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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如煙飄雪的冬夜裡,夜來香舞姬小蝶無意中救下了重傷的沐辰秋。 未曾想,他的身份撲朔迷離,而她的傾城絕色之下,也一樣暗藏玄機。 面對未知的敵人,他們患難與共,她期待著了卻心願之後便與他相濡以沫,攜手歸林。為曾想,情義兩難,經歷重重身份蛻變之後,她與他卻漸行漸遠。 一切水落石出,滅門只恨終究葬送了他們的愛情和承諾。當付出和償還亦無法獲得寬恕和原諒,愛如夢似幻,如煙般隨風而逝。 癡愛也可虛假,傷害亦成守護,到底誰是敵,誰是友?

作者簡介

唐小藍,女,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全職新媒體廣告人。作品曾得到國內數十家媒體連袂推薦,多部影視作品已簽約影視改編。已出版作品:《忍住不說我愛你》、《有一種愛,叫念念不忘》、《吃貨如此多嬌》、《何必要在一起》、《吻下去,愛上你》、《麻辣甜心》、《心有所慕》、《與君長相守》等。

目次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書摘/試閱

第一章
暮色漸落。
古老的都城緩緩沉入夜晚所帶來的歡愉當中,漆黑的夜空裡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光華稀稀疏疏地散落下來。
這裡是北平城。
老舊的胡同裡,新開了個院子。從外面看院子不大,可一走進去,就會讓人立刻覺得其中別有洞天。
整個院子仿照了宮廷園林而建,雕花樓,紅木閣,小橋流水假山奇石一應俱全。穿過回廊便是正廳,不依照慣例擺架大理石屏風,而是四邊圍桌,邊角掛著精緻的紅色紡紗宮燈,只是都暗著,被風一吹,窗格上覆著的紅色浣紗簾子飄飄蕩蕩,一眾濃妝豔抹的女子穿行其間,個個都是笑靨如花的模樣。
“張老闆,您難得來一趟,讓秋水姑娘親手幫您沏杯龍井吧!”
“李老闆,您還是要上好的竹葉青一壺對吧?”
“是,落霞姑娘已經在雅間等您了,您這邊請!”
此起彼伏的迎來送往,招呼聲絡繹不絕,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每個人臉上,看起來都是歡愉的表情。喝酒的,劃拳的,談笑的,調情的,各有所好,各有所得。
目光清亮的男子站在高處,安靜地抬眼環視大廳裡所發生的一切。比起這院子裡的萬紫千紅,他只是一身白色長袍,右手上戴一枚白色的玉扳指,左手中輕輕握著一把摺扇,這身打扮,與這繁華場景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時辰已到,焚香,點燈!”
忽然有人朗聲吩咐道,男子的眼皮一抬,挑起來又緩緩落下,摺扇在手中翻了兩下,便轉身走到一張桌旁,將衣襟一抬,斯文優雅地落座。
“二少,飲茶。”
侍奉的丫環立刻恭敬地送上一杯沖好的新茶。被稱為二少的人指尖一揚,指了指桌邊的小幾,丫環便趕緊將茶盞擱了上去,快步退開。
此時大廳裡,人群已然安靜了幾分,有四位穿桃紅色服飾的女子,看起來是侍女打扮,依次走到四個角落,將紡紗宮燈點亮,也許是又燃了什麼熏香,清淡香雅的味道緩緩蔓延開來。
正有人被這馨香吸引,忍不住多吸了幾下鼻子,冷不防,連大廳裡的燭火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熄了。紅紡紗宮燈將大廳中央照得透亮,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潤的紅光。
燃香的侍女嫋娜離場,另有四位穿著桃紅色衣裙的女子,抱著琵琶、箏、簫和絃琴依次走到一側坐下,只聽嘩啦一聲,忽然有數道紅色紡紗幔帳從天而降,這次不是桃紅,而是大紅色,那顏色絢爛得如火一般。
“呀!”
眾人忍不住發出低低的驚歎聲,看這排場,就連焚香撫琴的女子都個個鐘靈毓秀,可見待會兒要出場的人,必定是天姿國色。
一舞千金,並非虛名。
能在這院子裡有一席位置的,都是能花得起千金的人。
因為這裡是整個北平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數月之前,“夜來香”悄然而起,幕後老闆正是商界裡鼎鼎有名的、人稱“二少”的邱柏禹。
開業當天,“頭牌”顏蝶依姑娘以舞助興,竟然豔驚四座,更有位世家公子,為了請她多跳一支舞,不惜捧來千金相求。
於是,“夜來香裡,一舞千金”的說法,便很快在上流社會流傳開來。
然而顏蝶依頗有性格,不出外場,且只在逢五的日子才登臺獻藝,人人求而不得,便顯得越發殷切。
而今天,正是臘月十五。
洞簫開場,伴以古箏的輕揚婉約,仿佛是年輕女子的如泣如訴中,紡紗幔飄動如幻影,一襲紅衣無聲無息之間,便躍入眾人的視線。
紅有很多種,有驕陽熾烈的紅,有溫柔低沉的紅,有張揚不羈的紅,而她身上的紅,悠揚如盛開在黃泉彼岸的曼珠莎華,嬌嬈地盛開一路,有擋不住的驚才絕豔。
極長的拖地長裙,從腰間收住,再往下蔓延開輕紗裙擺,只一個回身亮相,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沒有人能將紅色穿的那麼好看,抑或者是,其實是這華麗的顏色配她不起。
女子只化了淡妝,面覆紅紗,露出一雙眼睛,眼角畔以銀粉塗開妝點,仿佛振翅欲飛的紅蝶,溫柔依依,人如其名。
眾人還未從這驚豔的畫面中醒過來,那撫琵琶的女子已經出聲唱起歌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紅衣女子伴著這歌聲,在輕紗帳幔裡翩然穿行舞蹈,仿佛雲間仙子,身形忽明忽暗,再加上宮燈的照耀,一時間眾人紛紛覺得自己身處仙境,無不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
只有樓上的白衣男子神色清明,望著大廳中央明亮的燈火,抬手,唇角輕輕沾了沾手中的茶盞。
茶已溫。
他垂下眼眸,睫毛在高挺的鼻樑上投下長長的陰影。那是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英挺傲然、整個人溫潤得仿佛一塊上好的白玉。
“二少!”
忽然有人急匆匆奔上樓來,神色焦急,伏在邱柏禹的耳畔說了些什麼。邱柏禹手中的摺扇微微一轉,啪嗒一聲收在掌心裡,從容起身,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我正找他呢!沒想到這人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走,我們看看去!”
話音未落,人已經立在門口。
“二少, 您要出門?不是約了蝶依小姐品酒嗎?”
大眼睛笑容甜美俏皮的丫環菁兒見他要走,於是捧來披風,邱柏禹淡淡一瞥,悠然道:“幫我跟蝶依說一聲,酒留著,下次再品吧!”
說著接過披風披在身上,便匆忙出門上車。
天色漆黑,風嗚嗚地刮著,車子的蹤跡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裡,隨後,天上便悠悠落下稀稀疏疏的雪花來。
紅衣女子一舞完畢便悄然離場,一隊舞姬登場表演,樂曲又歡快地響了起來,人們剛從顏蝶依的絕美舞姿裡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喝彩,便又很快沉浸在另一段聲色皆美的表演裡。
顏蝶依將臉上的面紗摘下來,遞給早已經等在那兒的菁兒,又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一口氣喝了半盞茶。
雖然眼角的妝容未曾來得及卸去,但比起之前的風姿綽約,現在的顏蝶依看起來清秀明麗,更多了幾分英氣。
她抬頭不見邱柏禹的身影,便開口問道:“二少呢?”
“說是有急事,走了有一會兒了,”菁兒俏皮地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回答道,“二少說,對不住姑娘了,酒留著,下次再品。”
“這樣啊,那我就不待了,先回去了!”
顏蝶依點一點頭,接過菁兒手中的梅紅色披風披在身上,她雖然是夜來香當紅的姑娘,但並不住在這裡,只是在登臺的時候才會過來。
一出門就看到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四處白茫茫一片,顏蝶依出生在江南水鄉,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雪景,心中異常欣喜,於是乾脆拒絕了菁兒要叫車送她的提議,只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路慢慢地踏雪而行。
顏蝶依住的地方距離夜來香並不算遠,當初邱柏禹幫她租這個院子的時候,便是考慮到了她進出方便。
四下白雪皚皚,與古老的紅磚青瓦交相輝映,街上寂靜無人,空氣中似乎都帶著雪的清香。
這樣的賞景自然是種愉悅享受,顏蝶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卻忽然臉色一變,頓時定睛四處張望!
大雪雖然能掩藏很多秘密,可是,有些味道,卻是藏不住的。
比如,血。
雪地上的血痕已經被凍結成冰,蜿蜒流淌,借著依稀的光亮,能看到一個人影的輪廓,伏在她家門口的臺階上,一動不動。
如果換了別的女孩子早就嚇得尖叫逃走了,可顏蝶依天生膽子大,又仗著自小習武,所以毫無畏懼地湊上前去查看。
從身形上看,那應該是個成年男人,左肩上有個血洞,地上已經積了一小灘血,看起來似乎傷得很重。
“喂……你還好嗎?你怎麼樣,能聽見我說話嗎?”
顏蝶依邊問邊用力將男人翻過身來,一看到他那張被黑色面具擋住了大半的臉,她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了坊間的某些傳說來:戴黑色面具、深夜出沒……似乎與傳說中那位懲惡揚善的俠盜血影頗有幾分相似。
她迅速地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於是用力將人攙扶了起來,直接拖進了客房裡。
男人一直昏迷著沒什麼知覺,顏蝶依仔細檢查了他的傷口,泛著青灰色,應該是槍傷。她知道槍傷應該要先消毒,再取子彈,於是想起了家裡收著的那瓶陳年花雕,正打算起身去找,忽然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她低頭一看,手腕竟然被人牢牢攥住了!
眼前頓時有一團黑影壓下來,顏蝶依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到了牆邊,男人的五指已經扼在了她的喉嚨上,毫不留情地收緊!
“咳咳……你……”,顏蝶依被扼住了喉嚨,只能發出些模糊的聲音。
男人的眼睛閃著寒光,像是一頭嗜血的狼看到了可口的獵物,下一秒仿佛就要把她撕碎。
顏蝶依並不慌張,以她的身手,此刻要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她屏住呼吸,一隻手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腕,另外一隻手突然握拳,用力朝著對方的小腹打下去!
男人悶哼了一聲,扼住她喉嚨的手一松,顏蝶依趁機一個擒拿,反手將男人按倒在床上!
“我對你沒有惡意,你的傷口需要處理,我能幫你!”
迎上男人不甘屈服的眼神,顏蝶依放柔了語調,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柔,男人遲疑了一下,雙目微微合了合,似乎是默認了願意接受她的幫助。
顏蝶依這才放開手,起身去找來了刀子和棉布,又不舍地把酒拿了出來。男人一手按著傷口,半睜著眼睛看著她動作敏捷地來回走動,一派沉穩從容的模樣。
刀子被放在油燈上緩緩烤過,顏蝶依將酒壺拆了封,房間裡頓時彌漫開一股濃重的酒香,掩蓋了讓人有些作嘔的血腥味,她小心地湊過去,卻恰好迎上男人冰冷桀驁的目光,頓時覺得有點手抖。
她深吸了一口氣,避開他的目光,小心地幫他撕開衣襟。
因為衣襟浸透了血,指尖觸碰覺得滑膩濕潤,格外不好撕扯,可能是用的力道太大,碰到了傷口,顏蝶依聽到男人在喉嚨裡發出的一聲沉悶的呻吟聲。
“對不住了,你忍著點……”
看到男人肩膀微微顫抖,看得出竭力隱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顏蝶依咬了咬牙,將酒壺拎起來,抬手毫不猶豫地將酒往傷口上澆下!
男人並沒有出聲,只是突如其來的劇痛還是讓他的呼吸變得越發粗重起來,他的一隻手緊緊握著床沿,青筋猙獰,幾乎要暴出來。
顏蝶依咬著唇用刀尖緩緩劃開他的肌膚,一點一點深入,立刻就有更多的血湧出來,她用棉布不斷擦拭著,滿手鮮血也仿佛沒看見一樣。
整個過程裡男人一聲不吭,只是額頭上大顆的汗沿著額角滴落下來,身體也在不自覺地發抖。
刀尖終於碰到了嵌入身體裡的子彈,顏蝶依心裡一陣興奮,手上用力,將子彈緩緩挑了出來!
“啪嗒”一聲,帶著血的子彈終於掉落在地,顏蝶依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硬撐著把乾淨棉布撕成條,幫男人把傷口包紮起來。
她滿手血又滿頭汗,終於松了一口氣,抬起頭與男人對望了一眼,那個原本還硬挺著的高大身影頃刻間忽然朝她倒了過來,顏蝶依毫無防備地接了個滿懷,男人躺在她的肩膀上,雙目緊閉,似乎是又昏過去了。
顏蝶依抬手試了試呼吸,雖然輕微,但是似乎均勻。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和衣服,全都被染得血跡斑斑,而男人的衣服也已經被血染透了,她於是先去換了衣服,又找出邱柏禹留在這裡的衣服幫他換上,抱出被子來幫他妥帖地蓋好,這才匆匆把所有帶血的衣物都拿到後院偷偷燒了。
她猜測這個受了槍傷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血影,所以不顧後果的出手救了他。
收拾好一切,靠在床邊坐下,側頭就看到男人臉上的黑色面具,好奇心作祟,顏蝶依心裡很想把那個面具摘下來,心念一動便伸手過去,不過卻又不敢,僵在那兒,神色有些猶豫。
“為什麼不摘?”
男人醇厚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他仍然閉著眼睛,但仿佛對顏蝶依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
“我……”,顏蝶依一愣,有些尷尬地收了手回來。
“念在你幫我拿子彈出來,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男人睜開眼,冷冰冰地撐著身子坐起來,顏蝶依生怕他觸動傷口,趕緊過去攙扶。
“你可能還不知道……”,男人忽然將頭側向她的耳畔,語氣冷得駭人:“見過我這張臉的,只有,死人。”
顏蝶依頓時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男人森冷的語氣讓她覺得恐懼。她仿佛彈簧一般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搖著手勉強笑道:“幸好我沒看……沒看。”
男人撐著身子下床,繃帶上滲出細小的血痕,不管不顧地就往門口走去。
“喂!你站住!”
顏蝶依忽然大叫了一聲,剛剛她真的是被嚇到了,這會兒才回過神來。
“你傷得很重,你……的傷……”,顏蝶依有點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睛,別過頭,指了指桌子,那上面放著一件她為他準備的棉披風。
男人看了顏蝶依一眼,一言不發地把披風披在了身上,然後轉身大步走向門口,抬手去拉門。
“哎!”
顏蝶依想要留他,但是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男人的手按在門上,竟然停了一下。
“謝謝你,”他動了動唇角,用低沉的語氣對著空氣說道。
顏蝶依一愣,立刻明白過來男人這句“謝謝”是對她說的,此時男人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
“你……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她匆忙地轉身追了上去,想要喊住已經大步走遠的男人,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頓時打了個寒顫。
“血影!終於找到你了!這次看你往哪裡跑!”
顏蝶依的呼喊被一聲兇狠的怒吼悉數掩蓋,她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男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他手上拿著槍,槍口正對準了她剛剛救回來的那個人。
他果然是血影!
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一代俠盜,在顏蝶依心裡,他是個好人,是個英雄。
血影立在原地,敵人已經追上門,他已經無處可逃。
背後的傷口如同被火燒一般地痛,幾乎讓他快要站不住,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對方面前落于下風,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快把東西交出來!”
男人舉著槍,一直瞄準著血影的要害,一邊緩緩走近。
“這東西果然對你很重要……”,血影故作平靜地往前走了幾步,停住,這才又緩緩開口:“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這東西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我便告訴你它在何處,你覺得如何?”
“我怎知你是不是騙我?”
男人似乎被說的有些心動了,態度也變得不那麼堅決了。
“要麼你就一槍打死我,我保證,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八寶吉祥鎖在哪裡了!”
血影趁機拋出他手中唯一的籌碼,語氣信誓旦旦,然而站在一旁的顏蝶依卻頓時心中一驚,連臉色都變了。
八寶吉祥鎖!血影竟然知道它的下落!
顏蝶依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據她所知,八寶吉祥鎖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十八年,沒想到,它竟然再一次重現江湖了!
“好!我告訴你也無妨,上個月,我從一個叫雷九的土匪手裡買了一批賊贓,八寶吉祥鎖就是這其中的一樣。”
男人的語氣並不像在騙人,血影點了一下頭,右手扶在腿上,接話道:“既然你如實相告,那麼我……”
顏蝶依以為他要依照承諾,將八寶吉祥鎖的下落告訴那人,心裡一著急就想開口阻止!
“不要!”
“啪!”
顏蝶依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道寒徹的光亮忽然在她面前掠過,剛剛還舉著手槍的男人,此刻已經重重倒在地上,他的喉管已經被完全割斷,此刻正在往外噴血,甚至連一句話、一聲呼救都沒有發出來,瞬間便斷了氣!
噴薄而出的血甚至飛濺到她的臉上,刀鋒劃過空氣,發出錚錚的響聲!
顏蝶依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好快的刀!
血影手握利刃,刀尖朝下,刀鋒薄如紙,血一滴滴順著刀刃淌落。此刻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急促,看起來應該是積蓄了好久的力氣,才揮出這致命的一刀!
此情此狀,仿佛身處修羅地獄,令人毛骨悚然。
顏蝶依記得血影剛剛說話時右手伸到大腿一側,恐怕刀子一直都隱藏在那裡,這樣拔刀時動作更迅速,讓對方全無防備,一刀斃命。
她看著面前拎著刀仿佛嗜血修羅般的血影,他正轉頭看向她,顏蝶依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幸好後退扶住了門框,這才勉強站住。
如果他打算殺自己滅口的話,她也只好……顏蝶依看著血影步步逼近,心裡飛快地盤算著。
血影緩緩朝著顏蝶依走來,他的動作很慢,顯然剛剛那一刀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氣。顏蝶依看著森冷的刀尖倒影出自己的輪廓,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殺了我,你會後悔的。因為他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
血影一愣,刀鋒一甩,縱身跟上,刃口便抵在了顏蝶依的脖頸上,冷冷逼問:“你知道些什麼?”
顏蝶依感覺到利刃散發出的寒冽殺氣,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
腦海中迅速掠過種種五光十色的景象,很多人,很多事,她鎮定地揚起下巴,勇敢直視血影的雙眼,低聲地,用唇形勾勒出四個字來。
“你說什麼?”
血影的手頓時一抖,顏蝶依靈敏地捕捉到了這個微小的機會,五指扣在血影的手腕上,用力一扣,借力將他手中的刀刃卸去!
血影沒想到對方還有這一招,當即伸手想要將她再度鉗制住,然而顏蝶依不甘示弱地抬手還擊,胳膊用力向外一揮,沒留意竟然撞在了血影的面具上!
“啪嗒!”
血影臉上的面具應聲落地,男人的側臉毫無掩飾地落在視線裡,顏蝶依“呀”的一聲驚呼,頓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那是一張根本用言語無法確切形容的臉。就好像再華美的詞彙,都不足以描述出他長相的萬一。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血影閃了神,他幾乎是無意識地朝著面具落地的方向轉頭,又猛地轉過頭看著顏蝶依。
抬起頭時,男人深邃的五官便毫無保留地落在初升的晨光裡,高挺的鼻樑,閃閃發亮的桃花眼,秀氣挺拔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
顏蝶依驚訝地用手掌捂住了嘴巴,才沒有讓自己發出更大的聲響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你、你剛剛說什麼?”
血影看著顏蝶依提高了語調問,此時在他心裡,剛剛顏蝶依在掙扎時說出的那四個字,甚至比他被人打落了面具更重要。
顏蝶依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所有神志仿佛都被血影的這張臉吸走了,整個人呆呆的,只是望著男人的臉出神。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你到底是誰?”
血影得不到回答,顯得越發地激動起來,他用力抓住了顏蝶依的手腕,將她一把拖近自己,想要立刻問出個究竟!
顏蝶依只覺得腳下一個踉蹌,這才回過神來,她飛快地用一隻手撐在血影的肩膀上,勉強站住,抬頭就看到男人極美的臉近在眼前,她低下頭,臉頰飛快地染上兩朵緋紅。
竟然不敢直視他的那張臉,看一眼也許就會深深地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嶺南……嶺南江家”,顏蝶依輕聲低語,當做是對血影的回答。
“你為何會知道?”
血影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渾身一顫,嶺南江家,曾經盛極一時,繁華富饒天下第一,然而,卻在十八年前,因為一場飛來橫禍,從此成為他心中無法遺忘的噩夢。
顏蝶依咬著唇抬起頭,她不敢去看血影的臉,因為那張臉太容易讓人走神了,只是埋頭小聲回答道,“十八年前,嶺南江家遭遇滅門之禍,一夜之間,全家慘死。”
“你為何會知道……”
血影難以置信地看著顏蝶依,看她在自己面前緩緩抬起頭,他的手漸漸鬆開……過去的一切仿佛夢魘,時隔多年,卻再度被人提及,那種感覺仿佛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忽然又被狠狠紮了一個洞,汩汩地流出血來。
“那你又為何在找八寶吉祥鎖?”
顏蝶依反問,看血影的反應,她幾乎可以確定,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那樁震驚嶺南的江家滅門慘案,更有可能,他跟她一樣,也是當事人之一。
“這與你無關,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為何知道嶺南江家的事情?”
血影分明不想回答顏蝶依的問題,他不確定這個看起來知道很多事情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是敵是友,他不得不防。
“江家滅門案驚動了朝廷,便派人前來調查事情的真相原委。被委派前來調查滅門案的官員姓顏,可是來了沒多久,竟然也離奇落水身亡了。”
其實顏蝶依沒打算隱瞞血影什麼,看他連命都不要也要找到八寶吉祥鎖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與這事關係匪淺。也許他們是同一路人,顏蝶依想,說不準還能在血影身上找到這件案子的線索。
“是因為他發現了什麼線索,所以才被人滅口?”
顏蝶依所說的事情,血影並不知道,也從未聽人說起過。他順著顏蝶依的話往下猜測,就見到面前的女子溫婉一笑,點了點頭道,“沒錯,雖然朝廷對外說只是意外,但是誰都知道,他必是被人滅口。可他到底發現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血影聽了顏蝶依的話,心裡便飛快地盤算著,知道此案的內情,顏蝶依顯然是知情者,可以她的年紀,分明不是當事人。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從頭到尾說的都是這位官員如何如何,那麼她必定是跟這位官員有關,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似乎已經理出了些端倪,於是直接開口問道,“你是那位顏大人的親屬?”
“沒錯,”顏蝶依一愣,沒想到這麼快便被猜出了身份,好在她並沒打算隱瞞,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是私生女,從小便不住在府裡,我滿月那天,我娘接到爹的信,說有人要對他不利,要我娘帶我回無錫老家避一避,我娘雖然不放心,但還是去了。後來便接到傳話,說我爹死了,而京城的顏家老小,也在一夜之間不見了蹤影。”
“他們也是被……滅口了?”
血影驚訝地問,他沒想到,江家滅門案,竟然還牽扯了另外一家人!
顏蝶依搖了搖頭,低聲道,“此事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隨我娘住在無錫,直到上個月我娘臨終前,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我答應了她,一定要查明真相,除了還我爹一個公道,也要還江家一個公道。”
“公道?哈哈,什麼是公道?一夜之間江家三十五口人死於非命,至今兇手仍舊逍遙法外,這就是公道?已經過了十八年了,你一個姑娘家,還能查出什麼真相,還他們什麼公道?!”
血影顯得格外不冷靜,他冷笑著看著顏蝶依,仿佛是在嘲笑她。
除了江家的人,不會再有人在提到這樁滅門案的時候,會如此激動。
看到他額角微微跳動,眼眸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顏蝶依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名字。
是了,她終於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我覺得我們攜手,便能還江家和顏家的公道了……”,顏蝶依迎著血影森冷的笑容,挑起唇角來輕描淡寫地一笑,繼續說道,“你覺得如何?江文寒?”
血影絕美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顏蝶依說出的那個名字仿佛魔咒,頓時將他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我不是……”
他失魂般地喃喃自語,那樣子讓人看了不由地心痛,顏蝶依便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江家滅門案的檔案中,謄寫的全都是‘遇難者江氏族人三十六口’,但你卻說‘江家三十五口人死於非命’,可見在你心裡知道,這三十六口裡,有一個其實並沒有死。當年我爹遍尋不著江家的小少爺江文寒,斷定他並未遇害,只是憂心兇手知道他未死而對他不利,所以才將檔案中的三十五口,私自改成了三十六口。所以,你就是江文寒,是不是?”
顏蝶依看著血影有些失神的樣子,緩緩解釋著個中緣由。
她所知的一切,全都是從當年父親寫來的信函中看到的,但對於此案仍是所知甚少。她棲身“夜來香”,也是為了借助邱柏禹的勢力,希望能找到破案的線索。
只是沒想到事情如此巧合,竟然讓她遇上了江家的倖存者。
“江文寒,早已經死了……”
許久,血影終於回過神來,輕歎了口氣,神色卻已經不似之前那麼冷峻,而是透著些許傷感。
十八年前,江文寒便已經死在了那場滅門慘案裡,如今活著的,不是他。
“我姓沐,與江家……無關。”
血影緩緩收刀,轉身,顏蝶依知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便柔聲喊了句“沐先生”,道,“天寒地凍的,不如進屋喝杯熱茶吧!”
她原意本是想要約他聊聊,然而血影只是搖搖頭,冷然道:“沒有那個必要。”
說完邁步便要出門,顏蝶依見他態度極差,心中不忿,便不想就這麼放他離開,於是提高了語調,抬手往地上一指,冷冷喝道,“沐先生要走我不攔著,只是人是你殺的,若你要走,也要先將他安置好了再說!”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有氣勢,血影望了一眼地上已經冰冷的屍體,這會兒雪又下了起來,落下的雪蓋住了大半血跡,他想想對方說的話確有道理,這裡畢竟是姑娘家的住處,不能留下具屍首跟她相對。
他正思索著,顏蝶依已經進屋取了麻袋出來,丟在他面前,顯然是已經替他拿好了主意。
花了好一會兒工夫將屍體裝進麻袋,又簡單清理了地上的血跡,不斷飄落的大雪幫了很大的忙。顏蝶依知道血影身上有傷,雖然嘴上說要他自己收拾,但還是忍不住幫了忙,一邊提議,等天黑了把屍體扔到護城河裡去。
血影見顏蝶依面對屍體依舊從容自若,竟是全然不曾害怕的模樣,記起她幫他止血取子彈,手法乾淨俐落,即使生死關頭也能保持冷靜,化險為夷,臉上雖然還是冷冷的全無表情,可心中已經清楚,她並非尋常女子。
“咚咚,咚……”
兩人剛將屍體藏進柴火堆,門口便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顏蝶依一愣,這敲門聲她已經極為熟悉了,來的是邱柏禹!
“你先去臥房避一避!”
自己這院子不大,又沒什麼東西,唯一能躲人的柴火堆裡還藏著屍首,如果現在讓血影躍牆逃走,以邱柏禹的武功,想必是當場就會被發現。顏蝶依無奈之下推著血影進了自己的臥房,自己匆匆去開門。
“雪這麼大,你怎麼不披個披風?我送你的那條狐狸皮大氅呢?”
來的只是邱柏禹一人,他見顏蝶依只穿著褂襖,臉頰凍得通紅,便立刻解開披風,抖開披在她的身上。
“無妨,只是一小段路而已。”
顏蝶依笑著任憑邱柏禹幫自己披上披風,心中卻是有些慌亂的,生怕他發現自己院子裡的血跡或者是七零八落的腳印。不過邱柏禹仿佛並沒有注意這些,只是在她身邊柔聲說著話:“昨晚原本答應了陪你小酌的,只是臨時有急事耽擱了,一直忙到現在。原本要回去的,結果忽然記著你這兒還存著一瓶上好的花雕,想著想著酒癮就犯了,你應該不會埋怨我大清早跑來你這兒討酒喝吧?”
“當然不會。”
顏蝶依嫣然一笑,心中卻暗暗埋怨,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況且,那瓶花雕昨晚已經用了個一乾二淨,這會兒去哪兒找什麼陳年佳釀讓邱柏禹過酒癮呢?
兩個人各有所想,一前一後進了大廳,顏蝶依忙活著燒熱水泡茶招待客人,邱柏禹悠然坐在桌邊,拿了摺扇在手中輕輕晃著,目光閒不住地四處打量,一邊問道:“你為何還是一個人住?我不是叫菁兒搬過來伺候你了麼?”
邱柏禹的語氣中明顯有些不悅,顏蝶依只是笑道:“我沒讓菁兒來,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要什麼丫頭?”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內室傳來哢嚓一聲響動!顏蝶依正往青花白瓷茶盞裡倒水,聽到動靜手一抖,險些把滾燙的熱水濺了出來!
邱柏禹看到她的慌亂,眼底迅速抹過一絲疑惑的光亮,追問道:“你臥房裡有人?”
顏蝶依故作冷靜地蓋上杯蓋,將茶盞端給邱柏禹,道,“可能窗戶沒關好,風吹了進來吧!”
雖然她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但是目光卻略有些遲疑閃爍,邱柏禹接過茶盞抿了一小口,隨手將茶盞擱在小幾上,抬頭道:“天涼了,吹了風容易受涼,窗子定要關好。”
他說話的語氣暖暖的,溫和如玉一般,令人覺得十分舒適。
見他不再追問,顏蝶依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趕緊回了一句:“我知道的。”
邱柏禹斯文一笑,目光一瞥,道:“茶都喝了,那我的酒呢?”
“你稍等,我去找來,”顏蝶依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起身裝著去尋酒壺,心想一會兒就只能推說實在是找不到,除此之外恐怕是別無他法了。
“那我去幫你關窗……”
邱柏禹說著忽然起身轉向臥房大步走去,顏蝶依聽到他說話的時候,心中一驚,可想要跟上去阻攔已經來不及!
“二少!”
大喊著想要阻止他,然而話音未落,邱柏禹的背影早已經消失在門口,顏蝶依跌跌撞撞地沖進房間,就看到邱柏禹站在床前立住不動,而血影正坐在床上,緩緩系著上衣的扣子。
兩個人面對面,只是血影的目光很沉穩,低著頭,下巴微微凸出一點兒,延展出清晰漂亮的弧線。
邱柏禹的脊背挺的很直,淡漠地望著對面的男人,他如同一株松柏,蒼翠欲滴,迎風佇立。血影沉穩地系上最後一顆扣子,這才緩緩抬頭,眼眸一挑。
兩個人的目光在瞬間對視,觸碰……一個冷傲,一個溫潤,卻互不相讓。
顏蝶依站在門口忽然覺得身體僵硬,不知道該怎麼打斷他們之間這場無聲的對峙。仿佛過了許久,邱柏禹忽然抬手拂了拂雪白的衣擺,極為禮貌地說道,“原來,顏蝶依姑娘這裡有客人,真是對不住,打擾了。”
顏蝶依正心中訝異他的反應為何如此奇怪,就聽到血影冷然道,“打擾了顏蝶依姑娘整晚,這會兒也正打算走了,只是沒想到二少這麼早就來了。”
聽兩個人說話,竟似早就相識一般。
“若早知道沐少在這兒,我便帶幾壺好酒來,借機暢飲一番了!”
邱柏禹笑得自然真摯,但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任誰也聽不出來。
顏蝶依被邱柏禹這一聲“沐少”喊得極為震驚,站不穩便後退了半步。如今在北平城裡,有資格被稱為沐少的僅有一人,便是青幫當家沐義天的養子沐辰秋。
沐義天白手起家,半生戎馬打下青幫在北平的一方勢力,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唯一的遺憾便是娶了十幾個姨太太都沒能生個兒子。沐辰秋是他收養的,但是父子感情深厚,沐爺待他一直視如己出。
沐辰秋少時被送往德國留學,半年前歸國,如今已經統領青幫十二堂,聲勢顯赫,威名遠播。
“二少你說昨晚有事,正好沐少邀約,我便……”,顏蝶依看向沐辰秋,見他的目光一閃,頓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癟了一下嘴,故意做出有些委屈的樣子來。
“沒想到,沐少也對顏蝶依姑娘如此青睞。”
邱柏禹的心中極為不悅,語氣也顯得有些不客氣,聽起來酸溜溜的。
顏蝶依雖然是夜來香頭牌,但向來潔身自好,就算是邱柏禹最多也只是約她小酌談天,沒想到沐辰秋剛回北平不久,竟然就能在她這裡過夜了。
沐辰秋聽出了他話中的不快,輕哼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道:“一切都是蝶依她自願的,我並未有任何勉強。”
邱柏禹一聽這話更為憤怒,他苦苦求而不得的佳人,對方卻不懂好好珍惜。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沐辰秋,開口問道,“蝶依姑娘雖然出自夜來香,但向來潔身自好,不知今日之事,沐少要如何交待?”
語氣淡然,但是話裡卻分明有弦外之音,顯然是逼迫沐辰秋有所表示。
顏蝶依聽懂了他的意思,心中覺得尷尬不已,明明只是為了不讓邱柏禹起疑才說了謊,結果沒想到事情竟然越描越黑。
沐辰秋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他比邱柏禹略高少許,但兩人身形相似,面對面站著,眉目冷峻,各自挾著氣勢而立,一時間讓人感覺竟然不相上下。
果然是個好對手,沐辰秋心裡想著,輕揚眉梢,冷冷一笑道,“我只需向蝶依交待,而無需向你交待。”
邱柏禹也跟著一笑,笑容溫潤明朗,道:“話雖如此,但我身為夜來香的老闆,自然是要替顏蝶依姑娘,向沐少討個交待了!”
“夠了!”
顏蝶依忍無可忍,大吼一聲。
邱柏禹對她是極好的,她不想看到他與沐辰秋之間有絲毫的衝突。此事本就與邱家二少無關,若是這位沐少發了脾氣,帶人去找邱家的麻煩就不好了。
“沐少還是趕緊回府休息吧!”
顏蝶依把身子一側,將手一抬,她仗著救命恩人的身份,料想沐辰秋也不敢將自己怎麼樣。她揚起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懼沐辰秋冷然的目光,從從容容地說道:“關於沐少的青睞……改日,我會登門拜訪,以作答謝!”
沐辰秋的目光一閃,從來沒有見過女子敢於這麼跟他說話,除了……他沉下眼眸,一個白色身影在眼前飄然而過,他眨了眨眼睛,便再沒說什麼,只是低下頭,大步走了出去。
“二少……”
顏蝶依目光從沐辰秋的背影移到邱柏禹身上,輕輕喚了他一聲。
邱柏禹穿的仍是昨晚在夜來香的那一身,白衣翩然,只是肩頭落了雪又化成了水,濕漉漉一片。
顏蝶依轉身拿了毛巾幫他擦拭,邱柏禹抿了抿唇,按住顏蝶依的手,自己接過毛巾擦了兩下。雖然剛剛極為不悅,但他依舊是一臉溫潤平和的表情,仿佛沒什麼能影響得了他的情緒。
“我並不知你……”,邱柏禹輕輕笑了一笑,說了一半便搖了搖頭,“算了,你好生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顏蝶依知道這一下與邱柏禹之間是生了隔閡,不過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釋也是徒勞,她點了點頭,嫣然一笑,“下次我備了好酒,等二少來嘗。”
送走了邱柏禹,顏蝶依終於堅持不住,一個踉蹌坐在了凳子上,扶著桌子大口喘氣。脖子上戴著的掛墜不知什麼時候從領口滑了出來,只是用一根紅繩系著,並不是什麼做工精緻的小物件兒,更像是什麼物件的一部分。
“爹,娘,我已經找到他了……”
顏蝶依抬手緊緊將掛墜握在了手裡,唇角輕輕抖著,喃喃低語。
原以為茫茫人海,找到江文寒是極難的,沒想到天意弄人,機緣巧合之下,竟讓她救了他,還得到了八寶吉祥鎖的下落。
想到這裡,顏蝶依的眼前突然閃過一線光亮,剛剛太過忙亂,竟然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剛剛聽到沐辰秋和那男人的對話,想必悅珍軒的掌櫃一定知道些關於八寶吉祥鎖的線索。既然如此,她要早些去問清楚才好,否則一旦生變,線索就斷了。
想到這裡,顏蝶依飛快地起身收拾打扮妥當,匆忙出門,直奔悅珍軒而去。
悅珍軒是天橋一帶極有名的一家文物鋪子,鋪子並不大,也沒什麼客人。
顏蝶依一進店,便有店員迎上來招呼,她便嫣然一笑回答道,“我有件東西,想請掌櫃幫我看上一看。”
店員見她衣著淡雅但氣度不凡,心中猜想也許是落魄的名門閨秀,拿來的許是名貴的物件兒,不敢怠慢,奉上一杯香茶,匆匆進了內堂喊掌櫃出來。
顏蝶依剛抿了口茶就聽到腳步聲,抬頭便看到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從內堂走了出來,剛剛招呼她的店員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心中已經猜到他就是掌櫃桂叔了。
“不知道小姐帶來的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雙方略微寒暄,分別坐下,桂叔揮退了店員,又將顏蝶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以為她會跟普通客人一樣急著將東西估價出手。可等了半晌見她淡淡微笑並不說話,只是不緊不慢地抿著手中的茶,心想這女子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不知到底是什麼來頭,於是不再客氣,直接開口問道。
“八寶吉祥鎖。”
顏蝶依放下茶盞,將唇角一彎,沒想到桂叔頓時就變了臉色。見他竭力想掩飾那種慌張的感覺,顏蝶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您說笑了,我從未聽過有這麼一件東西。”
桂叔低下頭喝起茶來,顏蝶依目光一瞥,看到他的手都在不自覺地發抖。
“桂叔還未看見我帶來的東西,怕是不該那麼輕易下判斷吧?”
顏蝶依笑盈盈地放緩了語氣道,“還是說,您早就見過了真的八寶吉祥鎖,有人拿了它來請您鑒別,對不對?”
“沒有,沒有!”
桂叔顯得有些沉不住氣,慌亂起來,連著擺了幾下手,又跟著搖頭。
“您先不用急著回答我,桂叔您貴人多忘事,有些事情不記得了也很正常。不過,我覺得您還是應該好好想想……”
語調悠揚地說著,顏蝶依一邊緩緩抬手,將早在掌心裡握著的一疊銀元反扣在桌上,輕輕一拉將它們依次排開,笑道:“您不必緊張,我並不是衙門的人,不會搶您的東西,更不會抓人封店。我只是想問問您,拿八寶吉祥鎖給您看的,那人叫什麼名字?”
說著,將銀元往桂叔的方向一推,秀眉微微一挑,露出一個清雅的微笑。
看著桌上一排亮晶晶的銀元,閃得眼都花了,兵荒馬亂生意難做,平白無故能進這麼一大筆錢當然是極好了,桂叔猶豫了片刻,便把心一橫道,“我只知道他姓梁,是德源洋行的一個夥計。”
“一個洋行的夥計竟然買了土匪雷九的賊贓?您覺得可能嗎?”
顏蝶依不緊不慢地說道,她看得出桂叔說的不是假話,只不過,他沒把事情都說出來而已。
“這……”
桂叔欲言又止,顏蝶依將銀元又往他的面前推了推,道,“您不必擔心,我保證您今天對我說的話,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沒有騙小姐您,確實是德源洋行的夥計拿了八寶吉祥鎖過來,只是聽他說,他是替人辦事的,買雷九賊贓的人,並不是他。只是到底是誰,我實在是不知道了。”
見顏蝶依言之鑿鑿的模樣不像是騙人的,桂叔便不再猶豫,將什麼都說了出來。可惜,他知道的也並不多。
“那您可知道,雷九的賊贓又是怎麼得來的?”
顏蝶依心中略有些失望,跟著又問。
“聽說,是從滄州一個大戶人家裡搶的,那戶人家姓……”
桂叔說了一半,停下來皺著眉頭思索著,似乎是年紀大了記不住事情。顏蝶依安靜地等在那兒,這些線索對於她來說都極為重要,如果知道八寶吉祥鎖這些年來的去處,相信有很多事情便能順藤摸瓜,一併查清楚了。
“啊,對了,是姓……啊!”
桂叔突然一拍桌子,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慘叫!
顏蝶依感覺到刀鋒銳利的氣勁從眼前一閃而過,心中頓時警兆忽現!電光火石間便揮手將茶盞上的杯蓋朝著短刀飛來的方向扔了過去!只可惜稍有偏差,杯蓋噹啷一聲打在牆上塊塊碎裂,短刀卻徑直紮入了桂叔的喉嚨!
殺人滅口!
桂叔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著鮮血滿地,顏蝶依的腦海中驟然浮現出這四個字!她幾乎毫不猶豫地朝著短刀飛來的方向追了出去!
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依稀是個清瘦的輪廓,瞬間便躍入人群中。顏蝶依循著蹤跡追了半條街,終於還是追丟了人,這才想起應該先去看桂叔。
可等到她掉轉頭回悅珍軒時,京師員警廳已經來了人,將現場團團圍住。
悅珍軒外擠滿了圍觀的人。顏蝶依聽到人們議論紛紛,說是桂叔已經當場斃命,見這條線索就這麼沒了,她憤憤地握緊了拳頭憑空一揮。又怕被牽扯進去惹了不必要的麻煩,趕緊拉上披風的帽子遮住大半面容,掉頭匆匆離開了。
回到家時,正好撞見菁兒領著兩個家丁在門口徘徊。
“姑娘你可回來了,這麼冷的天兒您去哪兒了啊?”
菁兒見到顏蝶依便迎上來,見她臉頰凍得通紅,便忍不住問道。
“出去轉了轉,家裡沒吃的了。”
顏蝶依笑道,菁兒聽了又氣又惱,便忍不住數落了起來,“原本二少說了讓我過來伺候您,可您偏不讓,這麼冷的天兒您自己上街,凍壞了可怎麼辦?趕緊進屋,幸好二少讓我送了暖爐過來!”
說著就露出一對尖尖的小虎牙來,她自己穿得也略有些單薄,鼻子尖兒凍得通紅,語氣清脆得仿佛一串串珠子掉在盤子裡,劈裡啪啦不停。
顏蝶依被菁兒數落卻只是安靜地笑,指尖冰涼,可心是暖的。
兩個暖爐燒著炭火,屋裡瞬間便溫暖了起來。顏蝶依脫了披風,撿了塊豌豆黃吃了起來,她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過東西,狼吞虎嚥的樣子讓菁兒又氣惱又心疼。
“對啦姑娘,二少讓我問一聲,今晚沐爺包下了夜來香宴客,想請您跳支舞……”,菁兒念叨了半天,忽然想到些什麼,放下茶杯就問。
顏蝶依聽見“沐爺”兩個字,不知為什麼,眼前竟然浮現出沐辰秋那張極為漂亮的臉來。她記得無意間揭開他面具的那一刻,晨光下他美得傾國傾城。
“好啊!”
無意識地脫口就答應下來,話說完了顏蝶依這才回過神,見菁兒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她竟然因為想到沐辰秋而破了例!
“姑娘你怎麼……”
“沐爺畢竟還是青幫的當家人,我也想在他面前,幫二少掙些顏面的。”
顏蝶依知道菁兒想問什麼,便提早想好了答話,將她搪塞回去。
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她想見的人並非什麼沐爺,而是那個被她所救,卻差點兒要了她性命的沐辰秋。
今晚的酒宴,他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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