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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半緣修仙半緣君(全四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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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得紅利積點:15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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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一卷半緣修仙半緣君,寫盡三界生死愛欲事。

人氣作家穆丹楓經典仙俠文年度高居榜單力作。

要麼一生所愛,白頭更偕老;要麼一生長恨,相忘於江湖。


一卷半緣修仙半緣君,寫盡三界生死愛欲事。
上一世,三界山處,我本做神仙,逍遙游於天地間,睥睨于眾生之上。
天音峰下,桃花灼灼,綺年玉貌,一眼萬年。
如果說你來,是對我蓄謀已久,那狠情決絕的一劍,已清算了前世那段情緣,可始終忘不掉日月宗神殿之上的少年。
這一世,劍走偏鋒,你忘卻前塵,囹圄於帝王霸業,玲瓏周旋於權貴。
天煞孤星,命帶兵斧,一步一劫,孤獨一生。
如果說我死,能讓你忘卻仇恨,那我不願再與你糾纏,任白衣血漬如桃花落雪,可世間情字哪能由得了你我分說。
那你我為何蹉跎,何不攜手上神山,去看三界盡處花似流火。

作者簡介

穆丹楓

雲起書院簽約作者,其文風涉獵現言、古言、仙俠、懸念,每部作品一經連載都吸引大批讀者,其作品多次榮登網站各大榜單。

她認為寫仙俠文,應有三千仙訣、淩厲風起、魔尊再世、冷情決絕、相愛相殺、傾世為君的氣度,這樣才能把前世今生的愛戀寫得淋漓盡致。

名人/編輯推薦

★仙俠古言經典。一卷半緣修仙半緣君,寫盡三界生死愛欲事。本書囊括了三千仙訣、淩厲風起、魔尊蓋世、冷情決絕、相愛相殺、傾世為君的氣度,一部讓無數人挑燈夜讀的仙俠文經典。

★文本宏大敘事。文本既有三界仙訣事,又涉宮廷陰謀風,更逃不開人間桃花債。那月華如水,白衣流光,飛鬢朗目,冷清決絕,卻是俯視眾生的神祇。

★四冊裝幀版式。本書框架結構宏大,脈絡多角度並進,內容詳實有特點,所以在版式上採用淺藍、暗藍、深藍、墨黑四色,更在外在上彰顯劇情層層遞進的緊張感。

★作者實力作品。穆丹楓曾躋身2017年網絡小說排行榜,本書風靡網絡幾載,吸引了大批喜歡此類小說的讀者,如今首次出版磅礴實體書,值得期待。

★封面仙氣神秘。封面大跨頁繪圖的直觀效果:神殿廢墟神秘莫測、人物天外飛仙。

目次

第一部

第一章 特工穿異世
第二章 帝尊來斷案
第三章 初識驗貞獸
第四章 破處出鬧劇
第五章 暫居太子府
第六章 懲戒屠一刀
第七章 冰川月下逢
第八章 皇帝神經病
第九章 大意失街亭
第十章 蛇蠍九峰陣
第十一章 實乃老神棍
第十二章 白衣九星尊
第十三章 詭異水晶棺
第十四章 行路必有難
第十五章 天煞女孤星
第十六章 人生我做主

第二部

第十七章 幻境一大夢
第十八章 紅衣魔琴聲
第十九章 君子勿近身
第二十章 鳳凰水晶木
第二十一章 無奈終無緣
第二十二章 連心盅之毒
第二十三章 老嫗韋春花
第二十四章 往事難追兮
第二十五章 天外又有天
第二十六章 仙家動凡心
第二十七章 白衣似舊識
第二十八章 拜明教教眾
第二十九章 魂飛險魄散

第三部

第三十章 佛蓮天音峰
第三十一章 冰床旖旎夜
第三十二章 心內有所念
第三十三章 望徐徐圖之
第三十四章 本座是明窺
第三十五章 日月宗弟子
第三十六章 入門闖險關
第三十七章 情關最是難
第三十八章 擂臺決賽日
第三十九章 星曜台拜師
第四十章 元劫亦緣結
第四十一章 千年月光鐵
第四十二章 萬勿迷本心
第四十三章 鼎器天雪青

第四部

第四十四章 淫邪食夢盅
第四十五章 人心最難測
第四十六章 癲狂季雲凰
第四十七章 墮入妖魔道
第四十八章 神九黎涉險
第四十九章 終逃出生天
第五十章 原來是深愛
第五十一章 師門間情義
第五十二章 逐你出師門
第五十三章 戲明王世子
第五十四章 迷霧識鳳凰
第五十五章 癡念何時休
第五十六章 與神花燭夜
第五十七章 假面人無陌
第五十八章 你曾負了我
第五十九章 往事已成魔
第六十章 從此是陌路

書摘/試閱

第十八章 紅衣魔琴聲
琉秀殿修建在一片水域之中,是一棟二層大殿,與岸邊有一道九曲回廊相連。
甯雪陌順著九曲回廊走到樓下的時候,只見裡面燈火輝煌,人影幢幢,映襯著樓下蕩漾的碧水,給人一種天上樓閣的感覺。
自有小太監引領她入內,走到門口,小太監尖聲喊了一嗓子:“靖遠侯甯小姐到——”
原本有些喧鬧的大廳內驀然靜了靜,寧雪陌走進去的時候,正在門口寒暄的世家子弟像被大風刮散,紛紛退向兩邊,比躲瘟疫還快!
反正這種情況常見,寧雪陌倒也不放在心上。
她目光向上面一掃,發現那位寒山月大師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大殿的上首,自己獨佔一桌,左右有樂軒帝和太子殿下作陪。
這寒山月雖然本事奇葩,但他畢竟是一介布衣,憑什麼讓皇帝和太子也坐在他的兩邊?
她這個掃把星的名頭就是這貨傳出來的,所以寧雪陌每次看到他就格外不順眼,她掃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其他人都是三人一桌,席位的安排頗為微妙,基本都是兩男夾一女。
看來長空國的民風並不是十分封建。這樣的搭配無人覺得不妥。
這次遊園會本來就是變相的相親大會,那些有意的主動坐在一起。紅男綠女,看上去十分和諧。
因為男多女少,少女們又個個身份不低,所以就算是長相最普通的少女也有兩名男子作陪。
今天,每一位未婚女孩都像是公主,矜持地享受著兩邊男子的殷勤。
早有小太監將她帶到一張桌前,那裡坐了兩位少年,皆容顏俊美,衣履風流,看穿著打扮,身份不低。
這兩人舉止風雅,行動間自有一種風流態度,在場少年中,這二人應該是佼佼者。
兩位俊美少年見她過來,沒有像其他少年那樣躲避她如躲瘟疫,而是站了起來,和她拱手為禮,嘴裡說著客套的話,但眼眸中閃現著豁出去的神色。
很顯然,樂軒帝已經提前給這二位壓力了,他們才會如此。
寧雪陌按規矩坐在正中,小麒麟自她肩頭跳下,窩進她的懷中,兩隻前爪搭在桌案上,等著開飯。
居然帶寵物入席!那兩人和她坐在一起本來就十分勉強,此時再見到這只藍貓,心情更加不爽!
其中一人脾氣略大一些,眉頭一皺:“甯小姐,此乃皇家宴席,帶寵物入席,未免有失體統。”
這兩個人雖然和她同坐一席,但身子全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給她留了好大一個空位,讓她這一桌又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寧雪陌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道:“既是皇家宴席,自然是陛下說了算,現在陛下還沒說什麼,你是站在什麼地位來說這個?”
左邊那位公子是禮部侍郎之子,被寧雪陌這一番話噎得不輕:“這……”
“什麼寵物?本神是麒麟!”小麒麟不幹了,開口就是訓斥。
一隻藍貓忽然開口說話,把這兩位公子都嚇了一跳,兩雙眼睛都盯在那藍貓身上:“麒……麒麟?”
小麒麟昂首挺胸:“正是本神,有眼無珠的東西,居然將本神看作什麼寵物!”
那兩人被它罵了,也不怎麼生氣。如果真是麒麟神獸和他們同席,不但不是恥辱,反而是一種榮耀。
不過他們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既然是麒麟,怎麼會是藍貓的樣子?
侍郎公子將疑問說出來,小麒麟頭一昂:“本神千變萬化,自然是想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本神如果恢復原身,這裡豈有你們的容身之處?”
樂軒帝目光微微一閃:“小麒麟,趁今天熱鬧,你何不恢復一下原身讓他們看看?”
小麒麟正因為主人被人冷落有些不滿,很想替主人爭回一些面子,當下哼了一聲,也不推辭,走到大廳正中,身上藍光閃了一閃,藍貓消失了,出現在原地的是一頭半大馬駒大小的麒麟神獸。
小麒麟有著晶瑩如玉的鱗片、青玉似的角、大大的眼睛,正在搖頭擺尾,看上去又神氣又威武。
小麒麟在城中極少現出原身,在場的人絕大多數沒見過它的本貌,此刻個個睜大眼睛。
小麒麟故意在大廳中昂首挺胸地轉了一圈,引來抽氣聲一片。
“小麒麟,你說你會千變萬化,你還會變什麼?”樂軒帝興致頗高。
“什麼都會變呀。”小麒麟得意,為了顯擺自己的本事,它砰的一聲又變為一頭斑斕猛虎,一聲長嘯,嚇得在場的人一哆嗦,尤其是那些少女,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識向身邊少年身後躲。
小麒麟變得興起,一會兒變老虎,一會兒變魔豹,一會兒又變長蟒……所變的都是威風凜凜的魔獸,引起在場眾人的陣陣尖叫和掌聲。
經過這一場小麒麟走秀,同座的兩位少年對甯雪陌的態度總算是熱絡了一點兒,身子向當中略微靠了一靠。
侍郎之子看了看身邊的寧雪陌,目光有些複雜。
小姑娘是真漂亮,還是那種天然的美,非胭脂水粉裝扮出來的。
小姑娘大眼睛如水波,鼻子挺秀,小嘴唇形完美,唇角微微上翹,像好看的菱角,身邊又有一隻整個大陸唯一的麒麟獸。
“甯小姐,有空可到敝府去做客,小可定會盡地主之誼,讓你賓至如歸……”侍郎之子話裡有話。
“哦?”寧雪陌手裡轉著白玉酒杯,微微挑眉,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暗語。
侍郎之子乾脆說得更明白些,當然聲音也放低了:“甯小姐,你也知道,以你現在這種名頭,再想嫁個良人也有些困難。本公子看你這樣實在不忍心,如果你肯將小麒麟以侍郎府的名義養起來,本公子可以考慮納了你……呃,鑒於你的名聲,做正妻不太可能,不過本公子可以讓你做姬妾之首。你也算有了好歸宿,甯將軍泉下有知,也應該可以放心了。”
他一副為她著想施恩的表情,還有犧牲他一個幸福侍郎家的慷慨就義的意思。
小麒麟聽在耳朵裡,立即就想奓毛,寧雪陌揉了揉它的腦袋,示意它淡定,歪頭看了那位侍郎之子一眼,微笑:“姬妾之首,好歸宿……公子這麼說是為雪陌著想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全廳的人都能聽到,眾人八卦的耳朵全豎起來,寧雪陌這一桌再次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樂軒帝微微皺了皺眉,季雲凰忍不住怒道:“趙公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雪陌乃人中龍鳳,值得最好的男子對她最好的對待!你這樣說未免侮辱了她!”
趙公子僵了一下,忍不住反駁了一句:“人中龍鳳?就她?她是千年孤鸞、天煞孤星啊,誰娶了她誰倒黴,還是個廢材,名聲又不好……像她這樣的人,能有人接收她做小妾就不錯了。如不是……”
又看了樂軒帝一眼,接著道:“如不是陛下仁德,見她可憐,想為她找個婆家,誰願意娶她……”
“啪!啪!啪!”寧雪陌輕輕拍了三下掌,掌聲清脆,全場都聽見。
“這麼說,你給我個小妾的位置是對我的恩寵了?”寧雪陌微笑,手裡依舊轉著那杯酒。
既然話已經說開,趙公子索性一昂頭:“不錯!是本公子心好!”
“可我不喜歡弱雞呀。”寧雪陌手中酒杯忽然旋轉著飛出至趙公子頭頂,杯中酒傾下,澆了趙公子一腦袋!
趙公子的功夫也算不錯,念力已修煉到五階,沒想到居然沒有避開寧雪陌迎頭澆下的一杯酒!
他頂著一腦袋酒水直接跳起來,怒視著寧雪陌:“你……你這個廢物……你說誰是弱雞……”
一句話尚未說完,衣領子便不知道怎麼被人一把扯住,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身子已被掄起來,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寧雪陌這一掄,所對準的方向正是寒山月所在的位置!
寒山月眼見一個人體武器朝自己砸過來,只是睫毛輕輕垂了垂,並沒有其他反應。
“砰!”趙公子在離寒山月三尺遠的地方似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障礙,然後滑落下來,在地上滾了一滾,趴伏在那裡,一時起不了身。
這一變化誰也沒有想到,個個呆如木雞,看著趴在那裡的趙公子,再看看笑吟吟的寧雪陌,身子情不自禁縮了縮!
寧雪陌拍了拍小手,居高臨下看著那位趙公子,淡淡一嘲:“聽說趙公子也是位天才,被一個廢物扔出去的感覺如何?”
趙公子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疼,他明明是撞在一個頗圓潤的結界上,那感覺卻像是撞在堅硬的大石上,撞得他一陣陣頭暈眼花,全身關節無一不疼。
他想要跳起來,但四肢酸軟得厲害,剛剛強撐著跳起來,雙腿一軟,又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再出了一次醜。
頭髮亂了,衣裳散了,鞋子掉了,趙公子是在蜜罐裡泡大的,何時吃過這樣的虧?一時又羞又怒又驚。
他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瞪視著寧雪陌:“你……你……到底是什麼詭計?”
寧雪陌歪頭看著他,目光發冷:“詭計?對付你這樣弱雞崽似的人還需要詭計?”
趙公子臉簡直要紅得發紫了!
想他趙公子在這京城之中也是被奉為天才級別的人物,平時和家奴練功,十幾個人也近不了他的身,現在居然讓一個傳說中的廢物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傳出去他顏面何存?
可是,他到底怎麼被扔出來的?他甚至沒看清寧雪陌到底是怎麼出手的!
大部分人都有同樣的驚異,望著寧雪陌的目光中有滿滿的疑惑和吃驚。
“好了,好了,趙璿,你還是小瞧甯侯啦,她也是年輕氣盛才和你開這樣一個玩笑……來人,扶趙公子下去更衣……”樂軒帝打圓場。
早有侍者過來將趙公子攙扶下去。
一場小風波就這麼過去。那位趙公子下去整了衣衫重新洗漱回來後,和樂軒帝、太子殿下見了個禮,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原席位,恰有一位年少公子出去方便,他便在人家席位上一屁股坐下來。
樂軒帝倒默許了,反正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寧雪陌和這位趙公子已無可能,不如把機會讓給其他少年。
那位出去方便的公子回轉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的座被人占了,僅有的席位就是寧雪陌旁邊。
他在心裡打了個哆嗦,正琢磨著該怎麼辦,樂軒帝已經開口:“華清後,你就在雪陌旁邊坐下吧。”
這華清後是兵部侍郎之子,生得高大魁梧,相貌堂堂,走路也虎虎生風,也是樂軒帝為寧雪陌擇婿的候選人之一。
他畢竟是武將之子,性子比較率直,有些愣頭愣腦。
他呆了呆,開口:“陛下,小將不敢和甯侯同席。”
“呃,為何?”樂軒帝挑眉,“事實證明,雪陌並非廢材,功夫還很不錯,和你……在一起還能和你互相指點一下武功……”
“小將不喜太彪悍的女子,怕一言不合被她揍了……”
眾人哄的一聲笑了,紛紛又把目光轉向寧雪陌,目光有幸災樂禍,也有戲謔,還有一點點同情。
寧雪陌握著酒杯的手指一緊!
這幫臭男人,你念力不行他們嘲笑你是廢材;你功夫強了,他又嫌棄你比他強。
她旁邊勉強坐在那裡的那位公子一直戰戰兢兢,注意她的臉色,此刻見她俏臉一沉,他心中更慌,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
他抖得連身前的盤子也響了,寧雪陌沒好氣,斜睨著他:“你抖什麼?怕本姑娘也丟你出去?”
那公子姓莫,寧雪陌這一問,他嚇得手中的筷子直接跌落盤子裡,他忽然連滾帶爬地起身,沖出席位,沖著樂軒帝一躬身:“陛下,微臣……啊,不,小民也要求換席位……”
樂軒帝:“……”
太丟人了!這些大臣之子平時聲色犬馬習慣了,沒經過什麼大世面,如今被一個女孩子嚇成這個模樣,太丟人了!
寧雪陌淡淡開口:“鳳凰焉能與鳥雀同席,陛下,臣也不想和這樣的窩囊廢同席!”
樂軒帝沒法子,只得派人又安排了一張桌子,讓莫公子和華公子坐下。
這一局寧雪陌看似占了上風,但滿大廳的少女身邊都有年輕公子陪伴,唯有她,孤零零坐在那裡。
寧雪陌輕歎了口氣,她其實根本無心在這裡面選婿,不過被如此孤立,她還是有一些悵然若失。
在前世她的行情一向看好,追求她的人能繞她所住城市一圈,國際友人都有不少。來到這裡,卻被人當作洪水猛獸躲避。
想來想去,都是那個寒山月的功勞!如不是這渾蛋說什麼天煞孤星,她的日子又何至於過得這麼艱難?
她恨恨向寒山月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
寒山月坐的姿態有些懶散,寬袍大袖拖曳在身後。大廳中燭火通明,卻無法照清他的真實面目。
他應該是用了什麼遮蔽容貌的術法,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就算她這曾經看清的,此刻回想也是一團模糊,記不清了。
這個人的功夫到底有多深?
她要想找他報仇,只怕非常艱難。
其實不但寧雪陌有這個疑惑,就連樂軒帝、太子爺,以及在場所有武將都有這個疑惑,因為他們壓根看不出這位大師的深淺。
明明他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樂軒帝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卻絲毫不敢怠慢,以最尊貴的禮儀相待,和他說話都要賠著小心。
現在寧雪陌將酒宴弄得雞飛狗跳,他仿佛都沒瞧見,懶懶散散坐在那裡,手裡把玩著一個翡翠酒杯,眼睫低垂,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仿佛察覺到了寧雪陌投射過來的目光,微微側頭向她瞧了一眼。
這一眼沒什麼情緒,只是看清寧雪陌那一雙明眸中燃燒著的仇恨火焰時,他眸中才劃過一抹趣味。
看來他得罪她真的得罪得狠了。
樂軒帝不死心,還想再給寧雪陌安排兩個同席的護花使者,無奈他的眼睛看到誰的身上,誰向後縮身子。
那些少女看向甯雪陌的目光充滿了幸災樂禍。
有神獸管什麼?武功高了又管什麼?還不是不得任何男子青睞?孤零零坐在那裡像個大笑話。
席上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樂軒帝正要說什麼將這場尷尬化解,外面小太監飛跑進來稟報:“稟陛下,明王世子來訪!”
“什麼?”樂軒帝猛然站了起來!
大臣也一起站了起來,吃驚地瞧著那位小太監。
小太監忙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再加一句:“明王世子就在園門外等著。”
樂軒帝只得道:“快請!”
在這個大陸,並不是以皇帝為最尊貴的,除了五國的皇帝,還有幾個門派、幾個家族不受皇權管轄,自成一統。
譬如日月宗、風雲門、無極派。除這幾個響噹噹的門派,還有幾個神秘家族。
他們大部分居住在一個古老城堡之中,這些家族中有血脈傳承,族中每一個子弟念力都不錯,高手如雲,他們自成體系, 不買任何皇家的賬。
在這些家族中又以明王家族為佼佼者,明王家族的族長自稱明王,未來接替他地位的晚輩被封為世子。
明王家族的人十分低調,並不太入世,認識他們的人極少。
明王背後的勢力不容任何人小覷,一旦得罪他們,就算是皇族也難逃被追殺的命運。
如今明王世子前來,樂軒帝自然不敢怠慢。
在場少年男女個個面露興奮好奇之色,伸長脖子看向門外,想見見這個最神秘的家族世子。
片刻,明王世子在季雲凰的陪同下大步走了進來。
季雲凰的神色有些微妙,一進來就先瞧寧雪陌一眼。
甯雪陌在看清明王世子真面目的那一刻,酒杯失手墜落,脫口道:“汐絕!”
進來的正是一天不見的汐絕!
只不過換了一身墨黑的繡有暗龍的王服,他的氣勢完全變了。先前的他穿著侯府侍衛的衣服,如同一柄藏在劍鞘中的利劍,光華內蘊,還有些青澀稚氣。現在那一身合體華貴的王者之服穿在身上,整個人像是拭去灰塵的夜明珠,發出奪目光輝。
他的身後還跟著四名侍從,個個目光銳利,精明強悍,顯然都是高手。
汐絕一進來,先掃了寧雪陌一眼,薄薄的唇微微一勾,對她顯示出來的驚訝表示滿意。
他此時語言動作都很矜持,有一種王者風範,和樂軒帝寒暄的時候進退得當,氣勢上一點兒也不輸人。
樂軒帝自然要盛情招待這位明王世子,下令侍從再在其下設置一桌。
汐絕擺了擺手:“陛下不必如此麻煩。”
他目光向著寧雪陌方向一掃,大步走過去,大馬金刀坐在寧雪陌身邊:“本世子坐這裡便可以。”
樂軒帝咳了一聲:“世子,那裡是臣子的座位,世子身份尊貴,理應另設座席。”
“不必,本世子不計較那麼多,更何況和這位甯小姐頗有淵源,坐這裡正好可以和她敘敘舊。”汐絕坐下便不想再挪地方。
“雪陌,一日不見,別來無恙?”汐絕目光落在寧雪陌身上。
寧雪陌木著臉答道:“謝世子惦記,雪陌還好。”
樂軒帝萬沒想到寧雪陌居然和這位尊貴的明王世子有過交集,聽了他們的對話,再忍不住,詢問:“雪陌,你和明王世子是舊識?”
寧雪陌依舊面無表情:“稟陛下,雪陌有幸在天書山和世子結識,世子大概是微服私訪,來到雪陌府邸,雪陌不知其身份,委屈他做了幾日貼身侍衛……”
汐絕瞧了寧雪陌一眼,淡淡開口:“雪陌,本世子非是微服私訪,乃是你對本世子有救命之恩,所以本世子去府上是為報恩。”
“呵呵,還真是委屈世子爺了。”
“也不算委屈。”汐絕一雙眼睛盯在她臉上,“雪陌,你生氣了?”
“哪有,世子多心了。”寧雪陌否認。
“那你怎麼不笑?”汐絕不肯放過她。
我又不是賣笑的!
寧雪陌在心裡吐槽。她抬手端起酒杯:“見了世子我驚著了。來,世子,雪陌敬你一杯。”
汐絕世子看著她,慢慢端起酒杯:“不要如此生分,你依舊喚我汐絕便好。”
“雪陌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本世子允許你喚。”
甯雪陌簡直頭痛,不想和他做這些無謂的爭辯:“好,汐絕殿下。”
“把殿下去掉!”
寧雪陌咬牙:“好,汐絕!這總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汐絕終於滿足,將那杯酒喝下,眼睛望著寧雪陌,一字一頓地道,“無論我是何身份,雪陌,我都不想你和我生分。”
他犀利而直接的目光看得寧雪陌頭皮發麻,只想讓他把注意力轉移轉移,於是點頭:“自然,不會生分。我一直當你是朋友對待的。”
寧雪陌發現習慣在她面前沉默寡言的汐絕像是換了個人,話多了不少,一貫冷漠的娃娃臉上隱隱帶了笑容,不時為她布菜。
這樣的他讓寧雪陌頗為不習慣,但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方便說他什麼。他解了她沒人理的尷尬,讓她感覺自己也能像一位公主。
“汐絕世子來到敝國,朕居然今日才知,怠慢了世子,讓世子受了委屈,朕十分過意不去。”樂軒帝開始和汐絕套近乎。
“本世子未受委屈,陛下不必客套。”汐絕聲音淡淡冷冷的,恢復他在人前的冷漠模樣。
一邊和樂軒帝說著客套話,一邊順手把稍遠處一個盤子端到寧雪陌面前:“這蝦不錯,我嘗過了,味道應該是你喜歡的,你嘗嘗看。”
那些女子原本暗中看她的笑話,此刻早已變成羡慕忌妒。
在場的年少公子,除了太子殿下和那位看上去年輕的寒山月先生,還有誰比這位世子身份地位高?
這位世子有才有貌,容貌在在場的人中也是拔尖的。
汐絕和別人交談著,但對寧雪陌的照顧絲毫不放鬆,為她剝蝦殼,為她布菜,將她喜歡吃的飯菜都放在她的面前。
寧雪陌正吃著,驀然覺得全身汗毛豎起,像是有一雙冷漠的眼睛正望著她。
能讓她有這感覺的不會有別人!
甯雪陌立即向上首的寒山月望去!
她依舊看不清他的面目,卻能感覺他正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卻感覺不到他的情緒。
寧雪陌挑釁似的回望過去。
這渾蛋雖然功夫莫測,但大庭廣眾他能拿她怎麼樣?她才不怕他!
兩人對視片刻,寒山月竟似笑了笑,終於把目光移開,端起他面前那杯酒,悠然喝了一口。他姿態說不出地灑脫懶散,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讓寧雪陌心微微跳了跳,直覺他似乎又要開始算計自己。
汐絕雖然和皇帝說著話,但一直對寧雪陌照顧有加,不知暗地裡氣紅了多少雙少女的眼睛。
一個少女忍不住,忽然開口:“世子殿下初來,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天煞孤星?”
這句話惡意滿滿。
寧雪陌俏臉一沉,正要開口,一向不善言辭的汐絕居然淡淡開口:“本世子從不相信這些東西。”
“世子年輕,或許還是不怎麼懂這個。天煞孤星那可是克父克母,克兄克夫,克一切和她親近之人的掃把星……”那女子不死心。
“本世子確實年輕,不像姑娘這麼大的年紀,懂得這麼多。掃把星不掃把星不過是人云亦云,不足為信,但又醜又老又喜歡作怪的女子卻是活生生的,未免招人厭。小姐你說是不是?”汐絕再次開口。
這一番話明顯擊中了那女子的七寸,那女子因為心高貌醜,如今已經二十歲,仍待字閨中。
汐絕這一番話直接讓她一張塗抹精緻的臉青了!
寧雪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一場小風波似乎就這麼過去,酒宴上又恢復了觥籌交錯。
寧雪陌暗暗歎氣,汐絕的意思她明白了大概,對他今天恢復身份回到她身邊的行為也能猜測個大概。
無非急於在她面前證明他自己,想和她平起平坐,也想給她長面子。
可她頭上天煞孤星的帽子,不是那麼容易摘除的。
汐絕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少年熱血,他可以不在乎,但不代表他背後的家族也會不在乎。
這種大家族規矩比皇宮裡的規矩只多不少,他又是明王繼承人,家族怎麼會允許他娶天煞孤星回家?
瞧他身後那四名不動聲色的侍衛,瞧她的目光中都悄悄閃過戒備。
估計這次宴席過後,汐絕就會被他們想方設法弄回家族,不讓他再和自己相見。
她和他,估計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這一次見面說不定是最後一面了。
她今天忽然有一種想要醉一場的念頭,嫌旁邊侍候的侍女斟酒太慢,乾脆自己奪過酒壺來,一杯杯喝。
“雪陌,別喝了!”她的手腕被汐絕握住。
她側頭,見汐絕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不贊同地看著她:“你有心事?”
心事?
她哪有?
寧雪陌奪回了自己的手腕,笑吟吟地道:“今天這麼歡樂的日子正該不醉不歸,汐絕,你好歹也是男子漢,敢不敢跟我拼幾杯?你的酒量不會還不如我吧?”
什麼叫他還算是男子漢?
他本來就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汐絕一挑眉:“好,我和你拼!你喝醉了我背你回家!”
“痛快!你喝趴了我就讓你的侍衛扛你回去。”寧雪陌拊掌。
汐絕瞪著她:“我以為你會說,我如果喝醉了,你把我背回你的甯侯府邸。”
寧雪陌笑:“那可不行,我那裡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雪陌!”汐絕皺眉喚了她一聲,“你這是要和我生分?”
“呵呵,哪裡!來,我們喝酒!說真的,和你相處了這麼久,還沒見過你喝酒。話說你這樣的半大孩子喝酒真的沒事嗎?我聽說半大孩子儘量別喝酒,會傷害腦細胞……”
汐絕對她後半部分的現代話沒怎麼聽懂,不過大體意思明白了,抬頭屈指在她腦袋上一敲:“你胡說什麼?你比我還小呢!”
寧雪陌反應稍嫌遲鈍,沒躲開他的手指,被他敲在腦門上。
他出手沒輕沒重,敲得她腦門有些疼痛,她是個不吃虧的,抬手就反敲回去。
汐絕比她要清醒得多,抬手就重新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纖細白嫩,握在手裡分外幼滑。汐絕愣了一愣,望著寧雪陌的眸子微深,忽然感覺後腰上猛然一涼,似乎冰寒之氣鑽入……
他吃了一驚,下意識撫了撫後腰,沒摸到什麼異常。他狐疑地看了看身後,四名侍衛像門神一樣站在他身後。有他們在,如果有人暗算他,沒道理他們察覺不到。
“怎麼了?”寧雪陌見他臉色有疑,問了一句。
“沒什麼,來,我們繼續喝酒……”汐絕一句話沒說完,臉色忽然變了一變,匆匆站起來。
“又怎麼了?”
“我……我出去一下。”汐絕匆匆出去了,腳步很急。
寧雪陌也不在意,便在那裡自斟自飲,過了片刻,汐絕回來,重新坐在她身邊。
兩個人正要再拼酒,汐絕臉色又變,再次匆匆出去。
就這樣,不到半個時辰,汐絕來來回回跑了四趟。他身後的侍衛也跟著出出進進四趟。
樂軒帝關切地詢問:“世子可是有哪裡不妥?”
汐絕蒼白的臉有些紅:“大概灌了些涼風,肚腹有些疼,不過已經好多了。”話剛說完,他臉色一變,再一次匆匆出去。
原來世子是拉肚子了。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汐絕的一名侍衛進來,向樂軒帝躬身道:“陛下,世子微恙,讓屬下來請辭。”
樂軒帝關切地問了幾句。
那侍衛一一回答並道謝,最後道:“我家世子吩咐小的今夜護送甯小姐回府。”一轉身,像個門神似的站在寧雪陌背後。
甯雪陌不再理會,繼續自斟自飲。
小麒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它也用兩隻小爪子捧著酒杯一杯又一杯地喝。
寧雪陌喝一杯,它能喝四杯。
甯雪陌發現時,它身上的藍毛已變成了藍鱗,咕咚一聲倒在她的身上,四仰八叉地打著小呼嚕睡了過去。
皇家酒宴自然不會是單純的喝酒,大家閨秀紛紛獻上才藝。
有輕舒歌喉的,有翩翩起舞的,有漫彈琵琶的,還有舞劍的……烈火烹油般熱鬧。
又一位大家閨秀獻上一場柔軟的舞。舞畢,照樣又是一陣捧場的掌聲。
寧雪陌反應遲鈍了點,別人掌聲停下她才拍巴掌。
孤單、單調的巴掌聲七零八落,顯得異常突兀,像在喝倒彩。
那少女立即怒了,斜瞥了寧雪陌一眼:“甯侯覺得小女子這舞跳得不好嗎?”
寧雪陌確實喝多了,點了點頭,很誠實地回答她:“一般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腰肢不夠柔軟,有些動作也不到位,胳膊腿兒生硬了點……”
那少女冷笑:“看來甯侯倒是舞技行家了,今兒難得皇恩浩蕩,讓大家在此相聚,甯侯何不獻上一舞?讓大家見識見識。”
長空國誰都知道甯侯之女不但是個廢材,還是個舞蹈白癡。當初她為了博得外人的認同,曾經和舞師學舞,結果——根本不是那塊料。胳膊腿兒十分僵硬,把宮廷裡派來的舞師氣跑了。
這段往事和寧雪陌廢材的名頭一樣被京城的人津津樂道,成為另一個笑話。
在場的人幾乎全知道,那女子如此說,明顯是將寧雪陌的軍。
不料寧雪陌轉著杯子看了她一眼,居然把酒杯一放,站了起來:“那我就跳一個。”
舞蹈白癡居然要獻舞!
眾人都有了幾分酒意,轟然叫好。
皇家園林,蓄養的歌姬不少,各色衣服也不少。過了一會兒,寧雪陌在眾人看笑話似的期待中出現。經過一個多月休養生息,寧雪陌個頭躥了一截,身材也開始變得玲瓏有致。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她剛才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裙不顯什麼,現在換上了一套頗為緊身的大紅衣裙!
長空國民風相對開放,大家閨秀雖然穿著保守,但舞姬的衣服還是很抓人眼球的。
寧雪陌穿著這一身就更抓人眼球!
上身是大紅繡牡丹抹胸,外罩如火般鮮紅的半透明披紗,下身穿一條火焰紅的短裙,腰間系著一段同色的薄透輕紗,隨著她的動作飄飄揚揚,一雙粉嫩的長腿在輕紗下若隱若現,赤著雙足,雪白足踝上各系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銀鏈子上有兩個水晶鈴鐺,隨著她的走動叮鈴作響。
長髮如瀑,披散了半身,頭頂盤著一圈花枝,花枝上有一朵茶杯大小的花兒在怒放。
紅衣黑髮,紅衣雪膚,如同一團烈烈燃燒的火焰,又像是落入凡間的火之魔女,點亮了誰的目光。
眾人原本像等待一場笑話一樣等著她這一場表演,此刻見了這樣的她,人人屏住了呼吸!
同席的少女個個暗中握緊了拳。那個提議讓寧雪陌跳舞的女子更是後悔得腸子發青!
寒山月坐在那裡,看到這樣的她,手指緩緩在袖中握起!
“雪陌,你跳什麼舞?”樂軒帝自覺聲音都有些乾巴巴的。
“飛天。”寧雪陌吐出了兩個字。
眾人不懂飛天為何物,但無端覺得,眼前這少女一舞必然驚人。
寧雪陌身子滴溜溜一轉,開始跳了起來。
她在前世就歌舞雙絕,什麼爵士舞、街舞、古典舞,甚至鋼管舞都有所涉獵。
她如舞之精靈,讓人如癡如醉。
這飛天舞是她在夢中悟到的,那時她游敦煌,看到飛天壁畫,回來就做了一個夢,夢中一位紅衣如火的少女翩翩而舞,反彈琵琶而歌。一覺醒來,她記住了那舞步,卻忘記了那女子所唱的歌詞,好歹記住了琵琶調子。
因為這個夢,她又興沖沖地去學了一段日子的琵琶,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一曲如從天際飄渺而來,讓所有人忍不住沉浸在樂聲裡。
她的舞姿之美,讓候在一旁的舞娘集體失聲。
她的腰肢極軟,每一個動作都奪人心魄。
她一身紅衣,在大廳中旋然而舞,忽而彎腰旋轉,忽而飄飛如舉,如一朵花在春風裡怒放,如一只鳳凰在火焰中涅槃。
她身上懸掛的銀鈴和著琵琶聲,有節奏而響,出奇和諧,出奇悅耳。
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呆住,樂軒帝也失態地站了起來!
其他人想要大聲叫好,又怕驚了她的舞、她的琵琶。一個個如泥胎木塑般屏住呼吸。
寒山月坐在那裡,目光注視在寧雪陌身上,手指握緊了玉杯,握得指尖微微發白尚不自知。
“叮叮咚咚……”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古琴聲,不過兩三下就跟上寧雪陌的琵琶聲。
眾人初時有些憤怒,憤怒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和這天籟之聲,只是尚未等他們有所表達,便被那琴聲吸引。
琵琶聲聲,古琴叮咚,配合在一起,居然出奇和諧。如果說寧雪陌的琵琶聲是一縷春風,那古琴聲就是在春風中徐徐綻放的花。
春風拂過,花開錦繡。
才是真天籟,真意境。
眾人一時也顧不得斥責了,一個個聽得如癡如醉,看得如癡如迷。
只覺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只願這琴,這琵琶,這舞,永遠別停才好。
樂聲果然一直在持續,寧雪陌也像不知道疲倦似的翻飛而舞。
她臉上的表情仿佛入了魔,心裡卻開始叫苦不迭。
琴聲未起,她本來已經跳到最後一節。只有再跳上半分鐘就可以完美收場。
但琴聲一起,她的足下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樣,身子做出各種繁複的舞姿,而琵琶聲也開始跟隨古琴的調子走。輕攏慢撚抹複挑,她的指尖在琵琶上游走,彈得指尖開始冒出血珠,卻像是穿上了巫女的紅舞鞋,她壓根停不下來!
古琴聲由原來的春暖花開,轉變為鐵馬金戈,如銀瓶乍破,如無邊落木蕭蕭下,仿佛在戰場上看到了情人的背叛,轉投仇敵懷抱,悲憤,淒涼,不平……種種負面情緒撲面而來!
有人抽噎,有人捶胸,有人怒髮衝冠……
很顯然,他們被琴聲完全控制了!
甯雪陌一張俏臉開始發白,胸口氣血開始一陣陣翻湧,她想停下來,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身邊忽然有冷風一颯,她的身子已經落入一個懷抱之中,她的舞步被迫停止。
緊接著一雙手從她身後伸出,她懷中的琵琶被那雙手環過來,錚,錚,錚,彈響!
這三聲如天際滾過的驚雷,立即打亂了古琴的曲調。
古琴聲一頓,曲調立即再轉,這次的琵琶聲不再跟隨它,而是接連又是幾聲響,如漫天而下的一場大雨,將古琴營造出來的悲涼幽怨之氣一舉澆滅。
背後的懷抱微暖,帶著極淺淡的幽香,沁入寧雪陌的鼻端,她身子一僵,酒醒了一半,險些被琴聲控制的神志也拉了回來。
她對這體香極為熟悉,臉色一變,下意識就想掙扎:“你……”
“別動!”他的手臂一緊,寧雪陌的身子就完全陷入他的懷抱之中,他也不知道順手按了她身上哪個穴位,居然讓她瞬間動彈不得。
錚錚錚的琵琶聲自他指尖流瀉而出,曲調也極好聽,外面的琴聲數次被他的琵琶聲打斷,微微散亂。
寧雪陌心中一動,難道寒山月正和外面的彈琴之人鬥法?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把她抱在懷中彈?這個時候她很樂意把琵琶送給他的!
彈琴之人顯然也不是好惹的,曲調再變,森森如北風卷地百草折。
剛要從樂聲裡醒過來的眾人立即又像一腳邁入冰窖,瑟瑟發抖。
寧雪陌也微微打了個哆嗦,又想翩翩起舞。
忽覺雙耳似被人塞進了兩團棉花,外面的琴聲頓時小了不少。
“抱元守一、不想不思,不悲不喜……”一個聲音像是自她腦海之中響起來的。
寧雪陌在他懷中微閉了眼睛調息,不知為何,她現在明明很煩後面這個人,但在他的懷抱中卻能很快入定,調理周身氣血。
寒山月懷抱美人,面上依舊淡然無波,雙手開始有白光淡淡透出,撥在琵琶弦上。隨著琵琶聲的流瀉,仿佛有綿綿春色強行催散了肆虐的寒氣,一寸寸染綠被冰封的大地。
寧雪陌懷中的琵琶就是宮廷樂師使用的,雖然也是上品,但畢竟是普通樂器。寒山月念力一旦灌入其中,普通的琵琶琴弦立即受不住顫抖起來。
“砰!”一根琴弦斷裂!琵琶聲驟然一停!
外面的琴聲抓住這個間隙立即又高亢起來。
人們本來在琵琶聲裡剛剛感受到溫暖的春意,現在又被琴聲帶到炎熱夏季裡,人人感覺周圍的空氣悶熱得要燃燒起來。
人人開始大汗淋漓,有的人已經忍不住開始脫衣,性急的甚至直接扯開自己的衣衫。
該死!
寒山月眉峰一蹙,手指重新按回琵琶琴弦上,居然只用剩餘的幾根琴弦彈奏出動聽音符。
這次他沒有專門和外面的琴聲對著幹,而是彈奏起高山流水之調。
水流潺潺,山風輕吹,高峰之上有白雲悠悠,飄浮盤旋。
眾人都覺得精神一爽,脫衣的終於住了手。人人感覺似乎乘坐了一朵白雲,隨著山勢上浮,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琴聲如果想要徹底壓制住琵琶聲,就必須調子撥得比琵琶聲要高,所以外面琴聲跟著一轉,仿佛攀附著琵琶聲而上!
琴聲和琵琶聲都是被人用念力彈奏出來的,直擊人的心臟最深處。所以這堵耳朵對寧雪陌來說,起的作用並不大。
她也仿佛升上了高空。
其他人的神志完全被琴聲和琵琶聲控制,寧雪陌的神志卻是清醒的。
清楚地明白自己還在那個寒山月懷中,那個人一直在抱著她彈琵琶……
這種用樂聲鬥法不是應該心無旁騖嗎?不是應該聚精會神嗎?不是應該找個最合適、最舒服的姿勢來彈奏嗎?為什麼一定要把她攬入懷中彈奏?當中夾著個人彈琵琶多彆扭哇!還是說他這麼做另有什麼玄機?想借她的念力?
可她一個念力只到達四階的人能有多少念力借給他呀?寧雪陌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走神!
寒山月雖然一直沒看她,但他的身子和她的身子緊緊貼合在一起,他能感應到她體內一切氣息。她走神時和運功時氣息自然不一樣。能走神說明她的神志夠強大,沒被音樂聲控制。
寒山月不再理她,手指越撥越快,調子越來越高。
終於,琴聲終於不敢再向上跟,不甘不願地停止。
琴聲一停,琵琶聲的調子終於也緩緩停歇。
眾人感覺雙足踏上了堅實的大地,高高懸起的心終於放回了胸腔裡。
錚一聲琵琶裂帛似的響,讓眾人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終於自音樂製造的幻境中徹底清醒過來。
互相對望一眼,人人臉色一紅,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些平時衣冠楚楚、一舉一動都力求優雅風流的王孫公子,此刻個個衣衫不整,甚至還有光著膀子、脫得只剩一條褻褲的……
那些女子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不至於光著身子,但外衫、領口都敞開了,發松鬢亂。有抱著柱子的,有抱著身邊男子的……
這場面不是一般的混亂和尷尬。人人臉紅,低頭匆忙整理自己的衣衫。
季雲凰和少部分人因為功力高,勉強抗住剛才的樂聲,陷入幻境並不算深,此刻除了臉色蒼白、衣衫稍稍淩亂,倒無其他不妥。
季雲凰一清醒,立即就向寧雪陌瞧過去,然後微微一怔!
甯雪陌尚在寒山月大師的懷中!寒山月雙臂環繞著她,雙手還按在她懷中的琵琶弦上。兩個人的姿態說不出地親密。
“雪陌!”季雲凰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主人!”一直呼呼大睡的小麒麟終於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主人不是最討厭這個寒山月嗎?怎麼允許他抱著了?
小麒麟這一聲分外尖厲,將正在整裝的其他人目光全吸引過來。他們個個都睜大了眼睛,張大嘴巴。
尤其是那些女子,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寒山月大師不是從來不親近任何女子嗎?
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親密地抱著那個掃把星?
寧雪陌此時也回過神來,暗暗咬牙:“放開我!”她的穴道還被點著呢!
寒山月目光微微一黯,幹脆利落地鬆手放開她,一轉身,人如一道輕煙,掠窗而出。
“雪陌!”季雲凰似想過來攙扶她。
甯雪陌咬牙向窗前撲了過去。
她要看看外面到底是哪個渾蛋彈出這種缺德的琴聲。
“呵呵。”她耳邊傳來一聲頗為縹緲的笑,那聲音帶著磁性的沙啞,好聽得很。
寧雪陌腳步一頓,臉色大變!這聲音好耳熟!
是……是那個紅衣妖孽的聲音!
月光下,樓宇周圍的湖泊如鏡,根本看不到有什麼異樣人物出沒,穿窗而出的寒山月也沒了蹤影。
彈琴之人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個個從對面的人臉上看到心驚。
皇家園林防衛是最嚴密的,是什麼人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來,用一曲琴聲就差點要了這麼多人的命?
今日如果不是寒山月恰好在這裡,用琵琶聲擊退彈琴之人,後果不堪設想!
這人會是誰?如何進來的?他來到這裡彈奏這一曲殺人樂曲又是什麼目的?他以後還會不會再出手?
無數疑問在眾人腦海中盤旋,卻誰也找不到答案。
樂軒帝的臉色已經沉如鐵,立即下令嚴查。
有侍衛回來稟報,只隱隱看到一道大紅身影如流光般飛出皇城。
“是她!都是她!”有一名女子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纖纖玉手指向寧雪陌:“都是她!如不是她跳那個什麼怪異的舞蹈,彈什麼破琵琶,也引不來那魔鬼琴聲!”
這一聲似乎提醒了眾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寧雪陌身上。
寧雪陌尚未換掉那套大紅衣裙。紅裙似火,讓那些女子的妒忌之火開始燎原。
“瞧哇,她也穿一身大紅!和那個彈琴人是一個顏色!”
“不錯,不錯,這絕對不是巧合!那紅衣彈琴人一定是她招來的!”
“就是!說不定她彈琵琶就是個暗號,故意引來那魔鬼紅衣人!要不然哪有這麼巧?”
“瞧瞧,她還收了一隻神獸,以她的本事怎麼可能啊?肯定是有人幫她!”
“對!他們還是簽了血契的,以她這種廢物身手怎麼可能自己簽血契?幫她建立血契的人肯定是天級以上的高手。可是大家都知道,在這大陸上只有帝尊一人是天級。而帝尊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當時在皇宮中,不可能分身去那裡。那麼這背後的高手就值得人推敲了,會不會就是那紅衣彈琴人?”一女子推理能力不錯,分析得頭頭是道。
“不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身邊發生的事太反常了!”
樂軒帝不動聲色,看向寧雪陌:“雪陌,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寧雪陌酒意雖醒了大半,但頭腦仍有些不清醒。
她搖了搖頭,反問:“陛下,您想讓我說什麼?”
“瞧呀,她和陛下說話也你呀我的,好無禮!”
樂軒帝一皺眉,擺手讓那女子閉嘴,眼睛瞧著寧雪陌那酡紅的臉蛋:“她們說的事雖然是猜測,但也頗有道理。雪陌,朕不是懷疑你,而是你身上確實有太多的謎團。你先說說你和麒麟神獸到底怎麼建立血契的,幫你們的那人是誰?”
“記不得了。”寧雪陌答得乾脆。
樂軒帝眉頭皺得更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記不清?莫非你真有什麼難言之隱?真的和那紅衣人有關?”
小麒麟叫起來:“喂,皇帝老兒,那件事我和主人確實記不清了。我主人可沒說謊!”
樂軒帝臉一沉,淡淡地道:“大概是你酒喝多了,頭腦不清醒,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那就暫時留下醒醒酒再回答朕吧!來人!”
門外進來四名侍衛:“陛下!”
“將甯侯帶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去醒酒吧。”樂軒帝吩咐。
四名侍衛答應一聲,立即上前。
季雲凰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躬身道:“父皇,雪陌收服小麒麟的事雖然蹊蹺了些,但也不代表她背後之人就是今日那什麼紅衣琴師。畢竟沒什麼真憑實據,就這樣治她的罪……”
“朕說過治她的罪了嗎?不過是她身上確實有很大的蹊蹺,不查明社稷難安!”
甯雪陌簡直想笑。就憑藉幾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想把她下大獄?
小麒麟已經怒得全身的毛都奓了起來。身上藍光一閃,現出本相,變成一頭威風凜凜的麒麟獸,擋在寧雪陌面前,沖著那四名侍衛齜牙咧嘴:“誰敢捉拿我家主人,先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汐絕留下的那名侍衛也站到寧雪陌身邊,冷聲道:“她是我家世子要保護的人,在下不會坐視不理。”
局勢頓時緊張起來。
“寧雪陌,你要造反?”樂軒帝聲音也冷下來。
寧雪陌微微凝眉,老皇帝覺得危及他的江山社稷,對她明顯動了殺機!只怕拼著犧牲這只小麒麟,他也會置她於死地,以絕後患。
她緩緩站直身子,目光一掃從大殿外沖進來的一群侍衛。
“雪陌,你不要衝動,父皇不會真為難你的……”季雲凰忽然大步走了過來,直接撥開攔路的侍衛,來到甯雪陌面前。
“凰兒,小心!”樂軒帝急叫。
話音未落,寧雪陌已經閃電般出手,一把抽出季雲凰腰間的寶劍,向季雲凰脖子上一橫:“殿下,對不住了!”她居然在一招之內就制住了季雲凰!
樂軒帝臉色一變:“寧雪陌,你這是真要反了?放開太子!”
寧雪陌將身子藏于季雲凰身後,寶劍劍鋒就在季雲凰脖子大動脈處:“陛下,是你不辨是非,要置雪陌於死地,雪陌不得不反抗!都閃開!”
她一橫心,押著季雲凰向前走,小麒麟和那名侍衛自覺斷後。
太子爺在人家手中,那些侍衛不得不讓路。
“寧雪陌,你可知你這樣走出去就是和全長空國為敵?”樂軒帝聲音更冷。
“那也沒法子。我現在不反抗,明天就會被陛下整成一具死屍!怎麼也是死,我自然要搏一把!”寧雪陌絲毫不為所動。
“朕只是想讓人帶你去靜室醒醒酒,並無加害之意!畢竟你身上謎團太多,只要你能說出給你們建立血契的那人是誰,朕不會為難你。”
“那雪陌如果始終想不起來呢?”甯雪陌聲音更冷。
“這……”
寧雪陌不再理他,以季雲凰為盾牌,很快來到一樓大廳,大廳門外就是那道九曲回廊。
她只要押著季雲凰出了這園子,再出了這京城,就能騎著小麒麟徹底跑路。
她現在畢竟個子還矮,季雲凰高大挺拔,她把劍橫在他脖子上必須踮著腳,有些吃力。
季雲凰聲音壓得極低:“你這樣太累,把劍抵在我背心上更保險。”
甯雪陌簡直想拍自己的腦袋,這酒果然喝不得!她的頭腦簡直遲鈍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她果然將寶劍抵在季雲凰的背心,也低低說了一聲:“多謝。”
季雲凰故意走過來做她的人質,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得手。
寧雪陌也怕眾人對季雲凰起疑心,故意冷冷一笑:“想讓我放了你?做夢!怎麼我也得請你把我送出城……”
攔在門口的侍衛在樂軒帝的命令下,紛紛閃開,寧雪陌大步押著季雲凰向前走,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她這一步棋走對了!
她有逃出去的希望!
她這一口氣剛剛松到一半,眼前淡青色的身影一閃,尚未等她做出反應,她便覺得腕猛然一麻,寶劍噹啷一聲落地。
緊接著她腰側一麻,整個身子僵在那裡,再也動不了。
“殿下閃開!”侍衛中有人叫了出來,跳出兩個人直接將季雲凰扯開。
季雲凰握在袖中的手緊了一緊,這個時候他總不能自己拿寶劍押自己做人質,只得靜觀其變。
大批侍衛將甯雪陌等人團團圍在正中,無數刀劍出鞘,在寧雪陌身周織成刀山劍陣,只要她稍稍有異動,就會將她亂刃分屍!
寧雪陌無法有什麼異動,她的身子已經完全僵住,只一雙眼睛和脖子能動。
她此時目光正緊緊盯著一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大廳門口,擋住了她唯一的逃生之路。
她和這個人真的有深仇大恨嗎?他為什麼頻繁算計她一個女孩子?
樂軒帝一見此人,眼睛一亮:“寒先生!”
那個人正是寒山月,他的面目依舊像隱在陰影裡,眾人看不清,只看到他身上天青色衣袍上隨風舞動的山水煙雲,他微微點了點頭。
“寒先生,可抓到那紅衣彈琴刺客了?”樂軒帝詢問。
“讓他跑了。”寒山月回答得極簡單。
樂軒帝立即皺緊眉頭,那刺客的功夫是前所未有地高,他現在跑了,以後再來怎麼辦?
“那先生可知那人是何來歷?”
“非人。”
樂軒帝等人更驚了,面面相覷。
他們自然知道這世上有妖的存在,但畢竟見識不多,尤其是這麼厲害、這麼變態的妖!
樂軒帝的目光又轉到寧雪陌身上,越發覺得這個女孩子詭異!
身後有人忍不住開口:“陛下,現在的甯小姐只怕也是妖!她這一個多月變化多大呀。先前她性子很懦弱,也沒有多少本事。現在多了這麼多奇怪本領,她的相貌也變啦!變得壓根不像她了!她不會被什麼妖附體了吧?和那紅衣琴師是一夥的,來禍亂咱長空國……”
這一番話得到許多人響應,有幾個人和曾經的寧雪陌認識,也紛紛指證現在的寧雪陌和原先的不同。
樂軒帝望向寧雪陌的目光更加冰寒:“寧雪陌,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甯雪陌冷冷一笑,只說了八個字:“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樂軒帝面沉如鐵:“先把寧雪陌拿下,著三司會審,如果證明她確實是清白的,朕自會放了她。”他此時對寧雪陌真正下了殺心。這樣的一個禍水還是及早除去好!
寧雪陌微微冷笑,閉了眼睛。
小麒麟眼睛氣紅了!它和汐絕留下的那名侍衛一左一右護在寧雪陌身前。
“誰敢動我家主人,我就和誰拼命!”小麒麟露出獠牙咆哮。
“她是我家世子要保護的,誰抓她就是和我們世子過不去!”那侍衛也冷冷開口。
大廳中血戰一觸即發。
“陛下,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一直作壁上觀的寒山月忽然靜靜開口。
樂軒帝一愣,待反應過來,大喜,連眼睛也亮了:“那太好了,多謝先生。不,是天師……朕,朕這就為您預備一切……”他歡喜之下,已經語無倫次。
寒山月是各國拼命拉攏的對象,不知道多少國君向他開出驚人優厚的條件,想招攬他為天師,都被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這次他來到長空國,樂軒帝一直想方設法要將他留下,無奈他壓根沒有答應的意思,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選擇答應。
老皇帝大喜過望,只要寒山月留在這裡,他還怕什麼紅衣琴師呀?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寒山月又吐出一句。
“條件先生儘管開,朕自會答應!”
寒山月目光終於向寧雪陌望過來,寧雪陌只覺後背汗毛一豎,恨恨瞪著他。
“寧雪陌,你是不是很恨我?”寒山月終於開口。
寧雪陌冷笑一聲,沒說話。
她這態度讓寒山月唇角淺淺一勾,向樂軒帝開出了簡直匪夷所思的條件:“陛下,我身邊缺一名磨墨端茶送水的侍妾,我瞧她就不錯,陛下將她賞給我吧!”
樂軒帝:“……”
眾人:“……”
被雷劈了也不過就是這個表情了!
寧雪陌也睜大了眼睛,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那位寒山月。
樂軒帝定了定神才開口:“先生,您不是說她是天煞孤星,命中克夫,您怎麼……”
“我命比她命硬。”寒山月答得淡然。
樂軒帝再定一定神:“先生,不是朕不肯答應,朕只是奇怪,以先生的人品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為何一定要個天煞孤星?萬一她克了先生倒不好了。先生不如重新考慮其他女子。”他目光一掃在場的女子,“朕相信,您無論選中誰,她都會極為樂意。”
這話說得一點兒不假,寒山月簡直就是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
不要說做他的妾侍,就算讓她們去做他的暖床丫頭,她們也巴不得!
所有女子立即有意無意上前,讓自己更顯眼些。
寒山月壓根沒看她們,淡淡說了一句:“我心高些,一般庸脂俗粉我看不上,也不想克她們。”
在場女子俏臉青白交加,又縮回身子。
樂軒帝略有些尷尬:“可是,可是……”
寒山月淡淡瞥他一眼:“陛下放心,我命雖硬,卻只克妻,不克其他。”他的目光輕飄飄向寧雪陌面上一轉,“我未必克不過她。”
眾人集體無語了。
“陛下連這點要求也不能答應?”寒山月聲音冷下來。
“這個,這個得征得本人答應吧?”樂軒帝強掙扎出一句。他總感覺哪裡不對,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寧雪陌身上。那目光中有羡慕,有妒忌,有詫異……
所有人都覺得甯雪陌必然會答應,畢竟這是她今日能逃生的唯一機會。
寧雪陌覺得這個寒山月腦袋一定被驢踢過,要不就是精神不正常。
她乾脆地回答了一句:“我不嫁神經病!”
不要說讓她做侍妾,就算這個人用八抬大轎來娶她做正牌夫人她也不嫁給他!
樂軒帝心裡松了口氣,今天他已經將寧雪陌徹底得罪,寧願將她徹底毀掉,也不想讓她活下去,待在寒山月身邊。
“寒先生,您看,她本人不同意……”
寒山月瞧了寧雪陌一眼,寧雪陌梗著脖子冷瞪著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酒意上來,小臉酡紅。
“她酒還沒醒,我相信她明日會給我想要的答案。”寒山月不動聲色,口氣篤定。
樂軒帝皺眉:“如果她明天不答應……”
“我相信陛下有法子讓她答應。”寒山月聲音越加悠然,“如果明日我不能得到滿意的結果,只好請陛下另請高明。”這一句話說完,他轉身便走,剛剛走出門,又回身,“我明天想得到的一個手腳靈敏、做事麻利、聰明伶俐的侍妾。相信陛下不會讓我失望。”
大袖飄飄,徹底走了。
樂軒帝:“……”
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他壓根不能得罪這位寒山月先生,所以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做。
他目光落在寧雪陌身上,這回是真頭疼起來。
他要怎麼去說服她?
用刑肯定不行,不然她明日就不是手腳靈敏、做事麻利了。
所以,只能是說服,說服!
不過看寧雪陌倔強的模樣,貌似是個不好說服的。而且這丫頭口齒不是一般伶俐,有舌戰群儒的本事,只怕把他手下的言官全綁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他還徹底得罪了她。
頭疼!真頭疼!
他揮了揮手:“找一間淨室,讓甯姑娘暫時歇下,明日再說。”
一間頗為華麗的寢宮。
宮外有重重重兵把守,連一隻蒼蠅也休想出入。
寧雪陌懶懶地歪在床上,半靠在床柱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
小麒麟依舊變成一隻藍貓,窩在她的腳邊,盤成一個團兒睡得昏天黑地。
床紗帳已經放下,帳子外跪著一名口齒了得的言官,他已經跪在那裡口沫橫飛地說了大半個時辰,結果甯雪陌連一個哼字也懶得回他。
那丫頭明明喝了醒酒湯,明明一直清醒著,但就是不回應他。
這個言官已經是皇帝派來的第三個言官,前兩個灰溜溜走了,這個號稱能把死人說活的言官嘮叨了大半天,好話壞話都說盡了,依舊沒啥效果。他只好灰溜溜退出去了。
樂軒帝明顯想用人海戰術,這個出來,立即另外一個進去。
他們雖然可以全方位威脅,但到底不敢真把寧雪陌怎麼樣。個個乘興而來,灰頭土臉而歸。
樂軒帝就在附近一個偏殿等著,但隨著一個個言官回歸,他的心也越來越沉!
他從來沒見過像寧雪陌這麼難搞的人!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居然軟硬不吃!
看來是篤定他不敢對她用刑了。
他真不敢!
樂軒帝第一次碰到這麼難啃的骨頭,在偏殿裡團團亂轉,太監想勸他歇息一下,被他吼了回去。
寒山月給他的時間是明天天亮,他的時間是真不多了!
最後所有的言官都在寧雪陌那裡敗下陣來,就算大理寺卿南流風去了也沒取得什麼效果。
實在沒有辦法,樂軒帝一咬牙一橫心,親自上陣!
寧雪陌是真的累,所以她一直半睡半醒,那些言官的話她這個耳朵聽,那個耳朵冒,壓根不放心上。
她其實真正醒了酒以後也會考慮自己該怎麼辦。
不答應肯定是不行的,真不答應她這條小命保不住!
侍妾!侍妾!她這輩子難道是做人小老婆的命嗎?
六王爺想讓她做側妃,老皇帝想封她個“獸妃”,就連那個紅衣妖孽,也說想收她做個侍妾。
寧雪陌在心裡默默思量這個時代的追求者,居然沒有一個人能乾脆地娶她做正妻,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她摸了摸鼻子,輕輕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這樣的天香絕色,居然只是這種命嗎?
她現在才十三歲,就被人逼婚了!
寒山月那個變態,他到底對她是什麼想法?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寒山月的心思,她想了又想,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想了。
黎明時分,樂軒帝終於到來。
但寧雪陌壓根沒給他面子,不要說跪迎,就連起身的意思也沒有。
老皇帝看著依舊躺在被子中的寧雪陌,簡直是……簡直是沒法子。
他直入主題:“寧雪陌,你心裡應該是明白的,這個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你到底有什麼條件,乾脆開出來吧!”
寧雪陌淡淡開口:“我沒有條件,我寧肯一死也不嫁那變態!”
樂軒帝冷冷開口:“你不怕死不要緊,你就不怕你寧家被滿門抄斬?”
“陛下,儘管去抄斬,最好再誅九族。”寧雪陌滿不在乎。她和寧家的人壓根就沒關係。
樂軒帝被她噎得頓了片刻,只得自己找臺階下:“你的父親靖遠侯,畢竟為長空國立下汗馬功勞,朕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會做得這麼絕。不過你如此冥頑不靈,實在令朕失望。朕不會誅你滿門,但那個老鐘畢竟是撫養你長大的,有個教導不嚴之過,你如不答應,朕只能剮了他!”
說到最後一句,便有些殺氣騰騰。
甯雪陌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沒聽說一個僕人還能管了主子的。不過陛下如果想用他來威脅雪陌,雪陌是不在乎的。我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還會在乎其他人的生命?”
這丫頭簡直是油鹽不進啊!
樂軒帝額頭青筋跳得歡實!
他又軟硬兼施地說了足足半個時辰,都被寧雪陌三言兩語噎了回去。
樂軒帝簡直要絕望了,那個寒山月給他出了一個超級大的難題!
到最後,他將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低聲下氣地向寧雪陌行了一禮:“姑奶奶,你到底要如何?說出來朕無不答應!你好歹也是長空國的臣民,你的父親又一輩子忠心耿耿,你總不能眼看著長空國百姓陷入超級危險的境地吧?”
寧雪陌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小嘴:“忠臣良將又管什麼?陛下不還是要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忠良之後?”
“朕沒想殺你,不過朕確實對不起你。”樂軒帝依舊低聲下氣。
“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算了?”
“那你想怎麼樣?”
“陛下如果真的誠心悔過,那就給靖遠侯府下一道免死金牌,將靖遠侯的靈位請進忠烈祠。”
她這是肯提條件了?鬆口了?
樂軒帝心中暗喜,點頭答應:“好,你只要答應嫁給寒先生做妾,朕就答應你這個條件!”
寧雪陌眯起了眼睛,慢條斯理地道:“陛下,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而不是雪陌嫁人的條件。不過,雪陌可以答應考慮此事。”
樂軒帝:“……”
他只得又和寧雪陌討價還價。
樂軒帝發現,一旦這個小丫頭清醒過來,說話那是滴水不漏!
在談判的過程中,樂軒帝不知不覺就答應了她一堆讓他事後想起來悔青了腸子的條件。
譬如,給甯雪陌永久免死金牌,給靖遠侯府十萬兩黃金做賠償。
她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不拜任何皇族,就算見了皇帝也不用跪拜,拱個手就好。
將靖遠侯府再翻修,面積擴大一倍。在靖遠侯府邸門前設置上馬牌坊、下馬牌坊。只要經過她府門前,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談到最後,寧雪陌終於松了口。
說她可以考慮嫁給寒山月,但前提條件是再和他聊一聊,聊得差不多了她再決定嫁不嫁。
樂軒帝簡直要哭了,他答應了這麼多條件原來只是談成了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朝陽終於紅彤彤升起來。
寒山月飄飄到來,施施然地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先見了樂軒帝。
樂軒帝明裡暗裡向他訴說了自己說服寧雪陌的艱難,最後又說了寧雪陌的條件——答應前要見見他。
寒山月一直靜靜聽著,待樂軒帝說完,他微微點了點頭,開了金口:“那陛下可以為本天師預備婚禮事宜了。”
樂軒帝有些呆:“先生,啊,不,天師,您不是要納她做侍妾嗎?一般人納妾都是一頂小轎將人抬進府就可以。”
寒山月淡淡瞧了他一眼:“本天師是一般人嗎?”
一句話將樂軒帝噎在那裡,好吧,辦婚禮就辦婚禮,他也不在乎替人辦一場婚禮。
“不知道天師要什麼樣的婚禮?”
“馬虎一下,就按照長空國最盛大的婚禮辦即可。”寒山月表示他很好說話。
樂軒帝:“……”
他一晚上沒睡覺,本來就有點兒頭疼,現在感覺更疼了。
“天師昨天可有那妖孽琴師的行蹤?”這才是樂軒帝最擔心的。
“放心。”寒山月像個神棍,只回答了這麼兩個字,轉身便向外行去,“讓她到湖邊來見我。”大袖飄飄,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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