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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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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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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書不是艱澀的學術分析,不是嚴肅的心理學理論,而是第一本走進瘋子世界後的文字記錄。作者以訪談的形式記載了生活在另一個角落的人群(精神病患者、心理障礙者等邊緣人)深刻、視角獨特的所思所想,出版三個月,中港熱銷超過數十萬冊,是一本絕對富趣味、啟發性,叫你愛不釋手的大眾心理小品。

作者簡介

高銘
「當我和精神病人單獨聊天時,門永遠是開著的,隨時準備奪門而出;有明顯暴力傾向的患者,必須穿著束身衣。」儘管如此,高銘還是有三次被打的經歷。「其實精神病人不難接觸,只要你不帶情緒的話。如果你帶著偏見,他們一眼就會看出來。」

高銘,1974年出生於北京。自認為死心眼,對探索未知事物總有無限渴望。曾一度沉迷於宗教、哲學、量子物理、非線性動力學、心理學、生物學、天體物理等學科。近年開始對精神病患、心理障礙者、邊緣人的內心世界産生強烈好奇。

2004年起的四年間,高銘透過各種管道,利用所有的空閒時間探訪精神病院等機構,密集接觸一百多位精神病患者,並出版中國第一本精神病人的故事—《天才在左 瘋子在右》(內地版原名)。

高銘:「有人説這本書非常有意思,我覺得這本書不好玩,我在寫一個大悲劇。我跟他們接觸很多,並沒有看不起他們,我很尊重他們的存在,但並不代表我認同每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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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專任副教授、兼任萬芳醫院精神科治療師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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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
這顯然是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不過必須注意兩個字:看似。

多年前我收到一張生日賀卡,上面寫了一句動人的話:最精彩的,其實就是世界本身。看到這句話之後不久,我開始憧憬有生之年能夠環遊世界——總覺得有必要認識一下自己生活的星球;也就是有了這個願望後不久,我想到了剛剛的問題:這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透過各式各樣的管道和方式,用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尋找答案,但是我發現,誰也說不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
於是我決定去問另一群人——「精神病患者」們,或者說是我們眼中的精神病人。我帶著複雜的心情,開始接觸這個特殊的群體,想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這個世界的。

我接觸的那些精神病人和心理障礙者,有相當多的人邏輯極為清晰(必須承認這也是我篩選後的結果),當然前提是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觀裡。而且大多也沒那麼危險——狂躁症的除外,只要做好心理和生理上的準備就沒太大問題。
精神病人也有迥異的性格和行為模式:有喜歡滔滔不絕的,有沒事找事的,有沉默的,有拐彎抹角的,這點跟一般大街上的人沒什麼分別。但是他們會做一些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情,會有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的觀點。他們的世界觀令人匪夷所思,他們以我們從未想到的角度觀察著這個世界。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認為精神病人是難以溝通的。

我想,一些行為只看結果不見得能明白,要是瞭解成因就會容易得多。從那個決定之後,我利用業餘時間只專心做一件事情——和精神病人接觸。
時光飛逝,四年後的某天中午,我突然決定結束了,停止我那因好奇而引發的接觸。又是ㄧ年之後,我決定把自己零零碎碎整理過的資料寫出來……於是,現在,身為讀者,你從某個書架上找出這本書,並且翻到這一頁,還看到了我這段囉嗦的自序。

我非常希望在開始看這本書之前,你能讀到這段序言,因為身為作者,我有個小小的建議:請撥開文字和表象的迷霧,更開闊地接觸這奇妙世界的本質。
我更希望讀完這本書後,你能夠擁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邪門歪道、傷天害理、鑽牛角尖的不算)。

有自己的思想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比什麼都重要。

我希望這本書是一扇窗,能讓你看到更多、更多的世界——他們眼中的世界。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很坦然地說:「讓我來告訴你,在我眼中,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書摘/試閱

精彩內容試閱
02. 夢的真實性
影子先生的五官在不停地變換著形狀,彷彿很多人的面孔,快速地交替浮現在同一張臉上。

跟這個女患者接觸花了很多時間,很多次之後才能真正坐下來交談。因為她整天生活在恐懼中,她不相信任何人——家人、男朋友、好友、醫生、心理專家……,一律不信。
她的恐懼來自她的夢境。
因為她很安全,沒有任何威脅性(反覆親自觀察的結果,我不信別人的觀察報告,會危及到我人身安全的事情,還是自己觀察比較保險),所以那次的錄音筆、紙張、鉛筆我帶得一應俱全。

我:「昨天妳做夢了嗎?」
她:「我沒睡。」
她臉上的神態不是疲憊,而是警覺和長時間睡眠不足造成的蒼白以及瀕臨崩潰——有點歇斯底里的前兆。
我:「怕做夢?」我有點後悔今天來了,所以決定小心翼翼地對話。
她:「嗯。」
我:「前天呢?有睡嗎?」
她:「有睡。」
我:「睡得好嗎?」
她:「不好。」
我:「又做夢了?」
她:「嗯。」
我:「能告訴我夢見什麼嗎?」
她:「還是繼續那些。」

在我第一次看她的夢境描述紀錄的時候,我承認我有點吃驚,因為她記得自己從小到大的大部分夢境。而且據她所說都是延續性的夢,也就是說,她夢裡的生活基本上和現實一樣,是隨著時間流逝、因果關係而連貫的。最初她的問題在於經常把夢裡的事情當作現實,後來她逐漸接受了「兩個世界」——現實生活和夢境生活。而現在的問題變嚴重了,她的夢越來越恐怖。最要命的是:也是連續性的。想想看,一個永遠不會完結的恐怖連續劇。

我:「妳知道我是來幫妳的,妳能告訴我最近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嗎?」我指的是在她的夢裡。
她咬著嘴唇,猶疑了好一會才緩緩地點了下頭。
我:「好。那麼,都發生了什麼呢?」
她:「還記得影子先生嗎?我發現他不是來幫我的。」
這句話讓我很震驚。
影子先生是她夢裡除自己外唯一的人。衣著和樣子看不清楚,總以模糊的形象出現,而且影子先生經常救她。最初我以為影子先生是患者對現實中某位仰慕男性的情感寄託,經過幾次催眠後發現,影子先生真的只是實實在在的夢中人物。

我:「影子先生……不是救妳的人嗎?」
她:「不是。」
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他開始拉著我跳樓了。」
我稍微鬆了口氣:「是為了救妳逃脫吧?之前不是也有過嗎?」
她:「不是,我發現了他的真實目的。」
我:「什麼目的?」
她:「他想讓我和他死在一起。」
我克制自己的反應,用了個小花招——重複她的最後一個敘述:「死在一起?」
她:「對。」
我不再追問,等她繼續。
她:「我告訴過你,一年前左右,他拉著我跳樓,每次都是剛剛跳我就醒了。最近一年醒得越來越晚了。」
我:「妳是說……」
她好像鼓足勇氣似的深吸一口氣:「每次他都拉著我跳同一棟樓,剛開始我沒發現,後來我發現了。因為那棟樓其中一層的房間裡有個巨大的吊燈。剛開始的時候我一跳就醒了,後來每一次跳下來,都比上一次低幾層才能醒過來。」
我:「妳的意思是:直到妳注意到那個吊燈的時候,妳才留意每次都醒得晚了幾層,在同一棟樓?」
她:「嗯。」
我:「都是妳說的那個四十多層的樓嗎?」
她:「都是。」
我:「那個有吊燈的房間在幾層?」
她:「三十五層。」
我:「每次都能看到那扇窗?」
她:「不是一扇窗,每次跳的位置不一樣,但是那個樓的房間有很多窗戶,所以後來每一次從一個新位置跳下去,我都會留意三十五層,我能從不同的角度看見那個巨大的吊燈。」
我:「現在到幾層才會醒?」
她:「已經快一半了。」
我:……
她:「我能看到地面離我越來越近,他拉著我的手,在我耳邊笑。」
我有點兒坐立不安:「不是每次都會夢見跳樓吧?」
她:「不是。」
我:「那他還會救妳嗎?」
她恐懼地看著我:「他是怪物,他認得所有的路,所有的門,所有的出入口。只要他拉住我的手,我就沒辦法鬆開,只能跟著他跑,喊不出來,也不能說話。跑到那棟樓頂,跟著他跳下去。」

如果不是徹底調查過她身邊的每一個男性,如果不是有過那幾次催眠,我幾乎認為她在生活中被男人虐待過。那樣事情倒簡單了。說實話,我真的希望事情是這麼簡單的。

我:「妳現在還是看不清楚影子先生嗎?」
她:「在跳樓的瞬間,能看清楚一點了。」
我盤算著身邊有沒有人認識那種專門畫犯人容貌的高手。
我:「他長什麼樣子?」
她再次充滿恐懼地回答:「那不是人的臉……不是人的臉……不是……」
我知道事情不妙,她要發病了,趕緊岔開話題:「妳要喝水嗎?」
她看著我愣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不要。」

那次談話後不久,她再次入院了。醫院特地安排了她的睡眠觀察,報告出人意料:她大多數睡眠都是無夢的睡眠,真正做夢的時候,不超過兩分鐘;在她做夢的同時,身體開始痙攣,體表出汗,體溫升高,然後就會醒,驚醒。幾乎每一次都是這樣。
最後一次和她談話的時候,我還是問了影子先生的長相。
她克制著強烈的恐懼告訴我:「影子先生的五官在不停地變換著形狀,彷彿很多人的面孔,快速地交替浮現在同一張臉上。」

 


07. 角色扮演
如果這個世界是為了你而存在的,那當你死了呢?這個世界還存在嗎?

他:「我只能說我同情你,但是並不可憐你,因為畢竟你是我創造出來的。」
我:「你創造了我?」
他:「你只是我小說中的一個人物罷了,你出現的目的就在於為我——這本書的主角添加一些心理上的反應,然後帶動整件事情……嗯……我是說整個故事的發展。」

我面前的他是一個妄想症患者,他認為自己是一本書的主角,同時也是作者。病史四年多,三年前被關進醫院。藥物似乎對他無效,家人——他老婆都快放棄了。
由於他有過狂躁的症狀,所以我只帶了錄音筆進去,沒帶紙筆或任何有尖刺的東西,坐得離他也很遠。我在桌子這頭,距離大約兩公尺之外,他在桌子那頭,手在下面不安地搓著。

他:「我知道這超出你的理解範圍了,但這是事實。而且你我的這段對話不會出現在小說裡,只是輕輕帶過。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精神病院會見了你,然後我想了些什麼,大概是這樣。」
我:「你覺得真的是這樣嗎?你怎麼證明我是你創造出來的角色呢?說說看。」
他:「如果是你寫小說,你會把所有角色的家世背景寫得很清楚給讀者看嗎?」
我:「我沒寫過,不知道。」
他笑了:「你一定不會。而且我說過了,我現在的身分是這本小說的主角,我沉浸在整個故事裡,我的角色不是作者,也不能是作者。因為什麼都清楚讀者看了就沒意思了。如果我願意,也可以知道你的身世,只是沒必要在小說裡描繪出來,那沒意義。我現在跟你交談,是情節的安排,只是具體內容除了書裡的幾個人,沒人知道,讀者也不知道,這只是劇情裡的一個小片段……」
我:「你知道你在這裡幾年了吧?」
他:「三年了,很無聊啊這裡。」
我:「那麼你怎麼不讓時間過得快一點,打發這段時間?或寫個超人來把你救走?外星人也可以啊。」
他大笑起來:「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說的時間流逝,是遵守書中的自然規律的,三年在讀者面前只是幾行字甚至更短,但是小說裡面的人物都是老老實實地過了三年,中間戀愛結婚生孩子升職吵架吃喝嫖賭什麼都沒耽誤。怎麼能讓小說的時間跳躍呢?我是主角,就必須忍受這些無聊。至於你說的超人外星人讓我很無言,我這個不是科幻小說。」

我發現的確是這樣,從他的個人角度看來,他的世界觀堅不可摧。

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是為了你而存在的,那當你死了呢?這個世界還存在嗎?」
他:「當然存在,只是讀者看不到了。如果我簡單的死掉了,有兩種可能:一,情節安排我該死了;二,我不是主角。而第一點,我現在不會死,小說還在寫呢;第二點嘛,我不用確定什麼,我絕對就是主角,因為我就是作者。」
我:「你怎麼證明呢?」
他:「我想證明隨時可以,但是有必要嗎?從我的角度來說,證明本身就很可笑,除非我覺得有必要。非得證明的話可以,你現在殺我試試看,你殺不了我的,門外的醫生會制止你,你可能會絆倒,也許衝過來的時候心臟病發作了,或者你根本打不過我,反而差點被我殺了……就是這樣。」
我:「這是本什麼小說?」
他:「描寫一些人的情感那類的,有時候很平淡,但是很動人,平淡的事情才能讓人有投入感,才動人,對吧。」
我:「那你愛你老婆嗎?」
他:「當然,我是這麼寫的。」
我:「孩子呢?」
他有些不耐煩:「這種問題還用問嗎?」
我:「不,我的意思是,你對他們的感情,是情節的設置和需要,並不是你自發的,是嗎?」
他:「你的邏輯怎麼又混亂了?我是主角,他們是主角的家人,我對他們的感情當然是真摯的。」
我:「那你三年前為什麼要企圖殺你孩子?」
他:「我沒殺,那只是做個樣子,好送我來這裡。」
我:「你是說你假裝那麼做?為了來這裡?」
他:「我知道沒人信,隨便吧,但是那是必須的,沒有讀者喜歡看平淡的流水帳,故事應該有個高潮。」
我決定違反規定刺激他一下:「如果你在醫院期間,你老婆出軌了呢?」
他:「情節沒有這個設定。」
我:「你確定嗎?」
他笑了:「你這個人啊……」
我把握機會:「你承認我是人了?不是你設定的角色了?」
他:「我設定你的角色就是人,而且你完成了你要做的。」
我:「做什麼?」
他:「讓我的思緒波動。」
我似乎掉到他的圈套裡了。「那完成後,我就不存在了嗎?」
他:「不,你繼續你的生活,即使我的小說結束後,你依舊會繼續生活,只是讀者看不到了,因為關於你,我不會描述給讀者看了。」
我:「那這個小說的最後結局是什麼?」
他:「嗯……這個問題我還沒想好……」
我:「什麼時候寫完?」
他:「寫完了你也不會知道,因為那是這個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超出你的理解範圍,你怎麼會知道寫完了呢?」
我:……
他挺有興趣地看著我:「跟你聊天很好,謝謝,我時間快到了。」說完他眨了眨眼。

那次談話就這麼結束了。之後我又去過兩次,他不再對我說這些,轉而天南海北地閒聊。不過那之後沒多久,聽說他有所好轉,半年多後出院觀察。出院那天我正好沒事就去了,他跟他的主治醫生和家人朋友談笑風生,沒怎麼理我。臨走前,他漫不經心地走到我身邊,低聲快速地說:「還記得第一次見面那張桌子嗎?去看看背面。」說完狡猾地笑了。

費了好大的功夫我才找到和他第一次會面的那張桌子。我趴下去看桌子底下,上面有很多指甲的劃痕,依稀能辨認出歪歪斜斜的幾個字。
那是他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以及一句話:半年後離開。
在那之後很久,我眼前都會浮現出他最後那狡猾的笑容。

 

 

25. 雙面人
坦白說,在其他病例上,我對於精神科醫師和心理醫師的很多解釋並不總是認同,雖然不見得會表達出來,但也不表示我相信。不過對於這件事,我和他們的態度一致:暫時無解。
首先,這個病例不是我主動接觸的。
其次,患者的發病成因不詳。在歷經四年零三個月後,患者自愈,原因同樣不詳,到目前為止再也沒復發過。
最後,患者的病歷、紀錄、相關影片我看過絕大部分,但不是全部。

如果記憶無誤的話,患者是在一九九五年某季末發病的。最初症狀是由患者妻子發現,情況較為特殊。
患者工作、生活一切正常,某天患者家屬發現患者在睡夢中表情極度猙獰,口裡不斷喃喃說著些什麼,但屬於無聲狀態。最初以為是患者做噩夢,幾天後發現依舊如此,患者被告知後自己也沒太在意,大約一個月後,患者在家屬陪同下到相關醫院做顏面神經檢查。檢查結果正常。

患者發病約一年後(一九九六年),家屬提出離婚,離婚原因就是患者睡眠時的表情:猙獰。
患者發病一年半後(一九九六年),離婚。患者轉投精神科檢查並開始接受心理輔導與治療。
患者發病二年後(一九九七年),接受住院治療。
患者住院期間,無論是服藥、電療、放鬆療法、麻醉治療、輔導療法、催眠療法均無療效,且病情略微加重。
患者發病三年三個月後(一九九八年第二個季末),因無危害公眾行為而轉為出院休養治療。病情在休養治療期間有所減輕——但治療他的數名醫師經反覆確認後表示,病情減輕與服藥全無相關聯性。
一九九九年年中,患者徹底自愈,目前為止沒有復發跡象。

以上是我按照病歷記載推斷出來的時間表。
下面是某位當年參與治療該患者的醫師口述:

我:「患者當時表情有多猙獰?」
醫師:「等你找到錄影帶看了就明白。我在這行這麼久,不敢說什麼怪病都看過,但也算見多識廣了;不過那個表情把我也嚇到了。」
我:「不是患者本身的心理問題造成的嗎?」
醫師:「他心理不能說完全沒問題,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這麼嚴重的情況。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認為,當時參加診療的同行很多都這麼認為。大家最初對這個病例不是很重視,但是看了影像後都感興趣了,想知道患者究竟是怎麼樣的心理狀態,才會有那麼可怕的表情。」
我:「有結論嗎?」
醫師:「催眠、心理分析、墨漬分析,誘導分析,結果都證明這個人基本上正常,心理上沒有什麼特別陰暗扭曲的。」
我:「會不會是顏面神經問題造成的呢?」
醫師:「我們也這麼想過,所以又重新回頭做了神經方面的檢查,還是正常。因為神經問題不像精神科這麼複雜,尤其有明顯症狀的。這方面我們還請了當時國外幾位神經外科專家做分析,結果斷定不是神經問題,包括腦神經。」
我:「您是說掃描也沒有腦波異常之類的?」
醫師:「對,很奇怪。這個病例的特殊之處就在於,雖然沒有任何威脅性,但是看了他睡眠時的表情,幾乎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病態、有問題的,因為那個表情實在太嚇人了。我想像不出人類怎麼會有那種表情。」
我:「您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待會我好好看看。」
醫師:「我不覺得你能看完所有的影像。我不是危言聳聽,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你想想看,他老婆為此和他離婚,你就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我:「嗯……我看病歷和病理分析上提到過麻醉也沒用?」
醫師:「所以說這違背常理。假設患者只是面部神經或腦神經的問題,那麼麻醉和電療一定能解決問題。但事實上不然,麻醉、電療似乎並不影響患者的夜間發病,只要患者的大腦處於睡眠或昏睡狀態,面部就會有表情。」
我:「患者自己看過錄影嗎?」
醫師:「看過,被嚇壞了,最初的影像就是患者自己錄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患者同意離婚,並且轉投精神科治療。」
我:「藥物的問題……」
醫師:「藥物無非是鎮定、神經抑制、興奮……,但並不能減緩病情。」
我:「我聽您提過對這位患者的重視。這個病例不是什麼嚴重危害的病例吧,怎麼會引起那麼多醫師的重視呢?」
醫師:「我還是那句話:看過那個表情,你就明白了。」
我:「我覺得越說越有氣氛,可以做恐怖片預告了。」
醫師:「……我沒開玩笑。」
我:「不好意思……那麼關於患者自愈的問題呢?」
醫師:「不清楚為什麼。後來我們做了很多訪問和調查,包括用藥方面,似乎沒什麼不正常的。當然不排除是沒發現,但是就當時來說,我們統一的判斷是:自愈。」
我:「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您覺得這個病例有沒有解釋?」
醫師:「沒有解釋。不過我印象很深,當時有個比較年輕的實習生假設了一種可能。」
我:「怎麼假設的?」
醫師:「因為他的年紀比較輕,敢說。他說會不會是一種人面瘡,直接覆蓋在患者臉上,而且這種人面瘡不具備那種角質層、真皮層的感染和病變加厚特性,只是單純的存在,所以很難查出來,在患者睡眠後才有病變反應。」
我:「咦?這也太沒醫學常識了吧?」
醫師:「你看,連你這個外行都這麼說了(笑)。當時我記得他的老師罵了他一頓,說他書不好好讀,漫畫看太多了。」
我:「就是嘛。」
醫師:「不過,後來還是有醫師替患者做了皮下取樣檢查,沒有病毒或什麼瘡的病變特性。」
我:「也就是說一直到患者自愈,這個病例都是屬於無解的狀態?」
醫師:「的確是這樣。不過我當時想的比較多,把心一橫,我對照錄影,按患者發病的嘴型,記錄下一些所謂的唇語。」
我:「哦,無聲的是吧?」
醫師:「對,因為發病的時候患者伴隨表情變化會說些什麼,但是並不發聲,所以我對照那些錄影,自己胡亂猜測,做了些唇語紀錄。」
我:「他都說了些什麼?」
醫師:「記不清楚了,好像很混亂的樣子……我最初以為是詛咒之類的,你別笑,我是真的想做分析才那麼做的,後來沒有發現什麼邏輯性的詞彙或語言,就沒再繼續記錄下去了。」
我:「明白了,我等等也試試看能不能讀個唇語什麼的。」
醫師:「我給你一個建議吧,擋住螢幕的上半部分,不要看患者的眼睛。」

後來我去資料室看錄影,患者自己錄的沒看,直接看在醫院的觀察錄影。
畫面先是一陣抖動,一下子清晰了,接著一張臉占據了整個螢幕。開始那張臉看上去很一般,是個微胖普通中年男子的臉部,表情很平靜,呼吸均勻,正在熟睡。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盯著一個男人熟睡的樣子看那麼久,反正我看了,也看得我快睡著了,一共二十幾分鐘,但還是忍住沒快轉。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螢幕上的那張臉似乎皺了一下眉,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那張臉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我真的被嚇了一大跳!眼睛似乎睜開了,兩個眼角不可想像地往太陽穴的方向吊起來,露出大部分眼白,瞳孔縮得很小。眉毛幾乎扣在一起,鼻子上的皺紋緊緊地糾成一個疙瘩,上唇翻起來,甚至露出牙床,臉頰的肌肉幾乎全部橫過來了。他的嘴角似乎掛著一絲笑容——但絕對不是善意的,應該說,是惡毒的。
我從來不曾見過活生生的人有過這種表情,也從未想像過人類會有這種表情。
那雙「眼睛」(不好意思,只能用引號)先是到處看了看,然後緊緊的盯著鏡頭。即使是看錄影,我也覺得那雙眼睛彷彿能射出淬毒的鋼針來,讓人完全不敢多看。我想我明白患者家屬為什麼要離婚了。
在我掙扎著要不要繼續看下去的時候,那張臉開始說起什麼,但沒有聲音。我沒猶豫,立刻單手找一張紙蓋住螢幕的上半部,開始嘗試讀唇語。
差不多一整個下午我都在做這件事。
經過反覆確認後,我記滿了一整張紙。
另外幾卷錄影帶我是匆匆快轉看完的,原因是我不想做噩夢。好吧,我承認我害怕了。
後來有段時間,我照著那張紙記下的內容去查,沒什麼線索;又給一些朋友看,也沒什麼有用的線索。
我嘗試過對著鏡子做患者當時的那種表情,做不到,也很難堅持很久的時間——別說幾個小時,幾分鐘臉部肌肉就很酸了。
坦白說,在其他病例上,我對於精神科醫師和心理醫師的很多解釋並不總是認同,雖然不見得會表達出來,但也不表示我相信。不過對於這件事,我和他們的態度一致:暫時無解。

 

29. 蘋果的味道
感覺其實就像浮在體表一層薄薄的霧氣。每當接觸一個新的人物或事物時,感覺會像觸角一樣去探索,然後最直接地回饋資訊給自己。

他失蹤了大約快一個月,家人找不到他,親戚朋友找不到他,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等到員警撞開他家大門的時候,發現他正赤身裸體坐在地上,迷惑地看著衝進來的人們。
於是,幾天後,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他們覺得我有病的時候,我快笑死了。」
我:……
他:「這個的確是我不好,我只說出差一週,但是沒回過神,一個月……」
我:「你自己在家都在幹嘛?」
他狡黠地笑著:「如果我說我什麼都沒做,你信嗎?」
我:「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他想了想:「看上去的話是。」
我:「為什麼這麼說?」
他:「嗯……我的大腦很忙……這麼說你能瞭解嗎?」
我:「一部分吧。」
他:「我是在釋放精神。」
我反應了一下:「你是指打坐什麼的?」
他:「不不,不太一樣,我說不清楚,不過,我從幾年前就開始這樣了。」
我:「開始哪樣?」
他:「你別急,我從頭跟你說。我之前無意間看到達摩面壁九年參禪的事,我很好奇他都在幹嘛,一口氣在山洞裡坐了那麼多年,到底領悟什麼了?我本身就是一個好奇的人,很想知道。」
我:「你信禪宗?有出家的念頭?」
他:「不是不是……我看書上說,那些古人動不動就去山裡修行,大多是一個人,在山裡幾年後出來都變得很厲害;還有武俠小說也借鑒這個,動不動就閉關,什麼都不做把自己關起來。不過古人相對來說比較厲害一點,從山裡修煉出來以後還能禦風而行……」
我笑了:「那有戲劇誇張成分吧?詩裡還寫『白髮三千丈』呢。」
他:「是啊,不過反正我沒有想要飛,我只想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是怎麼樣子。」
我:「然後你就……」
他:「然後我四年前就開始了。」
我:「四年前?」
他:「對啊,不過一開始沒那麼久,每年就一次。第一次不到四天,後來越來越長。」
我:「你終於說正題了。」
他笑了:「我要跟你說清楚動機啊,不然就被你當成神經病了。」
我:「呵呵,精神病。」
他笑得開心:「哦,精神病。第一次的時候是挑休年假的時間,我事先準備了水、好多顆大饅頭,然後跟爸媽說我出差,自己在家裡關了手機,拔了電話線,鎖好門,最後關掉總電源開關。」
我:「關總電源開關?」
他:「嗯,我怕我忍不住看電視什麼的,就關了電源。然後我什麼事都不做,就在家裡待著。不看書報雜誌,不做任何事情,不說話,渴了喝水,餓了吃沒有任何調味的饅頭,累了就睡,醒了起床,可能的話也不穿衣服。反正盡量斷絕一切聯繫,什麼都不做,躺著、站著、坐著、倒立……怎樣都可以,隨便。」
我好奇地看著他。
他:「最開始的幾個小時蠻興奮的,腦子裡什麼都想,不過才半天就開始無聊了,不知道該做什麼我就睡覺。睡醒已經是半夜,沒電,其實也沒必要開燈,反正什麼都不做;那時候特別想看有誰傳了訊息給我什麼的,但我忍住了。就這樣發呆到凌晨,有覺得習慣一點了,而且開始回想起一些原來想不起來的事。」
我:「都是些什麼事?」
他:「都是些無聊的事,例如小時候被我爸打得多慘啊什麼的。第二天晚上最難熬,因為腦子清淨了,可能就是那樣才覺得很無聊吧,而且開始想念起各種美食的味道——因為味覺已經平淡到崩潰了,不是餓,是饞。其實前四十八小時是最難熬的,因為無所事事但又平靜不下來。」
我:「會一直想吃東西嗎?」
他:「不會,因為饅頭和白開水沒味道。說這個可能你不懂,我在迷糊中幻想自己在吃煮玉米邊喝可樂,醒來之後覺得滿嘴都是可樂跟玉米的味道!真的!你別笑,都饞出幻覺來了。」
我:「那你為什麼要繼續堅持?」
他:「因為根本還不到兩天啊,而且我覺得有些東西慢慢浮現了。」
我:「哦?浮現什麼?」
他:「快到四十八小時的時候,我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我開始體會到『感覺』的存在,太真實了,不是似是而非的那種。」
我:「什麼感覺?」
他:「不是什麼感覺,而是『感覺』的存在。『感覺』這個東西很奇妙,當你被各種感官資訊淹沒的時候,你體會不到它的存在,至少不明顯。『感覺』其實就像浮在體表一層薄薄的霧氣,每當接觸一個新的人或事物,它會像觸角一樣開始探索,然後最直接地回饋資訊給自己。有時候面對陌生人,一開始很容易就幫對方貼標籤,如果是很糟糕的評價,就會直接影響到態度,這就是『感覺』造成的印象。自我封閉過了四十八小時之後,我就一直驚奇地玩味『感覺』的存在。因為被平時的色香味壓制太久了,畢竟這是一個龐雜到迷亂的世界,能清晰地意識到『感覺』存在很不容易——又或者說很容易,只是很少有人願意去做。」
我猶豫了一下,問:「那時候你是清醒的嗎?」
他:「真的醒了,而且是醒了沒睜眼的時候,所以異常的敏感,或者說『感覺』帶給我的資訊異常明顯。你小時候有沒有過那種還沒起床,可是似乎已經開始刷牙洗臉吃東西,還出了門,然後冷不提防的驚醒——原來根本還沒起!其實就是『感覺』已經先行了。」
我:「好像有過,不過我覺得那是假想或做夢,從心理學上分析……」
他:「不對,不一樣,那種真實程度超過假想和做夢,你試過就會明白。第一年我只悟出感覺,不過已經很好玩了。後面幾年自我封閉基本上能到一個星期左右沒問題。」
我:「閉關一整個星期?」
他:「閉關?哈哈,是,閉關一星期。而且在『感覺』之後的東西更有趣。」說著他神祕地笑了。
我也笑著看他。
他:「一般在『閉關』四、五天之後,『感覺』也被淡化了,因為接觸不到陌生的東西,後面的階段有可能超越『感覺』。之所以說有可能,是因為我還不確定是什麼,就先暫時定義是『精神』吧。我當然沒用念力移動東西或者自己亂飄,但是隱約感受到『精神』的存在還是很有意義的。到底具體是什麼很難形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只能說看不透的事情看透了,想不清的事情想通了,鑽牛角尖的狀態和諧了……大概就是這樣。那狀態很有意思,到底能持續多久我不清楚,也許十幾個小時二十幾個小時或者更久……時間已經淡化了,這一點特別明顯!」
我:「你不能形容得更清楚一點嗎?」
他:「根本說不清楚,反正我已經大致上形容給你聽了。其實這次我本來計畫兩週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隱約覺得在『精神』後面還有東西……而且可能跟運動量小有關吧,一天就只吃一點東西也不會餓,真的。」
我:「『精神』後面的那個,你覺得是什麼?」
他:「不知道,我還在想呢……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可能會知道。所以我覺得達摩之類的高人面壁好多年說不定真的有可能,而且其實不會覺得無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
我:「不會,你說的很有意思。」
他又狡黠地笑了一下:「那我告訴你一個祕密好了。每次閉關前我都會刻意準備一個蘋果,作為『重新回來』的開始。」
我:「蘋果?是要吃嗎?」
他:「嗯,不過,最後吃。那才是蘋果的味道呢!」
我:「蘋果?什麼味道?」
他半眯著眼睛邊陶醉回味:「當我決定結束閉關的時候,就會拿出事前準備好的蘋果,洗乾淨,看著果皮上陌生的細小顆粒,呆望一下,再試探性地咬下去……我敢說絕大多數的人根本不知道蘋果的真正味道啊!用牙齒劃開果皮的時候,那股原本淡淡的清新味道衝破一個臨界點開始逐步在嘴裡擴散開,味道逐漸變得濃郁。隨著慢慢地嚼碎,果汁放肆地在舌尖上濺開,絕對野蠻又狂暴地掠過乾枯的味蕾……果肉中的每一個細小顆粒都在爭先恐後地開裂,釋放出更多更多蘋果的味道。果皮果肉被切成很小的碎片在牙齒間遊移,味道就跟衝擊波一樣傳向嘴中每一個角落……蘋果的清香伴隨著果汁滑向喉嚨深處……天哪……被沖刷過的味蕾幾乎虔誠地向大腦傳遞著資訊……所有的感官經過好幾天的遺忘之後,由『精神』、『感覺』統馭著,伴隨一個蘋果,捲土重來!嘖嘖……現在想起來我都會忍不住流口水。」
看著他溢於言表的激動,真的勾起我對蘋果的欲望了。
我也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你有試過別的水果嗎?」
他又咽了下口水:「還沒,我每次都想:下次試試別的!可是事到臨頭,又特別嘴饞蘋果的那種刺激感……說真的,為了蘋果,你一定也要試試看,兩天就好。」
我已經被他的描述感染了:「然後呢?」
他愣了一下才從對蘋果的迷戀裡回過神來:「然後?哦,然後是找回自己的感覺。那是一種真實到讓我做什麼都很踏實的感覺,是統一的,是清晰的;我覺得被放逐的精神找回來了。」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特地買了幾個蘋果,把其中一個放在桌上擺了很久。那是用來質疑我自己的:我真的知道蘋果的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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