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管仲是春秋時代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為相四十年,兢兢業業,鞠躬盡瘁,輔佐齊桓「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建立了卓絕一世的功業。管仲逝世之後,流傳著一部《管子》,極為精鍊地總結、闡揚了管仲治齊的經驗。大凡哲學、倫理、教育、政治、經濟、軍事以及自然科學思想,無不包容,可以說,這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著作。但這部著作,因為是託名管仲而傳,且既非一人之筆,又非一時之書,因而歷代研究者均未對此書作出全面論述。《管子述評》,正是有感於此而作。
《管子》一書,雖然文詞古奧,多有簡篇錯亂之處,部分篇章且已駁雜難辨,歷來被稱為難讀之書,但細加體味,深博精妙之處幾乎亦隨處可見。司馬遷贊賞〈牧民〉中「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於流水之原,令順民心」等高論,譽之為「論卑而易行」之言(見《史記‧管晏列傳》),劉向贊賞《管子》「務富國安民,道約言要」(見〈管子校讎序〉),石一參贊其「法法」思想,誠為「政治家不易之固植,而萬世所宜共守之繩墨」(《管子今詮‧法法》),胡寄窗指出「純粹從經濟觀點出發,公開鼓勵國際貿易者,在中國古代《管子》作者實為第一人」(見《中國經濟思想史‧第十章》),尹乾修認為《管子》諸篇「大都開財以裕兵,裕兵以戢暴,戢暴以歸仁;維仁能王,維富亦能王,故業成陰王」,歎其書「〈王言〉之篇雖缺,而其散見於各篇者,豈乏王言也哉?」(〈管子新釋敘〉)凡此諸論,都已揭明《管子》深博之旨。而前哲今賢所未曾提及的教育思想,也多有精微之處。〈權修〉所謂「一年之計,莫如樹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固是不刊之論。即如〈侈靡〉所云:「若夫教者,摽然若秋雲之遠,動人心之悲;藹然若夏之靜雲,乃及人之體;窵然若皜月之靜,動人意以怨;蕩蕩若流水,使人思之,人所生往。教之始也,身必備之,辟之若秋雲之始見,賢者不肖者化焉。敬而待之,愛而使之,若樊神山祭之。賢者少,不肖者多,使其賢,不肖惡得不化?」這節富有詩意的論述文字,真箇把教育工作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特點形容得淋滴盡致。然而《管子》此等「天下奇文」之傳揚,似乎遠遠不如先秦兩漢諸子所作之普及。《管子述評》,又是有感於此而發。
既「作」已「發」,正愁無以印行。貿然投稿,而東大圖書公司欣然同意付梓,使拙作能在海峽兩岸的文化交流中或收拋磚之效。此則誠為一幸。
湯 孝 純
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八日
序於湘潭大學、古籍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