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將軍李廣（簡體書）

賈松禪，陜西興平市人，1968年7月出生，1986年10月入伍，畢業于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陜西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帝陵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出版社科類作品《跨越人生的誤區》、散文《古道斜陽》、小說《荒原獵殺》，作品先后20余次在全國全軍獲獎。

為中華民族的“脊梁”立傳——讀賈松禪長篇歷史小說《大漢將軍李廣》
李星
太史公司馬遷的《史記·李將軍列傳》如一座巨大的紀念碑，高高聳立在漢代歷史的天空，它用簡約的筆墨描繪出一個身先士卒、出生人死、馳騁疆場四十余年的悲劇英雄形象，并感動了一代又一代的詩人、作家和讀者。“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唐·王昌齡），“故將軍飲罷夜歸來，長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識，桃李無言。射虎山橫一騎，裂石響驚弦。落魄封侯事，歲晚田園”（宋·辛棄疾），“千古李將軍，奪得胡兒馬；李蔡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宋·辛棄疾），這些膾炙人口的詩句，都是歌頌李廣，并為他的不幸命運鳴不平的。
賈松禪先生的長篇歷史小說《大漢將軍李廣》正是在漢初中原與匈奴長達數十年戰爭的廣闊歷史背景上，再現了一個忠誠愛國、品性高潔、英勇無畏，令敵人膽寒、受百姓愛戴的飛將軍形象。
說起來，筆者與兩千多年前的李廣還真有一些虛虛實實的緣分。從記事起，就聽村里的老輩人說過，占我所住村子大半的李姓是一個叫李廣的家族后代。李廣是誰？當時的我并不知道，但他的名字卻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記憶中。乃至上了大學，讀司馬遷《史記·李將軍列傳》，其文開頭就說：“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故槐里，徙成紀”，文下還有關于“槐里”的注釋：“地名，今興平縣東南十余里。”這一句注釋，使我想到了村中老輩人的說法，而我們村恰距今天的縣城十余里并處于縣東南。難道這里的李姓真的是他的后人？有了這個意識，此后在人生的各個關頭，我常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性格、命運與他比較，有說不出去的榮耀，也有幾分悲哀，時人說他“數奇”，難道自己也“數奇”？正因為如此，多年來我對今天有關李廣的文字也頗多留意。
奇怪的是，近年間幾本故鄉文人所寫有關李廣的書稿，竟都陰差陽錯的到過我的手中，一本是敝鄉教師劉朕詠先生的《飛將軍》，一本就是青年作家賈松禪的《大漢將軍李廣》。前者已經出版發行，缺點是史料堆砌過多，文學想象不夠；而賈松禪的《大漢將軍李廣》卻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軍事歷史人物小說，書中的李廣形象足以使人眼前一亮，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和文學教化意義。
首先，是在以基本史實為小說骨干的同時，虛構了一些重要情節：一是寫了李廣的家與灞陵尉張家的恩怨，設置了其父李尚被張家陷害入獄差點喪命的情節，不僅使李廣的家世背景更為深厚，也使從軍以前的李廣的人生經歷更為清晰，性格更為豐滿，并使后來得到武帝肯定的殺尉之舉更合情理；二是虛構了李廣與若蘭公主長達一生的愛情，雖然限于君臣之分，與李廣剛直忠誠的性格，未及卿卿我我，但這條貫穿全書的情感線索，卻賦予能武善戰的李廣以正史中未及的情感內涵；三是李廣買棺親葬凍死街頭的仇人鄧通的情節，使李廣的人格境界躍然提升，感人至深。
其次，小說自始至終貫穿著李廣與從弟李蔡性格、命運的比較。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同時參軍，并同時任皇帝侍衛，之后又在同一或不同的戰場上立功，但是為人乖巧圓滑的李蔡步步高升，而李廣卻因剛正不阿、直言敢行屢受挫折。在李蔡廣置田產住宅的時候，李廣卻以皇帝近臣武衛的顯要地位，拒絕一切不義之財，一家老小花著自己的干工資，以致家無余資，家小仍住在成紀的鄉下。當李蔡說服他接受那些占貪官財富“九牛一毛”的賄賂并授以“四不受”之要訣時，他斷然拒絕。這些情節在《大漢將軍李廣》中易讓人產生影射并比照現實的感覺，但究之于史實，卻是符合李廣和李蔡兩兄弟的性格和歷史真實性的，不然后人就不會發出“李蔡為人在中下，卻為封侯者”的感慨了。
其三，圍繞李廣跌宕起伏、英勇悲壯的一生，小說展現了西漢初年從吳楚“七國之亂”，到與北方匈奴打打和和、和和打打，再到漢武帝重用衛青、霍去病在對匈奴的戰爭中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根除邊患，帶來有漢以來長期少有的邊境和平的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描寫了從漢文帝、漢景帝、漢武帝到灌嬰、灌夫、周亞夫、晁錯、枚乘、袁盎、程不識、衛青、霍去病、張騫、韓王信、鄧通、吳王劉濞等著名的歷史人物形象，呈現了所謂“大漢雄風”，首先是人才輩出、群星燦爛，各式人物的智慧才能得到充分的釋放與發揮。李廣雖然陰差陽錯始終未得“封侯”，讓人遺憾，但與他同時代的三代皇帝卻都對他的才能和品格十分贊賞，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做到了識才善用，包括最后導致他之死的偏師迷途的安排，都包含著漢武帝對年過六旬的他的照顧。李廣的自殺，是生性驕傲的他對自己軍人尊嚴的維護，也是對部屬的保護。轟轟烈烈的生是許多偉大人物都能做到的，但莊嚴而自尊的“死”卻不是所有偉大人物都有勇氣選擇的。李廣是有勇氣的，這為他帶來了當時與后世的無限敬仰，正如司馬遷所云： “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于士大夫也”，并留下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千古名言。
與對漢王朝軍事、政治歷史的廣闊展示相一致，小說對匈奴王庭歷史、風俗、文化的表現也是相關歷史小說中所罕見的。它不僅寫了從老上單于稽粥到軍臣單于的斗爭，還寫了伊稚斜單于與于單叔侄爭位的陰謀和血腥，于單歸漢則表現了漢匈兩族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血肉關系。特別是對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善騎慣戰、草原風光、薩滿巫術等邊地神秘文化信仰及巫師在匈奴的地位，做了生動而具體的描繪，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這得益于作者在西北邊地多年的軍旅生涯，以及對蒙、藏、回、裕固、東鄉等民族信仰風俗的熟悉和了解。為了寫《大漢將軍李廣》，他又數次沿著將軍當年征戰的足跡，跋山涉水地實地考察，獲得了第一手的資料和體驗。
在讀《大漢將軍李廣》及翻閱《史記》等相關資料時，筆者也有一個強烈的印象，那就是同時代一些大臣對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的評價或許是恰當的。他喜歡冒險，這冒險也常常成功，但對戰爭大局卻未必有益。如果我們用軍事家的標準來理性認識并評價李廣，也許會發現司馬遷對李廣的破格表彰，固然與李廣的功績、品行有關，但也不無特殊的緣由。正是因為李廣孫子李陵兵敗受傷投降的事，司馬遷得罪了漢武帝，受到了奇恥大辱的處罰，所以他抬李廣而貶衛青、霍去病，并暗示人們他們是靠裙帶關系攀上高位的，且應對李廣之死負責。在撇清衛青對李廣之死的責任時，作者賈松禪是客觀而清醒的，但他終究沒有走出司馬遷的情感和視閾，沒有賦予小說以新的思想光亮。其實，司馬遷并沒有因為私誼心怨而背棄事實、篡改歷史，他肯定的只是在裙帶之風盛行的封建官僚體制下，作為平民子弟，李廣的努力和貢獻，他清白無瑕的人格，他在官僚體制和權貴陰影下的悲劇命運。《大漢將軍李廣》在回答“李廣難封”的總題目下，實際上已觸摸到司馬遷的憤怒，只是對當時的社會政治背景尚缺乏進一步的展示和描繪。
早在一九三四年，魯迅先生在批評當時彌漫于社會的“自欺力”的同時，就肯定地指出：從古以來“有并不失掉自信力的中國人在”，“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然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李廣就是魯迅先生稱為“中國的脊梁”式的人物。在當前中國的現實背景下，以文學的手段，重塑李廣的形象，張揚李廣的品德風范，其意義是不言自明的，這也是這部小說在今天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