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陪你最後一程（簡體書）

清明節緬懷
今天是爸爸去世后的第一個清明節。往年的這個日子都會去為死去的親人掃墓，但是悼念我最親的親人，卻是第一次。
昨天給爸爸買了紙錢，今天一早我和我先生雷進在院內找了一個僻靜的十字路口，給爸爸燒了紙。一疊疊紙錢點燃了，溫暖的橘黃色的火焰燃了一陣，慢慢熄滅，變為一堆黑灰。我站在清晨的路口，看著那堆黑灰發呆。這很像一個人的生命：燃燒——轉瞬熄滅。生命很短暫。
一股冷風吹來，黑灰飄然起舞，像很多只黑色的蝴蝶，飛向天際。它可飛向爸爸？爸爸你可能看見？那是從此岸到彼岸的飛蝶，它會帶去我們的思念，我們的回憶，我們的問候。
爸爸，你離開我們已經一個月有余，你在天堂可好？
爸爸，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你躺在冰冷的太平間冰柜里的情景：面容很安詳，仿佛沉沉睡去。面頰上有最后搶救時氧氣罩留下的痕跡，那面罩竟然在你的臉上留下了印記，一定把你弄疼了！爸爸，你那時該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你那時一定也有很多話想對親人訴說，但是你已經不能……我用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你的面頰和那道斑痕，那么冰冷，冷到了我的心里。爸爸，你一個人躺在這如此冰冷的地方，令人傷心欲絕。那一刻我愿意相信靈魂存在。我希望看到的不過是一具軀殼，而你的靈魂在更好的地方，在天上；或者沒有遠離我們，就在我們身旁。
回到家里，我又給爸爸設了一個小小的祭臺。我把爸爸那幅最睿智安詳的照片擺在中間，左邊擺上一盆黃心綠葉的小花，右邊是家里玻璃瓶中養的幾枝翠葉，又在爸爸的照片前擺上了水果和幾樣小點心，有爸爸生前最愛吃的芝麻酥，還設了一個小小的香壇。
我拿出幾天前買的檀香，點燃三支，插到小香壇上。頓時，一股檀香氣裊裊升起，在屋中繚繞。站在祭壇前，我們給爸爸鞠了三躬。爸爸慈祥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看著我，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4月——我正在呼和浩特陪護爸爸。爸爸是3月下旬住進醫院的。這是他近年來第二次住院。他最不喜歡住醫院，平時生了病都不想去醫院看，更別說住院了。那次他的皮膚病非常嚴重，全身性，瘙癢不止，夜不成寢，小腿的濕疹已嚴重損壞皮膚，變得又黑又硬。他是不得已住進了醫院。
我回呼和浩特前去北京鶴年堂找中醫給他開了幾副治濕疹的中藥，有內服的，有外洗的，那個大夫全憑我的描述開了方子。我也疑惑，這樣會有效嗎？試試吧。沒想到還真的很管用，當然，在醫院輸液大概也起了作用。爸爸堅持用中藥治了一段時間，全身很多皮膚都恢復如初。我和媽媽都很高興。其實我哪里知道，全身性的皮膚瘙癢，正是肺癌的一種征兆！現在想來，沒有早日檢查肺部，沒從根本上治療，單純治皮膚瘙癢，很可能加速了肺癌的發展。我真傻！
老爸住院那段時間，和他一年前第一次住院一樣，我每天給他送午飯。他在醫院始終不放心的是媽媽。媽媽一個人在家，他擔心媽媽犯心臟病，每次都問我：“你媽怎么樣？”父母共同走過了坎坷但幸福的七十余年人生，始終不變的情感和牽掛令我敬佩和感動。
一個月后，4月底，爸爸病情有了好轉，他就急著出院了。我5月初離開呼和浩特時，爸爸還挺精神，臨走我們還在家里玩了幾次麻將，爸爸經常都會興奮地突然喊道：“我胡了！”現在，那聲音似乎還在耳畔……
不想短短兩個月后……
7月，爸爸咳嗽得很厲害，我打算回去送他住院檢查。但他一直堅持不讓我回家，親自打電話跟我說：“你不要回來，我沒事。”他不想麻煩任何人，哪怕是兒女！他只想一個人扛著。
8月8日，我回到呼和浩特，看到的爸爸已經完全是另一番模樣，贏弱不堪，咳嗽不止，面容枯槁，連路都走不穩……他已經病得很重了。媽媽說，就是這樣，他仍堅持每天下樓取報紙，有時還硬撐著出去走上一會兒，碰見路邊賣水果的，還會買點回家。
8月17日，我和雷進送他住進醫院。老爸在我的攙扶下搖晃著走出了門，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兄弟姐妹四人也開始輪換著陪護老爸。從8月17日到轉年（2013年）2月20日，半年多的時間，沒有問斷。我們陪護著老爸走完了他生命最后的歷程。
寫完這篇懷念日記，我起身走到陽臺上向外看了一眼。下雨了。淅瀝小雨。春雨。清明節的雨。上蒼的眼淚。這一天會有多少人為逝去的親人灑下眼淚——上帝也會感動。
建新
2013年清明節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