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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得紅利積點:7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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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帶你深入瞭解諮詢行業——名企的“醫生”
揭開《我的前半生》賀函、唐晶職業的神秘面紗
撥開城市頂端層層迷霧,職場風雲變幻盡在笑談間


人氣作家山澗清秋月 都市勵志情感大作
腹黑總裁與落難千金之間的深情戀歌


夏一心原本是C市商界大亨的女兒,自從16歲生日那天她父親遇害,她的生活從雲端跌入谷底。她獨立自強,扶持男友叱吒商場,卻慘遭背叛。一向堅強的她也難免小女兒的柔情,孤立無援的她,該何去何從?
司昭南,器宇不凡、名校、海歸、業界名流,光環加身的他步步為營,從華爾街到金融街CBD。他今生經歷過最大的項目就是,看著她步步掉進了他設計好的“甜蜜”圈套,目的只在於幫她解開心結。
複雜又跌宕起伏的職場風雲莫測,她和他怎樣攻克層層難關?她16歲那年父親的遇害,又是否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作者簡介

山澗清秋月

曾出版暢銷小說《君要憐我》。她能帶領讀者在夏花燦漫中暢想,在落葉回風中做夢,用文字在浮華都市里,尋找最純靜的愛情。

名人/編輯推薦

★帶你瞭解腹黑總裁的“職場聖經”,以及秘密情史……
★一樁樁真實的行業案例,瞬息萬變的職場風雲,揭開《我的前半生》賀函、唐晶職業的神秘面紗。
★懸疑堪比《心理罪》,商戰賽過《獵場》。
★夏一心永遠忘不了十六歲那年傍晚的煙花,父親說以後會有人替他,在她每年的生日送來漫天星霞。
★你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是聽說你心裡有一朵念念不忘的蝴蝶花,我心裡難受。卻不知道這朵蝴蝶花,正在吃著自己的飛醋。
★你離開的兩年,物換星移,時間沒有為了任何人停留;但是每天我會在車水馬龍的路口停一停,等著你出現,大步向我奔來。
★行文大氣流暢,一氣呵成,跌宕宛若過山車,甜蜜不過驀然回首那一刻。
★本書裝幀精美,紙質厚重,摘選書裡經典金句,附贈精美的書簽。

目次

Chapter 01 1
Chapter 02 13
Chapter 03 26
Chapter 04 40
Chapter 05 57
Chapter 06 66
Chapter 07 83
Chapter 08 97
Chapter 09 110
Chapter 10 121
Chapter 11 136
Chapter 12 148
Chapter 13 160
Chapter 14 175
Chapter 15 192
Chapter 16 208
Chapter 17 222
Chapter 18 237
Chapter 19 252
Chapter 20 267
Chapter 21 280
Chapter 22 295
Chapter 23 309
Chapter 24 322
Chapter 25 335
Chapter 26 349
Chapter 27 364
Chapter 28 376
Chapter 29 396
Chapter 30 411
Chapter 31 423
Chapter 32 436
Chapter 33 449
Chapter 34 457
Chapter 35 466

書摘/試閱

第1章
世人都說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是“買買買”。儘管夏一心不差錢,但當林承志把自己的信用卡交到她手裡,說讓她買幾件漂亮衣服時,她心裡還是樂滋滋的,在大夏天裡,比喝了橙味的冰水還要身心舒暢。
她對何芸竹說:“走,你選地方,我消費。”
何芸竹挽了她的手:“我要吃芝士大龍蝦,不限量的那種。”
看看手錶,離晚飯還早著呢,夏一心建議先在三生廣場逛逛。
何芸竹開著那輛才買的紅色寶馬敞篷跑車。驕陽高照,車身耀眼的光澤似乎要跟太陽齊輝,買車的時候夏一心覺得這車的顏色太騷包,何芸竹偏偏就認定了這款:“我要告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姐現在賺得盆滿缽滿,騷包怎麼了,姐有底氣!”
疾馳而過的風拂起她們的長髮,兩個靚麗的女孩子引得兩旁車道上的男司機紛紛側目。
芸竹說:“等會兒我要買兩套衣服,準備去相親。”
夏一心笑她:“喲,想通了?”
“聽說人家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我去看看,萬一是潛力股,就趕緊收了。”
車駛到三生廣場車庫的門口,三生廣場身處城市腹地,繁華鬧市,四面全是林立的高樓,車道顯得格外狹窄。車輛魚貫而入,排在她們前面的是輛勞斯萊斯古思特限量版,布魯克林綠加上沙丘黃的車身,典雅莊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沙漠裡的綠洲,充滿了活力,整個C市就此一輛。
芸竹說:“那不是你秦伯伯的車嗎,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兩輛車停得很近,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是個陌生男人,他個頭兒很高,深藍色的風衣外套顯得身材更加修長,芸竹問夏一心:“這帥哥是誰呀?一心,你認識嗎?”
車庫裡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能把秦伯伯的愛車開出來的人,想必深得對方的喜愛,但夏一心不記得秦伯伯身邊有這麼一個人。
男人鎖好車門,徑直地往電梯間走去,芸竹對高個子的男生情有獨鍾,尤其是這種鶴立雞群類型的,於是她拉著夏一心:“走,去看看。”
挨不住芸竹的好奇心,兩人快步往電梯間走去,男人立在電梯門口等電梯,比香檳白的大理石門還高出一截。兩個女孩與他並肩而站,芸竹側頭看了一眼,男人側臉鼻樑挺拔,眼眸深邃,她立刻心花怒放。
電梯到了,男人側過身,比了一個手勢,很紳士地請她倆先進。夏一心說了句“謝謝”,進到電梯後轉身,男子迎面走來,她注意到對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眸色深沉,卻炯炯有神。
芸竹在身後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角,表達著“怦然心動”。
男子在電梯到達商場的一層時走了出去,芸竹說:“幫我問問你秦伯伯,他是什麼人。”
夏一心打趣她:“帥哥多著呢,看不完的!”
兩個人徑直來到“蓮生珠寶”。女孩子哪有不喜歡珠寶首飾的,每次來三生廣場,兩人都會從這家店逛起。這是一個本地設計師獨創的品牌,作品簡潔幹練,將中國文化和現代元素完美地糅合,很受上流名媛的青睞。
蓮生這個月推出了新款手鏈“情牽日月星”。黃色一直都是中國人崇尚的顏色,菱形鏈身上墜著日、月、星三枚圖案,中間鑲嵌著質地很好的黑曜石,獨具匠心,有種低調的典雅。鏈子放在陳列箱裡,僅此一條。
芸竹很是喜歡,正想讓售貨小姐拿出來看看,一個柔媚的女聲搶先一步:“小姐,這條手鏈我買了。”
說話的女孩子穿著新款的白色香奈兒印花長裙,配一件皮草背心,挎一個愛馬仕的包,眼睛斜著看人。
芸竹也不示弱:“小姐,看你一身名牌,想必也是有教養的人,沒學過先來後到嗎?”
女人笑笑:“你買得起嗎?人家售貨小姐也是辛苦賺錢的人,何必耽誤別人的時間。”
就穿著而言,夏一心和芸竹是要稍遜一些。尤其是夏一心,外套是打折的平價款,舊牛仔褲,簡單樸素,儘管她相貌出眾,在奢侈品店裡卻難免被人輕視。
“呵,就你有兩個臭錢?”芸竹也不是好欺負的,立刻懟回去,“對了,一心,都說什麼眼看人低來著?”
女人惱羞成怒,正欲發火,銷售小姐適時說道:“對不起,這條手鏈已經有人訂下了。”
花枝招展的女人沖芸竹和夏一心翻了個白眼,長裙搖曳地走了。
夏一心說:“挑挑別的吧,我看這白珍珠不錯,會很襯膚色。”
銷售小姐趕緊介紹:“我們這裡的白珍珠都產自南海,因為海水質地好,珍珠色澤光潤,非常適合小姐您。”
芸竹挑了一條,戴在脖子上對著鏡子看了又看:“以前總覺得珍珠適合我媽那種年紀的人戴,沒想到我戴也不錯。”
這時,旁邊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小姐,我來拿預訂的手鏈。”
芸竹和夏一心同時回頭,竟然是剛才電梯間裡遇到的男人,銷售小姐熱情地將那條“情牽日月星”裝進深藍色絨布盒子裡,交到他的手上。
“謝謝。”
男人將盒子放進風衣外套的口袋裡,轉身走了,舉手投足間幹淨利落,意氣風發。只是他走的時候,似有若無地看了眼夏一心。夏一心並沒注意,芸竹推了推她:“他剛才看你呢?”
芸竹對帥哥往往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夏一心白了她一眼,說:“別多想,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
芸竹不服氣:“萬一沒有呢?”
夏一心說:“他買女式手鏈,難道是自己戴?”

夏一心經營著一家叫心芸的咖啡廳。店裡的特色藍山咖啡豆,由她一個在牙買加的同學定期供貨,圈子裡的朋友知道她這裡的咖啡豆正宗,就都直接從她這裡拿貨。
“盛文嘉宴”的貨通常是她親自去送,老闆雖然年輕,在C市卻名號響亮,黑白兩道都要給面子。她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每次去總得寒暄幾句,讓對方印象深刻。
今天她去的時候老闆不在,經理對她的態度十分客氣。交完貨,她在驗收單上簽好字,經理笑眯眯地說:“老闆特地吩咐過要好好招待夏小姐,我們這裡有今年最新的武夷山大紅袍,聽說夏小姐對於茶道很有見地,特地想請你嘗嘗。”
“真是客氣了。”
“我讓人把茶送到花園的小廳裡,夏小姐請自便,如果有什麼需要,盡可以找我,我就在前廳接待客人。”
夏一心微微點頭示禮,然後朝花園走去。
她很喜歡這家會所的花園,上方是玻璃穹隆頂,形成一個巨大的陽光花房,外面寒風瑟瑟,園內四季如春。
漫步穿過種滿鈴蘭的碎石小徑,一隻梅花鹿突然竄出來,嚇得她愣了一下,小鹿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跑了。
夏一心暗忖:有錢就是好,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盡可以收入囊中。
拈花閣裡已經擺好了茶具,其實她對茶並沒有多少研究,品茶的這一套功夫還是父親教的,在大老闆面前賣弄了一回,被他誤認為是行家。
茶具很漂亮,上等的龍泉青瓷,晶瑩剔透如同翡翠,跟著廳裡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櫺交相輝映,仿佛夢回古境。
既然用好茶來款待她,她就不能辜負美意。夏一心將少許茶葉放進青瓷茶壺裡,用沸水一滾,刮去泡沫,茶葉洗淨後散發出淡雅宜人的香味兒。
漆黑靜謐的夜空下光芒一閃,她抬起頭,看見一朵紅色的禮花綻開、隕落,緊接著又是一朵……
夏一心的眼眶微微泛紅。這麼多年,她一直很害怕看煙花,尤其是過年的那幾天晚上,漫天喜慶的煙火,她會把自己藏在被子裡,與這份美麗完全隔絕。
父親失蹤的那天晚上,她在縉雲山的別墅過十五歲生日,父親為她放慶生的煙火。她永遠都記得那個畫面,夜空中點點璀璨,父親愛憐地摸著她的頭說,每年生日都會為她放煙火,她淘氣地問:“如果有天放不了了呢?”
父親笑著說:“那時候會有一個人代替我愛你,替我放漂亮的煙火。”
父親被一通電話叫走了,她拉著父親的手,撒嬌不讓他離開。父親說很快就回來,煙火停止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夏一心沒有想到這是父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煙火停了,她在別墅的大門口站了整整一夜,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夏一心總是在心裡期盼著,煙火停了,父親就回來了。她一次一次期盼,一次一次失望。到現在,她已經不敢再看。
在這裡放煙花討女孩子歡心、求愛玩浪漫的不少。夏一心低下頭,突然,視線中出現了一隻男人修長有力的手,遞過來一張格子手帕。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男人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她,仿佛能看透她的心。
夏一心目光驚訝,是前兩天在三生商場遇到的那個男人,他的出類拔萃讓人過目難忘。
男人一直拿著手帕,極有耐心地等她接過去。盛情難卻,夏一心接過來:“謝謝。”
她用手帕擦著眼淚,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想了好久才記起是杜仲,苦澀中帶著清雅,很獨特的喜好。現在用手帕的人很少了,喜歡這種味道的人更少,她開始好奇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為了表示感謝,夏一心說:“如果不介意留下來喝杯茶吧!”
男人坐到了她的對面,她微微拿高水壺,一股清泉直下。茶葉隨著沖水轉動,香醇散發到極致。
夏一心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對面的男人。他上身的黑色襯衣儘管沒有Logo,她也能認出是Brioni(布裡奧尼)的定制款,很低調,一般人是很難看出來的。她算是耳濡目染吧,父親曾經也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
男子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問:“可以嗎?”
她點點頭:“請隨意。”
男人將煙點上,輕輕地夾在指間。微光下,他的手骨節分明,儘管纖長,卻剛勁有力。
夏一心將裝著微黃茶湯的杯子輕輕推到男人面前:“請。”
他呷了一口,問:“你懂茶道?”
“一點點。”夏一心笑著回答。
男人說:“《茶湯一會集》裡說到一期一會,我卻覺得人生何處不相逢。”
夏一心沒想到男人會記得自己,他們不過是電梯中和珠寶店中匆匆一瞥。她笑笑,回道:“在我看來,人生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但每一次的心境不會是一樣的,它強調的是此時此刻,無論是主是客,自當珍重。”
男人點點頭,聽到夏一心的看法,讚賞地看向她。
這時,男人的手機響了。他抱歉地起身,轉身接起:“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他不忘道謝:“謝謝你的茶。”
“不客氣,我想我們還會有見面機會的。”
男人穿過不遠處的花壇,一個人走過去和他熱情地握手。那個人夏一心認得,是商會的會長,在C市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看來這個男人身世不凡。她喝了一會兒茶,竟然忘了問他的名字!

夏一心接到林承志打來的電話,他在外地做錦繡纖城項目的連鎖店面調研。錦繡纖城的執行董事突然變了臉,對原本順利的調研諸多敷衍,諮詢項目進行困難。
掛斷電話後,夏一心仰面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若有所思。錦繡纖城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服裝賣場,現在的執行董事不過是個聽話的傀儡,實權掌握在老闆謝寶華手裡。
這個謝寶華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他跟夏父被人稱為慶市雙雄,兩人私交也很好。父親曾說過,他是個很有抱負的人,卻愛猜忌,不過這也跟謝寶華的經歷有關,早年跟人合夥做生意被人騙過,差一點傾家蕩產。
前兩天謝寶華的兒子謝朝輝還到她店裡來喝過咖啡。因為兩家的交情,她一直和這個大了二十歲的哥哥相處融洽。謝朝輝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就是個性偏強,太過獨立。謝寶華大概是擔心大權旁落,一直把謝朝輝放在錦繡纖城連鎖部總監的位置上,一待就是整整十年。
公司內部極其複雜。謝朝輝雖然掌管錦繡纖城最大的業務部門,上頭有跟父親打江山的元老壓著,下頭的人又三天兩頭要改革,他夾在中間,鬱鬱不得志。
夏一心決定一個人去探探謝寶華的底兒。她暫時不打算把這個想法告訴林承志,芸竹說男人都有自尊心,尤其像林承志這樣滿懷抱負、意氣風發的,最愛面子。如果她左右他的工作和決定,一定會打擊到他的信心。
謝寶華自從去年被檢查出肝癌,手術後一直住在市郊的南山療養院裡。夏一心買了綠豆糕,這天一早開車過去。
其實今天是謝寶華的生日。上了年紀的人都不喜歡過生日,總覺得大一歲,離死神也就近一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謝寶華對生日越來越敏感,下面的人索性在這一天都避得遠遠的,免得觸黴頭。夏一心特地選今天是因為沒有旁人在,可以聊聊貼心話。
療養院管理嚴格,要見謝寶華必須在前臺通報,前臺小姐打過電話之後,笑著說:“夏小姐,謝先生請你進去,他在秋楓亭。”
秋楓亭是個名副其實的地方,在亭子模樣的玻璃房裡,一眼就能看到漫山的紅楓。山裡的氣溫要低很多,外面寒風瑟瑟,亭內溫暖如春。
在服務小姐的引領下,一進房間,看到坐在謝寶華旁邊的男人,夏一心的眼神露出驚訝,冥冥中似乎跟他特別有緣,兩人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
她走過去,恭敬地說:“謝伯伯。”
久病讓謝寶華身體孱弱了很多,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精神還好,頭髮剛染過,烏黑柔亮。
謝寶華看到她手裡拎著荷記的綠豆糕,笑著說:“有心啦,還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他接著為她介紹:“司昭南,他在美國的老闆詹姆斯是我的恩人。當年我去美國的時候,就是他給我講零售模式,讓我改變了錦繡纖城的經營模式,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
夏一心看向司昭南:“我們見過的。”
謝寶華驚訝:“你們認識?”
司昭南解釋:“是見過兩面,但還不知道小姐貴姓。”
謝寶華趕緊介紹:“夏一心,她父親可是我的至交好友,朝峰的夏翔文。”
司昭南恍然:“就是朝峰摩托的夏翔文吧,真是幸會幸會。”
她父親的名字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說到父親的名字時,司昭南眼裡帶著的崇敬,讓夏一心頓生好感。
司昭南起身遞上名片,薄而硬的黑色卡紙,波浪的暗紋,像水一樣高深莫測。夏一心看到“九罭諮詢管理公司”,心裡警覺起來。她聽林承志提起過,這是一家才入駐慶市的諮詢管理公司,為了能夠打開市場,正在與他競爭錦繡纖城的業務。
她雙手接過來,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帶名片。”
室內溫度高,夏一心脫下外套,司昭南很紳士地主動接了過來,掛在旁邊的衣架上。她微微一笑:“謝謝。”
送上手裡的東西,夏一心對謝寶華說:“記得您最喜歡吃荷記的綠豆糕,正好順路買了點。”
“正好,我也餓了。”
服務小姐送上空碗碟,夏一心把綠豆糕一一擺上,先送到謝寶華的手裡,再端給司昭南,司昭南禮貌道謝。
“我以前最喜歡吃這個。有好多次,我加完班從公司出來,滿大街找,聽到有人在巷子裡吆喝著賣,趕緊下車去追,嚇得人家以為我是搶劫的。”想起過去,總是有許多趣事,謝寶華歎了口氣,隨即情緒又低落下來:“後來得了糖尿病,就不敢吃了。”
“我買的是無糖的,吃一點沒關係。”夏一心說。
謝寶華看向她:“我一直記得你父親對我的恩情。那年我突發心肌梗死,如果不是他急救措施做得好,我早沒命了。丫頭,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絕不搖頭。”
夏一心笑著說:“托您照顧,我現在挺好的,就是來看看您身體怎麼樣。”
謝寶華拿起一塊綠豆糕,說道:“有你掛念著,好多了。”
夏一心看向司昭南:“我對司先生其實早有耳聞,聽說你是華爾街的精英,在管理諮詢業裡是個佼佼者。”
“佼佼者不敢當,只是通過工作來獲得一種認同。我此次來走親訪友,也是希望能得到一些支持。”他絲毫不避嫌地繼續說,“我剛才還在和謝先生聊錦繡纖城現下的情況,希望我的一些建議可以提供幫助。”
他的直爽,他的不掩飾讓她欣賞,而且他很敏銳,知道錦繡纖城的決策者是謝寶華。
謝寶華點點頭:“司先生的能力我是肯定的。”他又說,“我聽說你男朋友林承志也在做公司的調研,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容小覷,我是老了,公司的未來,就得靠你們嘍。”
玩笑似的語氣表明謝寶華對公司改革的決心,只是要如何進行改革,就得看誰有這個實力了。
吃著鬆軟的綠豆糕,兩個男人繼續之前的話題,謝寶華問:“不知道司先生對於服裝業未來的發展趨勢有什麼見解?”
司昭南暢談:“第一點,線上線下的無縫銜接將成為新的消費趨勢。近兩年實體店開始普及使用手機支付,未來全渠道的服裝企業與零售商將成為真正的贏家,盡可能多的購物選擇一方面拓寬了服裝品牌的銷售渠道,另一方面也可以最大程度優化消費者的購物體驗。
“第二點,現在大家都在說電商的崛起,正是門店零售的危機,我卻覺得服裝行業將迎來真正的復蘇。在緊迫的局勢下,優勝劣汰,逼得你不得不改革,建立一套時尚實用的產品和設計、靈活快速反應的供應鏈體系,以及精細而系統的運營管理模式。
“第三點,轉型跨界,把投資目光放遠。這樣的案例很多,比如悠遠服飾重金投資咖啡品牌;千姿美妝收購了兩大醫美品牌;水袖美服打算把服裝業務分拆上市,還幹起了能源鋰電池。企業的多元化戰略把風險分散到了多個點上。
“第四點,人工智能在服裝業上面的應用。基於大數據、物聯網、技術創新等層面應運而生的智能服裝,正在逐漸成為未來服裝行業的一個關鍵風口,以Polo衫成名的Ralph Laren就設計了一款可檢測用戶心率、呼吸頻率的智能T恤。還有一些服裝放置了智能試衣間,在掃描人像之後,可以在顯示屏上任意搭配服裝,直到顧客滿意為止。”
司昭南的分析獨到,知無不言,沒有因為要得到錦繡纖城的業務而有所隱瞞和故弄玄虛,反而更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
謝寶華儘管嘴上沒有表態,但夏一心能從他的眉目眼神中看到他對司昭南的稱賞和認同。
對手實在太強,她開始替林承志擔心起來。
商場上的事,風雲變幻,複雜莫測。
擔心冷落她,謝寶華問:“丫頭,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搞什麼慶市咖啡協會?”
夏一心笑著說:“形勢所逼,現在都在做企業文化。慶市的咖啡市場被國外的連鎖集團占了一大半,他們待遇高、福利好,還有培訓機制;我們本地的咖啡館規模小、人員少,從業人員的社會福利很難得到保障,就更別談培訓和晉升了,想找一個專業的咖啡師很難。所以我就和幾個咖啡廳的老闆商量了一下,把本地的咖啡館聯合起來建立協會,大家互幫互助嘛。前兩天跟朝輝哥見面的時候,我還向他請教過申請協會需要些什麼資質!”
謝寶華豎起拇指:“你跟你爸一個樣兒,做什麼都認真,能變出新花樣來!”
這時,護士進來打斷他們的談話,提醒謝寶華會客時間到了,做理療的劉醫生在房間裡等著他。
謝寶華說:“不好意思,你們好不容易有時間來陪我這老頭子坐坐,偏巧劉醫生也來了,他是很難預約到的。”
夏一心說:“不要緊,反正我有很多時間可以來陪您。”
司昭南也起身,恭敬地說:“今天叨擾了。”
“天氣預告說晚一些會有大雨,就不留你們了,你們早點下山,注意安全。”謝寶華囑託司昭南:“跟你聊天我很高興,麻煩你幫我送送一心。”
可能是快下雨的緣故,天色陰暗,空氣中都是濕黏的味道。司昭南的車一直緩緩行在前面,轉彎處他都會打燈,提醒她前面的拐道。車下到南山路口,他把車停了下來,夏一心知道對方在等她,當車並行的時候,兩個人都搖下了車窗。
司昭南說:“夏小姐,再會。”
夏一心揮了揮手:“再會。”
第2章
難得的星期天,廚房裡飄來雞湯的香味兒。這是林承志的拿手菜,用油將雞肉酥一遍再燉,肉質細滑,香味也更加濃郁。
夏一心聞著雞湯的香味兒,看著這個月咖啡店的盈利報表,心裡最愜意不過。
林承志系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她問:“錦繡纖城的項目進展得怎麼樣?”
“還好。”
林承志信心滿滿:“我們一共跑了全國六十多個賣場。以前錦繡纖城的絲製品和刺繡都是潮流的標杆,每年也都有新品,但設計都顯老氣。”
夏一心說:“前兩天我也逛了一下,客戶的年齡層大多都是三十歲以上,她們的消費更理性。而且我在貨架上看到早幾年的款式,總店內都夾雜著陳貨,就更別說其他的店鋪了。我猜測他們的存貨應該不少。”
林承志又補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在連鎖店的選址上有很大的問題──盲目地擴張,我在沛縣那種人均收入偏低的地方竟然都能看到連鎖店。”
“唯一值得欣賞的是員工的培訓做得不錯。”他拿出數據表,“在對客戶的熱情度、商品介紹以及精神面貌上都能達到80%,這些數據能給我很好的靈感。”
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夏一心想著還是別說司昭南的事了,知道對手的強悍反而會增加壓力。

晚上9點之後,咖啡店裡的客人很少,但外賣的量會大起來。咖啡店往前走100米就是一條商業大道,那裡彙集了很多跨國公司的分公司。加班對於精英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咖啡是提神佳品。
外面開始下雨,濕冷的天氣一點都沒有妨礙外賣小哥的熱情。一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年輕小夥子跑進來:“28號訂單,兩杯藍山咖啡。”
夏一心把兩杯咖啡打包好交到小夥子手裡,又遞過一杯熱牛奶:“這個是給你的。”
小夥子笑了笑:“謝謝。”
外賣小哥推門出去,與一個高大的身影擦身而過,男子的個頭兒很高,穿著黑色的長呢外套,在夜色中更顯得冷峻不凡。夏一心笑著說:“司先生,歡迎光臨。”
司昭南走到吧台邊:“夏小姐,晚上好!”
夏一心說:“裡面坐吧,咖啡剛煮好,這個時候口感是最好的。”
司昭南笑道:“那我來得正巧。”
她引領著他坐到靠窗的雅座上。司昭南坐下,目光環顧四周,牆上是薰衣草花海的牆紙,一棵黃桷樹從大廳的中間拔地而起,一直延伸到二樓,樹紋逼真,枝葉在燈光的折射下閃動著碧綠的光澤,乍一看有些花哨。但是出門左轉會發現,這一條街都是林立密集的寫字樓。人們在鋼筋水泥的辦公室裡悶了太久,在這裡坐坐,看到有鎮定作用的綠色和紫色,能緩解眼部的疲勞,放鬆心情。
司昭南瞟了一眼價目表,夏一心經營的都是品牌咖啡。聖赫勒拿、拉埃斯梅拉和藍山,都是咖啡中的佼佼者,很符合經濟學中的二八定律。畢竟一幢商務大樓裡,精英只有20%,激烈的競爭環境下,人們隨時隨地都得保持活躍的精神。這些人對咖啡的需求更多,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對咖啡的品質要求更高。那些普通的職員,偶爾會買咖啡,但有限的經濟條件會讓他們猶豫比較,從而會帶來經營的不穩定性。所以鎖定消費群體很重要。
夏一心把煮好的咖啡端過去,旁邊精緻的小碟裡有一點綠色的醬汁。她說:“我覺得藍山放一點香草會更醇香,但不知道你的喜好,就放在旁邊了,可以自己添加。”
“謝謝。”司昭南搭著腿坐著,一隻手放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輕敲了兩下。
她問:“等朋友嗎?”
他點頭。
這時,一個身材高挑兒、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推門進來,披著一頭染成栗色的大鬈髮,給人幹練利落的感覺。女人向著司昭南走來,坐下:“不好意思,來晚了。”
夏一心問:“這位小姐,你需要喝點什麼?”
女人笑了笑:“一杯橙汁。”
女人脫下外套掛在旁邊的衣架上,手腕上的鏈子在弱光下依舊流光溢彩,夏一心瞄了一眼,轉身回到吧台。
女人玩笑似的抱怨:“我在辦公室忙得要死,你倒清閒,跑這裡來喝咖啡。”
司昭南問:“卓穎,錦繡纖城的資料準備得怎麼樣了?”
“正在寫連鎖店的報告。錦繡纖城現在全國一共有246家門店,每一家都保持著精緻華麗的裝修。他們為了維持品牌的形象和定位,各個方面都是高要求,間接造成了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現象。”
司昭南十指相交:“這是明顯的後遺症。三十年前,國內的經濟正處在大力改革,百廢待興的時候。錦繡纖城的前身只是一家普通的百貨公司,作為第二代繼承人的謝寶華在一次國外交流會上引進了兩個時尚的女裝品牌,完成了錦繡纖城的第一次轉型。錦繡纖城在引領了國內服裝潮流十年之後,就開始自有品牌專業零售商的經營模式,把時尚跟中國的傳統結合起來,研發了一批以絲綢與刺繡為特色的服裝和家居用品。一度,錦繡纖城的客戶拿到產品,摸到材料,就能辨別出是錦繡纖城的產品;在第二個十年的跨越後,公司的定位走向了全高端。產品質量的提升、業務範圍的迅速擴張就意味著成本的增加。據我所知,前年,錦繡纖城第一次出現了利潤下降,去年下半年的當期利潤幾乎為0。”
夏一心親自端了橙汁過來,又附贈了兩份糕點,說是店裡的新品,請他們嘗嘗,給些意見。
看著夏一心的背影,卓穎問:“她就是林承志的軟肋吧!想想那小子大言不慚的模樣就可笑,我們第一次出手,一定要打一場漂亮仗。”
在司昭南眼裡,林承志這樣的競爭對手不值一提,他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已經去拜訪過謝寶華,跟他談過之後,我能感覺到他心裡的天平已經傾向我,我們要趁熱打鐵。”
卓穎笑著說:“我明白你這話的意思,就是讓我加班唄!問你要了一條手鏈,你就物盡其用,要把這手鏈錢給賺回去,你的算盤也打得太精了!”
夏一心在吧台裡清算一天的賬單,芸竹從外面走進來,不停搓手:“最近連著降溫,簡直要凍死人,還說什麼全球溫室效應,只是騙我多買兩件秋裝。”
夜間客人不多,寥寥兩桌,芸竹一眼就瞥到了司昭南。她湊上來問夏一心:“那不是那天在三生廣場遇到的帥哥嗎,他對面的女人是誰呀?”
“女朋友。”夏一心敢肯定,“上次我倆在商場看到他買走的情牽日月星就是送給她的。”
芸竹撇撇嘴:“唉,好不容易發現個才貌雙全的,又被別人捷足先登。”
夏一心問:“你上次不是說有人給你介紹了個才貌雙全的海歸,怎麼,沒對上眼?”
芸竹像泄了氣的皮球:“人家說工作太忙,連面都不肯見。發掘的機會都不給我。”

一大早,夏一心去了林承志的公司。公司跟才開業的時候大相徑庭,從位置偏僻的開發區搬到商業密集的紐約大廈。辦公室寬敞明亮,視野開闊,這裡的確是商業精英彙聚之地。
走進志誡諮詢管理公司,她熟絡地跟大家打招呼,顧叢誡迎面走過來:“一心,好久不見。”
夏一心笑著說:“也沒多久,一個星期吧。”
顧叢誡揉了揉有些蓬鬆的頭髮:“我怎麼感覺像好幾個月沒見了。”
顧叢誡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他這副惺忪的樣子,肯定是上了通宵的班,夏一心晃晃手裡的打包袋:“帶了咖啡過來,馬上煮給你喝。”
“好啊。”顧叢誡欣然接受,又說:“你是來找承志的吧,他現在還沒來,估計得等會兒。”
公司的茶水間是夏一心親手佈置的,很多飲料機還是她從咖啡店裡拿過來的,還有一套煮咖啡的壺。她煮著咖啡,顧叢誡走到桌邊坐下,支著頭:“10點鐘的會,看來我得靠你這杯咖啡撐著了。”
“錦繡纖城的項目怎麼樣了?”夏一心不想讓林承志感覺自己對他的工作干擾過多,業務的進展方面,她都是從顧叢誡這裡打聽的。
顧叢誡是志誡管理諮詢公司的合夥人,是畢業於美國布朗大學的MBA。就工作能力而言,他是公司的主心骨。林承志伶牙俐齒,又會交際應酬,他們一個主內,一個拓外,公司才有風生水起的基礎。
顧叢誡的能力出眾,人也隨和,從認識之初,就和夏一心兩人相處融洽。夏一心一直有心想介紹他給芸竹。芸竹也和他見過兩次面,自是滿心喜歡,無奈顧從誡冷冷地擦不出愛的火花,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很樂觀。”顧叢誡如實說。
夏一心問:“你認不認識司昭南?”
顧叢誡驚訝:“你認識他?”
“我那天去拜訪謝寶華的時候遇到他的。”
聽她這麼一說,顧叢誡突然明白了,說:“他的動作可真快,看來我又要頭疼了。”
他接著又說:“那個人可大有來頭,二十二歲就拿到麻省理工的金融碩士學位,又花了兩年的時間拿到哈佛商學院的MBA,進入美國最大的管理諮詢公司麥肯錫。他可是深得麥肯錫的真傳,所向披靡,四年的時間從普通的諮詢顧問做成了合夥人。他回國來發展,大概也是看到了國內的商機更有挑戰性。慶市是西南地區最大的城市,大型企業和跨國分公司眾多。而且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他為人怎麼樣?”
“以前沒什麼交集,他在美國留學生裡頭可是神一樣的傳說,私底下見過幾次,人是溫文儒雅,彬彬有禮,其他的沒看出什麼來。”顧叢誡問,“你對他有興趣?”
“我知道他在著手錦繡纖城的案子,所以問問。”
“我們也在頭疼,自從他來了之後,郭總的態度就開始含糊了。”
他們的咖啡喝了一半,林承志就站在門口:“聞著這味兒,我就知道你來了。”
夏一心站起身:“想你了,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
一旁的顧叢誡打趣著:“別一大早就秀恩愛,一點兒不顧及我們這些單身人士的感受。”
夏一心玩笑:“只要你肯敞開懷抱,有的是妹子想撲過來。”
林承志對著夏一心笑:“去我辦公室吧。”
戀人間的甜言蜜語,當然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說。
走進辦公室,林承志輕輕地將門鎖別上,就快步上去抱夏一心,剛摟住她的腰,就被她推開。夏一心用眼睛瞥了一下旁邊的落地玻璃牆:“別人會看見的。”
林承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好意思,是我太大意了。”
公司為了拉近上下級的關係,建立信度,辦公室都是落地玻璃牆。人們來來往往,任何人的工作態度一目了然。
林承志問:“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是來看看。”
其實她是擔憂錦繡纖城的項目,這也是公司發展的關鍵時刻。暢通電器的項目讓志誡的招牌在慶市的商圈裡小有名氣,他們要趁熱打鐵,如果這次錦繡纖城的項目成功,那就算是在這個圈子裡站穩腳跟。如果他們輸了,名聲大振的就會是九罭。
最近工作的事情多,兩個人聚少離多,林承志猜想她肯定是想自己了,於是說:“等這個項目完了,我帶你去度假。我想起你答應當我女朋友的時候,我就說要帶你去環遊世界。手頭上工作多,就忽略了,是我不好,這次絕不失信。”
去哪兒玩她不在意,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好。
她看著林承志的臉,眉目清秀,意氣風發,總是帶著溫柔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跟小時候記憶裡的樣子一樣,一點兒都沒變。
林父是她父親的司機,她父親關照他們父子倆,所以允許林承志跟她一起坐車上下學。高中畢業後,林承志就去了國外深造。她問過林承志,他們分開的時候都還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他的心裡怎麼會只有她?
他說得很動情:“愛情是很奇妙的東西,中國有句古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感情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看進心裡,就讓人永遠都忘不掉。”
芸竹不止一次說過:“這簡直太浪漫了。你爸一直高深莫測,說不定當初就是看懂了他這份心,才花錢送他出國去深造的。”
儘管父親已經不在了,他的愛卻無所不在。
顧叢誡敲門進來,看見兩個人一個坐在辦公桌前,一個坐在靠牆的沙發邊,問:“沒打擾你們吧!”
林承志問:“有什麼事嗎?”
顧叢誡從來不拿夏一心當外人,公司的事也不避諱她,直接說:“我手下的顧問又離職了一個。現在正是項目的緊要關頭,一下就少了兩個人,獵頭公司那邊一直沒有合適的人推薦。”
說話間,顧叢誡的目光移向夏一心,她有些詫異,問:“是需要我幫忙嗎?”
顧叢誡建議:“我覺得臨時找的人都不如你合適。你瞭解公司,想必項目的一些進展情況,承志也不瞞著你,你馬上就可以進入工作狀態。我接下來的工作是對公司內部進行訪談調研,你是學心理學的,正好派上用場。”
夏一心是很想幫助林承志,但論起專業來,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行。現在公司有九罭這個強有力的競爭者,出不得一點差錯。
“不行。”林承志略顯激動,“一心,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這次錦繡纖城的項目競爭者很多,實力也很雄厚,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你對公司的業務不熟悉,一時半會兒恐怕不能適應。”
顧叢誡不以為然:“你忘了,從公司創辦開始,我們能搭上暢天的高靖遠這條線,還能獲得錦繡纖城謝朝輝的幫助,一心功不可沒。新招的人手不可能比她更瞭解公司,這也是我要請她幫忙的緣故。”
“可是……”
林承志還要再辯解,被顧叢誡堵了回去:“你最瞭解她,也應該是最支持她的人。”
夏一心是真心想幫助林承志,但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她為了不讓兩人都為難,主動說:“要不這樣吧,公司現在缺人手,我就來頂著;等合適的人來,我就把工作交接給他。”
顧叢誡立即說:“那就這麼定了。”
林承志似乎頗有微辭,但夏一心主動開口,他也不好反駁,只得說:“那先這樣吧。”
顧叢誡是真的急著用人,讓夏一心第二天就去正式報到。公司的人都跟她熟識,她省了剛入職的生疏感。她去到顧叢誡的辦公室,後者向她簡單介紹了一下項目的人員和情況:“承志主要負責外洽,整個團隊的管理和調研報告匯總由我在做。錦繡纖城的調研分為三塊,兩個人負責銷售門市版塊;兩個人負責採購版塊,負責內部管理版塊缺人手。你能來,我完全放心後面的工作。”
雖然夏一心從林承志那裡瞭解到一些關於管理諮詢工作的知識,但作為一個正式的諮詢顧問,她還是個新手,於是主動說:“如果有不足的地方,你得提點我。”
顧叢誡將一遝文件裝進包裡,說:“具體的工作之後慢慢熟悉,我們要先去一趟錦繡纖城總部。”
顧叢誡帶著夏一心一起去錦繡纖城的總部。她記得上一次來還是十年前,現在五層的磚房變成了鋼筋水泥的三十八層氣派大廈,茶色的幕牆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像錦繡纖城在百貨行業裡無法忽視的地位。
在接待處,顧叢誡說明了來意。一通電話後,接待小姐帶著職業性的笑容說:“顧先生,郭總請你去二十七樓的辦公室。
觀光電梯快捷又方便,他們的視野漸漸開闊,可以看到規劃整齊的花壇與草坪,穿著制服的員工來來往往,一片朝氣蓬勃,很難看出繁華景象的背後,危機暗湧。
電梯停在二十七樓,門打開的時候,迎面站著的竟然是司昭南。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頭髮一絲不苟地往後梳著,更顯沉穩和嚴謹。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助理模樣的男人,他對著夏一心微笑:“在這裡見到你,挺意外的。”
“司先生,你好。”夏一心報以同樣禮節性的笑容。
司昭南又笑著跟顧叢誡打招呼:“顧先生,你好。”
顧叢誡說:“每次見到司總,都這麼神采奕奕。”
司昭南客氣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等夏一心和顧叢誡走出電梯,司昭南才快步走進來,轉身向他們揮揮手:“回見。”
司昭南出現在這層樓,滿面春風,他肯定已經見過郭總了,並且兩人相談甚歡。顧叢誡說:“看來這項目有變數。”
夏一心倒很淡定,有利益,就有覬覦,任何跟利益掛鉤的東西得來都不會輕而易舉,只能各憑本事。
他們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郭嘉遠對於夏一心的到來顯得很意外,問:“一心,你怎麼來了?”
“我加入志誡了。”
郭嘉遠在謝寶華身邊當了十年的助理,清楚夏一心和謝家的關係,對她也是格外客氣。郭嘉遠說:“我知道你們之前一直忙這個項目,很辛苦。但現在九罭諮詢管理公司也力求這個機會,你們是同行,他們的實力你們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關鍵的是他們提出的幾點建議讓我們非常滿意。”
志誡比九罭先著手調研,而九罭更早交出結果報告,不得不感歎他們的行動迅速。顧叢誡說:“郭總,我能理解你們的初衷和誠意,畢竟這關係到錦繡纖城以後的發展,大家都會非常慎重。你看,前期我們已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就是為了找到讓公司發展最好的機遇。九罭的司總我早有耳聞,也知道他的實力。但重要的決策,並不是名氣能代替的,需要的是適合,不知道郭總能否給我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郭嘉遠面露難色,夏一心說:“郭總,就是現在做小買賣都會貨比三家,更何況是錦繡纖城這樣的大公司,能擁有更多更全面的建議,也有助於公司的改革和發展。你不用顧慮我們私下的關係,我只是把它當成一份想要做好的工作而已。”
商場如戰場,有競爭才能不斷地提升自己。
郭嘉遠立即轉難色為笑臉,似乎就是等他們先開口,他說:“那好,時間為1個月,你們兩家公司拿出具體方案,我們會從中選擇一家簽約。我知道大家都耗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對於落選方,我們也會給出一筆成本費用。”
走出辦公大樓,顧叢誡說:“看來接下來有場硬仗要打了。”
夏一心說:“其實我們也是有勝算的,國內市場跟美國可不一樣,他是華爾街精英,你也是久經沙場的MBA,未必就勝不過他。”
顧叢誡笑著說:“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不僅是對你,還有整個團隊,大家齊心協力總會有成績的。”

回到公司之後,顧叢誡立即召開全體會議,介紹夏一心的正式加入。其他的人都鼓掌表示歡迎。其實她應該算是公司的元老,從創辦之始的選址、採辦,到為林承志打通渠道,夏一心都親力親為,資歷比後招進來的諮詢顧問要深。再加上她性格大方開朗,跟大家相處融洽,她的到來,會讓工作更加輕鬆。
他們接著調整工作方案,顧叢誡帶夏一心著手管理層的調研活動,林承志則帶著其他人仔細審核銷售、採購和庫存部分的匯總資料。
顧叢誡打開錦繡纖城管理層的資料,仔細查閱他們的年齡、學歷、經歷等信息。自從創辦人謝寶華因病放權入院後,錦繡纖城的高層就來了一次大換血。顧叢誡說:“可能在那個時候,謝寶華就看出錦繡纖城在固有的模式下已經失去了競爭力,年齡偏大的管理層頑固又缺乏活力。但畢竟是跟著自己打天下的元老,他只能把這把狠心裁將的刀交給自己的手下。”
夏一心翻著履歷:“現在管理層的核心就是郭嘉遠和下面的副總裁、營銷總監這三個人。副總裁和營銷總監都是獵頭公司找來的,而且這兩個人之前都在世界500強的企業擔任過策劃總監。在我看來,做策劃工作的人都是大腦非常活躍,行動能力會差一些。”
顧叢誡記下來:“你提出的這點意見值得參考。”
顧叢誡有煙癮,拿出煙盒往外走,夏一心說:“就在這裡抽吧,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我可不想你吸二手煙,承志肯定要心疼死。”
顧叢誡跟郭嘉遠提出要對三十位中層管理人員進行溝通瞭解。夏一心試著將他們分類圈出來,從市場規劃、連鎖管理和人事、財務四個部門著手。
在所有的調研中,訪談其實是最重要的資料收集環節。關於如何設置問題才能在員工的回答中更精確地找到管理漏洞,顧叢誡說:“問題委婉一點比較好,中國很多人都講究中庸之道,尤其是中層管理人員。槍打出頭鳥,誰都不想被當成靶子。”
夏一心建議:“那我們的處境就會很困難,去分析他們的話又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我們大可以把問詢的地方設在公司以外的場所,不使用任何記錄設備,就像聊天一樣,這樣就能讓他們放鬆警惕,要告訴他企業所面臨的危機,關係到他們切身的利益,並且詢問材料不計名。”
為了讓大家能坦然直面問題,他們把會面的地方選在了夏一心的咖啡館裡。接受問詢的員工接到短信後,直接去到咖啡廳。訪談就跟聊天一樣,不進行任何記錄。
內部的矛盾,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最明白,但他們往往會因為很多干擾,不敢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訪談只有把握得當,才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這一塊恰恰是夏一心最擅長的,第一點:要讓他們明白利害關係,如果公司的業績一直下滑,肯定會面臨很大的人事變動,他們的生活也將隨之改變;第二點:盡可能傾聽,不做任何的引導,不能問得太多,抓住中心問題,否則對方會變得焦躁和不耐煩。
夏一心和顧叢誡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訪談做完,除了個別不太合作外,收效還不錯。緊接著他們要進行數據整理,找出內部管理的癥結所在。
顧叢誡問:“我看到有人留名片給你了,是不是約你吃飯?”
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夏一心回答:“是有,我只能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時,顧叢誡的手機響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工作中再大的困難,他都能一笑而過,坦然面對。夏一心猜測著,肯定是家事。
夏一心聽到他對著電話說:“好,好,我去就是了。嗯,我不會遲到的。知道,就在中山公園附近嘛。”
他掛斷電話之後,夏一心問:“逼你去相親嗎?中山公園附近的餐廳幾乎都是吃相親飯的。”
“我有個阿姨住在慶市,我媽非托人家介紹對象,這不,麻煩的事兒來了!”
“去見見吧,說不定就真是你的緣分呢!”
第3章
這一天終於能按時下班,夏一心接到芸竹打來的電話。芸竹爸媽催她回去吃飯,不用說,又是回去接受“先成家後立業”的家庭教育。但盛文嘉宴那邊打電話來,說咖啡沒有了,讓她們趕緊送過去。
那是大客戶,平時都是夏一心和何芸竹輪著去,怕店員過去會讓人覺得怠慢。這回夏一心只得親自過去。
她沒有開車過來,只好搭出租車。上下班的高峰期,車子比螞蟻還慢,走走停停。半道上,她又去第三方調研公司取資料。同事臨時有事拜託她,她正好路過那家公司,順道去拿,第二天再帶回到公司。
這個點正是出租車最好掙錢的時候,在盛文嘉宴的門口停車後,司機就催促著夏一心快點把貨箱搬下車去。她穿著高跟鞋,裝咖啡的貨箱又重,需要輕拿輕放。她把貨箱從後備廂裡搬出來,正要放到地上,一隻大手伸過來將箱子接住,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夏小姐,讓我來吧。”
當目光裡出現那雙大長腿,她就知道是司昭南。他手長又有力,一手拎一個箱子,很快就把六個貨箱拎到酒店門口。大堂經理看見了,趕緊讓服務員來搬,還向她道歉:“夏小姐,不好意思,剛才疏忽了。”
夏一心問司昭南:“司先生,你是來會客的?”
“原本是約了人在這裡吃飯,剛剛他來電話說有事來不了。我剛從裡面出來。”說到這裡,他看向她,“俗話說邀請不如巧遇,不知道有沒有榮幸一起吃個晚餐。”
好歹也算是朋友,而且那天他小心翼翼一路護送她從南山道下來,于情於理,她至少得請頓飯作為回報,夏一心說:“好吧,等我把貨品交接一下。”
這頓飯她來請,來慶市,當然要請當地菜,才能盡地主之宜。夏一心小聲說:“我知道有家特別正宗的慶市菜,味道真正好。”
在盛文嘉宴這種慶市遠近聞名的餐廳門口說正不正宗的話,難免有些尷尬。高檔的私人會所,用料和工藝都十分講究。但有時候太過精緻,往往會破壞食物最初的味道。
司昭南笑了笑說:“好,就聽你的。”
在夏一心的指引下,司昭南把車開去了麓德苑。這是一家花園式的本地菜餐廳,她很久沒來了,進門口的那條巷子外牆上畫滿了紅色的“拆”字,讓她驚訝。
夏一心對這家麓德苑的餐廳充滿了感情,因為這家店的前身是夏父所開的朝峰孤學院,專門收留那些父母雙亡和流浪街頭的孩子。夏父在朝峰集團每年的盈利中拿出了一部分,幫助這些孩子完成學業,成功走進社會。後來朝峰破產之後,學校也關了門,被整體賣給現在的餐廳老闆。老闆跟她熟識,見到她,熱情地寒暄後,主動領著他們去了包間。
慶市是山城,城市道路起伏蜿蜒不說,有些公寓大樓,同在一個小區,卻是一棟在山上,一棟在山下。麓德苑看似平坦,有點像四合院,中庭是荷花池,還建起兩座亭臺樓閣,供客人飯後遊玩。
夏一心向司昭南介紹:“慶市的地形非常神奇,我們從大門進來直接到這裡,別以為這裡是一樓哦,實際上這裡是第五層。”
她走到窗臺,拉開半掩的窗簾。司昭南也起身走到窗邊,窗外視野開闊,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幾排整齊的商務大樓,那裡就是曾經的朝峰摩配。朝峰倒閉之後,那裡就變成了慶市的機電交易市場,再往前,就是筆直的江堤。

對於這個地方,夏一心是既喜歡,又心疼。她母親是難產去世的,所以父親對她格外疼愛。從她能走路開始,父親就把她帶在身邊,朝峰的辦公室等於她的第二個家,也是她成長的地方。
想到這裡,夏一心的眼眶紅了,父親和藹慈祥的臉浮現在腦海裡。在那間寬敞的辦公室裡,父親喜歡把她舉得高高的,然後說:“我的一心趕緊長大,你是我的未來,也是朝峰的未來。”
父親也是朝著這條路培養她的。父親給她講管理理念、營銷策劃、改革與變通。還在初中的時候,她就決心報考經濟管理專業頂級的人民大學,希望將來成為父親得力的助手。只是她的願望還沒來得及實現,父親就失蹤了。
父親失蹤後,產品的研發中斷,銀行貸款施壓,管理也陷入了危險,朝峰的繁華很快就傾塌。那一年,她才十五歲。
夏一心哽咽著,眼淚止不住滑落臉頰。她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面對生活的坎坷不會掉一滴淚,但父親永遠是她心底的柔軟。
儘管父親沒有給她留下半句遺言,但她明白,她的平安幸福永遠是父親最大的牽掛。她的高考成績能夠上人民大學的經濟管理專業,但在填報志願的時候,她卻寫了心理學。商場上爭鬥無情,她只想做個平凡的女孩子,過著普通的生活,平安是福。
“令尊的事,我聽說過。”
不知什麼時候,司昭南站在了她的身後,夏一心回過頭:“不好意思,你好歹也是客人,我只顧著自己想事情,怠慢了。”
他又問:“我很好奇,令尊是怎麼失蹤的,當時警察的調查結果是怎麼樣的?”
這起案件當時轟動C市,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街尾巷頭議論的話題,還讓當時C市很多富豪感到風聲鶴唳,惶惶不安。
夏一心不願再回憶過去,但過去的事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這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他也無妨,她說:“我爸失蹤那天晚上,在縉雲山的別墅給我過生日,晚上9點左右,他接了一通電話就出去了。天亮的時候,有人發現他的車停在路邊,被人為損壞。警察勘查後,說我父親應該是被人強行劫持的。三天后,管家接到綁匪打來的電話,說要拿一百萬現金去贖人,不許報警。
“管家拿不定主意,和幾個股東商量之後還是報了警,準備在交付贖金的時候抓捕罪犯。後來走漏了消息,綁匪沒有出現在約好的交款地點,也沒再打過電話來,綁匪消失了,我爸也消失了。”
說到這裡,夏一心帶著明顯的鼻音。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過,綁匪沒有拿到贖金,又不想成為罪犯,就放了父親,父親沒有回來,只是在一個偏僻的地方迷了路。想了又想,等了又等,儘管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父親已經死了。
夏一心哽咽了一下,抬起頭,司昭南已經把手帕遞到她的面前,他似乎對格子手帕情有獨鍾。
她接過來,擦著眼淚,淡淡的藥香迎面而來,她問:“你喜歡杜仲?”
他點點頭,沒有解釋為什麼。
手帕上沾了她的眼淚,她說:“我洗乾淨了再還給你。”
服務員送菜單進來,兩人坐回到餐桌邊,夏一心問:“對於菜式,司昭南可有什麼不喜歡的?”
“都可以。”
她又問:“不知道司先生原籍在哪裡?”
“慶市。”
她驚訝:“司先生是慶市人?”
他的口音一點都聽不出來是慶市人。
面對夏一心的疑惑,司昭南解釋著:“我十六歲就出國了,在外面待了十五年。”
夏一心又問:“你是慶市什麼地方的人?”
“忠州。”
她玩笑:“忠州可是出忠臣良將的地方。”
兩個都是慶市人,在口味上就沒什麼差別,夏一心要了店裡的拿手菜。
司昭南瞥到桌上放著的文件袋,正中央印著調研公司的名字,他問:“你們委託第三方對錦繡纖城的滿意度和期待值進行了調研?”
夏一心愣了一下,兩家公司可是競爭對手,這些屬�商業機密吧,可不能拿來當作聊天的談資。
司昭南笑著說:“我覺得,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
朋友就意味著信任,暢所欲言。夏一心暗忖,他是個行家,這些東西在他眼裡算不得什麼,回避倒顯得自己小氣。
她笑了笑說:“面對你這位強悍的對手,我們可沒少做工作。我又是新手,最近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司昭南主動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主動送到她面前,她聞了聞說:“這裡的菜好,但茶就差了一點,茶還是要盛文嘉宴的最好。”
他點頭,上次在盛文嘉宴,他嘗過她的茶藝。
話題回到調研上,司昭南說:“其實國內不少商家會犯這樣的錯誤,把目光放在顧客的滿意度上,卻忽略這個市場需要什麼樣的產品。無論任何行業,需求最重要。”
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卻如石破天驚一樣擊中了夏一心的內心。曾幾何時,父親也說過同樣的話,社會越來越發達,需求也會水漲船高,市場會隨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永遠都無法滿足顧客的欲望,只有跟隨著市場的節奏來改變自己。
夏一心說:“謝謝。”
“謝什麼?”對於這兩個字,司昭南有點意外。
服務員端著菜肴進來,話題便轉到了菜式上。因為他離開慶市太久,吃多了牛排麵包,對於麻辣的東西,他還不能完全適應。
既然司昭南喜歡賜教工作,夏一心正好有問題需要人解答,於是問道:“做演示的時候,你是用什麼樣的軟件?”
司昭南沒有任何思考,脫口而出:“就是最普通的文檔,用PPT演示。”
夏一心追問:“那有什麼訣竅沒有?”
司昭南侃侃而談:“PPT演示是把結果交給客戶的最重要的環節,也是客戶對商品的第一印象。就像我們畢業的時候做簡歷一樣,作者為了讓看的人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印象深刻,除了內容外,會把頁面做得很有特色,不但底紋底色用心,有的女孩子還會配上香水味,我還見過PPT帶背景音樂的。”
呷了一口茶,他繼續說:“客戶委託我們對他們進行專業的服務,他們最關注的只是結果,能幫他們扭轉困局的結果。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沒有絲毫誘惑力,清晰的思路,簡單明確的文字,反而能提高他們的接受度。”
夏一心點點頭,短短的晚飯時間,他已經給她上了兩課了。
吃完飯,喝茶的時候,司昭南問:“請問夏小姐對翡冷翠這個小區熟悉嗎?”
夏一心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說:“我正好住在那個小區!”
“真巧。”司昭南笑著說,“我肯定要在慶市定居的,一直在托朋友看合適的房子。正巧翡冷翠B區有業主要出國,轉手房子,我最近忙,還沒來得及去看看。”
夏一心說:“我住在A區的小公寓裡,B區全是別墅。說實話,我在A區住了快三年了,還沒去過B區,那裡保安嚴密,不是B區的業主,保安可是不讓進的。”
司昭南說:“那我改天去看房子的時候,希望夏小姐幫我參考參考。”
夏一心笑道:“舉手之勞。”
本來說好夏一心請客的,但司昭南藉口上衛生間的時候去把賬結了。他說既然是朋友,男士就應該先主動請女士吃飯,這是禮貌。
臨別時,他問:“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她點點頭:“很樂意,我的微信號是手機號碼。”

從飯店出來之後,夏一心一直在琢磨司昭南提到的迎合市場。要隨著市場的變化而變化,公司不僅要有活躍的生命力,也要有敏銳的嗅覺。
回到家,她把錦繡纖城的策劃書拿出來仔細地看了看。錦繡纖城一直把主要的顧客群設定在有消費能力的中年女顧客身上,這樣的顧客儘管財力雄厚,但消費相對理性,購買率不高。
她給顧叢誡打電話,打算聽聽對方的意見。電話那頭響了很多聲,接通的時候,顧叢誡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她不忍心再讓他加班,打算明天到公司的時候再說,於是叮囑:“我擔心你又在加班,所以打電話問問。”
顧叢誡笑著說:“這個時候,也只有你在關心我。放心,我再怎麼加班,也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可不想慶功宴還沒吃到,人先倒下去。”
“那明天見。”
“明天見。”
掛斷電話,夏一心正準備睡覺,林承志的電話就進來了。他似乎喝了酒,說話有點口齒不清。原來他剛應酬完,喝了酒,不能開車,希望她去接一下。
夏一心趕緊換了衣服,搭出租車過去。天色盡黑,夜空中一顆星都沒有,漆黑寂寥。夜色下的城市卻霓虹璀璨,似乎永遠都保持著繁華與喧鬧。她環顧四周,夜風中,有挽著手的情侶匆匆而過,也有孤身的行人拉起領口,想用外套來抵擋秋夜的寒冷。
終於,她在一根電杆下面找到蜷在那裡嘔吐不止的林承志。她彎下腰,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肩頭,問:“好點了嗎?”
林承志抬頭起,大概是難受,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裡迷迷糊糊地哼著:“一……心……”
夏一心吃力地把他扶起來。他昏昏沉沉,也記不清車到底停在什麼地方了。她只得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把他送回公寓去。
他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方便上下班。她打開公寓的門,公寓出乎意料地乾淨。林承志做菜的手藝好,卻懶於收拾,他的公寓都是夏一心在打理。她這兩天工作忙,沒空過來,以為會亂成一堆。他大概是為了讓她能輕鬆一點,所以才自己動手收拾。夏一心想到這裡,心裡不禁一陣甜蜜。
她扶著他到床上躺下,趕緊去擰了熱毛巾來給他擦臉。毛巾帶來的溫暖讓林承志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眯著眼睛看著她,露出呆呆的笑容:“琳……達……”
他的聲音很小,夏一心沒有聽清,問:“你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就發出微微的鼾聲。他身上散發的酒味刺鼻,看來喝得不少。擔心夜裡會有突發情況,夏一心不敢離開,只好在櫃子裡找了床被子,和衣躺到客廳的沙發上。
夏一心沒躺多久,就聽到裡屋傳來嘔吐的聲音。她趕緊進去,林承志伏在床沿上,地上已經一片狼藉,衣服、床單上也沾了污漬。為了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她幫他把外面穿的毛衣脫下來,又換上了乾淨的床單,把地上的污漬打掃乾淨。做完這些,她已經滿頭大汗,原本就疲倦,現在更是頭昏腦漲。
林承志難受,嚷著想喝熱茶。她在廚房裡找了一圈,找到一包散茶,只能將就著泡來給他喝。喝過熱茶,又休息了一會兒,他清醒了很多。他捧著她的臉,懷著歉意地說:“對不起!”
夏一心說:“不是提醒過你少喝點嗎?傷胃!”
林承志愛憐地摸著她的發頂,說:“昨晚我跟錦繡纖城的幾個總監一起吃飯,把他們灌醉了,我才探到他們的口風。到時候方案會通過高層會議決定,我都打點好了,他們大多數都會投我們的贊成票。”
她知道他求勝心切,但這一招目前似乎並不好用,也有失公允。錦繡纖城最後的決策權應該在謝寶華手裡,高層的總監不過是些附和者罷了。
折折騰騰,天就亮了,夏一心這一夜幾乎沒睡,疲憊不堪。她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臉,強打著精神準備去上班。
林承志沒注意到她臉上的疲憊,說:“你先去公司吧,我去把車開回來。”
臨走前,夏一心突然想起司昭南的建議,於是把調整市場方向的事跟他說了,林承志問:“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她如實回答,林承志詫異:“你認識司昭南?”
“見過兩次,跟他閒聊了兩句。”芸竹提醒過她,說男人都小心眼,如果知道你跟除他之外的異性交往過密,肯定要吃味兒。夏一心擔心他會不開心,所以只能保密吃飯的事。
林承志歎了口氣,笑著說:“你呀,就是太單純了,他可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怎麼可能給你善意的提醒?重新定義一個公司的經營目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況且以錦繡纖城現在的財務情況,他們根本就沒有財力和人力在公司沒倒閉之前完成。司昭南那傢伙分明就是想誤導你,我們的方案已經出來了,要有信心。”
他在她額間輕輕吻了一下,就出門了。夏一心看看牆上的鐘,離上班時間還有一會兒。她趕回去換了件乾淨衣服,又火急火燎地趕去公司。
她剛打開電腦,顧叢誡就走過來:“一心,你沒睡好嗎?”
夏一心愣了一下,明明化了妝,難道沒遮住黑眼圈?
她擠著笑容:“還好啦。”
“你等等。”顧叢誡回到辦公室,很快就又出來,手裡多了兩罐透明的東西。他將罐子放到夏一心的辦公桌上:“犒勞你的。”
她仔細一看,竟然是兩罐速食燕窩。她好奇:“顧大哥,你喜歡吃這個?”
顧叢誡說:“客戶送的,我又不養顏,用不著。而且聽說燕窩的蛋白質還沒有雞蛋高,我倒寧願吃雞蛋。”
“謬論!”夏一心說,“中國人自古把燕窩當成滋補聖品,吃了幾百年了,怎麼可能沒功效。”
顧叢誡說:“這是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你多吃點,免得把你累倒了,承志可得怪我了。”
夏一心想了想,決定把市場需求的著重點跟顧叢誡談一下。他是項目的負責人,最後如何定奪,他來決定。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顧叢誡說:“我之前也考慮過這一點,但錦繡纖城的顧客群已經發展得比較成熟,如果完全改變現有的市場定位,在前途並不明朗的情況下,這樣的做法太冒險。而且錦繡纖城目前的財務情況堪憂,不適合大規模的改革,這個只能從長計議。”
他想了想又說:“由此看來,司昭南的項目重點,可能就在這一點上。”

等待的時間,司昭南覺得無聊。他拿出手機,以前用習慣了的Facebook,在國內用起來卻非常麻煩,需要下載VPN,今天卓穎提醒他要入鄉隨俗,他才下載了微信。他點開一綠一白像兩個氣泡的標誌,出現的畫面是被白霧籠罩的藍色地球,一個人影孤獨地站立著。
漆黑的天空襯得圓盤明亮皎白,讓他想起夜晚在北美沙漠筆直的公路上飛馳,追逐夜空中皎白的圓月,那時的精神是振奮的,心卻是孤寂的。
沒想到微信的第一個好友竟然是夏一心,頭像是她嬌俏可愛的臉。他對著頭像輕輕點一下,照片就出來了。她一直都是素面朝天,白皙的臉上圓溜溜的大眼睛,淺淺一笑,有著東方女人獨有的溫婉。
“司先生,康先生請你進去!”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起頭,面前是穿著真絲改良漢服的接待小姐,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
司昭南將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裡,在接待小姐的引領下,進入康喬的工作間。
工作間由一塊一塊正方形彩繪玻璃拼接而成,空間挑高,陽光好的時候,玻璃上的彩繪圖案會倒映在白色大理石的地板上,充滿異域的神秘。他覺得太花哨,但康喬說斑斕的色彩能帶給他最好的靈感。
一個身材高挑的模特站在圓形的檯子上,跟石膏人像一樣,一動不動,身上罩著一件白色不規則的長裙。康喬半蹲著,在白色的長裙上用水彩顏料作畫。
司昭南走到康喬的旁邊,康喬側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描了一半的墨色葫蘆藤上。
康喬說:“今天是吹的哪陣風,竟然想著來看我。”
“是來找你辦事的。”兩人交情深厚,說話很隨意。
“我正在準備日本東京春季時裝展,你看這創意怎麼樣?”
司昭南聳聳肩:“我對時尚不瞭解。”
“但你知道怎麼能讓我萬眾矚目。”葫蘆藤畫完了,康喬讓模特到旁邊休息一下,20分鐘後繼續。他放下手裡的筆,問:“說吧,是不是要推薦你的美女模特女朋友到我這兒一展風采?”
“你知道我不喜歡開玩笑的。”
“知道是玩笑,還這麼嚴肅做什麼!”康喬好奇,“我們認識也有五六年了,你也不交個女朋友什麼的,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康喬在暗示,他的不近女色讓人懷疑取向。
司昭南不跟他繞彎子:“我最近接了個項目,是國內一家大型的服裝生產企業,我想推薦你去當設計師。”
“你哪裡是推薦我去當設計師,明明跟我討債來的,誰能有你的算盤精!”

傍晚芸竹要去相親,店裡需要人照管,夏一心跟顧叢誡請了個假,提前下班。
到咖啡廳的時候何芸竹還在,她裡面穿了一條藍白格子的中式改良旗袍,外面套一件系腰帶的白色毛呢外套,就像是從民國戲裡走出來的溫婉女子,這是芸竹以前怎麼都不肯穿的款式。夏一心問:“你今天準備唱哪一出?”
“認真相親唄!”
何芸竹的態度第一次這麼端正,夏一心好奇:“是怎麼一個青年才俊把你的態度提升成這樣?”
“聽說他就在前面那條街上開公司。不說公司怎麼樣吧,能在那裡租用辦公室的,再怎麼也得有點實力吧。而且我聽說在國外待太久的男人,看多了大胸金髮暴露妹,會對東方女人的溫婉矜持特別喜愛。”
“謬論!”夏一心打趣著,“看來是急著想嫁人了。”
芸竹見她拿著筆記本,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裝,說道:“還好意思笑我!有人以前跟我說想過悠閒安靜的生活,煮一杯咖啡,看一會兒書。結果呢,還不是一頭紮進明爭暗鬥的職場。”
何芸竹不喜歡人民公園的氛圍,會顯得相親對象是個普通世俗的男人,跟眾多來相親的甲乙丙丁沒什麼區別。只是三姑六婆說的男方的條件太誘人。本著四處撒網,總會撿一隻漏網金龜的原則,她還是精心地打扮來赴約。
餐廳是這一帶最好的,是園林式的裝修,這也是為什麼她要穿中式套裝了,哪怕別人看來詼諧,至少要讓對方印象深刻。
包間名字叫水榭閣。訂的是包間,至少證明對方不小氣。
走進去,何芸竹眼睛就開始發亮,竟然是“志誡第一帥”顧叢誡。
其實林承志也帥,林承志的帥是那種青春陽光大男孩兒,而顧叢誡則要老成很多。何芸竹覺得他那是歲月沉澱出的男人味。林承志名花有主,她就不覬覦了,悄悄把顧叢誡列為“志誡第一帥”。
何芸竹打過顧叢誡的主意,還讓夏一心旁敲側擊地暗示過。奈何最後被他委婉地拒絕了,說自己一心事業,怕冷落對方。
顧叢誡也驚訝:“何小姐。”
既然是老熟人,芸竹也不拘束了:“你不是說不想談戀愛嗎,怎麼來相親了?”
“介紹人是我親姑媽,不敢拂她的面子。”

客人結完賬,夏一心將找補的零錢交到客人手裡,柔聲說“謝謝”。客人客氣地點點頭,轉身走出咖啡廳。門還沒關上,何芸竹趕緊用手拉住,頭先伸進來,沖著她俏皮地笑:“給你帶了個老熟人來。”
跟著芸竹進來的是顧叢誡。
夏一心驚訝,問:“你怎麼來了?”
芸竹笑笑:“我三姑媽介紹的相親對象就是他。”
和夏一心打完招呼,顧叢誡說要回去加班。他客氣地跟何芸竹告別,快步離開。
何芸竹感歎:“真是人間極品,你看我們是不是特別有緣?”
“我絕對相信你的眼光。”夏一心好奇相親進展得怎麼樣:“你們準備交往?”
“還是上次那套說辭,不過……”芸竹沮喪,支著頭,“他越是不喜歡我,我就越喜歡他,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夏一心笑芸竹:“俗話說,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你是遇到降得住你的人了!”
何芸竹說:“下次顧叢誡訂咖啡一定要告訴我,我親自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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