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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簡(五):細雨秦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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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簡(五):細雨秦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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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華文驚悚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最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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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胖胖收到一封來自老家重慶大巴山的信──他的二表弟要結婚了!
眾人才知,縱橫解放碑的曹爺曹嚴華,居然是離家出走的!
這還不打緊,更讓人驚訝的是,
那封家書背後,竟藏著新娘無助的求救字句!
於是本堅決不回家的曹胖胖,決定要回老家了。

孰知這一回去,便音信全無,
一萬三不禁聯想起第四幅水影裡,有個送親的轎子,
而曹胖胖便是為了婚禮回鄉,
難道這一切,也與凶簡有關係嗎!?

氣氛詭異的婚禮,來歷成謎的新娘,
青銅罩頂的秦坑,屍疊成山的陷阱。
凶簡彷彿擁有意識,不僅能辨認「鳳凰鸞扣」等人,
還能互相傳遞消息!?

作者簡介

尾魚:熱衷一切奇思怪想的軼聞,相信世界的玄妙大過眼睛,熱愛旅行,尤喜探險,身體跨越不了的險境,就是筆下故事開始的地方。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回到麗江的第八天早上,一睜眼,豔陽高照。
一萬三賴了會床,還是堅持著爬起來——他有任務在身,要去菜市場給鳳凰樓買菜。
這也在預料之中,早知道回來有這遭遇。
五個人當中,只有木代和炎紅砂安穩過關:木代是因為還算是個病人,霍子紅對她小心翼翼,能回來已經謝天謝地。
而炎紅砂是外人,她愛在外面跑多久就跑多久,即便綁了氣球奔月,張叔鄭伯他們也不會剋她,至多建議說:這氣球不結實吧,要不再多綁兩個?
而他們,就絕沒這待遇了。
張叔看見他們時,說:「呦,稀客啊,上次見面,還是十年前吧。」
他和曹嚴華兩個唯唯諾諾,忍氣吞聲,只為遮頭的瓦貼背的床。
終於保住了上下床。
鄭伯那一關也過得艱難——鄭伯的策略是不多話,只是深深看了他們一眼。
無聲勝有聲,看得他們背上根根汗毛直豎。
於是這兩天分外勤快,一萬三包攬了鳳凰樓所有買菜的活兒,馬鈴薯高麗菜羊腿臘肉白米白麵醬油味精,每天中氣十足跟人討價還價,就差常駐菜市場了——聽人說,賣魚的幾個大媽覺得一萬三長得實在不賴,私下裡都叫他菜市場小鮮肉。
曹嚴華則包攬一切灑掃重活,兼賣力招攬生意,兩天下來消耗了三盒金嗓子喉寶,才勉強換來鄭伯臉上的春風一笑。
討生活可真是艱難。
一萬三草草洗漱,唯恐耽誤了時間趕不上早市最新鮮一撥的葷素,左肩挎個大號的紅白藍塑膠袋,右手拉個折疊小推車,裝扮與超市打折期間誓死血拚的大媽一般無二。
他覺得很心酸,不久之前,他還是聚散隨緣酒吧的調酒帥哥,沒事倒騰假酒,泡個美妞,生活別提多輕鬆自在。這才幾個月,別人關注股市變動,他只看菜價漲跌。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從羅韌第一次出現在酒吧?從曹胖胖大放厥詞說他也要開個店,門口還用黃金鑲個道?
從酒吧大廳裡穿過,小推車的車輪咯吱咯吱的。
看到曹嚴華正背對著他,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埋頭吭哧吭哧寫著什麼。
一萬三好奇,鬆開小推車,躡手躡腳走近,居高臨下,伸長了脖子去看。
曹嚴華還是聽到動靜,趕緊把紙翻了過來。
一萬三只看到半句。
聽說二表弟結婚……
於是翻眼看他:「家書啊?」
曹嚴華沒吭聲。
「都什麼年代了還寫信,直接打電話唄。」
「你二表弟結婚,你是不是得回去啊,要不要隨禮啊?」
……
不管怎麼敲打,曹嚴華都像個悶葫蘆。
菜市場風雲變幻莫測,容不得在這兒浪費時間,一萬三沒耐性了:「矯情。」
說完了,拉起小推車離開,一路咯吱咯吱。
曹嚴華繼續寫信。
聽說二表弟結婚,祝百年好合,因在外工作繁忙,無法回家,隨信附上五百塊錢。
落款猶豫了再猶豫,左瞅瞅右瞅瞅,確信沒人看得見,刷刷幾筆,做賊一樣簽下。
然後對折,擼好,塞進信封。
剛封了口,木代從樓上下來,說:「曹胖胖,練功!」
曹嚴華趕緊把信塞進口袋。
木代之前也教他功夫,但並不怎麼用心,像是在教他耍弄花花架子——這趟回來之後,明顯上心許多,甚至還給他畫了一張練功進度表:什麼時候能完整打一套拳,什麼時候能三步上牆,明明白白,仔仔細細。
拿去給一萬三看,一萬三咂舌:「小老闆娘會這麼仔細?」
他斷言木代帥不過三秒:「估計是因為你在南田為她出力,一時感動吧。」
然而不是這樣,她突然真的就變成「嚴師」了——專門找了根細的青竹枝,拿刀精心削細,火烤軟,浸冷水,又塗一層油。
曬乾之後,細細的竹枝韌得像牛皮條,半空虛甩時像馬鞭一樣發出空響。
彼時曹嚴華還蒙昧無知,問她:「小師父,這個拿來幹嘛啊?」
她答:「抽你的。」
曹嚴華覺得自己皮糙肉厚,很看不起還沒筷子細的竹枝,結果很快吃到苦頭,這玩意抽起人來可真疼啊,尤其木代有手勁,嗖呦一下子,快準狠,一記抽在腿肚子上,曹嚴華全身的肉都跟著顫抖哀號。
幾天抽下來,功夫真有長進,對木代也漸漸怵頭,以前會妹妹小師父地叫,現在叫的也少了。
今天的目標是三步上牆。
木代給他做示範,助跑,衝,一腳踩蹬,另一腳就勢借力,長臂一伸,扒住牆頭,用力,起。
她輕盈得全不費力,曹嚴華還沒看清楚,她已經站到後院的牆頭上了。
對他降低要求,今天不求上牆,只要手能扒住牆頭掛十秒就算過關。
曹嚴華試了幾次,一腳踩蹬做得極到位,另一腳完全借不上力,中途張叔經過,還以為木代在教他踹牆,極為不滿:「哪禁得住他這麼踹!」
大日頭底下跑了幾十次,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做得形似,總是差一點:手臂伸出去,怎麼也扒不到牆頭。
曹嚴華快哭了:「小師父,我胳膊短。」
木代把竹枝甩得颯颯響:「這跟胳膊長短沒關係,是你起步蹬低了。」
她站到牆邊,吩咐他:「再來。」
曹嚴華深吸一口氣,助跑,衝,一腳踩蹬。
剛蹬上牆,木代手裡的竹枝在他屁股上狠抽了一下子,曹嚴華屁股一縮,也真見了鬼了,另一腳居然蹬高了,胳膊一搆,真的扒住了牆頭。
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
木代在下頭說:「扒住了,十秒,我說停才能下來。」
原來這十秒才是最艱難的時光,曹嚴華臉憋得通紅,扒住牆頭的胳膊打擺子一樣篩。
木代瞇著眼睛,優哉游哉,近在咫尺,兩重世界。
一低頭,看到地上躺了封信。
撿起來看,字跡歪歪扭扭,地址好長,打頭寫:重慶開原縣大巴山……
木代問曹嚴華:「你的?」
回應她的,是轟然落地一聲響。

臨近午市,所有人都去鳳凰樓幫忙,鄭伯瞅空問木代:「紅砂什麼時候回來啊?」
炎紅砂回昆明去理家裡的一攤爛帳去了,前兩天還打電話跟木代哭訴說那些法律條文怎麼都看不懂,讓她簽什麼她就簽什麼,房子她也不要了,一塊磚都不帶走。
木代回答:「就這兩天吧,據說房子家具抵押出去都嫌不夠,好在那些人跟她爺爺還算有交情,說少那點就算了。」
「以後就來麗江住了?」
「她想來的,在昆明也沒什麼朋友了,來了先跟我住。」
鄭伯噓了口氣:「那敢情好,多一個勞動力。」
木代問他:「羅韌呢,他那邊怎麼樣了?」
鄭伯瞪她一眼:「假惺惺!少裝,他怎麼樣了,妳會不知道?」
木代抿著嘴笑。
羅韌回麗江的第二天就帶著聘婷去了何瑞華醫生開的心理診所。
每天都有電話過來,所以,他怎麼樣了,木代最清楚不過。
何況,偶爾和何瑞華聊天,何瑞華也會談起聘婷。
說:「其實不能說嚴重,只是刺激性事件導致的驚嚇過度。所以暫時,藥物治療和物理治療為主,後續,我想嘗試一下……比較偏門的方式,比如……場景重現。」
木代說:「羅韌不同意吧。」
何瑞華嘆氣:「是啊,即便是我,也擔心會不會弄巧成拙,加重了反而不好,要是她和妳一樣,能有清醒的意識跟我做理性的溝通就好了。」
話題順勢轉到她身上:「我也跟羅韌聊過妳了,問他覺得妳有沒有什麼不同。」
「他怎麼說?」
「他說能感覺到有變化,但是他覺得都合理。」
木代沒有說話。
何瑞華說:「門前空地上,一夜之間造起一幢房子,是人都會覺得吃驚。但如果打地基、砌牆、上梁、封頂,這些一步步在他們眼前發生,也就見怪不怪了——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嗎?」
午市過後,木代朝鄭伯要了鑰匙,帶著曹嚴華和一萬三去了羅韌家裡,先把盛放凶簡的那間屋子清空,所有東西暫時搬到羅韌臥房。
搬缸的時候,曹嚴華和一萬三大氣都不敢喘,微微漾動的水中,四根凶簡上下起伏,一萬三問曹嚴華:「覺不覺得凶簡上的字更亮了?」
曹嚴華回答:「七個被逮住四個了,著急了唄。」

兩點多,事先約好的泥瓦工人開車過來,車後斗裡,滿滿的紅磚水泥。
木代領了工頭進房,向他示意事先用記號筆標注的位置,要求在這裡砌一堵牆,但牆上靠邊的位置留個一公尺見方的口。
這是羅韌之前提的建議,把這間房子隔出一個類似暗室存放凶簡,入口用畫板或者別的什麼遮住——外人看來,只可能覺得屋子偏小,不會想到這樣的老房子會有玄虛。
工程不大,工頭帶著兩個手下很快開工。
木代在屋子裡待著監工,但其實作用不大,反而礙著人家幹活,正狼狽地挪來讓去時,曹嚴華從外頭探進頭來:「小師父,妳看見神棍在群裡發的東西了嗎?」

算起來,這一趟,神棍在函谷關盤桓了不少日子。
他從來沒來過這裡,畢竟這兒不符合他一貫的「審美」喜好,在他看來,須得鬧鬼的、靈異的、嚇死人的地方,才有拜訪和鑽研的價值。
既到函谷關,應該從哪兒入手呢?
不能免俗,買了張靈谷函谷關文化旅遊區的風景區門票,居然要五十塊,好生心痛,好像看到無數香噴噴的肯德基雞翅撲騰騰飛走。
一圈逛下來,看樓看題字看人頭,還數次被人嫌棄是要飯的,又幾次被風景區工作人員以懷疑的目光審視著要求查票。
沒有發現,沒有收穫,出來時,在大門口的介紹上又細看簡介,什麼「一九八七年重修太初宮」、「一九九二年復建函谷關關樓」,原來是古蹟新造,上哪去找兩千多年前的老子痕跡?
神棍好生鬱悶。
托腮苦思冥想時,有兩個外地遊客從邊上經過,兩個人大概也是對風景區失望,有一句沒一句地對答。
——現在這些風景區,看來看去都一樣,真是沒勁。
——要我說,想看真東西,一定要躲開這些有名景點和大開發商,要真正深入民間,偏僻的地方才有精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偏、遠、邊、奇,不正是自己一貫以來的指導方針和路線嗎,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呢?
神棍興高采烈,班車轉廂型車,小皮卡轉拖拉機,沿著想像中的老子出函谷關行進路線,並不怕遇到心懷叵測的打劫者——就他這周身的氣勢,只要把手機藏好了,打劫者大概都會施捨他兩塊錢的。
沿途路過不少打著老子旅遊文化旗號的小門小戶小村,通常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返,鬱悶之下,在群裡發過一條訊息。
——函谷關不好玩。
是不好玩,怎麼也是「望氣竟能知老子,萬古驚塵向此空」的千古第一雄關要塞啊。
這一天黃昏時分,從搭的拖拉機上下來,又到一個村子,村子很小,小山頭上零零落落十來戶,村口的紅磚牆上,灰泥粉刷了一行大字。
老子行停處,文化旅遊村。
應該是縣裡的宣傳部統一搞的,村裡人估計壓根都不知道老子是誰。
神棍爬到山頭,遠眺了一回。
這裡應該距離函谷關風景區很遠了,具體屬哪個省轄神棍也懶得去查,就是覺得,這村子位置很妙。
確切地說,是函谷關這一大塊,位置都耐人尋味。
南依秦嶺,北眺黃土坡,隱隱能望見黃河,如果按照大的地勢來看,正好位於「大興安嶺──太行山脈和祁連──秦嶺山脈」的交合之處,這一帶,現今可能已經不是中國的政治經濟中心,然而在很久以前,華夏之初,那可是起源之地,炎帝、黃帝、九黎一族的競相爭奪之所。
現在富庶的長江中段一帶,那個時候,還只是帝王家無暇南顧的三苗呢。
腳下的黃土都歷史悠長,捧了看,混雜揉撚著無數故事,可惜了,哪家歷史博物館都不屑挖去收藏。
神棍拍拍手,下山。
半山腰,遇到幾個小孩打彈子,大的有十來歲,小的還只穿開襠褲,半趴在地上瞇縫著眼睛瞄準,前襟褲腿全是沾帶的黃泥,看到神棍過來,都好奇地抬頭看他,這村裡,大概很少有外人來。
神棍問:「娃娃,你們村有景點嗎?」
既然是叫「文化旅遊村」,總得有一兩個立得起的景點:譬如經過上一個村子時,村民帶他看了一塊方方正正的大青石,說是老子出函谷關時,倚著這塊石頭休息過,這石頭從此冬暖夏涼——還硬是熱情地讓他摸,摸完了朝他收了五塊錢。
問完了,覺得自己有點文謅謅的,這群娃娃們根本不知道「景點」是什麼意思吧,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沒想到,那大孩子居然聽懂了,說:「有啊,我們村有八卦觀星臺。」
神棍震驚了。
居然不是「老子休息處」、「老子飲牛處」或者「老子摔跤處」,而是「八卦觀星臺」這樣有文化有氣質的名字!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能帶我去看看嗎?」
娃娃們很興奮,簇擁著他往一個方向去,或拽或拉。
下一刻,當八卦觀星臺出現在面前時,神棍覺得自己像是被掃帚迎面撲了一下,掃帚拿開後,臉上還撲簌撲簌往下落灰。
就是一塊石頭,下半截埋在土裡,露出的部分大概臉盆大小,傾斜著,周身長滿青苔,傾斜的下半部分是下凹的,裡頭積了渾濁的雨水,有蚊子的幼蟲在水面上歡快地划來划去。
這叫八卦觀星臺?
一個人站上去都嫌侷促,歪得架個接地望遠鏡都嫌不穩,也好意思起這麼氣勢磅礡的名字?
神棍悻悻跟一群娃娃們告別,大孩子叫栓子,跟在他後面喊:「你沒車走的,太陽一下山拖拉機就不開了。」
竟讓這烏鴉嘴說中了。
神棍在大路口一直等到月亮上了天,唯一經過的交通工具就是一頭驢,還是放養的,經過他時,鼻子裡噴氣,滿臉不屑。
只好又折回山上,也巧,敲開的第一戶就是栓子家。
栓子父母在城裡打工,家裡只他和爺爺老栓頭,鄉下人實在,收了他十塊錢,就給他理出鋪位,還包飯。
晚飯是南瓜粥和烙餅捲青椒,還挺香,神棍捲了烙餅倚著門乘涼吹風。
籬笆院外的小路上走來個黑影,佝僂著腰,近前看,是個老頭,花白頭髮,背著的手裡握了根黃銅煙袋。
老栓頭出來打水,跟那人打招呼:「尹二馬,又去八卦觀星臺睡覺啊?」
語氣裡有幾分嘲諷。
尹二馬像是不曾察覺,回答:「是。」
然後不緊不慢走遠。
神棍心裡一動:這尹二馬給人的感覺,並不像沒見識的鄉下農戶。
老栓頭回過頭,跟神棍解釋:「那個人,也是有毛病,平時說話做事都正常,就是到了晚上會犯病。」
神棍興奮了,犯病就表示事情稀奇、不正常,這正對他的口味。
「怎麼個犯病法?」
老栓頭一邊說一邊嗤嗤笑:「他每天晚上,差不多這時候,就去那個什麼八卦觀星臺,說是看星星。其實好多人撞見過,他就是去睡覺,到那往地上一躺,躺一會,又拍拍屁股爬起來回家,下雨下雪,從不間斷。」
他向神棍尋求認同感:「你說,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這不一定是有病,科學一點的說法叫強迫症,文藝一點的說法叫個人愛好,敷衍一點的說法叫任性。
神棍的心癢癢的,說:「我跟去看看。」
他躡手躡腳跟上。
照明不成問題,山裡的月光都比別處來得亮,照在地上,銀子似的明晃晃。
很快到了那塊所謂的八卦觀星臺。
老栓頭講的半點不差,那個尹二馬煙袋往紮衣服的白色裹布腰帶裡一插,就勢躺了下去,嚴格說來也不是躺,側臥,一動不動,跟上床睡覺沒兩樣。
這叫看星星?
不遠處的神棍納悶地學著他的姿勢扭頭:從這角度,死也不會看見星星吧,視線都被那塊半截埋在土裡的石頭給擋住了啊……
慢著慢著……
神棍回過味來,這尹二馬,其實是在看石頭吧。
正琢磨著,尹二馬已經完事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雙手往背後一背,又不緊不慢原路返回。
覷著他走遠,神棍一溜煙小跑,也到八卦觀星臺,嗖地躺倒,按照記憶中的尹二馬的位置,挪挪扭扭著側臥。
那塊石頭黑魆魆的,像是跟夜色融為一體,但石面上,又有一面亮,像是低角度傾斜放置的一面鏡子。
想起來了,這是石頭低窪處的那些積水。
神棍瞇著眼睛去看。
看著看著,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錯覺:這水面雖然小,但是往深處想,也許把整片天都倒映進去了。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尹二馬這個人,很有點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詩情畫意:他可能真的在看星星,看星星也未必真的要抬頭,低頭也可以的。
冷不防的,水面上泛起一點瑩亮。
不是看走了眼或者光反射的那種亮,就是憑空出現,神棍甚至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今兒晚上月朗星稀,只那麼隱約可辨的幾顆,不可能出現能這麼清晰投射在水面上的大星。
神棍屏住呼吸。
第二點亮隨即泛起,距離第一點有些距離。
那亮,真的像隱在水裡亮度不定的星星,這尹二馬,或許真的是在觀星。
神棍覺得自己是窺探到了什麼秘密,一顆心緊張地怦怦直跳。
第三點,第四點……第七點。
錯次排列,形狀像一把……勺子。
北斗七星?
沒錯,就是北斗七星。
這普通的小村子的一塊石窪裡積的水,怎麼會現出個小北斗的星樣來呢?
神棍驚訝極了,又是興奮又是困惑,他趕緊掏出手機,調到相機模式,對焦。
拍的時候,手還是激動地顫了一下,圖像有點糊,但七個亮點勉強可辨。
剛拍完,水面上的影像又有變動,從他的位置來看,最下頭的三個和靠上的一點亮度慢慢隱去,變成了暗紅顏色,剩下的三點似乎更亮了。
然而這景象也只持續了幾秒鐘。
水面恢復之前鏡亮的一片平靜,有風吹過,泛起幾不可察的漣漪。
神棍從地上坐起來,腦袋上滑稽似的蹭上了好幾根草屑。
興奮之情難以言表,這尹二馬,還真的是在看星星啊。
天色已經很晚,神棍先回到老栓頭家,老栓頭還沒睡,守著電視機啪嗒啪嗒抽煙袋,無比愜意。
神棍問他:「你們村那個八卦觀星臺,什麼來歷啊?」
老栓頭說:「誰知道,打小就這麼叫了。」
他好奇地看神棍:「你們外鄉人,是不是聽這名字覺得雅啊?鄉裡的幹部也說這名字起得亮堂,可我聽著,跟什麼白狗坡、南山坳子是一樣一樣的。」
從小聽到大,天天聽,也分不出有什麼不同。
「就沒人知道個來歷?」
「尹二馬說,有個文化人叫老子,那塊石頭,是老子撂在那的。」
神棍沒再問了,他覺得老栓頭知道的也有限,更多的線索,大概要落實在這個尹二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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