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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她是簪纓世家高貴的天之驕女,
他是九重金闕隱忍的庶出皇子,
曾經的青梅竹馬,如今卻是相看成仇,
他們能否於死地找到出路,改寫既定結局?
一代帝后相愛相殺的虐戀傳奇


父親是左相,母親是長公主,溫慕儀是世人口中高貴出塵的第一貴女,靈慧才高八歲能作《朝日賦》,有著世間女子窮其一生也求不得的尊榮。
然而,真相卻是如此醜陋。九歲那年的上元節,她無意中聽到父母談話,知道原來她青梅竹馬一心依戀著信任著的未婚夫——四皇子姬騫竟一直對她心存算計和利用。於是,那個梅花盛開、華燈十裡的夜晚,一顆真心就此跌碎。此後萬般,面目全非。
姬騫登位後對世家的防範之心漸重,她成了他用來制衡世家的一枚棋子。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更作為溫氏嫡長女,溫慕儀夾在中間日夜煎熬、左右為難。鴻溝漸深,兩人漸行漸遠。而從小一起長大卻從來不肯屈居人下的萬黛更是想盡辦法讓她與皇帝相互殘殺,終令她四面楚歌,深陷泥沼。
當家族和愛人站在對立面不死不休,慕儀與皇帝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深,似乎再也無法轉圜。決裂的那一天越來越近,她該如何抉擇?帝后二人是會捐棄前嫌和立場攜手共度一生,還是終將撕破最後的溫和面具,你死我活不甘休?在這重重的欺騙算計中,他們能否找回當年失落的真心和那一刻的心動?

作者簡介

茴笙,處女座,出生在美麗的天府之國四川。生性疏懶,總是被口腹之欲操縱。愛電影,愛動漫。養過四隻狗,種過很多盆花。年少時曾有許多夢想,但堅持到現在的只有一個,享受編織故事的過程,也希望能一直這麼寫下去。
代表作品:《茴笙》《等你的星光》

名人/編輯推薦

那個曾在十裡長橋上對她以命相護的少年,
如今卻對她以劍抵喉、弓矢相對,將她逼入萬丈深淵。
她的夫君是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
他擁有廣博的四海,也有一副殺伐果決的冷硬心腸。
她知道,從淪陷一顆真心的那一天起,等待她的便只能是粉身碎骨。

她本是他祭過家廟、同牢共食的妻子,
他本是她癡心交付、共度一生的檀郎,
青梅竹馬、少年夫妻,他們本應是這世上彼此最親近的人。
然而,帝王心,堅如石,冷如鐵,少年情誼再深厚,終究比不過他的霸業宏圖。
年少的欺騙、利用和謊言,世家皇權的矛盾,浸染在權謀中的愛情,無法跨越的鴻溝……
兩顆心終於漸行漸遠。
她成了他如鯁在喉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變作了她生生世世不復相見的陌路人。
他們就這樣,彼此鉤心鬥角,戴著面具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在年復一年的互相折磨中,手執利劍,刺痛對方,傷人更傷己。
甚至,相看成仇。
而這早已註定的訣別,也終將殘忍到來。

目次

第一章 亂起
第二章 險計
第三章 故人
第四章 反擊
第五章 皇子
第六章 傳聞
第七章 傷害
第八章 入局
第九章 困獸
第十章 出逃
第十一章 變故
第十二章 離間

書摘/試閱

第一章 亂起

皇帝的玉輦行至長秋宮外時,溫慕儀正半倚在床榻上翻看最新的《彤史》。
作為一位皇后,溫慕儀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勤奮好學的,好比搬進皇宮短短三年,南圭閣內珍藏的各式文人筆記、傳奇話本就已被她翻了個遍,個別極為出色的還寫了聲情並茂的讀後感一併存入閣內,作為對後繼者的無私饋贈。而如此勤於閱讀帶來的後遺症就是當南圭閣的藏書耗盡,自己派去民間搜尋新本子的人又苦尋無果後,她終於鬧起了惱人的文荒。以至於她不得不開放思路、拓寬視野,尋找新的出路。
這個出路就是《彤史》了。
本來這《彤史》記載的不過是宮闈起居及內庭燕褻之事,實是乏味無聊之至,偏偏這一任的女史傅氏是個極有職業追求和文學素養的,毫無趣味甚至個別部分還有些羞窘難言的題材被她寫得趣致動人,引人入勝。溫慕儀第一次查看時就被吸引住了,對後續故事期待不已。後來考慮到自己作為故事女主角之一,戲份太重,而看著自己在別人筆下的種種閨房情態感受實在太過複雜,不得不利用皇后的權威禁止傅氏繼續此類文學創作,但心底深處卻不能說不遺憾。等到來勢洶洶的文荒鬧起來之後,這種複雜感受便被她強壓心底,准了傅女史繼續創作,自己則開始了漫長的追文歷程。
傅女史文筆生動有趣,忽略掉唯一的男主角是自己丈夫和出鏡頻繁的自己之外,整個閱讀過程實在是甚為愉快。唯一的缺點就是完結之日遙遙無期,初步估計要等到皇帝駕崩那天,而自己若不幸活得沒他長,就只能帶著沒有爬完這個深坑的遺憾鬱鬱而終了。
因著最近幾日諸事纏身,沒來得及日日追看更新,導致今日可讀內容甚為充裕,慕儀表示欣慰。
沐浴之後,換上寢衣,又燃了安神的熏香,正準備舒舒服服倚在榻上享受一會兒清閒,她的掌事女官瑤環卻急急進來稟報說大駕已至宮門,請娘娘起身相迎。
她有些錯愕地看著瑤環,第一個想法就是明兒的更新女主角又是自己,實在是惆悵啊……
瑤環看她不動,試探著喚了一聲。她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宮人們隨之魚貫而入為她理妝。因著大駕已至,沒工夫仔細梳妝了,只在寢衣外裹了一件琉璃白提杜若紋貂毛滾邊斗篷,烏髮半挽,斜插一支金廂貓睛頂步搖,看著甚是清雅動人。
剛行至殿門,便看到一道玄衣頎長身影漸至,她索性不再走了,只立在那裡等他走近。
姬騫今日身著玄色常服,發束玉冠,越發襯得面如冠玉,英挺軒朗。玉輦停在宮門外,而他只帶著近身侍奉的第一宦官楊宏德和四個小黃門便走了進來。庭中植了兩株年代久遠的西府海棠,此時正是暮春時節,海棠花瀟瀟灑灑開滿枝丫,似胭脂點點,又如曉天明霞。一陣清風拂過,枝頭花蕊伴著滿地落英隨風而舞,紛紛揚揚如漫天花雨。姬騫就隔著這漫天旖旎注視著殿門處那亭亭玉立的身影,黑沉沉的雙眸內神色莫辨。
溫慕儀等姬騫在自己面前站定了,這才唇畔含笑,儀態端莊地施了個禮,道:“臣妾還以為陛下今日不會來了,這都準備就寢了。”
姬騫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她一瞬,“哦?時辰還未到戌時,皇后便打算安置了,不怕睡不著嗎?”
他話中有話,慕儀卻好似沒聽懂,或者聽懂了也不在意,只是笑睨他一眼,似惱還嗔道:“臣妾無論睡得早晚,都是夜夜難得安寢的,時日一長,便懶怠管了!”
姬騫聽了她的話眸光一閃,卻沒說什麼,只是執了她的手朝裡走去。
一進內殿,姬騫就眉頭一皺,“怎麼你這兒的熏香還是這麼重,朕不是吩咐了減輕分量嗎?”
慕儀閑閑地撥弄指甲,“這已經是減輕分量之後的了,再少便沒效用了。陛下放心,這回的香是瑜珥仔細斟酌過的,不會再如上次那般了……”
她這話可是大有由頭。打從三年前她便開始夜夜難寐,必須靠著安神熏香和湯藥沐浴才可勉強入睡。最近半年更是變本加厲,熏香的分量越來越大,效用越來越猛,終於在一次帝幸中宮的時候只用了半盞茶時間就把姬騫給成功放倒,搞得他顏面大失,責問她燃的到底是熏香還是迷香。一通脾氣發過之後,明令禁止中宮再如此燃香。慕儀對此專制行為反抗不得,便不時拿他被熏香放倒的窘事來調侃,以作報復。
姬騫一滯,凝視著她亮如星辰的雙眸和唇畔不帶絲毫勉強的笑意,心頭突然火起。
微一揚手,殿中眾人便識趣地退下,只有瑤環帶點擔憂地看著慕儀,怎奈對方卻根本不搭理她,只是自顧自地撥弄著指甲,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她也只能躬身退下。
重重紗帳被放下,慕儀看到三重紗帳外立著一個窈窕的影子,知道是那文筆不俗的傅女史,心中為她的恪盡職守感動不已。只是她今日有些點兒背,慕儀已經可以預期到她接下來的下場了。
果然,姬騫看到那身影,冷聲開口:“朕的意思聽不明白嗎?出去!”他一貫情緒克制,如此語氣顯然已是極為不悅。
然則那傅女史果然不負慕儀對她“恪盡職守”的評價,只遙遙朝姬騫一福,腳下半步不動,語氣平平道:“禦幸後妃,臣須在場記錄。此乃臣之職責,不敢疏忽。”
姬騫大怒,直接抓過案上的茶盞砸了過去,“什麼禦幸?朕幾時說了要禦幸?給朕滾出去!”
慕儀立刻將期待的目光轉向傅女史,讓她失望的是,對方似乎也感覺到皇帝的不對勁,極識時務地施了個禮便退到了殿外。
微一歎氣,她把目光轉回面前暴怒的男人,只待看他如何發作。
姬騫眯眼打量了她片刻,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近前,冰涼的唇湊近她的耳畔,冷峭道:“朕看皇后往日夜夜難得安寢,以為你還良心尚存,卻不知竟是我謬了!做了此等喪心病狂之事,卻還做得這般悠閒姿態,竟無半分心虛理虧嗎?!”
他手勁極大,慕儀覺得自己的手腕似乎都要斷掉,幾乎就要痛呼出聲。但她在他面前逞強慣了,此時也只是唇畔帶笑,涼涼譏誚道:“陛下這點子從息瑤宮趕過來,就是為了跟臣妾說這番話嗎?卻不知那江美人是如何向陛下哭訴的,惹得陛下這般心疼,上趕著來找臣妾的晦氣!”
姬騫怒氣愈盛,臉逼近她,兩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是朕找你的晦氣還是你找朕的晦氣?朕早跟你說過了,江美人腹中的孩子不許你動,你偏不聽!到底是朕的話不清楚,還是皇后你在刻意向朕證明些什麼?”
慕儀低笑,“陛下這話當真有趣,臣妾還能向陛下證明些什麼?臣妾巴不得和陛下老死不相往來,這才開心呢!臣妾的心思一貫如此,陛下老早就該明白。倒是陛下方才那番話,真真是情真意切、關懷萬千,叫旁人聽去了,少不得誇一句郎君恩重。只是臣妾卻不懂了,不就是死了個沒成形的孩子,又不是沒死過,哪裡就值得陛下這般大動肝火?沒的失了氣度!”
姬騫額上青筋暴跳,怒極反笑,指尖撫上她冷玉般的臉頰,湊唇印上涼涼一吻,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這才是你當真想說的吧,嗯?阿儀,你到底是在惱我在意江氏的孩子還是惱我在意江氏這個人?”
慕儀譏諷一笑,亦是吻上他的右耳,無限旖旎親昵的樣子,偏偏語氣是說不出的冷峭,“那你呢,子霈?你如此發怒是因為我殺了江氏的孩子,還是我竟和萬貴妃聯手殺了江氏的孩子?”
話音剛落,她便被猛力一推,重重跌倒在地,然後一個黑影不由分說覆上來。身後便是床榻,她的腰背正好抵在床沿,再被身上的人壓著,簡直像要折斷一般,疼得她額上冒出冷汗。
姬騫右手卡著她的下巴,目光幾乎是陰狠地盯著她,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你竟當真與她……”
慕儀微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如今又做出這般驚訝的形容給誰看?”說完這句話,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在被壓身下的不利局勢下仍能保持十足氣勢,甚至還克服下巴被卡的困難硬擠出個笑容,將逞強進行到底,也算得有始有終了。
姬騫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神色複雜莫測。若是以往,她是一定會拼盡全力去看明白的,哪怕變成鬥雞眼,但如今卻當真是懶怠應付,只是偏過頭瞪著床幔上的鸞鳳和鳴的暗紋,心頭陣陣發冷。
姬騫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低笑出聲,揚手抽掉她頭上的金步搖,如瀑青絲傾瀉而下,鋪在錦被上似柔潤絲滑的上好綢緞,又如黝黑濃稠的極品徽墨。
不顧慕儀莫名其妙的眼神,他逕自低頭,吻上她細白的脖頸,另一隻手解開她的斗篷,猛地一抽,似大片雲彩從她身下傾瀉而出,轉眼便被他扔到一旁,正好覆上案上的錯金博山爐。
感覺到他的唇貼上脖頸,慕儀只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斗篷下只著一件水藍提天目瓊花輕紗寢衣,甚是清涼,幾番拉扯便露出大片皎潔的肌膚。他的手指順著廣袖撫上去,撫過小臂、肘彎,最後按上她瑩潤的肩頭。嘴唇更是順著脖頸往下吻去,轉眼便到胸口。哦不,那不是吻,根本就是啃。她被咬得渾身發軟,神志卻越發清明。
心中清楚這人在發什麼瘋,她也不掙扎,只是伸手在榻上摸來摸去,終於找到了被他順手扔在榻上的金步搖,想也不想直接朝他肩膀刺去。
姬騫悶哼一聲,卻沒有放開她,只是隨手拔出肩上的步搖遠遠一拋,再騰出一隻手把她雙手制在頭頂,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脖子,那上面還有方才留下的點點紅痕。深如寒潭的眸子盯著她,譏諷道:“怎麼不朝這兒紮?這般心慈手軟,如何做得大事?”
慕儀冷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嘲弄冰寒的目光,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春日午後,她病懨懨地趴在床榻上抽泣,那個如玉少年推開軒窗跳進來,手中捧著大束灑金碧桃,而他的笑容半隱半現在桃色灼灼後,如雲中皎月一般惹人心動。他那樣溫柔地對她笑,哄著因為生病而頹喪不已的她道:“阿儀妹妹,等你大好了,四哥哥便帶你去桃花塢看最美的桃花雨!”她卻蜷在榻角,抱著那幾乎和自己身量一般高的桃枝抽抽搭搭道:“我不,我就留著四哥哥給我摘的桃花,就看它們,看一輩子!”
那時候多傻,竟真以為那些離開了土壤的花枝可以綻放一輩子。

大晉乾德三年三月二十七這天,後宮諸妃們註定過得有些忙碌。在風風火火地給皇后請過安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三日前小產的江美人宮中,想著前幾日因為陛下的禁令不能探望,今日終於解禁,一定要當這雪中送炭、慰問關懷的第一人。等到了息瑤宮後看到宮門外一長溜的煖轎才知道存著這個心思的並不只自己一個,惆悵失落之餘不免悲憤自己今日怎麼不早些起床,或者昨晚就乾脆不睡,這種彩頭都搶不到,活該怎麼都混不出頭!
息瑤宮主殿蕙軒殿內,搶到彩頭、混出頭的貴妃萬黛扶著一臉淚痕、嬌怯怯弱不勝風的江美人,柔聲安慰道:“妹妹切莫如此傷心了,再哭下去可要傷了身子了。今次雖然遭此不幸,沒能保住皇子,可妹妹如此年輕,想要孩子以後機會有的是!只要陛下的心在妹妹這裡,又何愁將來?再者,雖然孩子沒了,但皇后娘娘和本宮私下說啊,該妹妹有的福分,半分也不會短了你的!”
看江美人哭聲稍住,萬貴妃笑道:“皇后娘娘和本宮已經議定了,決定抬舉妹妹的位分,晉為婕妤,更特例恩賜封號,今兒瞅個時間便稟了陛下去!”
大晉立國之初,太祖便仿效周禮,于皇后之下設立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凡一百二十人。
三夫人分別為惠妃、淑妃、賢妃,秩正一品。今上即位之後,特為萬氏增設貴妃一位,居於惠淑賢三妃之前,三夫人變作四夫人。
昭儀、淑儀、修儀、昭媛、淑媛、修媛、昭容、淑容、修容為九嬪,秩正二品。
九嬪之下是正三品的婕妤、正四品的美人以及正五品的才人,各九人,為二十七世婦;寶林、禦女、采女分居正六品、正七品、正八品,各二十七人,為八十一禦妻。
江美人如今的位分是正四品,婕妤是正三品,乃二十七世婦中最高的品秩,而國朝嬪禦向來是以姓為號,不再如前朝那般加賜封號。若她得了這獨一份兒的恩典,在婕妤中也是領頭的了,便是孩子順當生下來,也沒這麼厚的封賞。江美人頓時又驚又喜,直愣愣看著萬貴妃,連哭都忘了。
萬貴妃看她這模樣,撲哧一笑,“瞧妹妹這模樣,竟是傻了不成?”貴妃親自開玩笑,四周眾女福至心靈地配合嬌笑,殿內頓時其樂融融,活脫脫一幅眾姐妹行樂圖。唯有正主兒江美人想起自己剛剛小產,實在不宜表現得太過興奮,於是強壓下心底激動,扮出一副哀戚中帶著無限感激的模樣,讓人不能不感歎這六宮中人演技都是不錯的,回頭要是這裡混不下去了,去梨園唱個戲什麼的應該也是前程大好。
正笑個不停,外頭宦侍通報說陛下和皇后娘娘駕臨,眾女立刻整頓儀容,全體立在殿外恭迎。
姬騫入得殿內,扶著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江美人重新躺好,再看看四周烏泱泱的美人們,淡淡道:“這麼多人擠在這裡做什麼?沒的窒悶了病人!沒事的都各自回宮吧。”
眾女得了吩咐,剛想告退,卻聽得皇后娘娘柔聲說了句:“各位妹妹且住,本宮有話要說。”
姬騫蹙眉,溫慕儀卻似沒有看到一般,只朝他不緊不慢地提了抬舉江美人位分並加賜封號的事,末了躬身行禮,“雖然此事有些不合規矩,卻並非沒有先例,想著以陛下對妹妹的疼愛定是樂意的,臣妾也就和萬貴妃私下定了,這會兒想請陛下為江妹妹擬一個封號。”
此話一出,殿中眾人都凝神細聽著,江美人更是連心都提起來了。倒是萬貴妃撥弄著新做的蔻丹甲,神情雖還算專注,眼神卻帶著漫不經心的感覺。
姬騫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狀似恭謹的溫慕儀,臉色有些陰沉。眾人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心頭都有些忐忑起來,忽然想起宮中傳言說江美人小產當日,陛下前往長秋宮和皇后大吵了一架,據說還動了手,最後陛下甩手而去,在息瑤宮一待就是三日,除了上朝哪裡都沒去。本還以為是無稽之談,這會兒看兩人這情形,倒好似有幾分那意思。
眾人正想個不停,陛下卻忽然笑出聲,“你倒是個有心的。”再凝目注視著江美人,“美人如花隔雲端……如此,便賜雲字為號吧。”語氣是說不出的繾綣溫柔。
江氏忙磕頭謝恩,眾人也笑著恭喜,姬騫摟著江氏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接受眾人的道賀,江氏被這樣的恩典搞得受寵若驚,鼻尖都微微泛紅。溫慕儀平靜地注視著面前相擁的二人,臉上的笑容溫柔端莊,不帶絲毫勉強。只有萬貴妃停下撥弄指甲的動作,顧盼生姿的妙目打量了一瞬慕儀,又看向笑得和煦的姬騫,嘴角微微下抿,帶出一個譏諷的笑來。
本以為今日的聚會就要這麼歡喜收場了,一個小黃門卻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慌亂地稟報說吹甯宮的淑容戚氏一大早被侍女發現暈死在榻上,看情形似乎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江氏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厥了過去,好不容易弄醒了就一直攥著皇帝袖子嚶嚶地哭泣,不讓他離開。皇帝今兒也不知怎麼的,格外順著她,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也不打算去看看,只是吩咐皇后和貴妃去瞅瞅什麼情形。
二人得了吩咐,告退之後便往吹甯宮去了,剩下一屋子妃嬪不知道是該留在這裡繼續看自個兒情敵和夫君親熱好還是隨二位娘娘去看另一個情敵是死是活好。暗自糾結一陣發覺還是後面的選項更加誘人,組織了下語言正打算表達自己對淑容娘娘關懷無限,欲前往探望的意願,結果陛下一聲令下,讓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於是美人們目光蕭索地看了一眼陛下,頹喪而去。
溫慕儀和萬黛趕到吹甯宮時,太醫已經把戚淑容給救了回來。榻上面色蒼白、氣息奄奄的女子乍一看竟和方才在息瑤宮見到的江氏如出一轍,慕儀不由得暗自感歎如今這世道是怎麼了,美人們都走起了病弱嬌怯的路子,讓她這種體魄康健的如何自處?
扭頭打量身側氣勢逼人,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康健的萬黛,又欣慰地想著,畢竟還是有墊底的啊!
戚淑容的貼身宮女玉茗跪在二人面前,一邊落淚一邊回稟事情經過。萬黛瞅著她滿臉淚痕的樣子,眼中閃過不耐,一側眸瞥到身旁慕儀臉帶微笑、甚是溫和的模樣,那已湧到喉嚨的斥責便生生壓了下去。
慕儀聽她說完,輕聲道:“你是說昨兒戚淑容剛過戌時便早早就寢了,也不許你們守在內殿值夜,之後整晚都沒半點動靜,直到今晨你去服侍她起身時,才發現她已經身中劇毒,倒在榻上人事不知了?”
玉茗抽抽噎噎道:“是……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平白受此無妄之災,奴婢心氣難平!求娘娘一定要擒住那下毒的賊子,還我家主子一個公道!”
慕儀在心頭感歎,這事兒如果是真的,那下毒的人是有多不敬業啊?大費周章地毒害後宮嬪禦居然選了這麼次的道具,沒把人毒死反而毒暈了,應該載入《刺客列傳》警示後人行刺之前需得檢查活動經費是否充足……
萬黛看著哭得正在興頭上的玉茗,忽然冷聲道:“下毒?無妄之災?你怎知你家主子是被人下毒而不是畏罪自盡?!”
玉茗驚疑不定地看著萬黛,爭辯道:“貴妃娘娘,天地良心!主子她一向與人為善,有什麼罪需要自盡?”
慕儀從進門就等著看戲,這會兒戲終於開場,強壓下心頭激動,淡定而肅穆地等著萬黛接下來的動作。
萬名角兒不負眾望地從身側侍女手中接過一個信封,恭敬地遞給慕儀:“這是方才臣妾命人搜查吹甯宮時從戚淑容的妝奩中找到的,還請皇后娘娘過目。”
慕儀見輪到自己的戲份,配合地接過信封,取出內裡的灑金箋仔細看起來。
闔宮上下都注視著她,慕儀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放下箋紙,淡淡道:“瞧著似乎是戚淑容手書,裡面說因為自己害得江美人小產,愧悔難當,唯有一死以謝陛下。”
眾人大嘩,玉茗尖聲說信一定是偽造的,那賊人差點害死娘娘不夠,還要把這等大罪扣到主子頭上,其心可誅!
要知道,且不論江美人腹中骨肉是否為戚淑容所害,單就她自盡這一出,若是落實了便是不赦之罪。按照規矩,宮人擅自自裁,真追究起來,禍及三族都不為過。
溫慕儀目光淡淡地掃向萬黛,對方正端著茶杯淺淺飲下一口香茗,仿佛這些事情和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

皇帝夜間駕幸中宮時,慕儀正跪坐案前拿玉箸撥弄香灰。今日的熏香是新配的,選的是她最愛的梔子香,清甜而不膩。重要的是據說效用也很好,她這幾日失眠症狀又加重了,正迫切需要睡一個好覺。
她還記得自己初初夜裡難眠那兩個月,每日都是萎靡不振,焦躁非常。後來仔細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虧心事做了那麼多,夜裡虧心得睡不著實屬正常現象,也就坦然了,一坦然,就更睡不著了。周而復始,終於將她搞成了一個長期失眠症患者。
正自在那裡試香,卻察覺身後一陣衣袂拂動之聲,然後一個身影堪堪停在在自己身側。
敢不經通傳就這麼進到椒房殿內殿的,整個宮中就那麼一人,她懶得回頭,只是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那身影頓了頓,竟也在旁邊的墊子上跪坐下來,靜靜地瞧著她撥弄香灰。
慕儀弄好之後,滿意地回頭,朝神色平靜的君王笑笑,“若何?熏香刺鼻否?我記得你最不喜梔子香了。”
姬騫嘴角一扯,算是個笑容,“我也記得你不想我待在你身邊時就會燃這香。”
慕儀眼波一轉,似嗔似惱地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還提來做甚?我後來可沒這般對付過你!”
嫋嫋熏香中,姬騫的唇角上提,這回方是真正的笑意,“那你今次弄這個出來,意欲何為?”
慕儀唇邊含笑,似一隻狡黠的貓般湊近他,紅菱般的雙唇呼出清甜的香氣,“不為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時感慨想要重溫舊夢而已……”
姬騫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玉顏,那雙美麗的杏眼裡並不是如平常一般充滿著冰涼的譏諷,而是蕩漾著狡黠的笑意,還有……媚人的春情。
他擁住她倒過來的身子,右手撫上她的臉頰,她順勢在他掌心蹭弄,越發像一隻嬌媚的波斯貓。
殿中諸人見到這個情狀都識趣地退了下去,寂靜的內殿只看到一陣白煙嫋嫋。他湊近她,低聲問道:“你這會兒給我下這個迷魂藥,是打算糊弄過去哪件事?”
她笑,十分無辜的樣子,“能糊弄過去哪件便是哪件嘍!”
他亦是微笑,眼睛裡面卻殊無笑意。
慕儀碰碰他的臉,“怎麼了,做出一副可怕的表情!今次你可是當真誤會我了!”
“噢?”譏諷腔調,明擺著不信。
慕儀抽回手,冰涼絲滑的衣袂撫過他的面龐,姬騫聞到一陣清新的梔子香,明明是平日最不喜的味道,這會兒卻因為這個帶著撩撥的動作有些喘不過氣來。
勉強收斂心神,片刻前和他耳鬢廝磨的女子已恢復了一貫的端莊,正亭亭立在兩步之外,只有臉上的盈盈笑意仍然沒變,“這次的事起頭我有份參與,可後續發展卻不在計畫當中。陛下的戚淑容當真不在臣妾算計之內!”
“朕自然知道這是萬黛的主意,但皇后敢說事前沒猜到她的打算?”
慕儀眨眨眼,“自然是猜到了。可臣妾想著這於我有百利而無一害,便由她去了!”
姬騫沉吟著點點頭,似乎認為她說得很有道理,片刻後又狀似好奇地問:“那之後皇后有什麼打算呢?”
慕儀揚手搖了搖床幔處的一根金絲刺祥雲紋垂幅,外面遙遙傳來腳步聲,在等著宮人入室服侍安置的間隙,她朝姬騫語氣溫柔、笑容柔媚地說了句:“不管臣妾之後有什麼打算,陛下是肯定清楚自己的打算,這便足矣!”

這一夜溫慕儀睡得尤其不好,只前半夜便前前後後醒了三次。第四次被冷風敲窗的聲音驚醒後,她瞪著上空的三重紗帳,再看看身旁雖然眉頭微蹙但還算安穩的睡顏,不由感歎這年頭果然是不要命的幹不過不要臉的,她做那麼些壞事便夜不能寐了,這位仁兄手染鮮血、殺人無數還照樣睡得安穩,真是想不服都不行!
“啾——”一聲微弱但淒厲的鳥叫聲似乎是從十八層地獄之下傳來,帶著浸染了無數血色的淒傷哀絕。
慕儀悚然一驚,猛地扭頭朝外望去。
椒房殿內殿唯一的軒窗因為她的命令半開著,從她的角度恰好可以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碧空中懸著的如鉤冷月,還有冷月投下的似輕紗一般覆蓋著窗前妝台的皎皎銀輝。
庭中似乎有風,她看到溶溶月色下,海棠花瓣飄飄灑灑浮在半空,一些甚至飄到了殿內,落在胭脂紅纏金銀絲杜蘅紋地毯上。
一切都旖旎華美得好似一個夢境。
慕儀卻在這樣的如夢幻境中披衣而起。她的動作很輕,半分沒有驚動到身側睡著的人。
纖足踩上厚厚的絨毯,石榴紅織金裙裾迤邐曳地三尺,她像一隻貓一樣無聲地走到窗前。月光灑到她的身上,她卻眼神迷茫,表情呆愣,竟似被魘著了一般。
長秋宮的華影渠蜿蜿蜒蜒繞過整個庭園,在椒房殿外正好形成一個疊萼池,粉粉白白的海棠花瓣鋪滿整個池面,幾乎讓人看不出那下麵有一泓碧波。
而此刻,湖邊那株西府海棠頂端的枝丫上,堪堪立著一隻渾身青碧、尖喙血紅的小鳥。
似乎感覺到慕儀的注視,那小鳥再次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然後沖上夜空,片刻便消失不見了。
慕儀凝視著小鳥停駐過的枝丫,腦中閃過同樣的溶溶月色下,有那麼一個清俊磊落的男子凝望滿樹繁花,用平淡而無奈的口吻對她說道:“你知道的,但凡是你所求,我都會盡全力為之。不為我想要得到你,只是因為我希望你歡喜。”
那是她所聽過的,最美好的情話。
眼眶微熱,她凝視著瀟瀟灑灑的海棠花雨,緩緩闔上了眼睛。
果然,註定要到來的東西,無論如何努力,都停不下它的腳步嗎?
身後傳來響動,她應聲回頭,卻見沉沉夜色中,姬騫烏髮如瀑披散,身上披著繡金龍紋的外裳,赤足立在床邊。俊逸的面孔半隱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只有一雙精光內斂的眸子正定定地注視著她。

因著戚淑容尚在昏迷之中,溫慕儀本打算將其涉嫌謀害江氏腹中骨肉的事秘而不發,暗中使人調查。這命令下得她很無奈,因為不出意外的話,謀害江氏孩子的主謀之一應該就是她這區區不才溫皇后,如今讓她這犯罪元兇去大義凜然地調查真相,饒是臉皮早已被調教得厚似城牆,也不得不心虛愧疚地跪在佛堂懺悔良久。
後來的事情證明她委實低估了時人臉皮的厚度。
在她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處理案件時,戚淑容留有認罪書之事以一種神奇的速度傳遍了六宮,頓時激起千層浪。
江氏小產一事的官方說法是午間納涼時不慎掉入御花園的灼蕖池以致小產,非常的突然,早有人覺得蹊蹺。但因著當事人和陛下都沒追究的意思,大家也就真當其是個意外,故事算完結了。如今此等轟轟烈烈的番外傳出來,眾人大受鼓舞,齊齊出頭,以退為進、以攻為守、借題發揮、借刀殺人者一時層出不窮,大有幾分不把番外寫成續篇誓不甘休的意思。
後宮中如此混亂的情形在一年前是很常見的。那時候溫皇后和萬貴妃彼此對立,鬥得風生水起。她們倆一個是左相嫡長女,一個是大司馬大將軍獨女,都是世家門閥嚴格教養出來的,素質出眾,如今在後宮中遭遇了,雙方都是超水準發揮,屬於技術流。六宮嬪禦夾在兩大勢力之間左右為難,恨不得拔根頭髮吊死自己了事兒。後來兩邊不知為何突然息戰了,眾人才得了喘息的機會,後宮也很是清淨了些日子,因此當這久違的混亂起來時,慕儀頓有恍然如夢之感……
不過在仔細審視了一下當前情形之後,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做點什麼了。
作為一個案發現場,灼蕖池的綜合水準極高,直賽各大風景名勝。不同于長秋宮的疊萼池不栽種一物,灼蕖池種了大片的紅蕖,每年芙蕖盛開的時候都如火燒碧波一般,妖冶絢麗得幾乎灼痛人的眼睛。
此刻花期未至,池內只有碧綠喜人的荷葉,一片一片連到天邊,看不到盡頭。
溫慕儀站在灼蕖池的水閣內,微眯著眼睛想要分辨那水天一線之處到底哪條線是碧荷哪條線是晴空。良久,未果。
她放棄地回頭,身後萬黛斜倚在貴妃椅上,甚為悠閒地翻看一本琴譜。
她今日著了一件胭脂紅提金絲芍藥雲錦齊胸襦裙,斜披孔雀藍海桐紋披帛,烏髮綰成傾髻,簪一支蜀葵鏨刻赤金步搖,垂下的珠玉堪堪抵在額角,平添幾分嫵媚風韻。
慕儀一邊打量一邊嘖嘖讚歎,好一個高貴美豔的妙人兒,難為姬騫對著這麼久也沒動心,真得對他的心理防線如此之高表示欽佩。轉念又想,沒准他的防線早被摧毀了也說不定,男人的心就是那海底的針,能撈到的都拿去定海了……
“你再看下去,便能在我臉上灼出兩個洞了。”低頭看書的萬黛翻過一頁,淡淡道。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可以把一本琴譜翻來覆去看這麼多遍還不作罷?真這麼有意思麼?”慕儀在她對面的案幾後跪坐下,以手支頤,“縱是我也自幼習琴,卻還是沒法子理解你這行為啊!”
萬黛嗤笑,“看琴譜沒意思,那像你那般整日看些文人編排出來唬人的東西便有意思了?”語氣淡淡,“其實說到底,世間萬物不過是蜉蝣一世,朝生暮死而已。現下還花團錦簇、烈火烹油,轉眼就是富貴成空、骨肉消弭,想想都覺得好沒意思。可唯有這音律樂理,唯有它們是不同的,唯有它們可以傳承千年不改初音。這才是能讓我安心信賴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儀只覺得那張嬌妍萬千的臉上竟透著無限的寂寥,生生將那無雙豔色也沖淡了。考慮到她可能又到了宮妃們的週期性憂鬱期,慕儀很有道德地忍住了跟她爭辯自己的藏書也可以傳承千年不改一個字的衝動……
拋開心頭異樣,她決定直奔主題,“我昨日在吹甯宮便想問你了,你到底打算做什麼?江氏的孩子沒了這事兒就算了了,為何要把戚淑容也扯進來?”此刻服侍的宮人都被遣到水閣之外,因而她說話也沒了顧忌。
萬黛合上書冊,“江氏的孩子算得了什麼?難不成你當真以為弄掉了她的孩子便能確保你我家族地位無憂?”冷嗤一聲,“我不認為你有這麼天真。我猜,你打從我決定對江氏出手開始,便料到我會有後招。阿儀,有時候裝過了頭,只會適得其反。”
慕儀對上她淡淡嘲諷的眼眸,忽地笑了一笑,“真是無趣。阿黛你總是這般聰慧,弄得我好生不痛快!”
萬黛別開眼看向池中的接天蓮葉,“我們好歹也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弄到如今這個情形彼此提防本也沒什麼,只是你我既然決定結盟就不需要防得如此滴水不漏,這才讓人無趣!”
慕儀笑歎口氣,“受教受教,今次是我不對!那麼,自小一塊長大的阿黛姐姐,您且跟妹妹說說您的打算,可好?”
萬黛這回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眸,神情頗有幾分嚴肅,“你當真還要與我裝傻?我的打算你會不明白?”
連著兩番被人如此直白地駁回去,慕儀這才收回了臉上的笑容,信手拿起案上的紅玉茶杯飲了一口,神色還算從容,但眼中有些訕訕。
萬黛打量她的表情,眸光一閃,施施然從貴妃椅上起來,手執書冊輕輕敲擊著桌案,“你也看到了,陛下這幾年與溫萬鄭三大門閥雖然明面上還保持著和睦,暗中卻下了不少功夫打壓三族勢力,行事如此惹眼就差沒撕破臉了!那江氏性情那樣軟弱,生得也不算絕色,為何能得陛下如此隆寵?還不是靠她那個了不得的兄長!江楚城將軍用兵如神,正是拿來制衡我那軍權在握的父親的最佳利器!至於淑容戚氏,她和江氏明面上沒有半分牽扯,但據我的探子所報,她的一門遠房叔父正是江楚城將軍幼年的授業恩師!”
看慕儀神情微動,萬黛秀眉微挑,“這關係本也說明不了什麼,可她們偏生瞞得這樣嚴實,弄得我反倒起了疑。如此,索性深入查了一查,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慕儀淡淡道:“我猜,應是戚淑容的那遠房叔父效忠的竟是鄭氏族長、新任右相鄭清源大人吧。”
萬黛拊掌大悅,“你可算是說實話了,方才那藏著掖著的模樣真讓人著惱!”
慕儀纖指摩挲著紅玉茶杯上的雕紋,“阿黛你已將話講到這份上,我再不交個底,確然有些不像話了。”
“你便是繼續裝傻也沒用。溫氏的密探若連這等小事都探不出來,還留著做甚?”
慕儀淡笑,把話題撥回正軌,“正如你我探到的,戚淑容和江氏雖然明面上水火不容,暗地裡卻是屬於一個勢力陣營,而如今後宮中除了你我之外,最得陛下恩幸的便是她們。我本以為陛下是打算扶植她們背後的寒門勢力來打壓門閥,結果卻發現她們的實際依附竟是鄭氏……”
萬黛閑閑接過話頭,“打從大晉建國以來,朝堂格局便一直是溫氏為文官之首,萬氏為武將之首,綿延已經將近百年。鄭氏雖然名義上與溫萬二族一起並稱三大氏族,勢力卻一直排在二族之後,五年前更是遭逢巨變、急劇衰頹。如今溫萬二族有你我二人執掌後宮,鄭氏卻一直沒有本家嫡女入幸,去歲上任族長更是辭官去位,宣佈歸隱,由年不足三十的鄭清源接任族長之位,在外人眼中早不能與你我二族爭鋒。可如今看來,鄭氏竟不是一蹶不振,反而大換了次血。只是這位新族長選的路子真是險,也不怕一個不慎把自己折進去。”
慕儀倒是頗為讚賞,“兵行險招,鄭氏原來已近乎是個死局,不如此怕是無法絕地逢生。只是這鄭清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阿黛,你還記得從前‘華鳶節’他為你我做的紙鳶嗎?”
“如何不記得?那可是我頭回從咱們的哥哥們那裡收到這樣精巧趣致的女孩兒家玩物,還是親手做的,當時覺得真是稀奇。”輕歎口氣,“小時候倒真是喜歡這位清源哥哥……”
慕儀苦笑,“從前我還為他擔心過。想他身為長子,卻是庶出,生母早逝,性子這般柔仁只怕難以在鄭氏自處。如今方知,他只是深藏不露。那般溫和儒雅的外表下竟是起手不悔,殺伐果決。”
萬黛悠悠道:“再沒人比他更能裝了。我自小見過的會演戲的人多了去了,便是你——”她看著慕儀笑,“也是再會裝傻不過,不過比起他都差遠了。這許多年,他竟把我們大家都騙過去了。”
慕儀對她話中的淡諷輕嘲只作不聞,“所以既然他城府這般深沉,鄭氏由他執掌,局勢難免變得更為複雜。我現在只是好奇,他這次與寒門武將暗中結盟,陛下是何態度?”
“這事兒既然你我都能查到,陛下肯定也能查到,鄭清源也肯定清楚我們能查到。以他的本事,要把事情做得更隱蔽和自然並不是難事,如今我們既然查到了,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
“噢?”
萬黛屈指重重扣上案幾,“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特意讓我們知道的而已。”
慕儀眼睫輕顫,“那麼需要搞清楚的就只剩一件事了。他到底是用此事來向陛下表明態度,還是——”
“還是他與陛下結盟,一併用此事來向溫萬二族示威!”萬黛對上慕儀的眼眸,神色難得染上鄭重。
微風拂動水閣四周的帷幔,帶起一波波的皺褶漣漪,女子衣飾佩環輕擊,發出泠泠的響聲。
慕儀別開目光,淡淡問道:“戚淑容大概什麼時候醒來?”
“明日傍晚。”
“你之所以容她活著,便是想等她醒來,相信自己是為江氏構陷,心生怨懟、伺機報復吧?若江氏也相信自己的孩子是被她弄掉的,她們這個本就無甚根基的結盟徹底散了不說,以後更是後患無窮。”
萬黛露出一個笑容,“她會相信的。那日午後她之所以會來這裡納涼,便是與戚淑容約好了在此相見。”
慕儀看著她,“後招無窮。佩服。”
萬黛撥弄蔻丹甲,懶懶道:“別人做了這麼漂亮一個局送過來,怎麼著我也要表示一下呀!這算得什麼,好戲還在後面呢。”
慕儀施施然起身,“如此,便恭候了。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回了。”
萬黛也笑著起身,頗為周全地行了個禮道:“那臣妾便恭送皇后娘娘了!”
慕儀嗔她一眼,自出了水閣。宮人們遠遠瞧見都忙近前來服侍,慕儀上了鳳輦,做了個手勢吩咐起駕回宮。
雕刻著翔鳳圖案的鎏金車門後,慕儀把玩著宮扇柄上的纓絡,唇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在萬黛心中,早已是虛偽成性之人,若是不藏著掖著一番,反倒會讓她生疑。而自己方才蹩腳地做出一副對戚淑容被害之事不明就裡的模樣,再由著萬黛把她戳穿,應已讓她相信自己不過想借她的手除去礙眼之人,而對她這把火最後會燒到哪裡並未有所警覺。
如此,你應可以安心做你要做的事情了吧,阿黛。安心地把你的怒火燒起來,把這一切都燒個乾淨。
只有等到烈火焚原之後,她才有機會看清楚,層層灰燼之下,到底能剩下些什麼。

因為有了萬黛的內幕消息,第二日黃昏,吹甯宮傳來戚淑容蘇醒的消息時溫慕儀錶現得甚為淡定。當然,鑒於她長期以來在人前都是淡定從容、高貴端莊的形象,大家對她此刻的淡定也表現得很淡定。所以當長秋宮眾人在吹甯宮外看到浩浩蕩蕩而來的人群中神情激動、抽泣不止的雲婕妤江氏時,都不由感歎她實在太沒有覺悟了。所謂宮妃,便是終身梨園藝術家的別稱啊,這個雲婕妤,專業素質真是夠低。
雲婕妤是隨姬騫一起來的,直到從車輦上下來時都還掩袖哭個不停。慕儀立在鳳輦旁,含笑打量著雲婕妤紅腫的雙目,心裡思量著照這個趨勢下去,不等她動手,哪天她自己就瞎了,如此也真省事了。
姬騫看著慕儀,溫和地問道:“皇后也是聽到消息過來探看戚淑容的?”
慕儀頷首:“諾。臣妾聽聞妹妹蘇醒,自然應該過來照拂,只是雲婕妤尚在病中,此刻過來所為何事?”
雲婕妤抽噎道:“稟娘娘,臣妾……臣妾是要來弄清楚,那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臣妾的孩子……與戚淑容到底有無干係!”
慕儀眸光一閃,眼神莫測。雲婕妤與戚淑容既為盟友,定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之事,就算戚淑容當真算計了她,也不應如此冒失地在這個時候闖來質問。戚淑容才剛醒,若是一時腦子不清楚說了不該說的話,當著帝后的面可就無法收拾了。
雲婕妤再如何也不至愚蠢若斯。
慕儀勾起唇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既如此,妹妹有什麼疑問待會兒大可說出了,本宮與陛下都會為你做主的。陛下你說是嗎?”
姬騫對上她眼波瀲灩的雙眸,笑容溫柔繾綣,“皇后說的是。”
慕儀抿唇一笑,似乎有些害羞。姬騫挑眉,率先走了進去。
萬貴妃的合襲宮與吹甯宮靠得近,已經早到了,聽到帝后駕幸的消息後忙從內殿出來迎接。吹甯宮除了戚淑容外還住著美人李氏和才人吳氏,此刻都聚在戚淑容的福引殿,隨在貴妃身後。
眾人見禮之後,姬騫問道:“淑容如何了?”
萬黛秀眉微蹙,神色頗為躊躇,似是不知如何回復。姬騫不耐道:“怎麼,不是說醒了嗎,難道又不好了?”
萬黛微一福身,“回陛下,妹妹是醒了,只是許是餘毒未淨,神志……有些不清楚。”
姬騫蹙眉,“神志不清?”提步朝內殿走去,眾人忙緊隨其後。
掛著三重宮絛綠紗帳的繡榻上,淑容戚氏抱膝蜷縮在塌角。慕儀只看到她披散的烏髮下黑而瑩亮的眼眸,裡面全是茫然和怯意,說不出的可憐可愛,不由暗歎如此渾然天成的嬌弱女兒態,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能否修煉得道。
姬騫在床沿坐下,放柔聲音道:“阿皎,是朕,朕來看你了。你怎麼樣?”
戚淑容順著聲音茫然地看過去,瞅著姬騫半晌又自低頭,竟似是不認識他一般。
姬騫蹙眉,回頭看向萬黛。
萬黛回道:“自醒來便是如此了。不說話也不認人,似是被迷了心智一般。”
“太醫如何說?”
“幾位太醫會診之後都說妹妹身子沒什麼大礙,會這個樣子應是受了刺激所致。”
雲婕妤猛地出聲:“什麼受了刺激!我看她是自知罪孽深重打算裝傻蒙混過關!陛下您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瀅心,你先冷靜一點!”姬騫淡淡道。
雲婕妤卻一反平常的柔順,神色激動地說道:“陛下要臣妾如何冷靜?這個女人明明留書承認謀害了臣妾與陛下的孩子,臣妾怎麼可能冷靜!臣妾如今每日都為我那苦命的孩兒心痛如絞,恨不能代替他被閻羅王索了命去!現今殺他的兇手就在這裡,臣妾只盼陛下不要被她瞞騙,還臣妾和我們苦命的孩兒一個公道!”
雲婕妤如此痛心那個孩子的離去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今上子嗣單薄,至今只得皇長子一個。她的孩子如果生下來,是兒子自然最好,就算是個女兒,那也是陛下的長女,若是得了恩典封了元公主,便是終身依傍。如今卻莫名其妙沒了,真是想不發狂都不行啊!
姬騫目睹了一番小綿羊爆發記,神色不變,“事情都還沒弄清楚,怎麼就斷定了是戚淑容害的你?那手書上的字跡雖然符合,卻也不是做不得假。”
雲婕妤咬牙,“陛下是當真要偏袒這個賤人了?”語氣竟已是質問。
饒是慕儀這般淡定也不免咋舌,這雲婕妤莫不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不幹了?這不是上趕著逼皇帝厭惡自個兒嘛!還是說她經此一役大徹大悟,察覺到帝王愛譬如鴆毒,遠遠躲開方能活得長久,打算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過她的覺悟看著沒這麼高啊……
雲婕妤似乎看不到姬騫陰沉下來的面色,不顧宮規地越過他上前,雙手握住戚淑容的肩膀,質問道:“你說,是不是你害的我的孩兒?是不是你?陛下護著你,總有人能為我做主!”看向慕儀,“你就當著皇后娘娘的面跟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兒!”
突然被寄予這麼大的期待,慕儀還來不及表示一下欣慰,戚淑容卻已順著雲婕妤的目光扭頭,正對上儀態端莊的皇后娘娘。然後出乎眾人的意料,原本表情呆滯的她忽然神色大變,如見到厲鬼一般,驚叫一聲便掀開被子藏了進去。
姬騫試圖掀開被子,卻不料戚淑容雖然抖如篩糠,卻死死攥著不放,只是尖聲叫道:“皇后娘娘,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您饒過臣妾吧!臣妾給您磕頭了,您饒了臣妾吧!”然後就在被子裡跪下,咚咚咚地磕起響頭來。
眾人被這個變故打得措手不及,都下意識看向皇后,在對上她的眼神後又忙不迭地低頭,不敢再看。殿內只聽到戚淑容的磕頭聲和不斷的認錯聲,“是臣妾對不起您!臣妾不該不聽您的話,不該對江美人的孩子心軟!臣妾不該壞了您的計畫!臣妾該死,臣妾該死……”
狀似瘋癲的女子吐露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駭人,眾人頭埋得越來越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雲婕妤慢慢轉頭看向慕儀,神情愣愣地瞅了她半晌,緩緩道:“皇后娘娘?”頓了頓,“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為什麼?”
面對這樣的指控,慕儀依然保持了從容的笑容,看著雲婕妤淡淡道:“妹妹方才不是還認為戚淑容是在裝病以求脫罪,怎麼現在又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了?你這會兒不覺得她是在裝瘋了?”
雲婕妤被慕儀那種不辨喜怒的眼神一攝,幾乎就要退縮。長期以來,她對這位看似賢淑的中宮皇后都是畏懼忌憚居多、尊重崇敬其次,所以就算擔著家族的期待,也從不敢輕易去冒犯她的威儀,但如今的局勢已經容不得她猶疑了。瞥一眼神色平靜、眸含笑意的萬黛,她一咬牙,“方才是臣妾糊塗了,此刻才想起來,皇后娘娘寫得一手衛夫人簪花小楷,更可雙手同書、模仿百家字體,想要偽造一封手書何其容易!”
她言辭咄咄,慕儀卻不再理會,而是轉頭看向姬騫,緩緩道:“陛下,您認為呢?是臣妾害的您的孩子嗎?”
姬騫自從方才起便一直薄唇緊抿,不辨喜怒。此刻聽到慕儀的話語,黑沉沉的眸子凝視她半晌,輕輕道:“此事朕自會調查清楚,在此之前,皇后便在長秋宮好生休養吧。”
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傳來,在安靜的內殿分外清晰。眾人偷覷一眼對視著的帝后二人,噤若寒蟬。
天下皆知,陛下與皇后指腹為婚,結縭五載,從來都是感情和睦。皇后出身高貴,端嫻莊重,六宮眾人盡皆尊重,陛下對她也是十分信任。這種無憑無據的指控本不該傷及到她,可聽方才陛下的話語,竟是將她軟禁了!
慕儀看著面無表情的君王,又轉頭看向靜立一旁的萬黛,蛾眉微挑,似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躬身行禮:“如此,臣妾遵命。”

當了三年皇后,頭一遭被軟禁,慕儀覺得甚為新鮮,又想著這樣的機會不是常常能有,打算抓緊時機感受一把。長秋宮並沒有加派人手看管,與平常沒什麼不同,但她知道若是自己不知好歹想要出去,一定會被淒涼地攔在門口,在過把癮和維持體面之間糾結良久,還是頹然地放棄了去做這種註定會丟人現眼的嘗試,儘管私心裡非常好奇那些看守她的侍衛到底藏在何處。
端坐案前彈完十一支曲子之後,那個把她關在這裡的男人終於姍姍來遲。
她沒有起身行禮,只懶洋洋地趴到琴身上,臉頰貼著細而柔韌的琴弦,側首嬌語:“陛下您可算來了,臣妾還擔心您就此不再登門了呢!”
姬騫微笑,“哦,朕卻不知,皇后竟是如此期待朕登門嗎?”
慕儀嗤笑,“瞧陛下說的,六宮眾人,誰不盼著陛下您垂幸,臣妾如何就例外了?”
姬騫湊近,修長的手指撫上她漂亮的遠山黛,“朕還以為,皇后從未稀罕過朕。”
慕儀看著上方那張俊逸的面孔,頓覺這種被人俯視的滋味太過氣悶,猛地坐起來,“臣妾若不稀罕陛下,還能稀罕誰呢?”
“誰知道呢?”姬騫漫不經心道,“興許是那夜給你放青鳥的人。”
慕儀猛地頓住,只覺一陣寒氣竄上脊樑。她強笑道:“陛下何意?”
姬騫俯身與她平視,右手輕拍她的臉頰,“瞧瞧,怎麼臉色都白了?往日裝模作樣的本事哪兒去了?”
看慕儀不語,他微微笑道:“你以為那夜我真沒看到?那可是故人之物啊。‘青鳥殷勤傳相思’,是也不是?”
事情脫離了她的控制,慕儀只覺渾身發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話一出口才覺得蒼白無力。
姬騫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以為你使人造的假消息真的瞞騙過朕了嗎?朕費盡心思訓養的探子也許及不上溫氏的‘天機衛’,卻也不是這般容易糊弄。”
慕儀聽到“天機衛”三個字,眼睛猛地睜大,心頭大駭。
他居然知道天機衛!
他怎麼會知道天機衛?!
本能驅使她想要立刻否認,但理智卻又清楚地告訴她此刻承認與否於他並無多大意義。
果然,姬騫看著她變幻莫測的神色,淡淡道:“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於朕並不重要。朕只需要知道,一些早該被抹殺的人還苟存於世,而如今,他送上門來了,這便夠了。”
“姬騫!”慕儀忽然尖聲叫道,“就算他還活著那又怎樣?你已經害死了姒墨,現在連她唯一的兄長也不肯放過嗎?!”
“到底是朕不放過他還是他不放過朕?若他安分守己,朕可以饒他一命,可他會嗎?都敢深夜給你傳情了,朕看他根本就在故意找死!”頓了頓,“還有,不許再提姒墨。”
“不許提?憑什麼不許提?是了,你是沒臉對吧?”慕儀冷笑,“提到她你就會想起自己當初是多麼負情薄幸,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差點連她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
“溫慕儀!”姬騫喝道,語氣幾乎是惡狠狠,“你不要以為朕辦不了你!”
慕儀笑意愈盛,“那陛下就廢了我吧。反正你盯上溫氏很久了,早晚都是要動手的。臣妾也懶得頂著這個後位給陛下添堵,陛下愛怎麼處置臣妾都悉聽尊便!”
姬騫盯著面前近乎無所顧忌的女子,忽地低笑出聲,笑聲中的嘲弄讓她的偽裝逐漸瓦解,“你對他倒真是情深意重。以為故意刺激我讓我亂了方寸,就能尋到機會救他了嗎?”
慕儀臉色發白,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姬騫輕輕抬起她下巴,戲謔道:“沒用的。今次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動手的。不然,就是萬黛那邊也無法交代過去了。”
慕儀閉上眼,“你當真與她聯手了?”
姬騫嘲諷地看著她,把幾日前她對他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奉還,“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如今又做出這般驚訝的形容給誰看?”
報應來得真是快。
慕儀苦笑,“今次真是小瞧她了。只是陛下,萬黛有多恨你我二人,你比我更清楚。當心被那美人蠍子反咬一口,到時候便悔之晚矣。”
姬騫摸摸她的臉,親昵地說了句:“多謝阿儀妹妹關心。”
慕儀被熟悉的稱呼刺得心頭一痛,然後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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