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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結姊妹(I)真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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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結姊妹(I)真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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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她握有足以改變世界的魔力,
但只有「他」,能夠成為她的動力!

入圍「世界奇幻獎」、「軌跡獎」!

榮登今日美國報年度暢銷排行榜TOP 3!美國獨立書商協會推薦書單TOP 10!
Amazon書店、Goodreads書評網當月首選,讀者★★★★驚豔盛讚!

沒有人能欺騙她,她能看穿所有虛假的謊言。
沒有人能隱藏自己,她能讀出最幽微的心思。
她們彼此相伴,也彼此牽繫,
但得天獨厚的巫力究竟會保護她們,還是傷害她們?

薩菲是「巫界」裡絕無僅有的「真相師」,沒有什麼謊言瞞得住她。魔力會在她的心中低鳴,告訴她這句話是真的;或在脊椎上捲曲,告訴她眼前的幻象是假的。她的能力價值連城,甚至會惹來殺身之禍,這也是為什麼她必須隱瞞自己的身分。
伊瑟是少數知道秘密的人之一,她是薩菲的「繫結姊妹」。六年前,十二歲的伊瑟救了薩菲一命,兩人從此成為至交。伊瑟是一名「思線師」,她能從人們頭上的七彩思線,看穿潛藏內心的情感和思緒。
然而擁有不死之身的「血巫師」艾德溫終結了姊妹倆無憂無慮的日子,艾德溫透過血液嗅聞出薩菲的真實巫力,而一旦被血巫師盯上,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所遁形。於是薩菲的叔叔艾隆與紐博納王國的王子米瑞克以訂立貿易合約作為交換,要求米瑞克搭載薩菲和伊瑟渡海前往安全的地方。
精打細算的米瑞克本以為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生意,沒想到薩菲的身分引來兩大帝國的追擊,也讓他自己和船員陷入莫大的危險中。薩菲因此和米瑞克不時陷入爭執,彼此針鋒相對,但就在這時,伊瑟卻看見他們頭頂上的思線竟開始相互糾纏,結成獨一無二的鮮紅色「心繫」……

作者簡介

蘇珊.丹納德 Susan Dennard
出身於美國喬治亞州的小鎮。她曾經是海洋生物學家,走遍世界七大洲中的六大洲(她總有一天會來亞洲!)。而在經歷過漫漫長路後,如今她是一名全職小說家與寫作老師。
蘇珊目前和丈夫以及兩隻狗住在密西根州。寫作以外的時間,她經常帶狗散步、探索天然潮汐池、在道場上留下新的瘀傷,並且活躍於社群網站上。在她的部落格、推特,或者關於書籍和寫作的線上週刊專欄「不適應者和做白日夢的人」都可以找到她的蹤跡。

造訪作者的網站:www.susandennard.com

書摘/試閱

1

事情的進展糟得不能再糟。
薩菲雅.海斯卓在倉卒之中計畫了這場打劫,但沒有哪個部分是照著計畫走的。
首先,薩菲和伊瑟等待的目標不是那輛豎著閃亮金黃旗幟的黑色馬車。更糟的是,這輛該死的馬車旁邊還跟著八隊衛兵,正因為中午的陽光而眨著眼睛。
再者,薩菲和伊瑟根本無處可逃。她們所在之處是一塊石灰岩,下頭塵土飛揚的道路是通往凡涅薩市的唯一路線。這塊灰色石頭突出在路面上方,而道路俯視著綠松石色的大海。洶湧的海浪和狂暴的風拍打著七十英尺高的懸崖。
還有第三──真正讓她感覺心頭一涼──一旦衛兵們踩上她們設下的陷阱,引爆埋在裡面的火罐……唔,這些衛兵們將會翻遍這懸崖的每個角落。
「該死啊,小伊。」薩菲啪地放下望遠鏡。「每一隊都有四個衛兵,八乘上四是……」她的臉皺了起來。十五、十六、十七……
「三十二。」伊瑟淡淡地說。
「三十二個去他媽的衛兵帶著三十二把去他媽的十字弓。」
伊瑟只是點點頭,輕輕掀開棕色斗篷的帽兜。太陽照亮她的臉蛋。她跟薩菲是完美的對比:子夜黑的頭髮對比薩菲的淺金髮絲、月白的肌膚對比薩菲的棕褐膚色、榛子色的眼睛對比薩菲的藍眸。
伊瑟扯開望遠鏡,榛子色的眼睛現在轉而盯著薩菲。「我不想講『就跟妳說了吧』──」
「那就別講。」
伊瑟接著說下去,「──但是,他昨晚跟妳說的全都是謊話,我們差不多可以確定他對普通的牌局沒有興趣。」伊瑟伸出兩隻戴著手套的指頭。「他今天早上沒有從北邊的高速公路離開鎮上,而且我敢說──」她比出第三根手指,「他的名字甚至不是凱登。」
凱登。要是……不,當薩菲找到那個深輪廓騙子,她會打斷那張該死的完美臉龐上的每一根骨頭。
薩菲低聲哀號著把頭砸向石頭。她的財產全輸給他了。不只是其中一些,是所有的錢。
昨晚當然不是薩菲第一次把她的──和伊瑟的──存款全部賭在一場牌局上。但又不是說她從前曾經輸過,因為俗話說得好,別想騙過真相師。
而且凡涅薩市賭注最高的塔洛牌局裡,用單吊一局的玩法可以贏到的錢,足夠讓薩菲和伊瑟買下一個屬於她們自己的地方。伊瑟不需要繼續住閣樓,薩菲不需要再跟行會大老借用他家不通風的客房。
但是命運弄人,伊瑟不能參加薩菲的牌局──她的血統被禁止涉足高級旅店,但牌局就是在那進行。而沒有她的繫結姊妹在身邊,薩菲變得容易……犯錯。
特別是有著強壯下顎線條、譏誚巧舌那種類型的錯誤,他不斷地奉承薩菲,不知怎地就躲過了她的真實巫力。事實上,她在旅店附設的銀行領取彩金的時候,她沒有看出這深輪廓騙子暗藏禍心……深輪廓騙子勾住她的手臂,領著她踏入溫暖的夜晚時也沒有……當他傾身在臉頰印上一個純潔但狂野得令人興奮的吻時也沒有。
我永遠不要再賭了,她發誓,腳後跟有節奏地敲打著花崗岩。還有我永遠不會再跟人調情。
「如果我們打算逃跑,那麼我們就需要在他們踏上我們的陷阱之前行動。」伊瑟打斷薩菲的思緒。
「還用妳說。」薩菲瞪著她的繫結姊妹,後者正透過望遠鏡看向逼近的衛兵。風拍打著伊瑟的黑髮,吹起從辮子中散落的髮絲。遠方一隻海鷗發出難聽的尖叫:咕依、咕──依、咕──依!
薩菲恨海鷗;牠們總是在她頭上大便。
「還有更多衛兵。」伊瑟咕噥著,海浪幾乎淹沒了她說的話,但她接著提高音量說,「又有二十個衛兵從北邊過來了。」
在那短短的瞬間,薩菲覺得喘不過氣。即便她和伊瑟有辦法應付完那三十二名跟在馬車旁的衛兵,在她們能逃走之前,還會碰上另外二十個衛兵。
薩菲的肺部猛地炸開,舌頭滾出她所知道的每一句髒話。
「我們只有兩個選項。」伊瑟打斷她,迅速回到薩菲身邊。「我們可以自首──」
「踏過我奶奶爛掉屍體再說吧!」薩菲鄙夷地啐了一口。
「──或者想辦法在他們踏上陷阱之前靠過去。然後我們只要厚著臉皮從他們中間穿過去就行了。」
薩菲瞥了一眼伊瑟。她的繫結姊妹的面容一如往常的平靜,表情一片空白。在她臉上唯一看得出壓力的是她長長的鼻子──每隔幾秒就抽動一下。
伊瑟一邊把帽兜拉回原位,陰影再次籠罩著她的臉,一邊補充,「只要我們穿過他們,我們就照慣例進行。現在快走吧。」
薩菲不需要其他人來提醒她快點──她當然會趕快──但她嚥下反駁。伊瑟只是,又一次地,試圖保護她們的藏身處。
還有,如果薩菲必須再聽到一次「就跟妳說了吧」,她就要掐死她的繫結姊妹,然後把她的屍體拿去餵寄居蟹。
伊瑟的腳踩上碎石路,薩菲敏捷地蹲伏在她身邊,塵土濺上靴子──她靈光一閃。
「等等,小伊。」薩菲一陣忙亂地晃晃斗篷。接著拿起防身用的小刀迅速地劈、撕、劈,她割掉帽兜。「裙子和頭巾。我們看起來像農民的話應該比較沒有威脅。」
伊瑟瞇起眼睛。她跳到地上。「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臉就會比較明顯。盡可能多沾點土上去。」就在伊瑟把臉抹成黯淡的土棕色時,薩菲攤開帽兜裹起頭髮,然後把斗篷綁在腰上。她一把棕色的斗篷塞進皮帶裡面,並且仔細藏起下面的劍鞘之後,就接著也在臉頰抹上厚厚的灰塵和泥土。
兩個女孩一下子就準備好了。薩菲快速檢視了一下伊瑟……這個偽裝很好。夠好了。她的繫結姊妹看起來就像個村姑,而且非常需要洗個澡。
薩菲快步繞過石灰岩的邊角,伊瑟緊跟在身後,她屏住呼吸……然後急促地喘了口氣,她總是無法慢慢來。衛兵們距離埋藏火罐的地方還有三十步遠。
薩菲朝著面前一位留著八字鬍的衛兵胡亂地揮手。他抬起手,其他衛兵立刻停了下來。然後,衛兵們一個接著一個舉起十字弓對準兩個女孩。
薩菲假裝沒有注意到十字弓,當她走到標示著陷阱所在地的那堆灰色鵝卵石,她盡可能地輕輕一跳,清掉了它們。就在她身後,伊瑟也做了同樣的、幾乎感覺不到的跳躍。
接著那位八字鬍先生──顯然是帶隊的──舉起他自己的十字弓。「站住。」
薩菲照著他所說的,拖著腳停了下來──還在盡可能地把土蓋到腳上。「嗯嘎?」她問,這在阿列陶宛語中表示是的。說起來,如果她們要假裝成農民,她們也有可能是移民過來的農民。
「妳會講多蒙提話?」隊長詢問道,先看了看薩菲,然後看著伊瑟。
伊瑟笨手笨腳地站在薩菲雅身邊。「我們縮。一顛顛。」以薩菲雅曾經聽過的來排名,這簡直是伊瑟講過最糟糕的阿列陶宛腔。
「我們……有麻煩了?」薩菲抬起雙手,擺出了通用的投降手勢。「我們只是要去凡涅薩市。」
伊瑟突然戲劇化地咳了一下,薩菲很想掐死她。難怪伊瑟永遠負責下手扒竊,然後薩菲負責擾亂注意力。她的繫結姊妹在演戲方面爛透了。
「我們需要一個城裡的治療師。」薩菲趕在伊瑟發出另一個離譜的咳嗽聲之前說道。「以免她得了瘟疫。你也知道,我們的母親就是這麼死的,還有噢噢噢,她最後那段日子咳成那樣,那麼多血──」
「瘟疫?」衛兵打斷了她。
「噢對啊,」薩菲會意地點點頭。「我妹妹病得很重。」
伊瑟又咳了起來──不過這次的很有說服力,薩菲真的嚇了一跳……然後她拖著腳步向她走去。「喔,妳需要一個治療師。來吧!過來。讓姊姊幫妳。」
那名衛兵已經沒在管兩個女孩了,他回過頭,對著他的手下吼著:「恢復隊形!繼續前進!」
石子路嘎嘎作響,腳步聲如同擂鼓一般。兩個女生費力地繼續前進,穿過那些皺著鼻子的衛兵們。看得出來沒人想得到伊瑟身上的「瘟疫」。
薩菲才剛牽著伊瑟經過黑色馬車,馬車的門就砰地大開。一個皮膚鬆弛的老男人探了出來,他身上穿著鮮紅色的衣服。皺紋在風中晃動著。
那是黃金行會的頭子,一個名叫約路奇的人,薩菲遠遠看過他一次──就在昨天晚上的那間店裡,真的!
不過這位年長的行會頭子顯然沒有認出薩菲,匆匆一瞥之後,他提高了他刺耳的嗓音。「艾德溫!把這兩個外國來的髒東西弄走!」
一個穿著白衣的人從馬車後輪那兒走了過來。他的斗篷被吹得鼓起,雖然帽兜還是遮著他的臉,但橫過他胸口飾帶上的刀,還有別在腰上的劍,都一覽無遺。
他是迦勒溫僧侶──自幼就被訓練來殺戮的傭兵。
薩菲僵住了,她想都沒想就鬆開了抓住伊瑟的手臂,伊瑟安安靜靜地跟在她的後面。衛兵隨時都有可能踩上她們設下的陷阱,而這裡是她們的預備位置:啟動。完成。
「阿列陶宛人。」那位僧侶說。他的聲音很啞,但不是因為年紀大了──是因為很少說話。「哪個村莊來的?」他朝著薩菲前進了一步。
她必須對抗著想退縮的衝動。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像是從脖子後被抓起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份不安讓她的真實巫力猛地爆發出來。
並不是他所說的話引爆了薩菲的魔法,是他的存在。這個僧侶很年輕,但他有什麼不太對勁。太過冷酷──太過危險,絕對不能信任他。
他拉下帽兜,露出蒼白的臉孔和短短的棕髮。然後,就在僧侶嗅著薩菲頭部附近的空氣時,一圈紅色環繞著他的瞳孔。
薩菲的胃一沉。
血巫師。
這個僧侶是個要命的血巫師。那是傳說中的人物,據說有辦法聞出人類的血液──聞出他們所持的巫力──即使相隔整片大陸也能夠追蹤目標。如果他盯上薩菲或是伊瑟的味道,那麼她們就有了很大、很大的──
砰、砰、砰!
火罐裡面的炸藥引爆。衛兵們踩到陷阱了。
薩菲立刻行動──那名僧侶也是。他的劍出了鞘;她拿起了刀。她擊中他的刀鋒,擋開攻勢。
他回過身,撲了過來。薩菲往後退,她的小腿撞上伊瑟,但伊瑟流暢地跪下──薩菲從她的背上滾過。
啟動。完成。她們倆就是這麼戰鬥、這麼過活的。
薩菲團身之後站好,抽出她的劍,同時伊瑟哐噹一聲拿出彎月形的長柄鐮刀。在她們身後遠遠地響起更多爆炸聲。喊叫聲越來越大,馬匹踢著腳嘶鳴。
伊瑟轉向僧侶的胸口。他往後跳開,站上馬車的輪子。薩菲以為自己逮到他分心的片刻,不過僧侶卻放低了身體朝她而來。
他很強,是她遇過最厲害的對手。
但薩菲和伊瑟更厲害。
就在伊瑟旋身進入僧侶的移動路線上時,薩菲正好剛脫離攻擊範圍。一道金屬快速旋轉的模糊光影之後,她的長鐮刀削進他的手臂、他的胸口、他的腹部──接著她就像一陣龍捲風颳了過去。
薩菲等著,看著不可能成真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在眼前上演:僧侶的身上每道傷口都在她眼前癒合。
現在不用懷疑了──這個僧侶就是去他媽的血巫師,這活生生就是薩菲最恐怖的噩夢,於是她做了唯一想得到的事:她朝著僧侶的胸口丟出自己的刀。
刀子噹地穿過他的肋骨,深深戳進他的心臟。他跌跌撞撞地前進,膝蓋著地跪倒──他的紅眼緊緊盯著薩菲,嘴唇向後扯了一下,低吼一聲,把刀子從胸口扯出來,傷口噴出鮮血……
然後,開始癒合。
但薩菲沒時間再攻擊一次,衛兵們回來了。行會頭子在馬車裡尖叫著,馬匹發狂地奔馳。
伊瑟飛奔到薩菲身前,迅速揮動鐮刀打掉破空飛來的兩支箭。然後,有那麼短短一會兒,馬車幫女孩們擋住了衛兵。只有血巫師看得到她們,雖然他伸手去拿刀,但他動作太慢了。用魔法療傷讓他筋疲力竭。
但他在微笑──微笑,就好像他知道什麼薩菲不知道的事情,好像他有辦法,也將會追捕她,然後讓她為此付出代價。
「快點!」伊瑟扯著薩菲的手臂,拉著她往懸崖邊衝過去。
至少這是她們計畫中的一部分,至少這件事她們練習過那麼多次,就算是閉著眼睛也可以完成。
就在第一波十字弓的箭簇射進她們身後的路上時,她們跑到了這條路靠海的那側,那些高度及腰的大石頭邊。
她們收劍入鞘。然後兩個跳步之後,薩菲越過了石頭──伊瑟也是。另外一邊,懸崖直衝而下,矗立在轟隆作響的白色浪花中。
兩條固定在木樁上的繩索等著她們,木樁深深插在地上。這次脫逃用上了遠超過她們設想過的速度和力氣,薩菲抓過繩子,把腳勾進尾端的繩圈裡面,握緊頭部高度的繩結……
然後縱身一躍。


2

 

薩菲彈出去,風呼呼地吹過她的耳朵,灌進她的鼻子……朝著白色的海浪掉下去……遠遠飛離七十尺的懸崖……
薩菲一直落到了繩子的盡頭,然後就是猛烈地一拽,幾乎撕碎她的身體,扯裂她緊握繩索的手掌,她飛越被藤壺覆蓋的懸崖。
差不多要痛了。
她是撞上去的,牙齒咬進舌頭裡。疼痛在她身體各處嘶嘶響。石灰岩割傷了她的手臂、她的臉和她的腿。伊瑟隨後撞上她旁邊那些石頭,她伸手抓住懸崖。
「點燃。」薩菲嘟囔著。這個能發動繩上魔法的字眼隱沒在海浪的呼嘯中──但這個指令命中了目標。白色火焰一閃,速度快得眼睛跟不上,她們的繩子被點燃……
接著分解。細密的灰燼被風吹開。一些斑斑片片停在女孩們的頭巾和肩膀上頭。
「有箭!」伊瑟吼道,箭矢飛過,她讓自己貼平在岩石上。有幾支被岩石擋開,有些則沉進了浪濤中。
有一支箭劃穿了薩菲的裙子。接著她想辦法把腳趾卡進縫隙,抓住可以握緊的地方,然後向旁邊爬過去。她的肌肉顫抖著,因為壓力而緊繃,她跟伊瑟終於低著頭躲到一小塊凸出的石頭下。她們終於可以休息一會,讓箭矢無害地在身邊落下。
石頭很潮濕,上頭布滿了藤壺,海水濺上女孩們的腳踝。鹹鹹的海水一波又一波打過來。終於,箭矢不再落下。
「他們要過來了嗎?」薩菲對著伊瑟輕聲說道。
伊瑟搖搖頭。「他們還在。我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思線還在等待。」
薩菲眨眨眼,想把鹽分從眼睛裡面眨掉。「我們等等得游泳,對吧?」她用肩膀揉了揉臉,不過沒什麼幫助。「妳覺得妳游得到燈塔嗎?」兩個女孩都是強壯的泳者──但是在足以痛揍海豚的海浪中,強壯不代表什麼。
「我們沒得選。」伊瑟說,她盯著薩菲,那種銳利的眼神總是讓薩菲覺得更強壯。「我們可以把裙子丟向左邊,衛兵會對著那個方向攻擊,我們同時往右邊潛下去。」
薩菲點頭,做了個鬼臉,她彎身脫掉裙子。兩個女孩都脫下她們棕色的裙子,伊瑟的手臂往後抬。
「準備好了?」她問。
「準備好了。」薩菲用力一扔。裙子從掩蔽物的下面飛出去──伊瑟的裙子也跟著丟出來。
然後兩個女孩從石頭上走下來,沉進波浪裡。

伊瑟.米丹席扭動著身子甩開吸飽海水的長袍外衣、靴子、長褲,還有內衣,她全身上下都在痛。每剝掉一層衣服,就有十道新的傷口露出來,石頭和藤壺造成的,而每道碎在岸邊的浪花,則讓她注意到另外十道傷口。
這座破爛的老燈塔非常適合用來躲藏,但在退潮之前是不可能從這裡離開的。目前外頭的海水有伊瑟的胸口那麼高,希望這樣的深度──加上這裡和泥濘海岸之間轟隆作響的海浪──可以阻止那個血巫師跟過來。
燈塔的內部並不大,伊瑟在馬修咖啡店樓上的閣樓臥室比較大一點。陽光穿過藻類蔓生的窗戶照進來,風帶著海浪的泡沫穿過拱門。
「對不起。」薩菲說道,因為正扭著身體脫下濕漉漉的長袍,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接著她把衣服全脫光了,然後扔到窗臺上。薩菲雀斑下的臉蛋通常都曬成棕褐色,但現在顯得很蒼白。
「別道歉。」伊瑟把自己丟下來的衣服收好。「最開始跟妳提起那個牌局的是我。」
「那倒是沒錯。」薩菲回答,她的聲音不太穩定,因為她單腳跳著想要脫下褲子──靴子都還沒脫。她都這樣,伊瑟實在很難理解,一個十八歲的人怎麼能這麼沒耐性,沒辦法好好地脫掉自己的衣服。薩菲補充:「但是,想要更好房間的那個人是我,要是我們兩個禮拜前就買下那個地方的話──」
「那麼我們就會跟老鼠當室友。」伊瑟打斷她,拖著腳步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塊乾爽、照得到陽光的地板。「妳沒有錯,想要一個不同的地方沒有錯。這要花比較多錢,但那本來會是一筆值得的開銷。」
「重點在本來會是。」隨著一個響亮的哼聲,薩菲終於從褲子中解脫。「小伊,現在我們不會有自己的地方了。我敢說凡涅薩市每個衛兵都在找我們,更不用說……」薩菲盯著自己的靴子停頓了一分鐘,接著動作亂七八糟地把右腳的靴子扯下來。「血巫師也會。」
血、巫、師。血、巫、師。這幾個字隨著心跳的節拍穿過伊瑟的全身。配合血液的脈動通過她的身體。
伊瑟之前從未見過血巫師……或者任何魔法跟虛空有所關聯的人,畢竟虛空巫師只是個恐怖故事──他們不是真的,他們不會成為行會頭子的護衛,還想用刀把妳劈開。
伊瑟抖開褲子並且在窗臺上撫平縐摺後,拖著腳走到燈塔後面一個皮製的背包旁邊。她和薩菲行搶之前都會先在這裡準備好一套緊急用品,只為因應最糟糕的狀況。
並不是說她們之前搶過很多次,她們偶爾才會對一些活該被搶的小人出手。
比方說那兩個學徒,他們毀了行會頭子亞歷克某一次絲綢出貨,而且還想嫁禍到薩菲身上。
還有那幾個惡棍,他們趁馬修外出闖進咖啡店裡,偷走了銀製餐具。
然後就是薩菲的塔洛牌局結束於鬥毆和失竊的那四次。正義當然需要被伸張──更別說被偷走的東西也得拿回來。
不過,今天的交鋒是第一次真的需要用上緊急背包的狀況。
翻遍備用衣物和水袋之後,伊瑟找到兩塊破布和一管羊毛脂。接著她拿起她們丟下的武器,然後走回薩菲身邊。「我們來清理我們的刀鋒,然後討論看看有什麼計畫。無論如何我們得回鎮上去。」
薩菲拔下第二隻靴子之後才接過她的劍和刀。兩個女孩盤腿坐在不太平坦的地上,伊瑟沉浸在油脂散發出來的熟悉穀倉氣味中,開始仔細擦拭著她的鐮刀。
「血巫師的思線看起來怎麼樣?」薩菲靜靜地問。
「我沒注意。」伊瑟小聲說著。「事情發生得好快。」她更用力地擦拭著金屬刀身,避免她那把美麗的馬斯托刀刃生鏽,這鐮刀是馬修的心繫:哈賓送給她的禮物。
一陣沉默在這幢石頭廢墟中蔓延,唯一的聲響是布料在金屬上發出的嘎吱聲,還有外頭賈丹斯海傳來的浪濤聲。
伊瑟知道她清潔的動作看起來很平靜,但其實她很確定自己的思線跟薩菲一樣,透著驚慌的顏色。
不過伊瑟是名思線師,意思是她沒辦法看見自己的──或者其他思線師的──思線。
她的巫力在九歲初次展露,那時伊瑟覺得她的心臟撞擊得那麼猛烈,幾乎要把自己搗成齏粉。她被數百萬條思線的重量壓得搖搖欲墜,其中沒有一條是她自己的。不管她往哪裡看,她都會看見思線成形、思線繫結,還有繫結斷裂。不過她永遠沒辦法看見自己的思線,也看不見她是如何被織入這個世界中。
於是,就跟每個諾瑪蒂思線師一樣,伊瑟學習,在身體應該要激動的時刻,她學著保持冷靜。在應該要顫抖的時刻,她學著讓手指保持穩定。並且學著不去管那些會影響其他人的情緒。
「我在想。」薩菲說著,打斷伊瑟的思緒。「那個血巫師知道我是真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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