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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白話精選本)(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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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白話精選本)(簡體書)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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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著名的經典著作。蒲松齡(1640-1715)於二十歲左右開始創作《聊齋志異》,四十歲前後成在,之後又不斷增訂、修補,直到五十時才全部完成。《聊齋志異(白話精選本)》題材非常廣泛,內容極其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佈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的巔峰之作。多數作品通過談狐說鬼的手法,對當時社會的腐敗、黑暗進行了有力批判,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社會的矛盾,表達出了社會底層勞動人民的強烈願望。

名人/編輯推薦

《聊齋志異:白話精選本》用文言文寫成,給當代的讀者造成了一定的閱讀阻礙,此次出版全部采用了白話的形式;再者,由于一些故事夾雜著很多封建的倫理觀念和宿命論的思想,所以在編輯的過程中,本著與時俱進的原則,將這些不符合時代要求的故事全部刪去,只留下一些具有積極意義的故事。

一、《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著名的經典著作。作者蒲松齡(1640-1715),山東淄川蒲家莊(今淄博市)人,字留仙,號柳泉,世稱聊齋先生。蒲松齡于二十歲左右開始創作《聊齋志異》,成書在四十歲前后,之后又不斷增訂、修補,到五十歲時才全部完成。“聊齋”是他的書齋名,“志”是記述的意思,“異”指奇異的故事,指在聊齋中記述奇異的故事。
二、《聊齋》全書共有短篇小說四百九十一篇,分為十二卷。題材非常廣泛,內容極其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的巔峰之作。多數作品通過談狐說鬼的手法,對當時社會的腐敗、黑暗進行了有力批判,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社會的矛盾,表達出了社會底層勞動人民的強烈愿望。
三、本書內容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一是才子佳人式的愛情故事;二是人與人或非人之間的友情故事;三是不滿黑暗社會現實的反抗故事;四是諷刺不良品行的道德訓誡故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記錄各地奇聞怪事的故事。
四、由于此書用文言文寫成,給當代的讀者造成了一定的閱讀阻礙,所以此次出版全部采用了白話的形式;再者由于一些故事夾雜著很多封建的倫理觀念和宿命論的思想,所以我們在編輯的過程中,本著與時俱進的原則,將這些不符合時代要求的故事全部刪去,只留下一些具有積極意義的故事。

目次

卷一考城隍靈官耳中人屍變畫皮瞳人語卷二陸判官丁前溪嬰甯鳳陽士人聶小倩水莽草俠女蓮香酒友卷三江中道士蘇仙狐夫人金陵女子賭符毛狐卷四青梅促織田七郎姊妹易嫁柳秀才續黃粱秀才驅怪辛十四娘棋鬼寒月芙蕖卷五武技狐夢花姑子伍秋月武孝廉上仙孝子郭生閻王長治女子蓮花公主綠衣女柳氏子彭海秋卷六潞令河間生絳妃大力將軍雲翠仙顏氏菱角吳門畫工小謝聶政八大王卷七鞏仙梅女仙人島青娥顛道人甄後金和尚小翠卷八夢狼周克昌嫦娥褚生姚安詩讞卷九邵臨淄狂生鳳仙佟客小梅王子安楊大洪喬女卷十湘裙神女長亭申氏胭脂恒娘龍飛相公珊瑚葛巾卷十一齊天大聖黃英香玉卷十二鴞鳥姬生韓方紉針

書摘/試閱

考城隍
我姐夫的祖父宋先生,名燾,原是本城的一位秀才。有一天,他生病躺在床上,忽然來了一位衙門的公差,手里拿著一張通知單,牽著一匹頭上有白毛的馬。對他說:“請你去參加考試!”宋先生說:“主考的學臺老爺沒有到,怎么能突然進行考試呢?”差人也不回答,只是不斷地催促他。宋先生只好勉強騎上馬,跟著他去了。
走在路上時,他覺得所走的路都非常陌生。不久,他們便來到一座城市,如同帝王所居住的京城一樣。不多時,他們進入一座官府。但見宮殿巍峨華麗,堂上坐著十多位官員,這些人宋先生都不認識,只有關帝是他認識的。官府的殿廊下擺著桌、凳各兩把。已經有一位秀才坐在那里的下位上。宋先生便與他肩并肩坐下。每張桌子上都有筆和紙。過了一會兒,殿堂上便送下有題目的卷紙來,宋先生一看,上面寫著八個字:“一人二人,有心無心。”
他們倆把文章作成后,便把考卷呈交上去。宋先生的文章里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有的人故意去做好事,雖然是做了好事,但不應給他獎勵;有的人不是故意做壞事,雖然做了壞事,也可以不處罰他。”各位官員在傳閱中不住地稱贊。他們便把宋先生召喚到殿堂上去,對他說:“河南那個地方,缺一位城隍,你去擔任這個職務很合適。”宋先生一聽,這時才開始明白過來,連忙跪下去,一邊叩頭一邊哭著說:“我能得到這樣榮耀的任命,怎么敢再三推辭呢?但我的七十多歲的老母,身邊無人奉養。請你們允許在她去世之后,我再聽從你們的任用。”堂上一位好像是帝王樣的人,立即命令查看他母親的壽祿。有一位留著胡子的官吏,捧著記載人壽祿的冊子看了一遍,說道:“她還有陽壽九年。”他們聽后正在猶豫不決,想不出辦法時,關帝說:“沒關系,可以讓這位姓張的秀才先去代理九年,到了期限,再讓他去。”于是,堂上人便對宋先生說:“本應該讓你立即到任的,今看在你仁愛孝敬之心的分上,給你九年的假期,到時再讓你赴任。”說完,又對那位秀才勉勵了幾句。二位先生叩頭后走下殿來。那位姓張的秀才拉著宋先生的手,一直送到郊外,并自我介紹說:“我是長山地方人,姓張。”還將自己作的詩贈給宋先生留作紀念。但宋先生把詩中的大部分詞句都忘記了,只記得其中有“有花有酒春常在,無燭無燈夜自明”兩句。宋先生騎上馬后,就告辭而去。
當他回到家時,就好像是從夢中醒過來一樣。可是到這時,他已經是死去三天啦。宋先生的母親聽到棺材里有呻吟聲,便趕快把他從里面扶出來。過了好半天,宋先生才能說出話來。他又派人到長山那個地方去打聽,果然有一位姓張的人,也在那天去世了。
過了九年,宋先生的母親果然去世了。料理完母親的喪事之后,宋先生洗完了澡,走進屋子里也死了。宋先生的岳父家住在城中西門里。這天,他忽然看見宋先生穿著一身新的官服,身后跟隨著許多車馬,走到廳堂中拜了一拜,然后起身便走。岳父家里人都非常驚奇,不知宋先生已經成了神,做了城隍。于是,岳父急忙派人到宋先生家里去打聽消息,才知道宋先生已經死去了。
宋先生自己曾記有小傳,可惜經過戰亂后沒有保存下來,這里記述的只是一個大概而已。
靈 官
朝天觀的道士某人,喜歡呼吸這種養生法。當時,有個老人借住在觀中。恰好也同樣喜歡呼吸這種養生法術,二人于是成了好朋友,并一起住了八年。
每到郊祭時,那老人就先一旬離去,郊祭后再返回觀中。道士不明白這樣做的緣故,便問他。老人說:“我們兩人是莫逆之交,可以實話告訴你,我是狐貍。郊祭的日子一到,各路神仙都要來清掃,我無處容身,所以就自行逃走了。”
又一年,到郊祭的日子時,他便走了,很久很久也沒有返回觀中來。道士對此非常疑惑。一天,老人忽然來到了,道士問他這是為什么。老人回答說:“我差點就見不到先生了!今年郊祭時,我本想遠遠躲藏起來,但感到很倦怠,由于看到陰溝里很隱蔽,于是,我就潛伏在一個缸子下面。沒想到靈官打掃到那里時,一眼就被他看見,他剛要鞭打我,我就慌忙地逃走了。靈官馬上追趕,而且追得很急。我跑到黃河邊上,百般無奈,竄到茅廁里面,神仙嫌這地方太臟,才返身回去。我從那里出來,身上便沾染了惡臭味,不能在人世間出現。于是投水自洗,洗后又隱居洞中,過了幾百天才將污垢除盡,今天來到貴觀,是和你告別的。同時告訴你幾句話,先生也應該離開這里到其他地方去,因為大的劫難即將來到了。這里將不再是福地。”說完,告別而去。
道士聽從了老人的話,遷到別的地方去了。沒過多久,便發生了甲申之變,兵火圍困了北京城,明朝皇帝在煤山吊死,大明江山也垮臺了。
耳中人
譚晉玄,是淄川縣秀才。非常信奉方士所傳的吐納導引之術,每日練習,寒暑不斷。日子一久,似乎大有收獲。
一天,他正盤膝靜坐,忽然聽到耳中有細小的聲音,像蒼蠅嗡嗡似的說:“可以見到了。”譚晉玄一睜眼,卻沒有聲。等到把雙目閉上,屏住呼吸,又能聽到。便想一定是“丹”已煉成了,于是心里暗暗高興。從此,每逢靜坐,就能聽到這種聲音。于是他便準備等再次聽到時就作出反應。一日,當他又聽說同樣的話時,便小聲應道:“可以見了。”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耳中有東西出來,瞇眼看去,見是一個小人,長不過三寸,形狀猙獰,有如夜叉,在地上繞著圈子走。他心里感到奇怪,姑且全神貫注地看他如何變化。這時,忽有鄰居來借東西,敲門大叫,那個小人聽到后,慌慌張張在屋里亂撞,活像老鼠找不到洞穴一樣。而譚晉玄也像丟魂失魄一樣,也不去理會小人到哪里去了。從此,他得了癲瘋癥,每日哭叫,醫治半年,才慢慢好轉起來。
尸 變
陽信縣有個老翁,是縣郊蔡店人。村子離城五六里,父子二人臨路開設客店,方便過往商人投宿。有車夫數人,販運貨物,常寄宿他家。
一日黃昏,車夫四人同來投宿。但住客已滿,四人無奈,只得央求收留。老翁沉思片刻,想到一個地方,但只怕客人不愿意。客人說:“只求安身,不敢挑剔。”原來老翁的兒媳剛死去不久,停尸在室,兒子正外出購買棺材。老翁因想靈所冷寂,于是帶領客人穿過一道巷子前往。進了屋,只見桌上燈光昏暗,桌后懸掛靈帳,用紙衾覆蓋著死者。再看臥處,是僅隔著一個門的房間,設有連鋪。那四個客人因勞苦奔波,倒在枕上就鼾聲大作。其中一人朦朦朧朧,忽聽得床上嚓嚓聲響,急忙睜眼瞧去,只見靈前燈光照得清清楚楚,女尸已揭開紙衾起來,并下床步入臥室,面色金黃,生絹裹額。女尸走近臥榻,俯身向睡著的客人一一吹氣。客人頓時大驚,深怕她向自己吹氣,偷偷地扯被子蓋著頭部,不敢出氣。
過了一會兒,女尸果然走近他,照樣吹氣。然后,他覺得她已出房去了,又聽到紙衾嚓嚓嚓,才略略探出頭來窺看,見女尸僵臥如初。那位客人非常害怕,但又不敢發出聲,便暗暗用腳踢那幾個同伴。但幾個同伴都一動不動。他覺得無計可施,于是想不如穿衣逃走。但他剛把衣披上,就聽到嚓嚓之聲又起,只好再次把頭埋進被子。感覺到女尸又來了,連續向他吹了多次才去。過于一會兒,他聽到靈床上有響聲,知道女尸又躺下了。于是慢慢從被底伸出手去拿衣褲,匆匆穿上,赤著腳往外沒命地跑。這時,女尸也起來追逐,等她離開靈帳,那位客人已開門逃出。但那個女尸仍然緊追不舍。客人嚇得邊跑邊叫,村里卻無人驚醒。想去敲主人的門,又怕來不及,于是只好朝縣城方向竭力逃跑。
到達東郊時,忽然看見一座寺廟,還聽到木魚聲,于是急忙敲門。廟中和尚非常驚訝,又不肯立即放他進去。轉眼間女尸已趕到,相距只有一尺多。客人窘急無路,見廟前有白楊樹,樹圍粗約四五尺,只得借樹遮身。女尸從左邊來,就側身向右邊;尸從右邊來,就側身向左邊。相持很久,女尸越發大怒。然而,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竭,女尸一動不動地站立著;那位客人則氣喘吁吁,汗流不止地靠著樹干護身。突然,女尸暴起,伸著兩只胳膊隔著樹干向他撲來。那客人嚇倒在地。女尸沒有抓住他,只是僵硬地抱著樹干。
和尚偷聽了許久,直到沒有聲息,才開門出來,見客人躺在地上。用燭一照,已經死了,但胸口仍有一絲氣息,便把他背進廟中,夜盡才蘇醒。讓他喝了茶水,然后問他是怎么一回事。客人便把經過一一講述。這時,晨鐘響過,天已蒙蒙發亮。和尚見樹上果然有女尸,立即報告縣官。縣官親自驗看,令人撥開女尸的手,卻牢不可開。仔細觀察,發現左右手四個指頭并卷如鉤,插入樹干,不見指甲。后又增加幾個人,合力拔開。看看指穴,好像鑿了八個孔。縣官派遣差役到店家打聽,店里正因女尸不見、客人死去,紛紛喧嚷。差役告訴其中緣故,老翁便跟差役去把女尸抬回。幸存的那位客人流著淚對縣官說:“我們四人同出門,如今我一人獨歸,這事如何能使鄉人相信呢?”縣官于是替他出具證明,并送給衣食等物而去。
畫 皮
太原有一位姓王的書生,清晨走在路上,遇見一個女子,抱著個包袱,獨自奔波,走得很吃力。于是他加快腳步,趕到跟前一看,是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女子。王生心里很喜歡她,就問道:“你有什么事情,大清早孤單單的一個人趕路?”女子說:“你是過路的人,不能解除我的憂愁,又何必勞神相問?”王生說:“你有什么憂愁呢?如果我能為你效力,決不推辭。”女子顯得很沮喪,愁眉苦臉地說:“我父母貪圖錢財,把我賣給富貴人家。大老婆很嫉妒,早晨咒罵,晚上毒打,我實在受不了,想遠遠地逃走。”王生問她:“你要逃到什么地方去呢?”女子說:“我一個正在奔逃的人,哪有什么確定的地方。”王生說:“我家離這兒不遠,請你受點委屈,就到我家里去吧。”女子很高興,便答應了。
王生替女子拿著包袱,領那女子一起回到自己家里。女子看看屋里沒有人,就問道:“你家沒有別的人嗎?”王生回答說:“這是書房。”女子說:“這個房子很好。你如果可憐我,要救我,就得保守秘密,不要泄露出去。”王生點頭答應。于是,二人就同居了。
王生把女子藏在秘室里,過了好多天,也無人知道。他向妻子稍稍透露了一點兒。妻子陳氏懷疑那女子是富家大戶的小老婆,就勸他趕快把她打發回去,但王生不聽。
一天,王生偶然來到市上,遇見一位道士,道士打量著他,表現出驚疑的神色。問他道:“你碰到什么啦?”王生說:“沒有。”道士說:“你身上被邪氣纏繞著,怎么還說沒有呢?”王生極力為自己辯白,說自己確實沒有碰到什么東西。道士才離開他走了,并說:“鬼迷心竅啊!世上還真有死到臨頭而不省悟的人!”王生聽他說得很奇怪,便有些懷疑那個女子。但轉而一想,明明是個美人,哪能是妖怪,便認為道士不過是以畫符念咒、驅神捉鬼來混飯吃的。
不一會兒,王生回到家,到了書齋門前,門從里邊插上了,進不去。他心里有些疑惑,大白天的插著大門干什么?于是就越過墻豁子。到門口一看,書房的門也從里邊插上了。王生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趴在窗上往里看,只見一個猙獰的惡鬼,臉是翠綠色,牙齒尖尖的像鋸子。把人皮鋪在床上,拿著彩筆在上面畫。等畫完了,便扔掉彩筆,提起人皮,像抖落衣服似的抖了抖,往身上一披,就變成了一個美女。王生看到這個情景時,害怕極了,就趴在地上爬了出來。急忙去追尋那個道士,但道士已不知到哪里去了。王生便到處尋蹤追跡,最終在野外碰到了道士,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請求援救。道士說:“我替你把它趕走。這個家伙也費盡了苦心,好容易找到一個替身。我也不忍心傷害它的性命。”說著就給王生一把蠅拂,叫他掛在臥室的房門上。臨別的時候,還約定下次在青帝廟會面。
王生回到家里,不敢再進書齋,就睡在臥室里,把蠅拂掛在房門上。大約一更左右,就聽到門外有“戢戢”的聲音。王生不敢趴門縫看,就讓妻子看。只見那女子來了,望著那蠅拂,不敢進屋;站在那里咬牙切齒,老半天才離開。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罵道:“道士嚇唬我,難道要我把吃到嘴里的東西吐出來不成?”于是就把蠅拂摘下來扯碎,然后破門而入,徑直上了王生的臥床,扯開王生的肚子,掏出王生的心就走。王生的妻子大喊大叫。侍女進來拿燈一照,發現王生已經死了,腔血濺得四處都是。陳氏一看,頓時嚇得不敢哭出聲。第二天,便打發弟弟二郎快去告訴那位道士。那道士氣忿地說:“我本來可憐它,那鬼東西竟敢這樣!”于是就跟著王生的弟弟來了。
這時,那女子已經不知到哪里去了。道士抬頭向四周望了望,說:“好在逃得不遠。”就問二郎:“南院是誰家?”二郎說:“那是我的住所。”道士說:“那妖怪現在就在你家。”二郎吃了一驚,認為他家不可能有那個妖怪。道士問他:“有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到你家里來?”二郎回答說:“我一早就到青帝廟,家里的情況確實不知道。我先回去問問。”二郎去了不一會兒,返回來說:“果然有。早晨來了一個老太太,要雇給我家干活,我妻子把她留下來,現在還在我家呢。”道士說:“就是那個鬼東西了。”于是就和二郎一起來到了南院。道士手里拿著桃木劍,站在院當心,大喝道:“妖孽,快償還我的蠅拂!”老太太在屋里嚇得張皇失措,面無人色,出門就想逃跑。道士追上去就是一劍。老太太倒下了,披在身上的人皮,嘩啦一聲脫了下來,變成了惡鬼,像一頭蠢豬,趴在地上號叫。道士用桃木劍砍下它的腦袋;它的身子變成一團濃煙,在地上盤旋成一小堆。道士拿出一個葫蘆,拔下塞子,擱在濃煙里,只聽見飗飗地像是用嘴吸氣,一眨眼的工夫,濃煙全被吸進去了。道士塞上葫蘆嘴,裝進了口袋。大家再看看那張人皮,有眉有眼,有手有腳,人身上有的東西,應有盡有。道士把它卷起來,像卷軸畫一樣,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也裝進口袋里。當道士就要告別而去時,陳氏跪在門口,哭哭啼啼地向他哀求讓王生起死回生的方法。道士推辭,說他也沒有辦法。陳氏更加悲痛,拜伏在地不肯起來。道士沉思了一會兒說:“我的法術淺薄,實在不能起死回生。我說一個人,也許能有辦法,你去向他哀求,他一定會幫你的忙。”陳氏問:“你說的是誰?”道士說:“市上有個瘋瘋癲癲的人,時常躺在糞土中。你試著去給他叩頭,并向他哀求。倘若他狂辱夫人,夫人不要惱他。”
二郎也熟悉那個人,就告別道士,和嫂子一道去尋找。找了一會兒,看見有個要飯的叫花子在大道上瘋瘋癲癲地唱著,鼻涕流下三尺多長,臟得讓人無法靠近。陳氏趕緊跪下,用膝蓋走到他的跟前。要飯花子笑著說:“佳人,你愛我嗎?”陳氏把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又大笑著說:“每個人都可以是丈夫,何必把他救活呢?”陳氏一再向他哀求。他就說:“怪呀!人死了卻要我來救,我是閻王嗎?”便很生氣地用棍子敲打陳氏。陳氏忍痛挨著打,看熱鬧的人越集越多,圍得像堵墻。那要飯的叫花子吐出一大連痰帶唾沫,送到陳氏嘴巴跟前,說:“吃下它!”陳氏臉漲得通紅,很是為難;但是想起道士的囑咐,就硬著頭皮吃下去了。覺得進了喉嚨以后,硬得好像一團棉絮,勉強咽下,結果停積在胸膛里。要飯的叫花子一看,哈哈大笑,說:“佳人真是愛我喲!”說完就走,好像事情都辦完了,也不回頭看看。陳氏在后面跟著,看他進了一座大廟。急忙跟進廟里去哀求,卻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廟前廟后都搜遍了,竟然毫無那叫花子的蹤影,于是只好懷著慚愧和惱恨的心情回到家里,既哀悼丈夫慘死,又悔恨吃痰所受的恥辱,哭得前俯后仰,只求立即死去。
開始給王生擦血殮尸時,家人都站得遠遠的觀望,沒有人敢到跟前去。陳氏抱著尸體,收著腸子,一邊整理一邊痛哭。越哭越傷心,不禁嘶號,突然要嘔吐。感到停積在胸膛里的疙瘩,要沖突出來,等不及回頭,已經掉在王生的腔里。她吃驚地一看,原來是一顆人心,而且還在腔里突突地跳動著,蒸騰的熱氣好像冒著煙霧。陳氏覺得很奇怪,忙用兩只手合起王生的肚皮,使勁兒地抱擠到一起。過了一會兒,熱氣就從王生尸體的裂縫中騰騰地往外冒。陳氏于是撕下一塊綢子,急急忙忙地系緊了。當用手撫摸著王生的尸體時,竟覺得丈夫的尸體開始了溫度。于是又給他蓋上一床綢被。等到半夜再掀起被子來看時,發現丈夫的鼻子里已有一些氣息。等到天亮時,居然活過來了。他說:“恍恍惚惚的好像做了一場夢,只是覺得肚子好像有些痛。”再看看身體破裂的地方,發現結著一個銅錢大的痂。但沒過多久,便痊愈了。
異史氏說:“愚蠢哪,世上的人!明明是個妖怪,卻看成是美人。糊涂呀,愚蠢的人!明明是忠厚真誠,卻以為是虛妄。不過,喜愛別人的老婆,而千方百計地勾搭上的人,他的老婆也會把吃別人的痰唾當做甜美的事。天理應該這樣循環報應,只是愚蠢而又糊涂的人不醒悟罷了。可悲呀!”
瞳人語
長安有一個叫方棟的讀書人,頗有才名,但行為輕佻,不守禮節。每逢在路上看見出游的女郎,便經常在后面跟隨著。
清明前一日,他偶然到郊外散步。見有一輛小車,掛著雕繪滿目的簾幕,還有幾名丫鬟隨車緩緩而行。其中一個最小的騎著匹小馬,容貌極美。稍稍近前一看,見簾幕掀開,里面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郎,妝飾華麗,美貌為平生從所未見。方棟頓時目眩魂飛,迷戀不舍,或前或后,尾隨大約數里之遙。忽然,聽到車內的女郎把小丫鬟叫到車旁說:“替我把車簾放下。不知哪里來的混小子,時時偷看我。”小丫鬟放下車簾,然后憤怒地看著方棟說:“這是芙蓉城七郎的新娘子回娘家,不像鄉下娘子,可以由你亂瞧!”說完,便順手抓起一把車輪下的塵土向他撒去。
方棟瞇著眼睛,無法睜開,待拭目一視,車馬都不見了,心下又驚又疑。回到家時,覺得眼睛很難受,便請人撥開眼瞼檢查一下,只見眼球上有一小翳。過了一晚,眼痛得更厲害,淚流不止,眼翳也漸漸擴大,幾天后厚如銅錢,且右眼眼球起了螺旋。試了無數的藥都無效,使得方棟懊惱萬分,深感懺悔。后來,他聽人說誦《光明經》能解除災難。于是找來一冊請人教誦。開始還有些煩躁,久而久之,安下心來,早晚盤膝靜坐,手持念珠,默誦經文。如此堅持一年,萬念俱消。
一日,忽聞左眼中有如蒼蠅嗡嗡般的細小聲音,說:“黑漆漆地真教人難受。”右眼中回答說:“可以同出一游,透透悶氣。”漸覺鼻孔中有小蟲蠕動而作癢,好像有東西出來。過了許久,又從鼻孔回到眼眶里。又聽到說:“很久不照看園亭了,珍珠蘭都枯萎死去。”原來,方棟喜愛蘭花,園中種植甚多,常常親手澆灌,但自從失明后,這事便擱下很長時間了。聽了這話,便問妻子:“為什么讓蘭花枯死?”妻子問他怎么知道,方棟便告訴她緣由,妻子來到園中,果見蘭花盡枯而死。心里不禁覺得有些奇怪,于是坐在房中,不聲不響地等待。一會兒,就看見有小人從丈夫鼻孔中出來,大不過一粒黃豆,慢慢出門去。不久,又手牽手回來,飛到方棟臉上,就像螞蟻入穴一樣,從鼻孔鉆進去。
這樣,過了兩三天,聽左邊的說:“隧道彎彎曲曲,往來很不方便,不如自己開一門戶。”右邊的說:“我這邊墻壁太厚,不容易。”左邊的說:“待我試試辟開看,好與你在一起。”于是左眼眶像抓裂一條縫,睜開看時,能見桌幾什物了,他歡喜極了,連忙去告訴妻子。妻子檢查時,發現眼膜上鑿出一小孔,黑眼珠熒熒發光,有胡椒子大。過了一晚,內障盡消。仔細一看,兩瞳竟聚在一起,而右眼螺旋如故,才知兩瞳人合在一眶了。方棟雖瞎了一只眼睛,但視力卻比以往雙眼更好。從此以后,他的行為更加檢點,并受到鄉鄰的好評。
異史氏說:曾聞鄉間有一讀書人,與兩位朋友同行,遠遠望見有一少婦騎驢從前面經過,放聲吟道:“有美人兮!”并招呼友人“快追!”三人嬉笑著追趕,一會兒追上了,發現是他兒媳,心里很慚愧。低下頭,作不得聲。同行假裝不知,故意評頭品足,語近下流。這先生只好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我的大兒媳。”同行于是停止褻瀆。凡是輕薄之徒,想侮辱他人,往往侮辱了自己。多么可笑啊!至于瞇目失明,那是鬼神給以慘痛的報應。但不知道芙蓉城主是什么神?難道是菩薩現身嗎?然而,小郎君能辟開門戶,足見鬼神雖兇惡,卻也允許人悔過自新。
陸判官
陵陽有個朱爾旦,字小明,他性格豪放,但是天性遲鈍,學習雖然很用功,還是沒有出名。一天,文社里的人在一起喝酒。有人跟他開玩笑說:“你有豪放的名聲,若能在深夜到十王殿里把左廊的判官背來,我們大家就湊錢請你喝酒。”
原來陵陽有個十王殿,殿里的神像和鬼像都是用木頭雕塑的,裝飾得栩栩如生。東廂有個站立著的判官,青綠的面容,赤紅的胡須,相貌尤其猙獰可怕。有時晚上會聽到東西兩廂有拷打刑訊的聲音。進到廟里的人,毛發都嚇得一根一根地豎立起來。所以大家故意用這個難為朱爾旦。朱爾旦聽后笑呵呵地站起來,徑自走了。等了不一會兒,門外大聲呼喊:“我把大胡子宗師請來了!”大家都站了起來。頃刻之間,朱爾旦把判官背進屋里,放在幾上,拿起酒杯,向他澆奠了三次。大家看著面目猙獰的判官,嚇得哆哆嗦嗦,坐不安穩又請他背回去。朱爾旦又把白酒澆在地上,禱告說:“學生狂妄輕率,很不文雅,大宗師諒必不會見怪。我家不遠,你應該趁著高興的時候,來找我喝酒,希望你不要因為陰陽關系而有所隔閡。”說完,還把它背了回去。
第二天,大家果然湊錢請他喝酒。到晚上,他喝得半醉回家,因為還沒有盡興,又點起燈自飲自酌起來。忽然有人撩起門簾走了進來,抬頭一看,原來是判官。朱站起來,說:“啊,我大概將要死了!前天晚上冒犯了你,現在要來殺我嗎?”判官掀開濃密的胡子,微笑著說:“不是,昨夜承蒙你盛情相約,今晚偶然得空,就來履行曠達人的約請。”朱爾旦很高興,拉著他的衣服,催他坐下,親自起來洗滌酒具,點火燙酒。判官說:“天道暖和,不必燙酒,可以冷飲。”朱爾旦遵從他的意見,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跑去告訴家人備辦酒菜。妻子聽說來了一個判官,大吃一驚,告誡丈夫不要出去。朱爾旦不聽,立等做好了下酒菜,才出來陪客。兩個人推杯換盞,互相敬了酒,才詢問姓名。判官說:“我姓陸,沒有名字。”和他談論古典,他回答得很敏捷。問他:“懂不懂八股文?”他說:“好壞也略微能夠辨別出來。陰間讀書,和陽間大致相同。”
陸判官的酒量很大,一下子就干了十大杯。朱爾旦因為整整喝了一天的酒,竟然不知不覺醉倒了,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睡著了。等他睡醒的時候,屋子里殘燈昏黃,鬼客已經走了。從這以后,陸判官三天兩天就來一趟,兩人感情越來越融洽,時常睡在一起。朱爾旦把手稿給他看,他常常是用紅筆抹刷掉,說是寫得都不好。
一天晚上,朱爾旦喝醉先睡了,陸判官還在自飲自酌。在睡夢中,朱爾旦忽然覺得臟腑有些痛;醒過來一看,只見陸判官端坐在床前,剖開自己的腹腔,掏出自己的胃腸,正在一根一根地整理著。朱爾旦吃了一驚,說:“我們從來沒有仇怨,你為什么把我殺了?”陸判官笑著說:“你不要害怕,我給你換一顆聰明的心呀。”說著,便不慌不忙地把腸胃裝進腹腔,又把傷口合起來,最后用裹腳布束在朱的腰上。作完了手術,看看床上,也沒有血跡,只是覺得肚子里稍微有些麻木。只見陸判官把一塊肉放在桌子上,朱爾旦問他是什么東西。陸判官說:“這是你的心。你寫文章的才思不敏捷,知道你的心竅被堵塞了,剛才我在陰間,從千萬顆心里挑出一顆好的,給你換上,留下這顆好補上缺的數。”說完就起身帶上門走了。天亮以后,朱爾旦解開裹腳布一看,刀口已經愈合,肚皮上只留下一道紅線。
從此以后,朱爾旦的文思大有進步,不管什么文章,看一眼就忘不掉。過了幾天,又寫出一篇文章給陸判官看。陸判官說:“可以了。只是你的福分淺薄,不能做大官,只能中鄉試、科試而已。”朱爾旦問他:“什么時候?”陸判說:“今年一定能夠中第一名。”不久,朱爾旦果然在科試中考第一名,在鄉試中考中了第二名。
同社的秀才從來都嘲笑朱爾旦的文章拙劣,這次看見他的考卷,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很驚訝,詳細追問,才知他非同尋常的經歷。他們都求朱先去疏通一下,愿和陸判官交朋友。朱爾旦跟陸判官一說,陸判官也答應了。大家擺下豐盛的酒宴等待著。剛到一更,陸判就到了,一副紅胡子上下顫動,目光炯炯,好像兩道閃電。大家嚇得臉色慘白,牙齒都要互相撞擊,于是一個一個都嚇得悄悄溜走了。
朱爾旦就把陸判官領到自己家里喝酒。喝到微醉時,朱爾旦說:“你給我洗腸刮胃,給我的好處已經很多了。還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煩你,不知行不行?”陸判就請他提出來。朱爾旦說:“心腸可以換,想來面目也是可以更換的。我的妻子,是我的結發夫人,身段也還不錯,只是面目不怎么漂亮。還想請你動動刀子,怎么樣?”陸判笑笑說:“行,得讓我慢慢想辦法。”
過了幾天,半夜的時候,陸判官來敲門。朱爾旦急忙爬起來,把他請進屋里,點燈一照,看他用衣襟裹著一個東西。便問里面裹著什么東西,陸判官說:“你前幾天囑托我的,我回去就苦苦地尋找,很難找到。剛才恰好得到一個美人頭,以滿足你的愿望和要求。”朱爾旦扒開衣襟一看,脖子上的鮮血還是濕的呢。陸判催他快進臥房,不要驚動雞犬,朱爾旦擔心深夜房門被插上了。陸判來到門前,用手一推,房門自己就開了。朱爾旦把陸判領進臥室,看見夫人側著身子睡著了。陸判把人頭交給朱爾旦抱著,自己從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似的短刀,按在夫人的脖子上,往下一用勁,像切豆腐似的,人頭就落到枕頭旁邊去了;又急忙從朱爾旦懷里拿過美人頭,合到夫人的脖子上,仔細地看了看,對得端端正正的,然后按了按就接上了。接好以后,把枕頭挪過來,塞到她的肩膀底下,叫朱爾旦把割下來的人頭埋到僻靜的地方,才回去。
朱爾旦的妻子醒來,覺得脖子有點發麻,胸上也有皴皺的感覺;用手一搓,便搓下來一些干巴的血片,頓時感覺十分驚訝,就招呼侍女打水洗臉。侍女看她臉上被血污涂得亂七八糟,非常吃驚。洗臉時,一盆子水全被染紅了。洗完抬頭一看,面目完全不同,更是驚訝極了。夫人拿起鏡子一照,猛然一驚,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情。朱爾旦進來告訴了她。接著反復端詳,只見細長的眉毛伸向鬢角,笑瞇瞇的酒窩承托著顴骨,真是畫上的美人。解開領子一看,脖子上有一圈兒紅線,上邊和下邊的皮膚顏色,截然不同。
在這以前,吳御史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沒出嫁就死了兩個未婚夫,所以十九歲還沒結婚。元宵節她去游覽十王殿,當時游人很雜,其中有個無賴,看見了她,認為她太漂亮了,就偷偷打聽到她的住處,趁著夜里爬墻進了院子,又挖洞進了姑娘的寢室,在床前殺死一個丫鬟,要強奸姑娘。姑娘極力抗拒,大聲喊叫。賊子一怒之下,把她也殺了。吳夫人略微聽到一些喧鬧聲,招呼侍女去看看,侍女看見了尸體,大吃一驚。全家都起來了,把尸體停在堂上,把腦袋擱在脖子旁邊,滿門哭哭啼啼,亂紛紛地折騰了一夜。天亮掀開被子一看,尸身還躺在靈床上,腦袋卻無影無蹤了。拷打遍了所有的侍女,說她們守靈不謹慎,以致葬進了狗肚子。
御史到陵陽府告狀,知府發出拘票,嚴限追捕,追了三個月,也沒抓到殺人兇手。后來,朱爾旦給老婆換頭的怪事,慢慢傳到吳御史耳里。吳御史心里很疑惑,就打發一個老太太到朱爾旦家里探聽情況。老太太來到朱爾旦家里,進屋看見夫人,很驚訝地跑回去告訴吳御史。御史看看女兒的尸體依然在那里,又驚又疑,自己無法判斷。猜想是朱爾旦用邪術殺了女兒,就去盤問朱爾旦。朱說:“我老婆在夢里換了腦袋,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么緣故。說是我殺人,實在是冤枉。”吳御史不相信,又去陵陽府控告朱爾旦。知府把朱爾旦的家人抓去審問,供詞和朱爾旦說的一樣。知府也沒有辦法判決。朱爾旦回到家里,向陸判官請求辦法。陸判官說:“這個不難,就讓叫他女兒自己回去說明情況好了。”
這天晚上,吳御史夢見女兒告訴他說:“女兒是被蘇溪的楊大年殺害的,和朱孝廉沒有關系。朱孝廉認為妻子的容貌不漂亮,陸判官拿女兒的腦袋給她換上了,這是女兒的身體已經死亡了,腦袋還活在世上的原因。希望不要和他結仇。”醒來告訴夫人,夫人也做了同樣一個夢。他們把這個情況對知府說了。知府派人查問,蘇溪果然有個楊大年,抓來一拷問,楊大年就認罪了。
吳御史這才到了朱爾旦家里,請求見見夫人,從此二人就以岳父和女婿相稱。兩家就把朱爾旦妻子的腦袋,合到吳御史女兒的尸體上,然后給埋葬了。
朱爾旦曾經三次進京參加會試,但都因為犯了考場的規矩,被取消了考試資格。他因此灰心喪氣,不再謀求做官。這樣過了三十年,一天晚上,陸判官告訴他說:“你的壽命不長了。”于是便詢問死去的時間,陸判官說是五天。朱爾旦問他:“你能救我嗎?”陸判官說:“壽命是由老天定下來的,一般人怎能隨便更改呢?而且在達觀的人看來,生死都是一樣的,何必認為活著是快樂,死了就是悲哀的呢?”朱爾旦認為陸判官說得對。馬上準備壽衣壽被和棺槨,都準備好了之后,便穿上華麗的壽裝,然后就停止了呼吸。第二天,夫人正扶著靈柩在痛哭,朱爾旦忽然從外邊慢騰騰地走進來,夫人見了很害怕。朱爾旦說:“我的確是鬼,但和活著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憂慮你們孤兒寡母的,心里很留戀呀。”夫人很悲痛地大哭起來,眼淚鼻涕一直流到胸脯上。朱爾旦戀戀不舍地勸解她,安慰她。夫人說:“古來有還魂的說法,你既然有靈,為什么不復活呢?”朱爾旦說:“天數是不可違背的呀。”夫人又問他:“你在陰間做什么事情呢?”朱爾旦說:“陸判官推薦我督察案務,授給官爵,也沒有什么苦累。”夫人還想說下去,朱爾旦說:“陸判官和我同來,安排酒菜吧。”說完就跑出去了。夫人依照他的吩咐,備下酒菜送進客廳。只聽客廳里飲酒歡笑,高談闊論,和生前一樣。半夜偷著往里一看,只有空蕩蕩的客廳,鬼客已經消逝了。
從這以后,朱爾旦三兩天就回來一趟,還時常留下過宿,顯出纏綿不舍的情意,家里的事情,也順便照管照管。兒子朱瑋,才五歲,朱爾旦回來就抱在懷里,兒子長到七八歲時,就在燈下教他讀書。兒子也很聰明,九歲的時候就能寫文章,十五歲就考中了秀才,竟然不知沒有父親。從此以后,朱爾旦來家的次數就逐漸減少了,個把月才回來一次而已。又一天晚上回來,對夫人說:“今夜和你永別了!”夫人問他:“你要上哪兒去?”朱爾旦說:“我受玉帝的命令,前去管理華山,就要遠去。因為事多路遠,就不能回來了。”母子拉著他哭泣,他說:“不要這樣子!兒子已經成人,家業還可以保證你們的生活,哪有百歲不拆散的夫妻呢!”又看著兒子說:“你要好好做人,力求上進,不要敗壞父親的家聲。十年以后,再跟你見一面。”說完,徑自出了大門,從此就絕跡了。
后來,朱瑋在二十五歲時考中了進士,被任命為“行人”官。奉命前去祭祀西岳華山,路過華陰時,忽然遇上一個官員,坐著華麗的車子,侍從人員前呼后擁,直沖儀仗隊。朱瑋感到很驚奇。仔細看看車子里的人,原來是父親。他急忙下了馬,痛哭流涕地跪在道旁。父親停下車子說:“你做官有個好名聲,我就瞑目了。”朱瑋跪在地上不起來。朱爾旦催促車馬啟行,火速地往前奔馳,不再理會自己的兒子。可是走了幾步,又回頭望望,解下身上佩刀,派人拿去送給兒子。在老遠的地方對兒子說:“佩帶這把刀子能得富貴。”朱瑋想要追從父親,只見車馬和隨從人員,飄飄忽忽的,好像一陣風,眨眼就看不見了。他痛哭懊恨了很長時間。抽出佩刀看看,見造得非常精細。刀上還刻著一行字:“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
后來,朱瑋的官位做到兵部尚書。生了五個兒子,分別叫做朱沉、朱潛、朱沕、朱渾、朱深。一天晚上,夢見父親對他說:“佩刀應該贈給朱渾。”兒子聽從父親的囑咐,把佩刀給了朱渾。后來朱渾做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在朝廷上很有聲譽。
異史氏說:“把鶴的長腿砍去,把野鴨子的短腿接上,矯正的人被認為是荒謬的;移花接木,首創的人也被看成是離奇的;何況開膛換心,抹脖子換頭呢?陸判官這位神仙,可以說是丑在外表,美在骨子里了。明代到現在,年代不遠,陵陽的陸判官還存在嗎?還靈驗嗎?給他執鞭駕車,也是我所羨慕的。”
丁前溪
諸城丁前溪,家中富有,疏財仗義,為人以西漢郭解為榜樣。御史行臺要調查他,他就逃走了。當他來到安丘縣時,正好遇上雨天,他便進入一家旅店避雨,但雨一直不停。這時,來了一位少年,對丁前溪很有禮貌。到傍晚時,便將這位客人留了下來,還割草喂丁前溪所騎的馬,招呼十分周到。丁前溪其姓名,少年說:“主人姓楊,我是他的內侄。主人好交游,有事外出,家中只有娘子。由于家里比較窮,無力供客,請多包涵。”丁前溪又問主人從事什么職業,少年答說:“無業,開設賭場,謀一口飯而已。”第二天,仍然下雨。少年對客人還是很殷勤,傍晚又鍘草,草濕淋淋的,長短不齊,丁前溪感到很奇怪。少年說:“實話相告,因為家里太窮,沒有東西喂牲口,剛才娘子把屋上蓋的茅草取下來了。”丁前溪聽后,覺得過意不去,又想:“可能是希望得到報酬吧。”等到天亮時,便給少年付錢,但少年拒不接受。于是強拿進內室,但沒過一會兒又把錢送還回來。少年說:“娘子說了,我們并不是靠這吃飯的。主人經常在外,往往不帶一文錢,客人來我家,為何還要付錢呢?”丁前溪聽了,十分贊嘆。臨行時對少年說:“我是諸城的丁某,等主人回來,可以告訴他,有空請他到諸城玩玩。”一去多年,并無消息。
恰值饑荒,楊家生活更苦了。夫妻相對,一籌莫展。妻子隨便說了一句:“何不到諸城找找老丁?”楊一聽,便答應了。找到諸城丁家,向守門人報了姓名,丁前溪已經忘記了。于是細說了往年避雨經過,丁前溪這才記起來,于是匆匆忙忙,拖著一雙鞋出門去迎接。見楊身穿破衣,鞋后跟也爛了,立刻請進暖室,設酒款待,十分尊寵。第二天,又為楊制新衣,楊認為丁前溪的確很講義氣。不過,想到家里沒有飯吃,反而憂慮重重,一心只盼望多得點饋贈。住了幾天,還不見贈送,心里越發著急。對丁說:“不敢隱瞞,我動身時,家里米不滿升。我在這里,承蒙錯愛,固然快樂,卻不能不掛念妻子。”丁前溪聽了,便說:“不要憂慮,我已經代辦好了。請放心在這里多住幾天,我會幫助你弄一點盤纏。”于是,派人邀來一些賭徒,使楊抽頭。一夜之間,就得了上百兩銀子。
楊回到家后,見妻子穿著整整齊齊,身邊還有小丫頭侍奉。便問妻子是怎么回事,妻子說:“你去后第二天就有人推車送來米和布,堆滿一屋,說是老丁所送,還有個婢女。”楊感激萬分。從此家道小康,不再操舊業。
異史氏說:貧而好客,一般賭博游蕩的人,往往如此,最奇怪的是他的妻子也這樣好客。一個人,受了別人的恩惠,不報答,還算是人嗎?“一飯不忘”,丁前溪可以說尚有古人遺風。
嬰 寧
莒縣羅店人王子服,從小就死了父親。但他很聰明,十四歲就考中了秀才。母親最疼愛他,尋常不許他去野外游玩。王子服和一位姓蕭的姑娘訂了婚,但那個姑娘沒有嫁過來就死了,所以還是單身。到元宵節時,有個舅舅的兒子吳生,邀他一同出去逛景。剛到村外,舅舅家來了一個仆人,把吳生招呼回去了。王子服看見游女如云,便乘興獨游。
有一個姑娘,帶著一個丫鬟,手里拿著一枝梅花,長得容華絕世,笑容可掬。王子服眼珠都不轉地看著她,居然什么顧忌都忘掉了。那個姑娘從他跟前過去,往前走了幾步,看著丫鬟說:“這個小青年,目光灼灼的,很像個賊!”說完,便把梅花扔到地上,說說笑笑地徑自走了。
王子服撿起那枝梅花,心里感到很失望,失魂落魄似的,郁郁不樂地往回走。到家后把梅花藏在枕頭底下,垂頭喪氣地躺下就睡,不說話也不吃飯。母親看到他這個樣子,很是憂慮,便請人畫符念咒,驅神趕鬼,結果越折騰越厲害,身體很快就消瘦了。請來醫生給他看病,吃藥發散,精神仍然恍恍惚惚的,好像被什么東西迷住了。母親摸著他,問他是什么原因,他總是閉著嘴不回答。剛巧吳生來了,母親便囑咐他私下問問。吳生來到病床跟前,王子服看見他就流下了眼淚。吳生靠近病床,安慰他,勸解他,慢慢問起得病的原因。王子服吐露了全部實情,并且懇求給他想個辦法。吳生笑著說:“你又發傻了!這個心愿有什么不好實現的?我該替你打聽打聽。在野外徒步走路的,肯定不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如果她還沒有許配給人家,這門親事一定能成功;不然的話,豁出大量財物,也一定會得到應允。只要你病體痊愈,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王子服聽他這樣說,便不知不覺地咧嘴笑了。
吳生出來把情況告訴了姑母,就出去尋訪姑娘的住處,但是什么地方都尋訪到了,也沒有跡像。王子服的母親很憂愁,也沒有辦法可想。但是自從吳生離開以后,王子服突然有了笑臉,飯也能吃一些了。過了幾天,吳生又來探望他。王子服便打聽尋訪的情況。吳生撒謊說:“已經訪到了。我以為是誰家的人呢,原來是我姑姑的女兒,就是你的姨表妹,現在還沒有訂婚。雖然內親有不通婚的風俗,但只要把你的心意告訴她,沒有不妥的。”王子服高興得眉開眼笑,問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吳生騙他說:“在西南山里,離這兒三十多里路。”王子服又再三再四地囑托,吳生爽快地表示這事包在自己身上。
從此,王子服飲食逐漸增加,病體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很快恢復了健康。他掀起枕頭看看,發現那朵梅花雖然已經枯萎了,卻沒有凋謝。他拿著花兒玩賞,凝神地思念,就像見到了那個姑娘一樣。他開始埋怨吳生這么久還不來,就寫信招呼他。吳生支吾推托,招也不肯來。他又恨又氣,心情郁悶,沒有高興的時候。母親怕他再犯病,就急著為他議婚,但是剛一商量,他就晃腦袋,表示不愿意,只是天天盼望著吳生。吳生始終沒有音信,他就更加怨恨起來。轉而一想,三十里路并不算遠,何必依賴別人呢?就把梅花揣在袖筒里,賭氣自己去找,家里人誰也不知道。
他孤單單的一個人往前走,沒有什么路可以問,只是往南山的方向走去。大約走了三十多里,只見亂山重疊,空闊蒼翠,使人爽心悅目;一片寂靜,無人行走,只有羊腸小道。遙望山谷底下,在繁花亂樹之間,隱隱約約有個小村落。他下山進了村子,看見房子不多,都是茅屋草舍,但很整齊幽雅。大門朝北的一戶人家,門前都是垂柳,墻內的桃花、杏花格外繁茂,里面還夾雜著長長的翠竹;野鳥在里邊唧唧啾啾地鳴叫著。他猜測是個園亭,不敢冒冒失失地闖進去。回頭看看對過兒的大門,門外有一塊光滑潔凈的大石頭,他就坐在石頭上休息。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墻內有個女子,拉著長長的聲音招呼“小榮”,聲音很嬌嫩。他站起來聽著,便看到一個女郎由東邊走來,手里拿著一朵杏花,低著腦袋往自己頭上插戴。抬頭看見了王子服,就不再插戴了,滿臉含笑地捻弄著杏花,跑進了大門。王子服仔細一看,正是元宵節在路上遇見的那位姑娘。他很高興,但是覺得沒有理由進見,想要招呼姨娘,又顧慮從來沒有來往,怕有差錯。門里也沒有人可以打聽情況。他坐也坐不穩,躺也躺不住,心神不定地走來走去,從早晨盼到過午,眼睛都望穿了,也忘掉了饑渴。不時看見有女子露出半個臉來偷看他,似乎怪他為什么還不走。忽然有一個老婦人,拄著拐杖走出來,看著他說:“哪里的小伙子,聽說你辰時就來了,一直到現在。想干什么?難道不餓嗎?”王子服急忙站起來作了個揖,回答說:“我要看望一門親戚。”老婦人耳聾沒聽見。他又大聲說了一遍。老婦人就問他:“你的親戚姓什么?”他回答不出來。老婦人笑著說:“真怪呀!連姓名都不曉得,探望什么親戚呀?我看你這個年輕人,也就是個書呆子。不如跟我來,吃點粗茶淡飯,家里還有短床可以睡覺。等明天早晨回去,打聽明白姓名,再來探望也不晚。”王子服一聽,這才感到肚子餓了。由于從此可以逐漸靠近美人了,所以心里也特別的高興。
他跟著老婦人進了大門,只見門里用白色的石頭砌著甬路,夾道兩旁全是紅花,一片片花瓣灑落在臺階上。拐了一道兒往西走,又開了一道門,滿院子都是豆棚花架。老婦人便請他進屋里。王子服一看,出現在眼前的是粉白的墻壁,光潔明亮,好像鏡子一樣;窗外的海棠,連枝帶花,伸進屋里來;褥墊、坐席、桌子、床榻,沒有不整潔放光的。他剛剛坐下,就有人從窗外隱隱約約地往里偷看。老婦人喊道:“小榮,快去做飯!”外面有個丫鬟“噢”地應了一聲。這時,王子服便把自己的家世全對老婦人說了。老婦人問道:“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姓吳?”他說:“是的。”老婦人驚訝地說:“是我的外甥啊!你的母親,是我妹妹。這些年因為家境貧寒,又沒有三尺高的男子,竟至音信阻塞。外甥都長這么大了,還不認識。”王子服說:“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看望姨娘,剛才匆匆忙忙的,就突然忘了姓名。”老婦人說:“老身夫家姓秦,并沒有生兒育女;只有一個女兒,還是小老婆生的。她母親改嫁了,留給我撫養。人倒也不太遲鈍,只是缺乏訓教,總是嬉笑玩耍,不知道憂愁。等一會兒,叫她來拜識表兄吧。”時隔不久,丫鬟端來了飯菜,只見盤里裝著肥雞大魚。老婦人招待王子服吃完了飯,丫鬟來收拾餐具。老婦人說:“快喚寧姑娘來。”丫鬟應聲走了。過了老長時間,便聽見門外隱隱約約有笑聲。老婦人又招呼說:“嬰寧,你表兄在這里。”門外還是嗤嗤地笑個沒完沒了。丫鬟把她推進屋里,她還用袖子遮著嘴笑得難以抑制。老婦人瞪她一眼說:“有客人在跟前,嘻嘻哈哈的,像個什么樣子!”她忍住笑,站在那里,王子服向她作了一個揖。老婦人說:“這是王郎,你姨娘的兒子。一家人還互相不認識,可真笑死人了。”王子服問道:“妹妹今年多大年紀了?”老婦人沒聽清楚。王子服又說了一遍。嬰寧又笑得抬不起頭來。老婦人對王子服說:“我說她缺少教育,這就可以看到了。已經十六歲了,呆頭傻腦的像個小孩子。”王子服說:“比外甥小一歲。”老婦人說:“外甥已經十七歲了,是不是生于庚午年,屬馬的?”王子服點頭稱是。又問道:“外甥的媳婦是誰家的姑娘?”王子服回答說:“我還沒有媳婦。”老婦人說:“像外甥這樣的才華和相貌,為什么十七歲還沒訂婚呢?嬰寧也沒有婆家,真是頂好的一對兒,可惜是內親。”王子服不說話,只是不轉眼地看著嬰寧,顧不得看別的地方。這時,丫鬟對嬰寧小聲說:“目光灼灼的,賊腔還是沒有改掉!”嬰寧又大笑起來,看著丫鬟說:“去看看碧桃開了沒有?”就很快地站起來,用袖子遮著嘴,邁著細碎的小步跑了出去。到了門外,笑聲就大起來。老婦人也站起來,招呼丫鬟拿褥子鋪床,給王子服安置住處。說:“外甥來一趟不容易,應該住個三五天,晚點送你回去。若嫌憋悶,房后有個小園,可以供你消遣,還有書可讀。”
第二天,王子服到了房后,果然有個半畝地的小園,地上的細草像是鋪著一層氈子,楊花摻在路上;有三間茅草屋,被花木圍在中間。他踱著小步在花間穿行,聽見樹上有抖動的聲音,仰臉一看,原來是嬰寧在樹上。看他走過來,狂笑得要掉下來了。王子服說:“別笑,當心摔下來!”嬰寧邊下來邊笑,笑得不能抑制。剛要下到地面,忽然失手掉了下來,才止住了笑。王子服扶著她,并偷偷在她手腕上捏了一下。嬰寧的笑聲又暴發了,倚在樹上笑得不能邁步,過了很長時間才停下來。王子服等她笑聲止住了,就從袖子里掏出梅花給她看。嬰寧接過去,說:“已經枯萎了。怎么還留著?”王子服說:“這是元宵節那天妹妹留下的,所以保留著。”嬰寧問他:“保留下來有什么意思?”王子服說:“用它表示對你愛慕不忘。自從元宵節相遇之后,我一直想你,以致成了病,自想一定要變成鬼物,不料能夠看到你的容顏,萬望得到你的憐憫。”嬰寧說:“這事太小了。我們是至親,有什么吝嗇的?等你走的時候,園子里的花卉,應把老仆人叫來,折它一大捆,背著給你送去。”王子服說:“妹妹癡啦?”嬰寧反問道:“癡啥?”王子服說:“我不是愛花,愛的是捻花的人。”嬰寧說:“感情疏遠的親戚,有什么愛可說的?”王子服說:“我所說的愛,不是親戚間的愛,而是夫妻間的愛。”嬰寧問道:“有什么不同嗎?”王子服說:“晚間睡在一起呀。”嬰寧低頭想了好長時間,說:“我不習慣和生人在一起睡。”話沒說完,丫鬟悄悄來到跟前,王子服恐懼不安地溜走了。
過了一會兒,又在老婦人的房子里會到一起。老婦人問嬰寧:“你上哪去了?”嬰寧回答在花園里和哥哥嘮嗑。老婦人說:“飯熟已經很久了,有多少話,這么長時間還沒有嘮完?”嬰寧說:“哥哥要和我在一起睡覺……”話沒說完,王子服窘得要死,趕緊瞪她一眼。她抿嘴一笑,也就不說了。幸虧老婦人耳聾沒有聽見,仍在嘮嘮叨叨地追問著。王子服忙用別的話語掩飾過去,并小聲責備嬰寧。嬰寧說:“背著別人,難道可以背著老母?況且在一起睡覺也是常事,有什么好瞞的?”王子服恨她太傻,卻又沒有辦法能夠讓她明白。
剛剛吃完飯,家里的人就牽著兩頭驢子來找王子服。
原來,母親在家等著王子服,等了很長時間也沒見他回來,擔心他出了問題,便開始尋找;村子里幾乎找遍了,仍然毫無蹤影。于是就去問吳生。吳生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就叫到西南山村里去尋找。找了好幾個村子,才來到這里。王子服一出門,恰巧遇上了,就進屋告訴老婦人,并且請求和嬰寧一同回去。老婦人一聽,高興地說:“我有這個心意,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只是老邁的身子不能長途跋涉,現在讓外甥領她去,讓她認識姨娘,太好了!”說完就招呼嬰寧。嬰寧笑著來到跟前。老婦人說:“有什么喜事,笑起來就沒完沒了?你若能不笑,才是完人。”說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說:“哥哥要和你一同回去,你現在就去梳妝打扮吧。”又招待家人用過酒飯,才把他們送出來,囑咐嬰寧說:“你姨娘家田產豐裕,能夠養活閑人。到那里就不要回來了,稍微學點詩書禮儀,也好侍奉公婆。麻煩你的姨娘給你選擇一個好女婿。”兩個人聽完就動身了。走到山坳里,回頭看看,還仿佛看見老婦人倚著門框向北望著他們。
到家時,母親看見兒子帶回一個美女,驚問是誰。王子服回答是姨娘家的女兒。母親說:“前些日子吳生對你說的話,都是騙你的。我沒有姐姐,怎么會有外甥女呢?”又去詢問嬰寧,嬰寧說:“我不是母親生的。父親姓秦,去世的時候,我還在襁褓之中,不能記住當時的事情。”母親說:“我有一個姐姐嫁給了姓秦的,這倒千真萬確;可是她死去很久了,怎能還在世上呢?”因而就詳細盤問那位老婦人面貌、年記,也都一一符合。母親又疑惑地說:“是了。可是去世已經多年,為什么還留在世上呢?”正在疑慮的時候,吳生來了,嬰寧就躲進了內室。吳生問明了情況,心情沉悶了很長時間,忽然問道:“這個姑娘叫嬰寧嗎?”王子服告訴他是叫嬰寧。吳生說這是非常奇特的怪事。問他怎么知道的,吳生說:“秦家姑母去世以后,姑父鰥居,被狐貍迷惑,病死了。狐貍生了一個女兒名叫嬰寧,包在衣被里放在床上,家人都見過。姑夫去世以后,狐貍仍然時常來;后來請張天師畫了一道符,貼在墻壁上,狐貍就帶著女兒走了。是不是這個姑娘呢?”母親和吳生正在疑惑,只聽屋里想起“吃吃”的聲音,一聽就是嬰寧的笑聲。母親說:“這個姑娘也太嬌憨了。”吳生請求當面看看她。母親進到屋里,嬰寧還在毫無顧忌地大笑著。母親催她出去,她才極力忍住笑,又面向墻壁,鎮靜了一會兒,才出來。剛一展拜,突然轉身跑回屋里,又縱聲大笑起來。滿屋子婦女,都被她逗笑了。
吳生請求到南山里看看那里的怪現象,順便給他們做個媒人。他找到那個村莊的所在地,房舍全都不見了,只有七零八落的山花而已。吳生回憶埋葬姑母的地方仿佛離此地不遠,但是湮沒在數不清的墳堆里,無法辨認,無奈之下,只好回到家里。母親懷疑嬰寧是個鬼物。便進去把吳生所說的怪事告訴給她,但她卻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母親又可憐她無家可歸,她也沒有悲傷,只是沒完沒了地憨笑罷了。誰也猜不透這事。母親便叫她和少女們住在一起,她天光沒有大亮就起來問候,操持女工,精巧無比,只是喜歡憨笑,禁也禁不住。但是笑的時候很好看,即使笑得發狂也不減損她的媚態,人們都很喜歡她。鄰家的姑娘媳婦,都爭著和她交朋友。母親于是選定吉日良辰,想給他們舉行婚禮,但一直懷疑她是個鬼物。暗中在太陽底下窺視,又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現像。
到了結婚那天,讓她穿上華麗的服裝舉行婚禮;她狂笑到了極點,既不能哈腰,也不能抬頭,只好作罷。王子服認為她癡傻,怕她泄露房中的秘事,她卻守口如瓶,一句也不泄露。每逢母親憂愁而生氣的時候,她過去一笑就解除了。奴仆丫鬟有了小的過錯,害怕遭到鞭打,就求她先到母親屋里嘮嗑;犯了過錯的奴婢再去投見,都常常得到赦免。但是她愛花成癖,為尋求花卉,找遍了親戚朋友,還偷偷地典當金釵,購買好花,幾個月的工夫,臺階、籬笆、茅廁,沒有一處不種花。后院有一架木香,從前就挨著西鄰。她時常爬上木香架,摘取木香花,插在頭上玩耍。母親有時遇上了就呵斥她,她總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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