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肇桓談戲：叢蘭劇譚

本書為叢肇桓先生的劇評、劇論、回憶及講演之合集，分為「劇目篇」、「劇人篇」、「劇論篇」、「劇事篇」四輯，以崑曲為主，兼及大半個世紀以來中國大陸戲曲領域的人與事。叢兆桓先生曾先後從事崑曲表演、導演、編劇、理論、組織等工作，是當代崑曲發展的親歷者與見證人。因這一身分，此書之特點至少有二：其一為在半世紀以來崑曲的特殊歷史境遇中思考，其二是從崑曲舞臺實踐出發的理論批評，這些特點使本書不同於學院式的闡釋，而更具有現實性、針對性與啟發性。
本書特色

1.本書為叢肇桓先生的劇評、劇論、回憶及講演之合集，分為「劇目篇」、「劇人篇」、「劇論篇」、「劇事篇」四輯，以崑曲為主，兼及大半個世紀以來中國大陸戲曲領域的人與事。
2.中央大學戲曲研究所洪惟助主編

叢肇桓
1931年生，山東蓬萊人。國家一級演員、一級導演、崑劇藝術家。先後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中央戲劇學院歌舞劇院、北方崑曲劇院等單位任演員、編導、藝術研究及組織工作。崑曲師承：沈盤生、白雲生、侯永奎、俞振飛等，主演：《百花記》《連環計》《李慧娘》《夜奔》《贈劍》《驚夢》等；編導：《長生殿》《西廂記》《桃花扇》《竇娥冤》《琵琶記》《南唐遺事》《千里送京娘》《血濺美人圖》《宦門子弟錯立身》《李香君》等崑劇及京、評、豫、晉、閩、潮劇、秦腔、莆仙戲、山束梆子、河北梆子、上黨落子等數十劇種劇碼；編輯書刊數種；發表文章多篇；常在海內外、各院校做學術講座。1992年離休。現為中國國家級「非遺」文化（崑曲）傳承人。

【總序】崑曲叢書第三輯總序

劇碼篇

《牡丹亭》的「讚美詩」──評上崑精華版《牡丹亭》
以「湯顯祖之情」為《牡丹亭》之「情」──評江蘇省崑精華版《牡丹亭》
青春版《牡丹亭》的繼承與創新──蘇州青春版《牡丹亭》研討會上的發言
古劇的「起死回生」──《小孫屠》觀後感
《李慧娘》與孟超
《南唐遺事》與郭啟宏
從技藝超群到「靈魂附體」──《公孫子都》觀後感
觀《一六九九桃花扇》
三看《張協狀元》有感
「整舊如舊」、「創崑如崑」──上崑全本《長生殿》獲戲曲學會獎感想
崑劇傳承與創新的一個範例──上崑《班昭》觀後感
歷史人物的塑造與界限──廣東漢劇《蝴蝶夢》觀後感
對廣東梅州漢劇《柳如是》的幾點觀感
觀邯鄲豫劇團《虎符》及苗文華折子戲專場
中國的戲曲音樂劇的一種雛形──評劇《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觀後感
《舞臺姐妹》使我更喜愛越劇
為滇劇《京娘》喝彩
抒情史劇──賀上海淮劇團《西楚霸王》晉京演出成功
西北大地　花開似錦──觀豫劇《日月圖》
泉情水韻　月意雲心──觀錫劇《瞎子阿炳》
悲風刺骨　沉雷撼心──觀黃龍戲《聖明樓》
看龍江劇《荒唐寶玉》後的幾點感想
《魂繫黃龍府》：一齣風格獨特的悲劇
裂變之路──觀《洪荒大裂變》有感
《山鄉鑼鼓》響京華
觀《白蛇傳》梅花獎演員專場演出
崑劇四大經典名著：《西廂記》、《牡丹亭》、《長生殿》、《桃花扇》──在中山公園音樂堂的講演
我們共同的精神家園──北大崑曲專場演出導賞

劇人篇

繼承程派藝術　發揚程硯秋精神
關於田漢先生與北崑的點滴回憶
俞師藝魂世代傳承　振飛精神光照千秋──紀念俞振飛老師誕辰一百一十周年獻詞
白雲生先生二、三事
張庚老與漢城老是我們的師表
張庚與中國崑劇
社會主義文藝大軍中的劇壇主將──馬少波
良師益友金紫光
追憶金紫光──一位影響新中國文化歷史發展的大忙人
崑曲的守護者──紀念穆藕初先生逝世五十周年
傳瑛師百年祭
立足傳統　世代薪傳──慶祝侯永奎先生誕辰九十五周年、侯少奎先生從藝五十周年大會發言
《韓世昌與北方崑曲》序
《周傳瑛崑劇表演藝術身段譜》序
《湯顯祖在遂昌》序
說說左奇偉──《左奇偉豫劇唱腔選》序
更深遠的期待──費玉平《京劇作曲技法》代序
《孤獨的旅程》序
難忘兆先
追憶蔡瑤銑
裴豔玲表演四絕
蘭苑擷英──談崑劇教師張洵澎的表演
耐看、耐聽、耐品──觀成都川劇院劉萍折子戲專場有感
從「兩朵紅梅伴粉桃」說起
觀江蘇梆子劇團燕凌專場
荊楚紅梅──李喜華
燕趙芙蓉贊──胡小鳳表演藝術再認識

劇論篇

《宜黃縣戲神清源師廟記》是湯顯祖戲劇美學理論的宣言書
略談阿甲老師的「程式思維」概念
關於《中國戲曲表演理論體系建設》的意見和建議
崑劇斷想錄
中國的古典歌舞詩劇──崑曲
從學術理論的角度看《宦門子弟錯立身》的排練演出
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次成功科學試驗
關於首都戲劇事業發展的幾點建議
也談崑曲音樂繼承、發展問題
對河北戲劇發展戰略的幾點建議──在河北省戲劇發展研討會上的發言
「地方戲曲」發展感言
「地方戲崑腔」斷想

 

劇事篇

北京大學與北京崑劇
蘇州崑劇傳習所與北崑
北京崑劇的生生死死
關於保存和扶持北方崑曲劇院的呼籲書
《李慧娘》事件的前前後後
《驚夢》憶當年
關於《百花公主》
北方崑曲劇院一九八六年至一九八七年主要業務計畫討論意見
北崑劇院三十周年紀念活動側記
北崑思憶──紀念北方崑曲劇院建院四十周年
關於實驗崑劇《竇娥冤》出訪芬蘭、瑞典的報告
美國大學生版《桃花扇》在惠特曼大學演出小記
蘭花之夢──一九九四年全國崑劇青年演員展演感言
為什麼要在北京振興崑劇？
《詩詞崑唱》序
崑曲傳承的憂思──在北京國際曲社座談會上的發言
崑劇遺產的存活現狀堪憂
當代崑劇的傳承與發展問題
老北京人藝鉤沉
關於舞蹈啟蒙的追憶
歡呼《崑劇手抄曲本一百冊》影印出版
紀念「五‧一八──崑劇復活節」感言
《幽蘭童話》：世界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崑劇的故事
對舟山「中國戲劇谷」的殷殷祝願

人言湯顯祖是東方莎士比亞，我看後再一次確認：湯翁比莎翁更偉大！因他不但是一位空前絕後、千古不朽的東方詩人、戲劇家，而且是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傳統文化的革新派、戲曲藝術的開拓者。由於他詩詞文學的造詣深厚，又受李贄、達觀哲學思想影響，故能成就他的代表作「臨川四夢」，形成獨特的風範，《牡丹亭》是精中之華，四百年來對華夏民族的思想、道德、情操、意識形態領域潛移默化的浸潤、影響是難以估算的。他是繼承了前輩經史文論、詩賦詞曲的豐富成就，繼承了金元雜劇、宋元南戲的優秀傳統，創造了對後世的戲劇及文學藝術影響深遠的不朽作品，傳播於世界各國，並使人類文化寶庫增加了一顆光彩照人的寶珠。
四百年後，《牡丹亭》演出於北京長安大戲院，高票價連滿六場。上海市委、部、局的這一決策，報業集團的這一運作，其意義和後續效應也未可估量。
三本五十五出縮編為三十四場，三天演完經典新版《牡丹亭》，無疑是一個偉大的文化工程。縮編是一種十分艱難的創造性勞動，貴在得當，尤其是對這樣一部不朽的偉大作品，該刪的、能刪的，差不多都刪了；該保留的、不得不留的，都留了。《寫真》可否再多留一曲？當年的《十五貫》都說好，有人說「改革」得好，有人說「保留」得好，仁傑幾乎一字未改的縮編本《牡丹亭》，能否說：「既保存得好，又刪減得當」！
演出樣式：古今中外融於一爐。相容並蓄，為我所用。戲劇觀念和舞臺演出語言呈現多元互補、豐富多彩的全新樣式。不同於話劇、京劇、地方戲或守舊、切末、一桌二椅風格。
「頭本」總印象是絢麗多姿的，非常美，美得像崑曲一樣：悅人、愉人、動人、撩人，引人、抓人，使人不能不接著往下看「中本」。演員年青、漂亮，表演美、身段美、群舞美、服裝造型美、音樂伴奏美，佈景美、燈光更美。審美欣賞得到極大的的滿足。
許多老演員、年輕學生，紛紛到後臺看化妝、看演員，有人說：「十指纖纖真好看，愛煞那雙手了！」夢中之情必須有夢幻之美。小張軍瀟灑、風流，不失穩重大方、人物基調把握住了，內心活動的形聲外化，也基本到位了，難能可貴。沈昳麗青春豔麗、楚楚動人，在計鎮華、劉異龍、張銘榮、王君慧等老師們捧、帶下很好地完成了上本《牡丹亭》杜麗娘的人物塑造。
中本是完整、精彩的，故事情節結構更集中，題旨、人物進一步深化：美緹是小師妹、大師兄。人物塑造得心應手，唱念做表爐火純青，節奏變化貫徹內外，沉穩靈動遍佈全身，神情豐富、飽滿，心路歷程清晰、準確；水袖、身段乾淨利索，值得北崑和戲校後輩演員觀摩學習，我便用美緹的柳夢梅考問王振義、邵崢等巾生表演，加深印象。
劉異龍說川白，表演亦有周企何《迎賢店》之風範，這石道姑十分難演，人物分寸把握得好，不溫、不火、不素、不髒。
李雪梅我第一次見，是看徐州京劇團的演出，給我留下深深的好印象（有十年前初見李勝素臺上的感覺），在青年中要評為最高分。開始孤魂冤鬼之冷漠，能抓人。《冥判》是非常好看的戲，導、表演音、美一顆菜，中間見柳時主動大膽的愛戀心跡表白，很投入。《幽媾》熱切、溫存，可說柔情似水，難得的是眼睛，「心靈的窗戶」打開了，才讓觀眾更理解人物的內心世界。頭的俯仰、偏斜，頸的扭轉角度、幅度、速度，配合得相當好。要能變為自覺、自然、下意識流露更好，像韓世昌老師的眼神功！
下本更是上崑老演員全梁上壩、精英大聯展。上、中、下，最強陣容，使觀眾興奮難禁，掌聲不斷。
鎮華：博採眾長，創造了計派風格的演唱藝術；靜嫻：明亮動人的歌喉，雍榮華貴的颱風很抓人；銘榮：塑造的這一個陳最良一反傳統老外應工，使人難忘；正仁：不愧俞老掌門弟子，把柳宗元後代玄孫，這段風流佳話，圓滿的打上一個句號，否則誰能壓這個臺？
上本是真人與夢中人之情，夢沒尋到就被現實壓抑、扼殺；人死了，情未了；
中本是人世間被壓死的情，卻在鬼魂世界得以復活；陰曹地府誰見過？人鬼之情誰遇過？但人與魂的「幽媾」卻是人性至情的張揚。是美好的幻想世界。
下本是還魂之人與現實活人之情。現實中，禮法難於逾越，只得請出至高無上的皇權，來解決大團圓的結局問題。
導演郭小男從《金龍與浮蝣》、《孔乙已》已見其導演之大手筆，全劇充滿了青春活力。
當封建禮教禁固、麻醉與腐蝕民族的精神、文化，並造就出一代代、一批批杜寶和陳最良的時代，李贄等人起而呐喊、抗爭，死於獄中。而湯翁卻接受了他的思想「美劍」，棄官還鄉，嘔心瀝血完成了不朽的《牡丹亭》。這是「戲」嗎？這是情與理的大決戰中，進步人類的秘密武器、遠端導彈，它能使萬千群眾傷心落淚；它能使俞二娘、馮小青、商小玲等獻出生命；它能使無數精英如曹雪芹感悟起來，留下不朽的《紅樓夢》。不然也許我們還生活在中世紀，我們就是要讓更多的人知「湯（顯祖）」認「牡（丹亭）」。引導青少年不要沉浸於胡編亂造的格格偶像、戲說帝王、錢權崇拜、自我擴張、瘋狂發洩！就是要提倡全民學學古典名著、唱唱戲曲國粹。戲曲八百年博大精深，《牡丹亭》四百年傳承至今，能不讓它發揚光大於二十一世紀嗎？
二十分鐘未說完我的「讚美詩」，還要補充點美中不足：
①「斷井頹垣！」「奈何天！」「誰家院？」「錦屏人」「韶光賤！」原著的意境主要體現在唱念、眼神、表情、身段之中，能調動觀眾參與想像，完成演劇活動中主、客體交流互動的全過程。現在改由一個方型大轉檯，四角欄杆具象有時會削弱觀眾的想像，阻隔表演主客間之靈犀默契。
②杜麗娘從花園中又回到禁錮她天性、春情的閨房中，才能有「沒亂裡春情難遣」，也才會「潑殘生除問天」。這一段柔腸百轉的【山坡羊】是要引她入夢的！那時代，睡午覺都犯戒，哪能在廢園中躺在地下就睡？建議按原著：回到屋再睡。如果是在那個竹簾搭成的基本「內景」雙椅上做夢，屋子騰空飛走，花園顯現面前，柳夢梅從煙霧中飄出，豈不更有詩意？現睡在花道上，有一種現代之美，但不像九百年前的杜麗娘。
在浪漫主義的形式、手法、表像下面，蘊含著現實主義社會人生之重大問題，才是真戲曲。什麼東西把美麗妙齡少女害死了？又是什麼力量把死人啟動了？人間至情要團圓，還得遇上好皇帝。「夢中情」、「人鬼情」、「現世情」的精心鋪排，看本子未必懂，看演出懂了，不知對不對呢？王季思十大悲劇、十大喜劇皆無《牡丹亭》！不值得思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