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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我以為生活本身就足以致命,
直到遇見妳,我才明白:愛是最血腥的凶器……

★《星期日泰晤士報》年度小說.《紐約時報》年度重點書.貝禮詩女性小說獎決選入圍
★「現今在世最擅長說故事的人」莎拉.華特絲登峰造極之作
★電影《下女的誘惑》原著《荊棘之城》、「維多利亞三部曲」作者扣人心弦最新長篇
★英國當代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被譽為「二十一世紀狄更斯的傳人」
★三度入圍曼布克獎、兩度入圍柑橘獎
★英國媒體讚為「現今在世最擅長說故事的人」
★英國亞馬遜近半數讀者給予5星完美評鑑、Goodreads書評網站超過50,000筆評分
★青鳥書店店長/蔡瑞珊讚嘆:「這是一本令人驚豔的小說,故事在平淡情節間進入,高潮卻在瞬間發生。開頭像是日常生活發生在身邊的情愛小事,中段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鋪陳,以及屏息已久之後,令人鬆了一口氣的結尾!」

一間見證祕密上演的屋子,
兩個決定鼓起勇氣的女子,
以及她們眼前,即將動搖整座城的那些人那些事……

她倆在命運的引領之下找到彼此,
卻因一場意外成為攜手編織謊言的共犯⋯⋯
如果是恨毀了一切,比恨還要強烈的愛是否更危險?
如果愛情是一間屋子,居住其中的是理想還是殺機?

認識莉莉安之前,
法蘭西絲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就要風雲變色。
曾經滿懷理想的她如今與母親相依為命,
以為今後的生活只剩下家務與帳本,
沒想到莉莉安和丈夫成為家中房客後,她沉寂的心竟就此甦醒。

莉莉安的婚姻生活雖不如意,卻藏不住天真爛漫的活力,吸引著法蘭西絲的目光。
法蘭西絲開始向她吐露心事,包括那段自己親手放棄的禁忌戀情,
莉莉安也漸漸敞開胸懷,習慣在人群中用雙眼尋找著法蘭西絲。
直到某個夜晚,一個吻解答了所有曖昧,慾望的迸發開啟了兩個女子的新人生。
當時法蘭西絲還不知道,一場雨夜裡的意外將徹底扭轉她們的命運,
所有人的未來也將隨著這段甜美戀情的綻放,永遠染上血的氣息。

整座倫敦城都失序了。
警探為了線索奔走,報紙忙於拼湊真相,
她倆卻只能在法庭上嗜血的群眾裡遙遙相望,
渴望這份愛可以重新來過,而「那件事」也從來不曾發生……
如果理想的人生值得不計代價追求,她們還需要為此說多少謊?
如果真愛不該充滿欺瞞和算計,她們願意賠上多少真誠換取幸福?

【愛書人極致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列)

李屏瑤(文字工作者)
紀大偉(作家)
香功堂主(影評人)
胡培菱(外文書書評人)
陳思宏(旅德作家)
陳雪(作家)
蔡瑞珊(青鳥書店店長)
螺螄拜恩(暢銷書人氣作家)
簡莉穎(劇作家)

【國際媒體名家讚嘆:讓你讀得虛脫——】

.又一趟小說的瘋狂之旅……引人入勝的說故事手法!——《觀察家報》

.本年度最懸疑、最引人入勝的小說……讓你連續三個晚上不睡覺,讓你渴望再來一本有辦法繼續保持那麼亢奮的書。——《娛樂週刊》

.打開《房客》,你將立刻掉進莎拉.華特絲流暢、穩健、細膩的文字敘述中……你別無選擇,只能一直讀下去。這本書讓你無法自拔,不管置身何處,你的心思都會跟著華特絲和她的故事……小說前半部看起來像是出自E.M.福斯特之手,接下來又黑暗得像是杜斯妥也夫斯基或派翠西亞.海史密斯,而且越來越讓人不忍釋卷……讀者像搭上一班讓心臟劇烈狂跳的雲霄飛車!——《華盛頓郵報》

.令人欲罷不能的戲劇化情節,精采勾勒出瀕臨重大轉變的倫敦。——《衛報》

.這部小說氣勢磅礴地確立了莎拉.華特絲的地位,她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小說家,以小說的形式記錄了消逝的年代和不為人知的人生。——《星期日泰晤士報》年度小說評論

.《房客》提醒了我,藉由在一個熟悉到簡直伸手就能觸及的世界中的歷險,創造出令人著迷的人物,是多麼高明的一種手法。——《星期日先驅報》

.我很快讀完一遍,讀得呼吸急促。讀完之後,我得再回頭重讀寫得很棒的前幾章。我不愛看歷史小說,但這一本例外。我要等幾個月過去再整個重讀一次,我確定到時的樂趣也不會稍減半分。——《衛報》年度選書

.閱讀《房客》的過程中,從頭到尾都令人激盪不已又難以抗拒!我感覺彷彿是我自己做了壞事,而不是小說中的那些人物。——《星期日快報》

.從階級意味濃厚的背景到個人的種種過失,寫作造詣登峰造極的作家銳利地為這部小說的視野刻畫出了不起的深度。華特絲以一.○的視力看穿她筆下人物的內心世界,難能可貴的敏銳與行雲流水的風格躍然紙上,造就出一部勢必得獎之作。——《蘇格蘭週日報》

.一部令社會不安的傑作……讓你一直讀下去的不完全是劇情本身,這部小說表面上是一個相對不複雜的懸疑故事,但骨子裡暗藏層層疊疊的驚人細節……大師規格的說故事手法!——《標準晚報》

.觀察入微的故事,以後愛德華時代的倫敦為背景,以凶殺、懸疑、瓦解的階級界線、狂熱的女女戀情為題材,像是辛辣版的維吉尼亞.吳爾芙。——《時人雜誌》

.精采,引人入勝……刺激,觀察入微,不厭其詳。」——《地鐵報》

.她給我們一個辛辣的愛情故事,以象徵的手法看到舊秩序之死、傳統丈夫之死,或許也看到一個沒有祕密的愛的新紀元之生。——《獨立報》

.本書在倫敦的喧嚷與塵囂中靜靜落幕,看得出來似乎是在向《小杜麗》致意。幻滅卻又帶有試探性質的希望,對一部野心勃勃、成就非凡的小說來講,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結局。——《星期日泰晤士報》

.《房客》呈現出華特絲備受推崇的寫作特質。就家庭私領域的刻畫而言,這本書正如作者自己對達芙妮.杜穆里埃《蝴蝶夢》的描述,是一部「陰鬱得迷人又引起共鳴」之作,而這也正是作者說過她希望自己能寫出來的作品。——《文學評論》

.華特絲的登峰造極之作,這部小說猶如高燒時的噩夢,讀得你大汗淋漓、渾身虛脫!——《今日美國報》

.一流,令人入迷……忘掉《格雷的五十道陰影》吧,這部小說才是你所讀過最煽情挑逗的作品,但卻絲毫沒有把好品味或老少咸宜的分級犧牲掉……了不起的創作,一本兼具時光機功能的書籍,帶我們回到過去……也帶我們回到自己失落的戀情裡——那種令我們呼吸困難的戀情。——全國公共廣播電台

.精心觀察那個年代的細節和暗潮洶湧的戀情之力作。——《華爾街日報》

.令人脈搏加速的小說,感覺既私密又生猛……即使是在融入類型素材時……華特絲依舊是她那個小說類型的大師,歷史小說改寫為對個人良心的剖析……不容否認的精采!——《芝加哥論壇報》

.好一陣子沒有一本書讓我熬夜到凌晨三點半了,《房客》抓著我不放!——《新聞日報》

.完美到位……同性之間的渴望、對身分政治的反抗,乃至於香豔刺激、偶爾簡直變態的性愛,賦予本書十足的力道。——石板線上雜誌

.從階級的勢利到性愛,本書是舊時代細節的一座金礦——但說到『愛』,那份迫切是不分時代的。——《Vogue》雜誌

.華特絲回到一九二○年代,交出一部感覺像是以一本的價錢買到三本的小說……觀察入微的社會風俗諷刺喜劇……在傳統女性責任的表面下,火熱、禁忌的偷情故事……緊湊的犯罪、推理、懸疑故事,在令人緊張得咬指甲的法庭劇情中達到高潮……要把書放下是難上加難。——《沙龍》新聞網

.單一一本小說兼具心理的緊張、情感的深度和歷史的細節。」——《書頁雜誌》

.美好而騷亂的小說,刻畫個人與社會變遷的複雜,往往還有徒勞……華特絲不只生動勾勒出一次大戰後倫敦社會階級的瓦解,也審視了人性對於目標感以及(如果我們幸運的話)一點點親密感的需求。——影音俱樂部

.故事發生在英國歷史上一個動盪不安的時期,劇情寫得很好、觀察入微……本書及華特絲其他著作的可口盡在其中,正如同法蘭西絲有多麼渴望把她的心交給某個會珍惜的人,我們永遠也無法確定,當她打開最後那道門,她會發現那位女性終究仍是一座絞刑台。——《聖路易郵訊報》

.華特絲……以她的招牌手法將歷史劇、女女戀情、階級間的緊張關係和陰險狡猾的行為編織成一部好看的小說,讀者忽而迫不及待往前翻,想要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忽而又猶豫要不要翻到下一頁,深怕發現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波士頓環球報》

.《房客》的前三百頁屬於狄更斯,但剩餘的部分讀起來像是純粹、一刀未剪的派翠西亞.海史密斯。華特絲召喚這些迥然不同的靈感繆斯聚在一起,說服祂們隨著她的美妙音樂起舞。——《異鄉人週報》

.不同凡響!《房客》是一位藝術家的登峰造極之作……寫出一個既讓你心滿意足、又讓你還想讀到更多的結局,是多麼困難又令人欽佩……感覺就像一段真實的人生在你眼前展開,而這段人生碰巧比多數人生都來得精采刺激。——PopMatters流行文化評論網站

.華特絲總是能把性愛寫得很好,她的新小說也不例外。既火熱、感性又優美,超越低俗的陳詞濫調。——《密爾瓦基前哨日報》

.引人入勝的偉大著作,把你拉進去、陷入劇情之中……華特絲是箇中高手……我們挑燈夜讀,結果只發現自己睜大了眼睛,撐到天亮讀完全書……引頸期待她的下一部懸疑大作。——《週末遊人》雜誌

.香豔刺激、緊張懸疑的歷史小說,別緻而俐落!——《哥倫布郵訊報》

.記得為這本令人如癡如迷的書把你的行事曆空出來,因為你絕對不會想要中斷!——AARP連鎖書店排行榜

.讀來不費吹灰之力……躍然紙上的故事,富有舊時代的細節。——《經濟學人》雜誌

.完全可信的社會實況報導,同時卻又巧妙顛覆了它所闡述的那個年代可惡、短視、思想狹隘的社會規範。——《野獸日報》新聞網

.欲罷不能。它既有驚悚小說的節奏,也有經過詳實考證的歷史小說的氣氛、時代背景和階級意識。——《灣區記者週報》

作者簡介

莎拉.華特絲(Sarah Waters)
一九六六年生於英國威爾斯。著有《輕舔絲絨》、《華麗的邪惡》、《荊棘之城》、《守夜》、《小陌生人》。三度獲得曼布克獎決選入圍,兩度獲得柑橘文學獎決選入圍,曾榮獲《格蘭塔》文學雜誌英國最佳青年作家獎、石牆圖書獎年度作家、英國圖書獎年度作家、毛姆文學獎、CWA歷史犯罪小說匕首獎、浪達同志文學獎,亦為皇家文學學會會士。

華特絲每一部作品都經過龐大的史料研究,以縝密細節堆疊出時代氛圍,在角色的處境中隱約寄託對小人物的理解與對社會不公的剖析批判。其引人入勝的敘事功力往往令讀者欲罷不能,新作每一發表必於暢銷排行榜高踞不下,同時也獲得文壇的高度迴響,堪稱當今英國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其作品獨特的視野與魅力亦受影劇界青睞,BBC數度改編電視劇,二○一六年國際名導朴贊郁將《荊棘之城》改編為《下女的誘惑》,更是一度風靡國際。

《房客》是自《小陌生人》以來暌違多年的最新長篇,書寫一個所有價值瀕臨扭轉的動盪年代,令人心跳加速的精湛文筆與角色面臨的困難抉擇依然讓讀者愛不釋卷。Goodreads書評網站已經累積超過五萬筆評分,英國亞馬遜讀者評價中亦有近半數讀者給予本書五星完美評價。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法蘭西絲發現自己深受房客巴布爾太太吸引,在一次意外的私密談話後,兩人相約到公園野餐。對於這次約定,法蘭西絲莫名地滿懷期待……)

後來,她心想,為這種事興奮不已還真是奇妙。她和巴布爾太太決定了她們的目的地——就在冠軍丘下方的魯斯金公園。那是一個最普通、最小、最不刺激、最乾淨整齊的地方,有花圃和網球場,還有一個供週日樂團表演之用的看臺。但她發現她真的很興奮,而且隨著一天天過去,她感覺巴布爾太太也一樣興奮。她們決定,一場下午茶野餐會可以讓這次出遊更有趣。所以在星期三早晨,她倆在各自的廚房裡,分別準備一點食物。當她換衣服準備出門時,法蘭西絲發現自己煞費苦心地挑選,否決了單調樸素的裙子和上衣,選擇了她通常會等到進城時才穿的時髦亞麻衫,接著耗了一分鐘又一分鐘,試戴不同的帽針,就為了讓她老舊的毛帽有點朝氣。

巴布爾太太是否也煞費苦心?很難說,因為她每一天的穿著都似乎煞費苦心。法蘭西絲在平臺和她碰頭,

發現她就像往常一樣,一身溫暖的色彩和舒服的線條。紫色連身裙、粉紅色絲襪、灰色麂皮鞋、蕾絲手套,還有一頂溫暖舒適、款式新潮的帽子。她手腕上勾著一個有絲線細繩的東西,細繩上還有穗子。法蘭西絲本來以為是個包包,直到她倆一起走下樓梯,她才看到那是一把紙陽傘。她想,巴布爾太太畢竟還是費了心思,因為儘管天氣晴朗,卻也沒晴朗到那個地步;那把陽傘純粹是個裝飾,讓這次出遊更有意思,就當是要去海邊玩似的。突然間,她但願她們是要去海邊——她怎麼沒想到?她應該要更有野心才對。走出家門之後,只花幾分鐘就抵達公園大門,她們乾脆待在後院算了!進到公園之後,電車和汽車的聲音幾乎絲毫未減。

儘管如此,置身樹木之間、走在一條硬實的黃土步道上,而不是在塵埃漫天的人行道上,感覺還是很好。

在一片長草中有藍色風鈴草點綴其間,巴布爾太太停下來,彎身查看,還脫掉一隻手套,伸手畫過看起來昏昏欲睡的花莖。

藍色風鈴草帶領她們來到一座古怪的廢墟,那是一片爬滿了常春藤、獨自聳立的柱廊。這座公園是在法蘭西絲小時候由幾棟大房子的土地拼湊起來的,有時,她覺得它很淒涼。這座公園似乎忸怩又造作。特別是在冬天,這地方會讓人情緒低落。

但她們一邊漫步,她一邊和巴布爾太太聊了一些,或許說出來就破除了它的魔咒,又或許天氣讓情況有了不同;也或許是因為獨自和巴布爾太太在這裡,陽傘在她肩頭煥發著光彩。無論如何,不管是什麼原因,今天的公園有一種她不記得以前有過的魅力。光是它的整潔就似乎很動人,一切都修剪得那麼完美,草坪修得平整,花圃豔麗的花就像蛋糕上的奶油花。時間剛過四點,路人是白日裡無所事事的人,有殘疾人士、剛放學的小孩、帶著學步兒的女人、牽著狗的老紳士。她和巴布爾太太走過散落著花朵的小徑,沿著一座有紫藤垂掛而下的露臺走去。當她們在找安頓下來的地點時,她但願她們帶了一塊毯子來鋪在草地上。

她們倒是找到了一張長椅。她們的包包一打開,立刻就顯露出她倆對野餐該帶什麼的想法很不一樣。巴布爾太太做了手指麵包、三明治捲、小巧的果醬塔,就是那種在女性雜誌裡會有的精緻小玩意兒,法蘭西絲在公車上不時會越過其他乘客的肩頭瞄到一眼。她自己則帶了白煮蛋、花園裡摘的蘿蔔、一小包鹽巴、半條葛縷子籽蛋糕,和一瓶用擦碗巾包起來保溫的無糖茶。不過,一旦她們把食物攤開在一塊格紋布上,這些餐點看起來意外地齊全。「一場完美的盛宴。」她們一致同意,舉杯相碰。

果醬塔幾乎是手一碰就碎了,三明治捲也散了開來,露出黏稠的乳酪夾心。沒關係。手指麵包很好吃,蘿蔔也很脆,白煮蛋的蛋殼俐落地剝了下來,像是脫掉累贅的大衣。撐開來的陽傘為一切蒙上一層酒紅色的色澤。巴布爾太太側坐著,臉頰撐在拳頭上,讓這張長椅顯得像沙發一樣舒服。有一度,她的手腕靠在嘴邊,身體前傾,再次自然地笑了起來;有個男的獨自坐在附近一張長椅上,聽到笑聲轉過頭來。法蘭西絲本來還怕今天會很尷尬,畢竟她倆並不熟識。但她們似乎立刻就重拾星期六下午在陰涼的廚房裡的那份親密,就像撿起一根掉落的針,從下針的地方繼續縫補下去。

然而,那男的看個不停。她冷若冰霜地與他四目交會,他卻嘻嘻一笑。食物都吃完之後,她把蛋殼收拾好,拍掉格紋布上的麵包屑。「要不要再散散步?把公園裡其他地方看一看?」

巴布爾太太微笑道:「樂意之至。」

說實在的,能看的不多。那座正式的小花園裡有一些漂亮的金魚草。池塘裡有鴨子,還有模樣逗趣、毛色髒兮兮的黃毛小鵝。網球場上有兩位年輕女性正在抓對廝殺,打得很好,她們追著球跑時,百褶裙翩翩起舞。

巴布爾太太打網球嗎?不!她太懶了。李奧在沛爾人壽的健身俱樂部會打,他還贏過獎盃。衛小姐呢?

「喔。」法蘭西絲說:「學生時代打過。除了網球,還有袋棍球─很野蠻的一種遊戲。我向來不擅長這些團隊運動,騎自行車或溜冰還比較擅長。有一段時間,坎伯韋爾這裡就有一座溜冰場。」

巴布爾太太說:「我知道。我有時會和我的姊妹們一起去。」

「是嗎?我以前會和我的哥哥、弟弟一起去,直到我父親判定這件事很沒教養,不准我們再去。我們說不定曾經同時在那裡過。」

「這樣想來是不是很奇妙?」

這樣一想,她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們的步伐輕快起來,朝表演看臺邁進,那是一座古色古香、有著紅瓦屋頂的八角形看臺。她們踩過碎石路,爬上階梯,看臺上的木頭地板肯定讓巴布爾太太一時技癢,她緩緩轉圈舞過看臺,優雅地跳起沒有舞伴的華爾滋。

她在欄杆前停住,站在那裡低頭看扶手。法蘭西絲過去加入她的行列,掃興地發現從遠處看來很乾淨的亮綠油漆上刻了惡作劇的圖畫——露出胸脯的女人、貓屁股,還有一些人名:比爾愛艾莉絲、亞伯特和梅、奧莉薇愛西賽爾,只不過西賽爾被畫掉,或許是用帽針劃掉的,改成了吉姆。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那些刻痕,說:「三心二意的奧莉薇。」

巴布爾太太微微一笑,但沒有作答。獨自跳完華爾滋,她的情緒似乎低落了下來。頓時,她和法蘭西絲望著公園,望著眼前沒什麼意思的風景。接著,她轉過身,背靠扶手,抓住洋傘的細繩,心不在焉地把那紅色的穗子在唇邊刷過來、刷過去。由於她看似很滿意於坐在這裡,法蘭西絲也轉過身,靠在她身邊。那是一個很奇怪的休息地點,坐在那裡有點引人側目;但那把舉起來、擋在背後的陽傘,讓人有種享有隱私的錯覺。

當然,公園的氣氛稍後就不一樣了。一到黃昏時分,情侶就會來到這裡,男職員啦、女店員啦,比爾和艾莉絲、奧莉薇和吉姆。巴布爾太太或許也會和她先生一起來這裡,不過,她會嗎?法蘭西絲覺得似乎不太可能。她斜眼望向巴布爾太太,看她以那種百無聊賴的方式,拿穗子掃過她圓潤的下巴和嘴唇。她說:「巴布爾太太,我能問妳一件事嗎?」

巴布爾太太轉過頭,好奇地說:「嗯?」

「妳和妳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法蘭西絲看到她的表情僵了一下。「我和李奧嗎?我們是在戰時認識的,在我繼父的店裡。以前我會幫忙看店,那些日子裡,我的姊妹和我,我們都會幫忙。其中一次放假日,李奧經過店外面。他朝店裡看了一眼,透過窗戶看到了我。」

「就那樣?」

「就那樣。」

「然後呢?」

「哦,唔,然後他進到店裡,藉口說要買東西。我們聊了起來,而我……我並不覺得他特別英俊,他還滿瘦小的,不是嗎?但他有漂亮的藍眼睛,而且又很風趣,逗我笑……」

她說著露出了笑容,但眼神收斂了起來,而且那朵笑容很奇怪,雖然充滿柔情,卻也帶點輕蔑。注意到法蘭西絲還在等她說更多,她聳聳一邊的肩膀。「沒什麼好說的,真的。他請我去喝茶。我們一起去跳舞。願意好好跳的時候,他的舞就跳得很好。接下來,他回到法國,我們開始通信。也有其他男孩子約我出去,但是李奧……我不知道。戰爭對他似乎沒有造成對其他人那樣的影響。他從來不曾受傷,只有擦傷而已。他告訴我他的人生福星高照。他說冥冥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命運為我們挑選了彼此。還有……」她放掉洋傘的穗子。

「我是那麼少不更事。就像妳那天說的:戰爭讓一切都顯得更嚴肅認真。我不認為他真心想娶我,我也不認為我真心想嫁他。」

「儘管如此,你們還是結婚了。」

她伸出一隻腳,蹭著木頭地板上的一個疙瘩。「是啊。」

「可是為什麼呢?如果你們倆都沒有這個意思?」

「事情就是這樣啊,如此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法蘭西絲說:「這種說法還真微妙。兩個人當然不會是無意間就結婚了的吧?」

巴布爾太太聽了望向她,露出一種混和了困窘與其他情緒的奇怪表情,那種情緒可能近乎同情。不過,她以尋常的語調說:「不,當然不會是無意間結的婚。」她把腳收了回來。「我只是在胡言亂語。可憐的李奧!他的耳朵現在一定像火燒一樣,對吧?就當我今天沒說這些話吧,他和我……我們昨晚有點口角。」

「哦。」法蘭西絲說:「真抱歉。」

「沒關係。我們老是起口角。我以為只要離開佩肯瑞就不會再吵了,但結果還是繼續吵。」

這點簡單的陳述以及巴布爾太太那副據實以告的平淡口吻,讓法蘭西絲感覺很不妙。有幾秒鐘,她苦思著要回什麼才恰當。最後,她努力想讓氣氛輕鬆起來,帶著一抹微笑及一種下結論的口吻道:「唔,我那在約克郡的祖母說過,婚姻就像彈鋼琴,有時和諧,有時走調。或許妳和巴布爾先生的婚姻就像那樣。」

巴布爾太太回她一笑,但那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垂下目光,注意到她們靠著的欄杆上有個什麼東西。

她伸手去摸,喃喃說道:「這就是婚姻,衛小姐。這就是婚姻,錯不了。」

原來,她在扶手上發現一道油漆掀起的刮痕,露出了底下幾層比較老舊的顏色,甚至是最底下赤裸原始的木材。她撫著那道瑕疵繼續說:「一切都很平順的時候,妳不會去想所有的顏色;要是去想,妳會發瘋的。妳只想最上面那層顏色,但底下那些顏色還是在那裡,沒有改變。所有的爭吵,所有的惡意。三不五時,如果有什麼事情掀開了那些裂痕,妳就沒辦法不去想。」她抬起頭,頓時不自在起來。她又變回尋常的語調,說:「不,千萬不要結婚。衛小姐,隨便問一個做太太的吧!不值得。妳不知道妳多幸運,單身,來去自如……」

她住口了。「哦,請原諒我。哦,我不該這麼說的,說什麼幸運不幸運。哦,我真蠢。」

法蘭西絲說:「但妳是指什麼呢?」

「我想都沒想就說出口。」

「想什麼呢?」

「唔……」

「嗯?」

「唔,我有印象……或許我誤解了,不過,星期六那天,我們坐在廚房的時候,妳不是說妳訂過婚,然後……?」

法蘭西絲說過這種話嗎?不,她當然沒有。但她確實說了什麼,現在她想起來了——漫不經心,脫口而出,是關於一次求婚,對吧?一次失望?一次落空?

陽傘還是撐在她們肩膀後面,將她倆遮掩起來。這是交心的一刻,這是把話說清楚的一刻。但,她心想,要怎麼解釋呢?怎麼回答巴布爾太太善良而浪漫的推測?她的推測一方面大錯特錯,一方面卻又如此接近事實。到頭來,她什麼也沒說。當然,她的沉默為她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心想,這不算是個謊話。但她也知道,

那其實就是個謊話。

這一刻讓她倆之間產生了一點點距離。她們默默不語,肩並肩坐在一起,靠得很近,感覺很溫暖,但她感到這一下午的愉快氣氛已經被戳破,開始洩氣了。

就在這時,彷彿被召來把她們的最後一絲親密給趕跑似的,有個人冒了出來,是個男的,獨自一人踱到看臺上,戴著草帽向她們點了點頭,接著固執地在距離幾碼處流連不去,假裝看風景。法蘭西絲別過臉去。巴布爾太太低頭坐著。但他不時就往她們這裡看,法蘭西絲可以從眼角瞥見他。他不斷朝她們拋來目光,他一定自以為在「送秋波」。

她開始覺得那一道道秋波就像蒼蠅的嗡嗡聲。忍了一分鐘之後,她悄聲說:「我們要不要找別的地方坐?」

巴布爾太太頭也不抬地說:「因為他嗎?哦,我不介意。」

她倆的低語把那男的引了過來,他靠得更近,開始像個藝術家似地打量著她們,彷彿他是什麼構圖大師。

「話說,要是我有個相機就好了!」他在一個假想的三角架旁彎下身來,按下閃光燈。法蘭西絲的表情惹得他哈哈大笑。「妳不想拍張照嗎?我還以為所有的年輕小姐都愛拍照,尤其是漂亮小姐。」

「我們該走了吧?」她又問了巴布爾太太一次,這次是以尋常的口吻問。

那男的提出抗議:「急什麼呢?」

法蘭西絲站了起來。他看出她是真的要走,便靠得更近,用一種意有所指的語氣說:「妳們的野餐還愉快嗎?」

她一聽不禁正眼直視他。「什麼?」

「依我說,妳們吃得很愉快。依我說,妳們的野餐也被吃得很愉快。」他的目光跳到巴布爾太太身上,嘻皮笑臉地說:「直到看到妳朋友吃她的蛋之前,我從沒想過一顆白煮蛋會讓人這麼嫉妒。」

他就是稍早看著她倆的那個男的。他一定看著她們吃完野餐,之後就一直尾隨她們,從長椅到花圃,從花圃到池塘,從池塘到網球場,再從網球場到這裡。當然,紅色的洋傘讓她們很難被忽略。這肯定不是巴布爾太太帶這把陽傘出來的原因吧?這不是她想要坐在這裡的原因吧?專挑這個讓人一覽無遺的地點?

不,當然不是。她盡其所能忽視那個男人。她低著頭,臉漲得通紅。他也低下頭,意圖直視她的眼睛。

「不想玩玩嗎?」

「喂,滾開,聽到沒有?」法蘭西絲說。

他賊頭賊腦地看她一眼,接著撇下嘴角,又對巴布爾太太說起話來:「妳的好姊妹好像不太喜歡我欸,我不明白為什麼,妳明白嗎?」

法蘭西絲說:「滾,她也不喜歡你。滾!」

他又僵持了一下子。但他針對的是巴布爾太太,而她說什麼也不肯抬眼迎視他。最終,除了放棄她們兩個,他也別無他法。他縮起肩膀,假裝發了一陣抖,還是對著巴布爾太太說:「我好害怕哦!」但他的頭朝法蘭西絲的方向撇。「這娘兒們是個鐵娘子,對吧?」

沒人回應他。他走開了,拿出一根香菸,又拿出一個打火機,點燃火焰,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彷彿他爬上

看臺來只為抽根菸。但他的態度中已經沒有那種調戲的意味,一會兒過後,他飄回他先前在欄杆前的位置。再一會兒過後,他離開了看臺。

巴布爾太太的姿態放鬆了。她看起來很難為情,一副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但也很欽佩地笑了。「哦,衛小姐!妳真是個狠角色!」

「哼!」法蘭西絲還是火冒三丈地說,「為什麼只因一個蠢蛋自以為是萬人迷,我們美好的一天就要被毀掉?」

「我通常只是不理他們。他們最後總會走掉的。」

「但妳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不理他們呢?妳知道他跟蹤我們嗎?瞧,他在那裡。」她看著那男的在公園晃來晃去。「毫無疑問,他去找其他可憐的女人試試他的魅力了。我希望有人給他一拳。『鐵娘子』,好像這字眼是一種侮辱似的!老實說,換作是我年輕一點的時候,我自己就很有可能給他一拳。」

巴布爾太太還在笑。「我也覺得妳會。」

法蘭西絲說:「這種情況,我還真有可能。妳知道,我被人控告過,因為我拿我的鞋子去丟一個國會議員。」

巴布爾太太笑不出來了。她說:「妳才沒有,我不相信。」

「我有,而且和另外三個女孩在警察局裡關了一夜。我們在一場政治集會上鬧事。現在連我都很訝異我們怎麼有那種勇氣。所有的群眾都反對我們。不過,我不該丟東西的。我們應該是和平主義者才對。」

「妳們後來怎麼了呢?」

「哦,告訴撤消了。國會議員聽說我們的父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不想登上報紙版面。但第二天一早,我得回家去對我父母解釋整個來龍去脈,他們還以為我被白人人口販子拐走了。」她站起來,這段往事讓她精神抖擻。「無論如何,穿著女警的鞋子出現在家裡還是很值得,只要能看到我父親那副表情!左鄰右舍也很享受那一幕。我們要不要走了?」

她弓起手臂,開玩笑地擺出一副紳士的姿勢,但巴布爾太太挽住她的手臂,讓她把她拉起來站好,站穩時她又笑了出來;在那之後,保持手挽著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她們步下階梯,走到陽光底下,想著接下來要去哪裡。和那個癡漢的偶遇讓今天這個日子又有了光彩。

但她們注意到時間。不知不覺間,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她們考慮要回網球場,再看那場比賽最後一眼,但最後,她們不甘不願地決定是時候回家了。她們爬上公園的坡道,再次停駐,欣賞那些藍色風鈴草;接著就回到滿是塵埃的人行道上了。

一路上,她們都手挽著手,只有在急忙穿越繁忙的馬路時才和彼此分開。但到了對街以後,開始爬上冠軍丘時,巴布爾太太停頓了一下,把陽傘換到另一邊的肩膀上,並繞到法蘭西絲的左邊,而不走在她的右邊。她的舉動讓法蘭西絲很困惑,但接著她就明白她在幹嘛了。她要換到內側去,讓法蘭西絲擋在她和車流之間,就像當她和一位男性同行時,出於本能可能會有的做法。

再走個兩分鐘,她們就回到家了。法蘭西絲拉開院子大門的門閂,帶頭走了進去。

她們一起爬上階梯,巴布爾太太一邊爬一邊打呵欠。

「太陽曬得我昏昏欲睡的。衛小姐,妳接下來要忙什麼呢?」

「我要開始想我母親的晚餐了。」

「而我要開始想李奧的晚餐。哦,要是晚餐能自動煮好就好了!要是地板、地毯和瓷器─要是一切的一切都會自己打理好就好了。世人還以為愛因斯坦先生可能會發明個幫忙做家事的機器出來,對吧?而不是誇誇其談說時間怎樣怎樣,扯一些沒人聽得懂的鬼話。我敢說我知道愛因斯坦太太對那一切的看法。」

她一邊說,一邊將陽傘掛上衣帽架,接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她的蕾絲手套脫下來。

但當她把兩隻手套都脫下來以後,她把手套抓在手中,停在原地。她和法蘭西絲看了看彼此。

法蘭西絲說:「我很享受我們的野餐。」

「我也是,衛小姐。」

「我們應該改天再去一次。」

「好哇,我很樂意。」

「這樣的話……唔,我在想妳要不要考慮叫我法蘭西絲就好了?」

她看起來很欣慰。「這我也很樂意。」

「但我該叫妳什麼呢?我還是叫妳巴布爾太太好了,如果妳覺得這樣比較好。」

「哦,我希望不要!我從來就討厭那個稱呼,像是一張全家福卡片上的署名,不是嗎?我想妳可以叫我小莉,我的姊姊妹妹都那樣叫我,但……不,別叫我小莉,李奧說小莉讓我聽起來像酒吧裡的女服務生。他都叫我莉莉。」

「莉莉、小莉……我可不可以叫妳莉莉安就好呢?」

「莉莉安?」她訝異地眨眨眼。「幾乎沒有人叫我莉莉安。」

「我很樂意叫妳一個幾乎沒人會叫的名字。」

「是嗎?為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法蘭西絲說:「不過那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很適合妳。」

確實,這是一句恭維話。在這種情況下,它若不是恭維話,還會是什麼呢?她們隔著一公尺的距離,在平臺相對陰暗的光線底下,在說完這話之後的沉默裡,她們之間又起了另一波變化,那種小小的化學催化作用……巴布爾太太再度陷入猶豫,接著,她露出微笑,垂下頭來。法蘭西絲心想,彷彿她拿別人獻的殷勤沒有辦法,只能接受它、吸收它,即使是一名女性對她獻的殷勤。

「妳真有趣,衛小姐。」她輕聲說道:「好,請叫我莉莉安吧。」

下一刻,她們就各忙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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