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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都市純愛銷冠作家梅吉三年一劍塑造創可貼男神
史上最長情溫暖告白書!


把自己凍結成高冷的玫瑰,並不代表我不愛你。佯裝堅強只是因為,在愛情面前,所有人都會自卑……
九歲的時候,媽媽被關入高牆,薑希的生活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她默默把所有的小孩脾性都收攏起來,像株雜草一樣堅韌生長。
那個雨天,改變了薑希的一生。壞掉紐扣的襯衫,渾身濕透的身體,狼狽至極的模樣,被嚴澎盡收眼底。薑希那雙刹那間撞進他心裡的眼睛,帶著光華頓生的悸動,他的高傲在她面前功歸一簣……
十幾年後,嚴澎帶著孤注一擲的期待從地球另一端趕來,薑希卻懷著別人的孩子。要跌跌撞撞多少回才能明白,懂你的人就我一個。等愛結束,你是否會重新愛上我?

作者簡介

梅吉,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2008年開始長篇創作,已出版十餘本長篇以及短文合集,發表文字共計500萬。出版的長篇有《婚姻那些事兒》《後來春眠不覺曉》《誰是誰一生的刺》《全世界最奢華的地老天荒》《青春是一場刻骨的傷》《青藤之涼》《天邊一朵雲》等,銷量不俗。

名人/編輯推薦

推薦一:梅吉的作品已經有固定的讀者群,2009年魅麗文化出版其《青藤之涼》成為當年魅麗文化的銷售冠軍。今年初出版的同類型青春小說《指尖花涼憶成殤》首印4萬冊。
推薦二:情結設置扣人心弦,女主角的閨蜜與初戀男友為何欺騙她十年?當她發現真相又將怎樣面對?故事在純愛風格中透露著冷清的愛情傷痛,又蘊含著對人性的包容和體諒。
推薦三:講述了創可貼男神如何歷經十年轉正為正牌男友的過程,敘事溫暖感人。
推薦四:小說結構精巧,語言流暢,極具閱讀的速度感。人物鮮活生動,躍然紙上。

 

目次

CHAPTER 01 遇見你•穀雨 001
CHAPTER 02 彼岸花•立夏 013
CHAPTER 03 潛入夜•小滿 023
CHAPTER 04 生悸動•芒種 035
CHAPTER 05 傷心碧•夏至 047
CHAPTER 06 照溝渠•小暑 061
CHAPTER 07 葉歸根•立秋 077
CHAPTER 08 象牙塔•大暑 093
CHAPTER 09 備嫁衣•處暑 107
CHAPTER 10 彌裂痕•白露 117
CHAPTER 11 不離棄•秋分 127
CHAPTER 12 遺忘裡•寒露 141
CHAPTER 13 失信任•霜降 151
CHAPTER 14 煙如織•立冬 163
CHAPTER 15 涼初透•小雪 179
CHAPTER 16 回不去•大雪 191
CHAPTER 17 分骨肉•冬至 207
CHAPTER 18 自放逐•小寒 215
CHAPTER 19 歸去來•大寒 225
CHAPTER 20 青蔥疼•立春 237
CHAPTER 21 滌清塵•雨水 247
CHAPTER 22 玄機現•驚蟄 259
CHAPTER 23 定風波•春分 269
CHAPTER 24 如初見•清明 279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遇見你•穀雨

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不幸,因為這樣的不幸,使得他們彼此更加親密。時光荏苒,他們已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在人生的穀雨時節見證了彼此的孤獨與堅韌。

天還沒有亮透,城市卻已被雷聲炸得轟鳴,樹影婆娑中夾雜著蟬蟲此起彼伏的叫聲。只是很短的時間,石子般大小的雨滴便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狂風暴雨中,夾雜著拍打看板的聲音,門窗被疾關的聲音,汽車又尖又厲的聲音……即便是七月底,上身穿著短褂的薑希也忍不住瑟縮,雨水撲進眼睛,幾乎看不清路,單車在人跡稀少的清晨裡飛快地濺起一排雨花,因為逆風,她蹬單車需要比往日更加賣力,只有這樣才能按時到達。
社區保安認得她是送牛奶的姑娘,一到門口就揮揮手讓她直奔過去。一直到了電梯間她才把風雨關在外面,全身的涼意慢慢被驅趕。顧不上整理狼狽的自己,她立刻把背上的箱子取下來檢查一遍,因為被密封得很好,沒有進一點水,似乎還帶著一些溫潤的熱氣。她用手背揩了揩滿臉的雨水,長長的松了口氣。
放假時薑希會做很多兼職,例如送牛奶、發傳單、去公園扮貓、學狗、幫家長照看孩子……她並非生長在那種明媚健康的家庭,九歲那年在省國土資源局任要職的母親因為貪污被判入獄十年並沒收了全部財產。一夜間,她知曉了什麼是命運,就像一輛失控的車,突然沖出了它正常的路線……
在那以前她是一個瓷娃娃般的女孩,生活如蜜,學鋼琴練舞蹈為生活的重點。然而就像電視突然斷電一樣,“啪”的一聲,畫面就黯掉了……她記得那些日子父親到處奔走,籌集賠償資金,見律師找熟人……每每回來都是一臉的疲憊不堪,歎氣聲敲在她的心裡,沉得像天都要塌了。
他們從大房子裡搬回了建二社區薑致遠單位分的那套小兩居裡,幸而這房屬於單位產權所以他們能得以住下去,之前搬離建二社區時薑希還覺得不舍,只是現在回來卻已物是人非,心境已經大不相同,門庭冷落,人情淡薄,她和父親相依為命,對過去種種生活不再去提……
因為妻子伍月欣的事,薑致遠也受到了牽連,出事前原本是建二局的總工程師,後來單位給他安排了份助理的閒職,只是幫忙收發信件和整理倉庫,這些變故讓他有些鬱鬱寡歡,整個人沉默了不少。家庭巨變時,薑希雖然才九歲,但小小的年紀已知人情冷暖,默默地把所有的小孩脾性都藏了起來,像株小草一樣堅韌的成長。
她第一份工作是在親戚家開的燒烤餐廳打雜,大冬天裡手上全是凍瘡,用竹簽串那些被辣椒醃過的食物時,手上的口子會被弄得生疼,她的心裡在噝噝地抽氣,臉上卻不動聲色。十一歲的薑希,當同齡的孩子在父母懷裡撒嬌任性時,她已經懂得了什麼是自食其力。那些隱忍是從一點一滴裡積攢起來的,她比誰都要好強,比誰都要自尊,因為她不想別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她的臉上總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但父親有時候會心疼地說,這孩子,心事太重,什麼都藏著,活得太累。
薑希臉上的微笑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設防,其實她待人處事都很疏離,又分得很清,不願意欠別人一分一毫。她給自己造了一枚蛹,遠離樹梢的陽光,收起這個年紀該有的喧囂和浮躁,又素又靜地走在人群中……
就在她打開602號門口的奶箱,把牛奶盒放進去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她兀然地抬起頭來,對上一雙稍稍驚訝的眼睛,只是幾秒後對方上前幾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揚聲憤懣道:“原來是你!”
男孩的個子比她高出一頭,長手長腳的他穿著白色T恤和七分褲,頭髮亂糟糟的,惺忪的表情像是沒有睡醒,但那絕對是一雙冷酷感十足的眼睛。薑希被他拽得生疼又莫名其妙,“放開我!”
掙扎之間她襯衫胸口處的一枚紐扣瞬間崩飛,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捂住胸口,臉上又羞又氣恨不得踹上對方幾腳……
“臭小子,讓你拿個牛奶……”葉薇亞從門口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後面的話卻憋了回去,厲聲道:“嚴澎,你對她做什麼了?”
嚴澎鬆開她,把手插進荷兜,聳聳肩:“是她偷的牛奶,我親眼見到的。”
葉薇亞抬起手來朝兒子頭上打下去,“你個混小子!這是給我們家送牛奶的姑娘,你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人家!”
嚴澎一邊躲閃一邊嚷嚷:“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許打我的頭,你還打!”當著薑希的面,嚴澎覺得這副被母親追打的樣子很丟人,一跺腳,不管不顧地嚷嚷:“是她自己一副流浪狗的樣子,我才誤會!”
薑希垂了垂眼,她這副模樣真的很狼狽,渾身濕透,頭髮還滴著水,右腳的涼鞋掉了盤扣,只能當拖鞋趿拉著,而腳踝處都還有著點點的泥水。她咬了咬唇,轉身要走,葉薇亞趕緊拉住她的手:“你得換件衣服……”她又瞪嚴澎一眼:“混小子!趕緊道歉,看看,你們年紀相仿,人家已經懂得賺錢,而你卻四肢健全五穀不分!”
嚴澎自知理虧,卻說不出道歉的話,又被母親嘮叨得煩不勝煩,冷哼一聲轉身進門,心裡卻有些緊張,生怕姜希拒絕母親的好意。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直到聽到母親招呼姜希進來坐,這才安下心來。
姜希環顧四周,寬敞明亮的房間裝修得極為考究,複式的旋轉樓梯,黑白色系的傢俱,有整面牆的落地窗,將風聲雨聲全部阻隔在外,一點兒聲響也沒有。這裡的一切,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葉薇亞從臥室裡拿著條裙子出來時,薑希還站在門口。
“進來坐呀。”葉薇亞微笑說:“試試這條裙子,是我女兒的,她沒有穿過,標籤都還在,你們身高差不多,應該能穿。”
薑希挺了挺脊背,“阿姨,有針線盒嗎,我把扣子釘上就好。”
葉薇亞怔了怔,見她一臉堅持,微微一笑:“好,我拿給你。”
薑希在這個社區已經送了整整一個月的牛奶了,也見過葉薇亞好幾次,只是淡淡點頭,禮貌招呼,並無其他的客套和寒暄。她知道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寸土寸金的位置,奢侈的綠化環境,一棟六層的小高層只住三戶人家,車輛全走地下通道,是真正的高檔社區。若不是因為紐扣掉了實在沒有辦法,她是決然不會進來,雖然葉薇亞是熱情好客的模樣,但她依然迅速的釘上紐扣,道過謝就離開了。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嚴澎起身走到窗前,探身時發現雨還在下,幾乎是彈跳起來抓著傘就朝外面竄了出去,惹得母親在身後嚷嚷,“怎麼穿拖鞋就出去了,去哪兒?”
“跑步!”他沒頭沒腦地回一句。
“這雨天,跑什麼步?”葉薇亞一邊嘮叨一邊走進廚房準備早餐。
嚴澎按電梯的時候心裡有些急,但電梯的數字一格格緩緩下降,他咒駡一聲朝著秘密頻道奔去,拉門的時候被門楣撞到膝蓋,疼得齜牙咧嘴,顧不得停一路奔跑下去。那個時候他像中了邪,一心一意地只想把傘拿給她。下到樓口看見薑希正準備跨上單車離開,只能慌不擇路的一把抓住她的車尾,扶住腰,大口喘氣……
“給你!”他把傘遞給她。
薑稀有些意外,卻沒有接過他手裡的傘:“我不需要。”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怎麼這麼多廢話,要是不需要乾脆扔掉!”他瞪著眼睛,心裡的火氣蹭蹭地上來,他跑下來就為了她給送傘?他真是瘋掉了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最可氣的是竟然還會被拒絕。
“我真不需要!”薑希坦然地望著他,“反正都已經濕透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嚴澎說不下去,臉卻像爆燈似的發紅,眼睛自顧自看向一邊。
薑希突然就明白了,她穿的是白色襯衫,因為濕透整個兒貼在身上,露出胸口Bra的形狀,所以,那麼……他剛才都看到了?她又羞又惱,低低罵了句:“流氓!”然後一把拂開他放在後座上的手,那姿勢就好像在拂灰塵或垃圾。她騎著車單車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雨中。
“喂!你說誰,你給我站住,說清楚!”嚴澎的話被風雨蓋過,哪還能被她聽見,他氣急地沖進雨裡跑了幾步又立刻退了回來,把手裡的傘朝垃圾桶裡大力一扔,對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既氣憤又羞愧。
姜希把整個片區牛奶送完後才在街邊找了個公話亭停下來避雨,也為了把襯衫給晾曬一下。今天出門的時候已聽見雷聲,但她為了趕時間也顧不得折回去拿傘,沒想到路上雨就下了起來,還是來勢不小的雨。
透過玻璃薑希看著外面的世界,雨點落在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風吹得枝葉亂顫,街燈突然間滅掉,這個城市在風雨中終於蘇醒過來。
是在那個時候她看見了騎著單車的林川,他戴著一頂鴨舌帽,矯健的身影即使是遠遠的她也能一眼認得出來,心裡一熱,趕緊從公話亭裡探出身子:“林川,我在這裡。”
林川把單車停在邊上,擠進公話亭,逼仄的公話亭頓時顯得擁擠起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情緒都有些激動。空氣中浮動著氤氳的水母,外面的那些喧囂突然間像被裝了消音器,他們急切的想說些什麼,卻不約而同的說出“你……”
兩個人就都笑了,林川示意她先說。
“你怎麼來了?”
“就知道你忘記帶傘,這麼大雨都淋濕了吧,冷嗎?”林川取出一件外套罩住她。他的呼吸幾乎掃過她的臉龐,她的心驀然一滯,然後狂跳起,就好像打鼓一樣,她慌亂地抬頭看他一眼,他深邃的目光就像一片黑海,臉上柔柔的表情有著耀眼的光澤,讓她有種惘然的幸福感。
“現在不冷了。”
林川是姜希的鄰居,比她大兩歲。他們都住在建二社區裡,他們的父親是同事和好友。因為姜希母親的事好多人都擺出一副跟薑家撇清關係的態勢,倒是林川家依然如常地跟他們來往。林川有一個瘋了很多年的母親,他也是在那種風浪的家庭裡過來的孩子,身上總有著一種處事不驚的淡漠。林川的母親以前也是正常的,只是因為林川弟弟走丟後,精神才慢慢的不正常起來,會在家裡砸東西打人咬人歇斯底里的鬧騰,那時候林川一點兒也不躲閃,平靜的地哄著母親,儘管他身上沒少受傷,當他手撫著母親的頭髮,用柔軟的眼神望著她的時候,林川的心都會有些微微的疼。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不幸,因為這樣的不幸,使得他們彼此間更加親近一些。
他們背靠背坐在公話亭裡,林川把一個耳塞塞到薑希的耳裡,蔡健雅孤獨安靜的聲音縈繞著他們,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等著雨停。他們都是喜歡安靜的人,話不多,但即使兩個人大半天裡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他們是那種默契十足的朋友,是那種有著相同喜好相同性格的朋友。
陣雨過後的天空像被洗過一樣湛藍一片,一輪鵝蛋黃似得太陽從雲層中脫穎而出開始盡情灼照著大地,光芒四射,整個世界仿若被灑上了一把碎鑽。
薑希望著天空,靜靜地說:“好美,這日出。”
林川笑了笑:“是呀,沒想到竟然出太陽了……走吧,回家。”
晨曦下,他們騎上單車默默前行,偶爾回頭一望,總是會觸上對方含笑的眼睛。七月的陽光芬芳燦爛,洋洋灑灑地落在他們身上,怎麼看都是一對青碧的少男少女,花樣美好。

除了早上這份送牛奶的工作,暑假裡薑希還在冷飲店裡幫忙,而這也是她一天裡最開心的時刻,因為林川也在這家奶茶店工作。他們穿同樣款式的工作服,在她看來就好像穿著情侶裝一樣,心裡十分幸福。林川是那種俊逸內斂的少年,清風秀骨,空靈索然,漂亮但一點也不陰柔,總惹得一群小女生嘰嘰喳喳地圍在點餐臺上,一邊看餐牌一邊偷偷地打量他,她們臉上都是熱氣騰騰的青春,相比之下薑希就內向了許多。
“每每那時,夏小千就會拿著個蒼蠅拍大力拍在餐臺上,惹得眾人怒目,夏小千笑眯眯地說:“沒看到這位哥哥腦門上寫著字嗎?”
她們當真認真去看:“什麼?”
“生人勿擾!”夏小千一本正經地說。
“嗤!”“關你什麼事!”“你又是哪顆蔥?”……她們繼續鬧騰的時候,夏小千就用手指著薑希,“看到沒?那是這位哥哥的正牌女友,你們都散了吧!”
每每聽來,薑希的心都會抖一抖,“女朋友”三個字是多曖昧的字眼,但林川從來沒有否認過,只是淺笑著任由夏小千咋咋呼呼的亂嚷嚷。而那些女生看看姜希,一臉“不過如此”的表情,然後一哄而散。
夏小千也住建二社區,不同的是她住的那棟樓全是建二設計院的領導,一百八十坪的電梯公寓,不是薑希他們那種老式樓房可以比擬的。夏小千的父親是建二設計院的副院長,母親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從小時候起他們三個人就在一起玩,兩個小女孩屁顛屁顛地跟在林川身後,薑希六歲搬走時夏小千還抱著她一直哭,嚷嚷著要把她留下來,九歲時薑希又搬回建二社區,唯一高興的人可能就是夏小千吧。從此他們三個人又開始玩在一起,夏小千是那種張揚、豪爽、開朗到瘋瘋癲癲的女生,穿著一條破了無數個洞的牛仔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她還是那種會把口香糖吐在手裡當橡皮泥捏來捏去的人,鮮活而生動。
其實有時候薑希並不太願意跟夏小千走得太近,她總覺得夏小千身上的那種無憂無慮會刺痛了她,即使有時候她並不是有意要表現出一些優越感,但當她談起生活的種種時,薑希會暗暗垂下眼,她真的試圖去疏遠夏小千,雖然她一直把她當最好的朋友,什麼好東西都拿來與她分享,但骨子裡薑希是自卑的吧,越要強越自卑,渾身帶著些不軟不硬的刺。
不過,夏小千就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全然去忽略薑希的小心思,平日裡總繞在她身邊,就算是她出來打工,她也要橫插一腳,也說想要賺錢自己給自己買花戴,好讓父母對她刮目相看,但其實不過是覺得好玩。
冷飲店並不算大,二十多個平方,五六張桌子,因為價格便宜真材實料,生意暴好,小小的店子員工就六個人,但整個下午常常忙得腳不沾地,人多得要排兩行隊。夏小千經常犯錯,不是在草莓刨冰里加抹茶,就是在阿薩姆奶茶里加檸檬,要不就是多找錢給客人,後來老闆就讓她去打蒼蠅,她拿著蒼蠅拍兒追打蒼蠅的時候,那模樣又可愛又純粹,薑希心裡都會有些柔柔的嫉妒,如果她也這般嬌氣,是不是也會更讓人憐愛?
冷飲店老闆張興東是附近某所大學的大四學生,他大二就開始創業,不僅不需要家裡給生活費學費,還會常常幫襯家裡,因為年紀相仿,他們相處得也很融洽,有時候張興東想擺擺老闆架子,總是被夏小千給頂撞回去。整個冷飲店裡也只有夏小千會在人多的時候,坐在玻璃門口拖著腮咬著吸管一邊喝奶茶一邊曬太陽,她說自己再不曬太陽都要枯萎了。張興東說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矯情的女孩兒,她反駁他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不憐香惜玉的男生。他們總是鬥嘴,爭吵,發工資的時候為一點點錢討價還價。不過薑希也看出了,這是他們相處的方式,就像她和林川,他們從來不會爭吵,甚至連意見相左的時候都沒有,他們相互包容,又相互謙讓,就連夏小千也會嘟囔著跟他們在一起,就像個第三者……
“你們要是不在一起,那我就不相信愛情了。”夏小千總是這樣說。
“別胡說,我跟林川,就跟林川跟你,是一樣的。”
夏小千“嗤”一聲“鬼才信你們!林川對你可比對我好太多了!他會給我準備早餐嗎?不,他從來就只會記得給你帶早餐。他會給我買生日禮物嗎?不,他從來就只記得你的生日,而且每次吃生日蛋糕的時候都把‘快樂’兩個字切給你。他會接送我嗎?也從來不,他的單車就只有你坐過……還有,你生病的時候給你熬中藥,你鞋帶散了給你系鞋帶,遇到煩人的客人幫你攔下來,當你被燙傷碰傷立刻查看,就連你咳嗽一聲他都會問問你……薑希,你說這還不是愛情嗎?”
姜希默默的聽著夏小千舉出那麼多的證據,她的心就像被溫水熨貼著,那麼暖,那麼甜。她在問自己,這就是愛情嗎?夏小千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林川對她的好那是怎麼都數不清的,甚至……甚至第一次給她買衛生棉的人也是他。他看到她褲子上斑斑血跡就已知道發生了什麼,把衛生棉放進她的書包裡,後來每個月的那幾天他都會提醒她不許吃生冷食物,不能劇烈的運動,他說得那麼自然,她羞澀的心也漸漸自然,時光荏苒,他們已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在人生的穀雨時節見證了彼此的孤獨與堅韌。
是的,夏小千與他們不一樣,所以她永遠沒有辦法像他們這樣要好,這樣彼此瞭解和珍視。“真羡慕你們!” 夏小千拖著腮說:“那個讓我喜歡的人會是誰呢?”
而愛情是這樣的嗎?姜希想起林川的時候,會不由的問自己。可是這種心跳,這種很想要守在一起,這種即使在身邊也會覺得思念,這種做什麼事都會在心裡繞來繞去的想到他的心情不是愛情又是什麼呢?可是林川會是這樣想的嗎?她的心裡有著不確定,卻不敢把這些疑問問出口。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她是最最好的,這樣想的時候她已安心不少。

第二章 彼岸花•立夏

逆光在他的身後暈出光圈,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地聞到一個男生的氣息,如立夏風暴一樣不可抗拒的誘惑。站定的時候她覺得心臟驀然語結,已知命運。

從冷飲店下班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九點,薑希看了看天,月色朦朧,清風徐徐,透著說不出的靜謐安好。夏小千捶了捶自己的胳膊,抱怨道:“真是累死了,不如我辭職算了。”
張興東嬉笑說:“那不如你來做老闆娘,既不用辛苦也不用辭職,整家店都你說了算!”
“滾!”夏小千白他一眼:“我就這點追求?就算做老闆娘我也要做大公司的老闆娘……至少得比我媽那家公司大。”
張興東個子適中,顴骨很高,五官平淡,但有股灑脫的氣質,人也風趣。不過姜希覺得他不是夏小千喜歡的類型,但夏小千會喜歡的又是哪種類型呢?若不是夏小千常常打趣她和林川的關係,她甚至會以為她喜歡的人就是林川,但她那一種不介懷的樣子,也讓薑希在心裡嘲笑自己,怎麼可以對林川這麼沒信心?不能把自己變成那種嫉妒心重又善猜忌的女孩。
“不如我們去慶祝吧!”林川突然說。
“好呀!”夏小千也不問為什麼,只覺得這是個好點子。
“太好了!”薑希激動地攤開手,“給我看看。”她已從林川的表情裡猜到他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有問過他,但其實心裡比誰都緊張,她跑到歸元寺去祈禱,希望林川能願望成真。她知道林川報考的學校是華中科技大學,這所學校的經濟學院在全國都排名靠前,更重要的是,華中科技大學是林川母親的母校,他對那裡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而對於薑希來說,更希望的是林川能留在這個城市,她不願意與他分開,一天也不要。
林川把錄取通知書遞給薑希,她珍視地去看每一個字,心生哽咽。
“恭喜你!”張興東笑著說,“今天由我做東,不用跟我客氣!”
“好耶!”夏小千蹦跳起來,又拍拍林川的肩膀,“好樣的!以後可要掙很多錢,讓薑希吃好穿好,不用這麼辛苦了。”
薑希臉又紅了,在迷離的光線裡偷偷地望了林川一眼,心砰砰地跳動。
而他淺笑著望著薑希:“今天才收到,寄到學校了,老師轉來的。”
眾人商量後決定去吃“小亮蒸蝦”慶祝。“小亮蒸蝦”雖深藏在陋巷裡,但名氣卻是很響,在這座城市開了好幾家分店,都是那種簡陋的裝修,木椅木凳,搭起的棚子就是路邊的夜市,人卻是一撥一撥的不見少。這是吃蝦最好的時節,汁多肉厚,又新鮮又美味,除了蒸蝦,麻辣香蝦也是口味極好,一水兒的紅油辣椒,香蔥作料裡一隻只紅彤彤的大蝦透著亮蹭蹭的光。眾人到的時候,已經人聲鼎沸,桌子挨著桌子,好不熱鬧。
夏小千眼尖,看到一桌剛好買單立刻上前,等到桌子沒收她就占了下來,招呼大家坐下,又主動跑去點菜,生怕被別人搶光,沒了新鮮的蝦子。
幾分鐘後夏小千回來,是那種薑希沒有見過的表情。滿臉通紅,眼神含笑,神色恍惚,是燦若桃花的表情。
“點菜了沒?”張興東掃她一眼。
夏小千只是傻笑,薑希扶住她的肩膀搖晃:“夏小千,你被下蠱了?”
“啊?”夏小千恍然過來,眼波流轉的側向身後,薑希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桌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坐在那邊,桌上堆滿紅蝦,還有琳琅滿目的啤酒瓶,聲音尤其嘈雜。
“認識?”薑希問。
“不認識!”夏小千扭捏笑笑。
張興東嘀咕一聲:“花癡……我去點菜!”
像是察覺有人注目,嚴澎朝身後望一眼,心裡猛然一抽,整個人被定住。那不是那天送牛奶的女孩麼?自從那天後他再沒有見過她,只是每到天快亮時會不由自主醒來,像被設了鬧鐘一樣怎麼都睡不著,只能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腦海裡都是那天她兀然的表情、驚嚇的表情、憤怒的表情、冷漠的表情……那麼多的她就像蚊子一樣在他面前嗡嗡嗡,他怎麼都拍不死,乾脆爬起來跑到門口,通過貓眼往外面走廊裡看。葉薇亞覺得他又無聊又可笑,不過就丟了一次牛奶,至於嗎?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會對丟牛奶的事這麼介懷,這麼執著的要抓住偷牛奶的小賊。只能訕訕告訴母親,他覺得社區治安不好。他心情煩躁地盯著走廊,直到電梯“叮”一聲響起來,他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但從電梯裡走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陌生的女孩,將牛奶放入奶箱裡,然後離開。那一刻,他真的發現自己很無聊,在這裡巴巴熬一個早晨是為了等她嗎?他只是覺得那天的事還沒有了結,得狠狠罵她兩句才行,要不然這一肚子的火,咽不下去。
是在遇到薑希的那天晚上他就夢見了她。夢見她襯衫紐扣掉的那一瞬間胸口露出的一片皮膚,他幾乎看見那粉紅色的Bra,身體一熱,從極度的愉悅中醒來。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見到她,倒是樓下鄰居上來道歉,說家裡小孩因為跑到這層樓玩,見到他們家沒有拿牛奶就自顧自的拿走了。葉薇亞後來對兒子說,平時懶覺不睡到中午不起,現在這麼大勁頭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真是夠無趣的。
“他在往這邊看呢!”夏小千聲音發顫,手捏住薑希的胳膊,“我心跳得好快,薑希,你摸摸我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而那邊嚴澎突然把椅子往後一推,拎著兩瓶啤酒朝這邊徑直走過來,一直走到夏小千面前,此時的夏小千覺得整個人呼吸都不順暢了,只是望著他,內心颶風肆掠。
“喂,剛才撞到你,這個……”他把黑啤遞一瓶給夏小千,而她立刻就接過來,他與她碰杯。雖說是道歉的意思但他的語氣裡卻一點道歉的感覺都沒有,自顧自仰頭就喝,他的喉結一動一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口氣就喝完了整瓶。夏小千想要阻止,但卻傻了一樣只是望著他,直到他“啪”的一聲把酒瓶子拍在他們桌上,她才猛然的醒轉過來,也拿起酒瓶就喝。夏小千平日裡酒量也不錯,但因為喝得太猛被嗆出幾口,薑希趕緊扯下酒瓶:“小千,別喝了。”
“沒事,我可以。”夏小千生怕她搶似的,身體躲閃一下。
嚴澎的目光卻望著薑希,而姜希卻完全無視他。他心裡頓生不悅,“既然認識了,不如坐一起。”
“不用!”姜希和林川同時脫口而出。
嚴澎這才朝薑希身後看了一眼,看出他眼裡的保護欲和警惕心,玩味一笑:“怎麼?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不用這麼記仇吧!”他話裡有話,說話之間完全盯住薑希,而她淡淡的說:“我們是朋友聚會,不希望被外人打擾。”
嚴澎的朋友陳紹可見他久久不過來,也湊過來手搭在他肩膀上問:“認識的?”
“不認識。”沒有等嚴澎回答,薑希先回答了。
“我認識,我認識!”夏小千突然急急舉起手來,“我是夏小千,你呢?”
“你呢?”嚴澎問薑希。
“抱歉,我們的菜來了……”張興東突然笑著擋在他們中間,“小千,快坐下吃點東西!”
姜希坐下,拉著夏小千也坐下。陳紹可站在旁邊也察覺出嚴澎不受歡迎,扶著他的肩膀:“他們都等著你喝酒呢,怎麼跑這裡來了!”
嚴澎突然就借著酒精發起瘋來,問夏小千:“你說,到底認識不認識?”
夏小千暈暈乎乎回答:“認識。”
“你說呀!”嚴澎殺氣越來越重,面沉如水。
“認識!我是夏小千!”
“讓你說話!”嚴澎幾乎是大喝一聲,周圍的聲音突然就被怔停了,所有人都望向這邊。
“你朋友喝多了吧,麻煩你帶走他,別耍酒瘋了!”薑希皺了皺眉對陳紹可說。張興東和林川站起來,而嚴澎那一桌四五男生也站起來躍躍欲試地望著這邊,氣氛變得又沉又僵,再這樣下去勢必要打起來。陳紹可嬉笑著跟他們道歉,連拖帶拽地把他拉走,等到回桌才問“嚴少,你怎麼回事?難道你看上剛才那女的了?”
嚴澎驀然轉身,憤憤道:“我瘋了?就算我是一隻癩蛤蟆,也沒必要找個母蛤蟆吧!”
陳紹可撇撇嘴:“說說而已!何必生氣?不過那夏小千長得還挺漂亮……”
嚴澎煩惱地站起來,“我走了!”可他的目光往那一桌一瞄,正看到林川在給薑希剝蝦子,兩個人眼角眉梢的親近一目了然,他的心突然踉蹌地摔了一下,又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
陳紹可見他今天神色不對,反復無常,也只當他大少爺心情不好抽抽風,沒有多問。一桌的人繼續熱鬧喧囂,而嚴澎卻慢慢變成最鬧騰的那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心不在焉,有多麼煩躁鬱悶。她是真不認識他了嗎?這麼多天沒見到,他的心就像在微火裡煮著一樣,滿滿的都是煎熬,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直到看到她的那刻,他又驚又喜又酸楚,如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原來,原來——他竟然在思念她。他的心突然在自己面前無處遁形,就像一面菱鏡,每一面都讓他看的清清楚楚,他喜歡上她了。可是她竟然一副認不出他的樣子,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他委屈,憤怒……她怎麼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呢?她在他的心裡燒了一把火,撩得他不得安生,但自己卻一副淡定安然的模樣!一想到這裡,他就有股無處發洩的怨氣,恨不得拖過她來猛揍一頓。

從“小亮蒸蝦”出來的時候,大家興致都不高。一向話嘮一樣的張興東也很沉默,草草的散去。回到家的薑希想了想給林川打了個電話過去:“林川,其實今天我真的很高興!”停頓一下,她鼓起勇氣問:“你會在那所大學裡等我嗎?”話音剛落就聽到門被拍得啪啪響。
“什麼?”林川沒有聽清她的話。
“沒事了。”薑稀有些急匆匆的說:“我去開門,小千來了。”
“薑希。”
“我還在。”剛要掛電話的薑希聽到電話裡他喊她的名字,立刻貼到耳邊,急切地說。
“晚安……。”
“晚安。”薑希笑了,掛上電話去開門。外面已經被夏小千敲得山響,再敲下去估計整棟樓都要醒來了,薑希看了看鬧鐘,已經夜裡十一點多了。她剛把門打開,夏小千突然一把拽著她的手:“我東西丟了,陪我去找。”
“什麼東西?”薑希說著已經跟她在外面,被她拽得跑得飛快。夜風呼呼地掠過,薑希跑得氣喘,不得不停下來:“等等,我跑不動了,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在哪裡丟的?”
夏小千突然一把抱住薑希,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把我的心給丟了。”
薑希已經猜到了。夏小千整晚神遊一樣的狀態,在見到那個人時恨不得在眼裡噴出兩顆心來的模樣,任誰都猜得出來,她從來就不會掩飾自己,從來就是那種一點點心思都在臉上的女孩,她終於遇到了那個她喜歡的人,就像命運一樣狹路相逢。
在夏小千的描述裡,她一頭往前沖的時候突然撞到一個人身上踉蹌地幾乎摔倒時,對方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她抬起頭來看到面前一個放大的面孔,逆光在他的身後暈出光圈,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地聞到一個男生的氣息,如立夏風暴一樣不可抗拒的誘惑。站定的時候她覺得心臟驀然語結,已知命運。
她的面孔灼灼生輝,即使在暗夜裡也看得分外清楚,“可是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認得他。”
“你確定你喜歡他?”
“是一見鍾情。”
“可是,我總覺得你說的那種男生的氣息……很像是肇事的氣息!”薑希遲疑地說:“他還沒有張興東好,至少張興東不會發酒瘋。”
“都怪你們!”夏小千嘟起嘴:“他是好心想要認識,可你們都防狼似的防著他!還把他趕走,破壞我的大好姻緣。”
薑希撲哧地笑了:“他有什麼好?”
“在你心裡,除了覺得林川好還覺得誰好?”夏小千白她一眼:“陪我去那裡找找他,也許他還在,至少我得問清楚他叫什麼名字,他住在哪裡。”
電光石閃間薑希突然想起來了他是誰。他就是那個污蔑她偷牛奶的男生!她恍然過來,原來他咄咄逼人的問“認不認識”是因為他真的認的她。只是當時她一心都在夏小千身上,又討厭這個發酒瘋的傢伙來破壞他們給林川的慶祝,根本就沒有多想。
夏小千已攔了一輛的士,拽著她再去“小亮蒸蝦”,要重新認認真真的“認識”一下她一見鍾情的男生。一路上夏小千都在絮絮叨叨,都在重複著她當時的心情,她的灼熱,歡喜,激動和澎湃連薑希都被感染到了。
她想起她問林川那一句沒有被回答的話了,你會在那所大學裡等我嗎?是呀,大學裡有那麼多優秀的漂亮的女孩,他會不會喜歡上別人呢?他一直在她的身邊,可是為什麼她還想要把他抓得更牢呢?患得患失的心情是愛情的一部分嗎?望著這夜色,流光溢彩交織成夢,她真的很想走進林川的夢裡,走進他的心裡,看看自己到底在不在。
回到原處的時候,早已經沒有夏小千所有找的人,但她並沒有太多的失望。在她看來,她的歡喜是她終於遇到了那個讓她砰然心動的人,真真切切感受到懵懂心跳的初戀,是那種如花開般,下一秒美過這一秒的感覺。
夏小千把手圈起來,大聲地喊:“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對於夏小千來說,喜歡一個人只是一秒鐘的事,而對於薑希來說,喜歡的感覺早已經牢牢紮根在心裡,與每一次呼吸相應。
整個夜晚,夏小千就是這樣,不斷地喊著,說著,在樓梯口跳來跳去,在馬路上跑來跑去,她整個人都沸騰了。

第三章 潛入夜▪小滿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像掉進了陷阱裡,你根本不知道坑在哪裡,當你發現的時候,你的心已經如小滿的雀兒落入情網。

九月是開學的日子,林川去學校報到的那天薑希也跟著去了,那所大學有高大的法國梧桐,有滿池塘的荷花,有幽靜的林間小道,也有寬敞明亮的圖書館……到處都撲著一股子浪漫的書卷氣息。姜希隨著林川慢慢地參觀著這所學校,聽著他講述這所學校的歷史,陽光下的他顯得意氣風發,俊朗挺拔,她整顆心都沉醉了。
“薑希,能答應我一件事嗎?”林川突然站定,側過身認真看她。
迎著他的目光,她的心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
“以後不要再打工了,你已經是高二了,學校的功課會很緊。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不要把時間都荒廢掉了。工作的事交給我。”他停頓一下,“我不希望你過得太辛苦了,你應該跟小千一樣,像她那樣輕鬆和活潑。”
“可是……”雖然感動,但她的心裡也隱隱的失望。薑希,在想什麼呢?難道你在期待這個時候他會向你表白?
“學費的事有我呢!我是男人,都交給我來扛!”林川揉了揉她的頭髮,暖暖地注視她:“薑希,以前我沒有能力,但現在我可以了,我會很努力賺錢!”
薑希動容地望著他,努力點點頭:“我一定也會考上這所學校。”她在心裡又默默地說了一句,這是跟林川你的約定,我一定會做到的。
陪著林川找到班級,註冊繳費,然後去他的男生宿舍。四人間,兩個上下鋪,兩個上鋪都已經被鋪好了床褥,另外兩個下鋪空著,林川選了靠裡面那張下鋪,把行李放在上面。
“你好,我是許子安,來自四川,他是蘇楊,北京人。”在林川上鋪的男生探出頭來,自我介紹。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皮膚黝黑,一笑就露出肉肉的牙床。坐在另一鋪上的男生揮了揮手:“嗨。”他理著清爽平頭,眼神活泛,一看就是北京胡同裡長大的小子。
“林川,本地人。”
“本地人呀,真好!以後就跟你混了!”許子安朗聲笑,又看薑希一眼,“你女朋友呀?”
薑希心裡一怔,臉微微發燙。
“妹妹。”
在幫林川整理衣服的薑希聽到他的解釋,垂了垂眼,心裡有些黯然。她知道他和林川的關係從來就沒有確定,像鄰居,像朋友,像兄妹……也像情侶。但他們之間卻從來沒有表白過,不過周遭所有人都早已認准他們是一對,就連薑致遠也會說,林川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們在一起爸爸很放心。
正閒聊著,門被籃球撞得“咚”一聲巨響,大家回頭去望,看見一個穿著一身運動裝的男生,他身材魁梧健碩,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抱起籃球抱歉地跟大家打招呼。
“喝點水!”他身後的中年女人咋咋呼呼地舉著杯子到面前,“這天太熱了,小心中暑。”女人身材豐腴,穿金戴銀顯得有些俗氣,但身後跟著的年輕小夥子幫他們把行李放好,稱呼她是廖總。她揮了揮手讓他下樓去等。然後又是一番自我介紹。
“廖總”從包裡拿出一堆的江浙酥糖糕點堆在桌上,“在家靠父母,在外就靠朋友了……來來來,吃糖。”說著她抓起一盒酥糖塞到薑希手裡,就像哄小孩一樣,讓薑希接也不是放也不是。倒是她兒子陶健一把扯過母親的手:“媽,你知不知道你的樣子像在發喜糖?”
其他人都無聲的笑了。
“這孩子怎麼講話呢?你說媽這不是不放心你嗎?讓你報考本地大學你非得考外地來,這千里迢迢的媽回去怎麼睡得著呀?乾脆我把公司搬到這邊來發展……”
“真是煩人!”陶健坐到桌前,由著母親替他整理,滿臉的不耐煩。
從小到大,薑希見過無數次因為母親嘮叨而煩不勝煩的孩子,只有她知道這是怎樣一種甜蜜的負擔。這麼多年她每次去探視母親都覺得內心壓抑而酸楚,高強電網,戒備森嚴,就連講話旁邊也站著人,她每每見到母親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唯一變的就是她漸漸老去的容顏。她的皮膚鬆弛,眼袋很深,頭髮已花白。想想母親才四十來歲卻已經比同齡人更加顯老,心裡的酸澀又有誰知。小時候父親不怎麼讓她去見母親,怕對她的成長不利,後來她主動提出要跟父親一起去,父親也就同意了。他們坐上四個小時的車才能到監獄,探視的時間很短,然後又是四個小時的路程。在路上的那段時間,薑希的心總是沉甸甸的,她對母親懷著複雜的心情,有依戀也有怨恨。她在想為什麼母親要犯錯?如果她不被利益所動他們這個家就是完整安好的,她也可以像小千那樣無憂無慮的長大,可以在整個青春期裡都肆意妄為,任性胡鬧。不,她不行,因為她頂著一個“犯人女兒”的名字,她是在冷眼和鄙夷中長大的,除了林川和夏小千沒有人跟她玩,別的孩子的父母都怕跟她在一起被帶壞了。她得把脊樑挺得更直,得讓目光更加堅毅,才不會被那些閒言碎語刺痛。是從九歲以後知道,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了。
“到了吃飯時間了,走,帶你去食堂。”林川說。
“別去食堂吃了,今天我請大家吃!”廖總熱情洋溢地說。她這樣盡心來巴結兒子的同學,不過是希望平日裡大家多照顧兒子一下,可憐天下父母心。
姜希以為林川一定會拒絕,沒想到他答應了,而且在席間侃侃介紹起本地的美食風景和天氣,讓廖總對他的印象非常好。倒是薑希在一邊索然無味,蘇揚突然問她一句:“你真是他妹妹?”
姜希看了一眼林川,不知如何回答,遲疑著點點頭。然後蘇揚不再與她說話,只是在每一道菜上來的時候都會轉到她的面前示意她吃。只是一頓飯的功夫大家都熟悉了起來,陶健也並沒有令人討厭的公子哥氣息,倒顯得很憨厚可愛,許子安話最多,說著一口川普,聽起來有點費解,而蘇揚跟他聊起PS來仿佛找到了共同語言,恨不得馬上就回宿舍PK一番。薑希默默地看著,覺得還是只有林川最為成熟穩重,他不呱噪,也不貪玩。
想想林川的大學生活已經開始,而她還有兩年,還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與他並肩站立。

姜希的高中是重點,因為是按片區劃分,建二社區正好在招生範圍內,所以她從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在這所學校。她的成績並不算太好,只能算得是中等,數學不好很拉平均分,就算她的語文成績在全班排前十名,但數學卻常常不及格,很偏科。在班上她是那種很不打眼的女生,性格內向,沉默安靜,其他同學倒也不怎麼注意她。因為她學習自覺又用功也不會讓老師操心,所以她在學校就像一束小小的影子。若是大家記得她,一定是“夏小千最好的朋友”。夏小千是班上最活躍的分子,一呼百應,男生女生都擁戴她。她可以在課堂上與老師爭執,可以在不想上課的時候自顧自換了座位跑到最後一排睡覺,可以把椅子往後一推站起來就朝外面走,也可以把校服裙子裁得很短,跟校長理論因為校服太難看……她是那種晃眼得讓人想暈的女生,既叛逆又乖張。如果薑希不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也不會把她當朋友了。她們的性格真是差別太多,她只想把自己藏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而夏小千卻只想往陽光下蹦,她要讓所有人都注視她,不過,她真的很美。後來薑希在一本雜誌上看到碧姬•芭鐸少女時代的照片,驚覺原來夏小千就是這樣呀,美得很有侵略性。
下午第一節課剛結束,夏小千就竄到她面前:“陪我去個地方。”
“下堂課是老班的課!”老班是她們的班主任,雖然才三十來歲,但總是板著一張面孔故作深沉嚴肅,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唬”住這幫調皮搗蛋的學生。高中生不像小學生那麼唯老師馬首是瞻,也不像初中生那麼青澀膽小,高中那是最無法無天最讓人頭疼的階段,管束起來老班信奉的是嚴、厲、緊!但不可否認老班對他們真是盡心盡力,就算是老婆生孩子也沒有落過一節課,平日裡上個自習他都會在外面時不時地巡查,常常對班上幾個成績落後的學生開小灶,想了各種鼓勵激進的方法讓大家培養學習積極性。
“管他呢!我有很重要的事。”夏小千看上去真的很著急。
“可是……”
“別可是了,我已經寫了假條了,就說我肚子疼,你陪我去醫院。”也不管薑希的反駁,把她的文具書包一收,拖起她就往外面跑。這個時候的學校大門是鎖著的,但這難不倒夏小千,從操場的圍牆一翻出去就是小路,她已經翻過無數次,伸手敏捷得可以和成龍媲美。
兩個人從圍牆上躍下,薑希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小千,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
“我打算去找他。”
“誰?”
“就是那個,我喜歡的那個人呀!”
“怎麼找?”
“一間學校一間學校地找,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
“你瘋了?”
“你不覺得他很溫柔嗎?”夏小千陷入憧憬裡,滿眼都是桃花。
姜希額頭上冒黑線,有一個對話方塊,他也叫溫柔?薑希真的懷疑這個人有狂躁暴力症,又粗魯又沒禮貌而且他被她母親追打的樣子真的好搞笑。
“那天他扶……”
“停!”薑希毫不遲疑地打斷她,“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不就是驀然語結?”
“是呀!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你真的打算一間學校一間學校的地找?”
“難不成去報紙打廣告?”
姜希原本想要告訴小千,其實她知道他家的地址,但想想這個人粗暴的樣子她決定什麼都不說。也許小千只是一時興起,過些日子她就會把這個人忘記。
那天他們趕在放學之前去了旁邊一所高中,就站在一排梧桐樹下,夏小千把自己變成瞭望夫崖,她把脖子伸的老長在絡繹不絕的人群裡不斷張望。
可是直到學校大門鎖上她們都沒有見到人影,只得怏怏往回走。
夕陽下她們的影子長長的,夏小千突然轉身看了看她們的影子說:“薑希,知道嗎?很多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走在你們身後,走在你和林川的身後,看著你們的影子肩膀靠著肩膀。我真的好羡慕你們有這麼深厚的感情,所以我一直盼望著有一天有一個人的影子也能跟我肩膀靠著肩膀。我們四個人,兩對,我們都要幸福,一直地幸福下去。”
還沒有等到薑希回答,夏小千就像見到鬼一樣被定住了。
她茫然地望過去,從街那邊騎著單車過來的人正是夏小千心心念念的人。
嚴澎早看到她們了,其實他在這裡繞了很多圈了,心裡直暗罵薑希是個混蛋,放學也不準時回家,不知道到哪裡鬼混去了。他哪裡知道她和夏小千也正在找他。其實那天和他們一起在“小亮蒸蝦”吃飯的朋友裡有跟姜希和夏小千是一個學校的,像夏小千這樣在學校裡即漂亮又招搖的人,就算見過一面也會被記住。嚴澎已經鄙視過自己很多次,不要做些無聊的事,但他還是在放學後跑到了她學校的附近轉悠,就在這條街上撞見了她。他覺得他真是著魔了,沒見到她的時候心裡混亂得要命,一見到了,她就是有股子讓他生氣的本事,對,是冷淡,他真受不了她那種冷冷淡淡的樣子。還想他怎樣?他已經來找她了,他在她學校外的書報刊像傻瓜樣邊翻書邊偷望,可總等不到她,又不甘心回家,那種被思念舉得高高又被失望摔下來的滋味他第一次品嘗到。
“你來找我!”夏小千驚喜雀躍地撲過去,揚起的面孔嬌豔欲滴,就像是一顆盡情享受著陽光照耀的花朵。
薑希握住斜跨的書包帶子,想著沒有自己什麼事兒打算先走,但沒想到嚴澎繞過夏小千,徑直把單車橫放到她面前,一隻腳撐地,很痞很屌地說:“喂,是不是被發現偷牛奶所以把你開除了?”天知道他很想要好好說話,但每一次出口都變得這麼沖。微風掠過,夕陽的光猶如在她烏黑的頭髮上包了一層膜閃閃發亮,那一雙沉穩安靜的眼睛睫毛長的像菊花,纖細優美的脖頸上有一枚小小的黑痣,就像可愛的小瓢蟲讓他有衝動想要去撫摸。
薑希皺皺眉,“就算是,又怎樣?”
“你們認識?”夏小千狐疑地盯住薑希,“你不會認識他也不告訴我?薑希,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已經有了林川了,你不能喜歡上別人!”
嚴澎渾身猛然一顫,薑希,哦,原來她的名字是姜希,原來那個在她身邊的人是林川。原來她已經有了林川,那他呢?他該怎麼辦?他洶湧澎湃的感情該怎麼處置?
姜希丟給夏小千一個“你是白癡”的表情,轉過身朝前走。如果目光真的能夠有穿透力,她已經被嚴澎給萬箭穿心了。她不知道嚴澎的胸腔無聲地撕了一個口子,疼的撕心裂肺。
他騎著單車朝灰掉的天空闖過去,那個晚上,他在社區的燈光球場上打籃球到深夜,揮灑著他旺盛的精力和憤怒。咚咚的聲響在夜空裡砸開來,就好像砸在他的心裡。
“去把你哥喊回來。”葉薇亞說。
“給失戀的人一點傷心的權力。”嚴彤聳聳肩膀。
“你哥失戀了?”
“看他樣子就是!”
葉薇亞思忖一下,然後笑了:“這小子,終於開竅了。”
他們在家揣測著嚴澎的時候,他正在給陳紹可打電話:“你不是號稱人際廣嗎?幫我找個電話號碼,七中,薑希。”
“薑希是誰?”陳紹可莫名其妙,“這大半夜的!”
“別廢話!”嚴澎不耐煩的說。
二十分鐘後,陳紹可打來電話,不僅告訴了他薑希家的電話號碼,連她的家庭地址,學校班級通通都給查了出來。
“雖然不是名人,但她跟夏小千關係好,問了夏小千就知道了。”陳紹可又補充一句,“你難不成看上這個薑希了?”
嚴澎停頓一下,悶悶一聲:“看上又怎樣?人家也沒看上我!”
陳紹可訝異得三秒沒說出話來:“不會吧?你……你……你……你認真的?”
可是他沒有等到答案,電話已經掛掉了。嚴澎只聽過一遍,卻已經把電話號碼記在了心裡,他真的瘋掉了,他整個人被她磨折的又痛又苦,他必須得找她說清楚!現在、立刻、馬上!他不管不顧地打了車朝她家奔去,在建二社區的門口給她打了電話。是她接的,只是一聲“喂”他已經就聽出了她的聲音,內心酸澀,當機立斷的說了一句話:我在門口等你,不出來你試試。
他心裡已經抱著決心,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出來,他就去敲門。就算把整個建二社區鬧醒他也要找到她,他要問問她和林川到底什麼關係,這太重要了!
謝天謝地,她出來了。她穿著套頭衫手放在荷包裡磨磨蹭蹭的往外走,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薑希已經猜到是誰,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來找她,她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你找小千?”她立到他面前,看到他鐵青一樣的臉。
“你有男朋友了?”他單刀直入地問,眼睛逼著她。
“什麼?”薑希被他突然的一問怔住,抿了抿唇:“沒有。”
他就像臨刑前被宣佈無罪釋放的犯人難掩狂喜的心情,原來喜歡一個人就像掉進了陷阱裡,你根本不知道坑在哪裡,當你發現的時候,你的心已經如小滿的雀兒落入情網。可是為什麼會喜歡上她呢?她漂亮嗎?不算!她可愛嗎?更不算!她有氣質?才怪!她的脾氣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硬又臭!可他就這麼自虐,竟然就是喜歡上這樣一塊石頭!滿腦子都是她,吃飯的時候,喝水的時候,看電視的時候,跟朋友聊天的時候……甚至是在夢裡他都能撞見她那雙深潭一樣幽深靜謐的眼睛。17歲的他,那樣深刻地喜歡著一個人,又為這樣的喜歡而感覺驚慌失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怎樣面對,怎樣相處,怎樣表達,他還是個蠻橫無理的小子,面對她時,就章法全亂。
“既然沒有男朋友,那就由我來做。”他不想掩飾自己,他就像是一頭豹子,一旦看准了獵物就會緊緊咬住,怎麼都不放。
這一句姜希聽清楚了,慢騰騰回答:“這句話你應該去跟小千說,她喜歡你。”
“可我喜歡你!”他脫口而出。
她怔住。為什麼?為什麼喜歡她?為什麼是她?他們連著今天不過才見了三面而已。
“你給我聽著,我喜歡你!”他被這句話要逼瘋掉了,每天在胸腔裡要炸掉。
“我不喜歡你。”
“林川,是他嗎?”他哀傷的望著他,心裡不斷地說:求你了,否認吧,求求你,否認掉!
可是她緩緩點了點頭:“這樣的感情你不會懂的……總之,以後不要打擾我。”
他就像被關進柵欄的困獸突然間暴跳如雷,在沒等她反應過來以前已經抓住她的手腕,他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帶著一種不可理喻的霸道,狠狠地吻了下去。她的唇跟想像中一樣綿軟甘甜,帶著暖暖的溫度,他憑藉本能輾轉吮吸,而她在猛然一震後下意識的大力推開他,手不由地舉起來朝他臉上劈下去。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發紅地望著她:“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我發誓!”
她掙脫掉他的手,用手背狠狠擦擦自己的嘴,唇齒裡迸出一句:“我就當被瘋狗咬了!”
那個夜晚,如此漫長。他們都失眠了。

第四章 生悸動▪芒種

直到遇到薑希,他才迎來了愛情的芒種。就算所有的漂亮女生站在一起,他也能一眼就看到她來,她那雙刹那間撞進他心裡的眼睛,帶著光華頓生的悸動。

因為答應林川不再打工,薑希沒有再找別的短工來做,只是堅持週末的時候去張興東的冷飲店幫忙。入秋後的冷飲店生意逐漸清淡,專職的員工只得兩人,張興東自己也忙著學業很少過來,這會兒店裡沒有什麼客人,她拿出函數試卷慢慢改錯。
最近兩個星期林川都沒有回過家,他給她打電話說學校有事,她難言心裡的失望,幾乎想要問,如果你不回來我可不可以去你的學校找你?但又擔心他要忙正事,自己過去只會打擾到他。心裡百般糾葛,就連夏小千也看出,不斷鄙視她:“一趟公車而已,還用想這麼多?”
“他說了有事。”薑希喃喃地說。
夏小千突然一張臉湊到她面前,促狹地笑:“其實是擔心他被學校的狐狸精給勾走吧?”
薑希被說中心事,神色尷尬。她已經不斷反省自己要信任林川,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安穩下來,她一直以來就特別沒有安全感,總覺得會失去,很害怕被拋下。即使知道林川對她這樣的好,但他們之間真的是戀人嗎?
“你是豬呀!”夏小千大大咧咧拍拍她肩膀,“愛一個人才不在乎對方怎麼想!”
愛一個人才不在乎對方怎麼想。薑希在心裡默念這句話,可她卻做不到。她太在意林川了,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在意他的每一句話……她跟夏小千到底是不一樣的。夏小千是那種永遠沒有心事的孩子,遇到煩惱的事就去看漫畫,在書店裡隨便挑中一本,一邊走一邊看,邊看邊傻笑,等到家了,漫畫看完了,傻笑夠了,煩惱也都通通過去了。她活得這樣輕鬆這樣愉悅這樣肆意,每天都是電量滿格到處亂竄。
雖然看著函數卷子,但她的心思卻在神遊。直到玻璃門被推開,她習慣性地喊了一聲:“歡迎光臨。”看到眼前的人,面上的笑容就垮掉了。
夏小千竟然和嚴澎一起進來。
“嚴澎,你想點什麼?”夏小千殷切的把單子遞給他,又朝薑希眨巴眼睛,那意思是,很驚喜很意外吧?薑希想起那晚的情景,再看看歡天喜地的夏小千,心裡不由糾結起來,到底要不要阻止他們來往?夏小千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一件牛仔坎肩配白色T恤,深藍色的哈倫褲,顯得很幹練很有英倫范兒,她嘴唇纖薄而且形狀天生俏麗,裹了一層唇彩,晶瑩透亮的像枚果凍。夏小千從小就臭美又愛打扮,自己決定穿什麼,若是母親不同意就把衣服裙子往書包裡一塞出門了找個地兒就給換下來。大冬天的她可以穿大衣配薄絲襪,修長挺拔地往雪地裡一站,回頭率百分之百。她知道自己漂亮,更知道怎麼打扮自己能變得更漂亮。而薑希常常都是校服,校服,校服,若不然就是襯衫牛仔褲,她們站一起,視覺上旁人就自動把薑希歸到路人甲裡了。
“笨死了!”嚴澎一把搶過薑希放在桌上的試卷,“才六十二分?你的智商到底有多低?這麼簡單的題一道也不會!”
薑希氣惱,一把去搶,但他的手已經揚高,她墊腳再搶,他也踮起腳尖,如此幾次,她發現她幾乎整個人貼到他胸前,冷哼一聲不再去搶。
夏小千正跑後面換工作服,沒有看到這一幕,等到她出來發現兩個人一人朝向一邊,嚴澎正在嫌棄地看著試卷,薑希正在擦拭櫃面,兩個人互不理睬,她不由笑了:“薑希你不是小氣的人呀?嚴澎跟我說了上次是誤會,但你好像很記仇呢!”
“我沒有!”薑希覺得那就是一件綠豆芝麻的小事,她才不會計較。她只是莫名討厭他那種咄咄逼人的架勢,跟他呆在一起,她會有一種說不清的壓力,會變得尖銳、敏感、不自覺的自卑感。就好像……好像他們是兩種人,兩個世界的人。對,她沒忘記那天她往他家一站時的感覺,她狼狽不堪,而他那種優越感其實一直讓她耿耿於懷。
“你沒有?”嚴澎玩味地看著她。
當著夏小千的面,她努力笑笑。
“那你為什麼不再來送牛奶?”這就是他想要問的問題,為什麼那天以後她不再出現。
“因為同事家住附近,所以跟她換了片區而已。”薑希回答他,卻看了夏小千一眼。她是怕誤會吧,怕他這樣執拗地問下去會讓夏小千看出端倪。他說他喜歡她,那會是真的嗎?她不怎麼相信,像他那種人……她也承認,他長得好看,不是那種花樣美男,而是明朗蓬勃的帥,陽光,大氣,清俊,硬朗,還帶一點點痞,放在哪裡都是受歡迎的。不過童話裡王子應該是跟公主在一起,姜希不是公主,她也不想當公主,她只想做林川的小平民,這就夠了。
“對哦,要改試卷,我都忘記了!”看到嚴澎手裡的卷子,夏小千懊惱的叫了一聲。
“不如你回家去拿,我來給你講題。”嚴澎心裡一動,笑著說。
“真的?”夏小千樂得蹦跳起來,“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她已經旋即一般地飛出門,玻璃門咯吱一聲地合上,不知為何,這讓薑希的心微微有些緊張。店裡另外的員工一個正在後廚準備食材,一個請假外出,前廳除了她還有一對埋頭喝著一杯奶茶的情侶,一個抱著電腦敲字的年輕男孩。姜希認得那對情侶,他們常常來,總是點一杯原味奶茶,兩枚吸管,一人一枚頭碰頭一邊笑一邊喝奶茶。薑希總會幻想,坐在那裡的人是她和林川。她和林川是親近的,但親近卻不親密……
嚴澎手指叩叩櫃面:“一杯燒仙草、奇異果果汁,阿薩姆奶茶,加珍珠加椰果……一份什錦刨冰,對了,還要奶昔。”
“你吃得完?”她白他一眼。
“心疼我的錢?”他壞笑地望著她,心裡竟然有自作多情的調調,很荒誕。
她穿著鵝黃色的工作服,面龐白淨靜謐,清純美好的就像清晨的露水,讓他想要靠近。
薑希“嗤”一聲,直接下單,在收銀機上摁幾下:“一共六十八塊。”
他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紙幣,直接遞給她。她去接,而他不鬆手,兩個人就那樣對峙一下,她看他一眼,壓低嗓音憤懣地說:“你到底想幹嗎?”
他想幹嗎?他不知道。這樣和她待在一起,他的心裡又幸福又鬱悶。她就不能給他一個好臉色?她就不能對他稍微溫柔一些?他從小眾星捧月,從幼稚園起就有女生來向他告白,說喜歡他,他長得帥氣又優秀出眾,就算怎麼玩,成績永遠都在前列,身邊永遠圍繞著一群樣貌出眾的朋友,但不管怎樣他都是木秀于林。從來都是別人喜歡他,她們給他寫情書送禮物爭搶他襯衣上的紐扣,到底是男生還是有著沾沾自喜的虛榮,不過用葉薇亞的話說,他不開竅情商很低,好像覺得所有女生都是一個樣。直到遇到薑希,他才迎來了愛情的芒種。就算所有的漂亮女生站在一起,他也能一眼就看到她來,她那雙刹那間撞進他心裡的眼睛,帶著光華頓生的悸動。
“你用的是什麼洗髮水?”她轉身時髮絲掃過,他的心跳快得讓自己都羞愧,聲音柔和起來。
“不要傷害小千。”她停頓一下,嚴肅認真地望著他,“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居心?但如果你傷害她,我不會放過你。”
“真的?”他的眼裡竟然放出光來,“不放過我,一輩子嗎?”
“我到底有什麼好?”
“你什麼都不好,可我就是……就是喜歡你!”他深深地望著她,眼裡竟然有一絲哀求。
她的心微微動容一下,“對不起。”
他深呼吸,然後笑起來:“你喜歡林川就繼續喜歡吧,那是你的事,我會繼續喜歡你,這是我的事!我們比比看,誰堅持得久?我一定會贏過你的!薑希,我會喜歡你,比你喜歡他更久、更久、更久!”
她垂了垂眼,握在手裡的杯子緊了緊。
“你受傷了。”他靜靜地說,指了指她的手背。她低頭,看到剛抬東西時被木板上的刺割傷的口子,不疼,一點點的血。他從包裡拿出一枚創可貼,想要伸手幫她貼的時候,她朝後躲閃一下,“不用。”那種疏離、冷淡、拒絕……他真的很想要好好跟她相處,但他的心裡也真的很想要發火!她為什麼總要來惹他?他不知道第一次見她時他就注意到她腳上的傷口,所以後來一直隨身都裝著創可貼。他真是癡情,該死,他現在才知道他竟然可以這麼癡情!可是所有的感情就像是一個拳頭打空了一樣,都是徒然無功。
夏小千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淡漠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猶如老僧入定般。夏小千把薑希拉到他面前,坐到一起,“一起來做卷子。”她把卷子攤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她的分數比薑希的還低,五十八分。但嚴澎什麼都沒說,沒說她笨,更沒嘲笑她的智商。他把她們錯誤的題一一在草稿本上列出來,給她們列出公式,講解步驟。每一個步驟他都要確定薑希聽明白了才會繼續講下去,“點A為交點,則x=1,滿足方程2x^2-mx-m^2=0,得到的值是m=-2,,1,分別代入2x^2-mx-m^2=0,當m=-2時,得到的x=1, 另一交點為B(-2,0),當m=1時,解得:x=1, -1/2, 另一交點為B(-1/2,0)。”
夏小千反應會快一些,嚴澎又說得很仔細,用各種步驟解析,再找出類似題的規律,所以她不斷點頭示意明白。而薑希卻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好像他說的都是廢話,氣得他好幾次把筆都摔了,然後又撿起來繼續給她講解下去。
“所以說你們女生小學初中成績會好些,到了高中就不行了!動腦的東西多了個個都變成了笨蛋!”他不無抱怨地說。
“那我不要聽了!”薑希站起來。
“好好好!我收回!”嚴澎的話裡竟然柔軟得像在哄著孩子。
“嚴澎,你真的好棒!”夏小千一臉崇拜,“你不僅長得帥,成績這麼好,而且對人這麼耐心!”
這赤裸裸的奉承,讓姜希白了夏小千一眼,而嚴澎卻全然收了,“又不懂還不虛心,真是麻煩死了,快看下一題!”
……
幾道題下來嚴澎發現薑希對數學是打結的,她的概念和理論都混淆在一起,而且喜歡死記硬背,不懂靈活和變通。他恨不得把她的腦袋打開重新梳理一下,但就算他氣急敗壞也好,怒不可遏也好,她都是不疾不徐的樣子,若是他再發火,她就說不要聽。敗下陣來的人一定是他。
齊刷刷的落地窗,陽光落在他們的臉上,是最明亮青春的顏色。
窗外是一個微涼的秋季,斑駁的青石板街,搖曳多姿的老槐樹,這繁華盛世純美安好。那是嚴澎心怡的女孩呀,他抬眼望著她的時候,總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惘然感。

玻璃門再一次被推開的時候,薑希一抬頭眼睛頓生光彩,嚴澎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面色一沉,是林川。他穿著鐵灰色的針織衫,米色休閒褲,看到面前的一幕雖然吃驚但面上只是淡淡微笑。
“林川!”姜希毫不顧忌嚴澎的感受,驚喜雀躍地迎上去:“不是說這個週末不回來嗎?”
嚴澎抬手敲了敲夏小千的頭:“還要不要聽?”
夏小千從來沒有被人敲過頭,但一點兒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樣既甜蜜又親切,吐吐舌頭:“其實林川的成績也很棒呢!現在好了你就給我一個人講題,薑希就由林川負責了。”
“想著有本書在家回來拿。”林川對薑希解釋,看著他們面前的卷子,“怎麼?在溫習功課?”
薑希面上一紅,不好意思地把卷子擋了擋:“改試卷。”雖然林川的成績很好,也常常把筆記借給她,給她講功課,但遇到不會的題,她卻不好意思去問,生怕多問幾次她還不明白他會覺得她笨。喜歡一個人總是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展露出來,即使她的傷心難過狼狽丟臉,他統統都看見過,但她還是會不由地想把自己笨拙的地方藏一藏。
“林川,你都不知道一聽說你這個星期不回來薑希都要哭了!”夏小千揶揄地說:“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林川,我看等到她十八歲,你就趕緊把她娶回家吧!”
姜希滿臉都是嬌羞,低垂眼睛:“我去收拾!”
嚴澎的心被夏小千的話給戳了個大窟窿,又酸楚又心痛。
“嚴澎,我的卷子!”夏小千無奈一看,卷子上被嚴澎畫上幾道重重的線條,連卷面都給破掉了,他也察覺出來,把筆一扔,“不想講了。”
此時林川走到薑希身邊,幫著她一邊收拾一邊閒聊。遠遠望去,兩個人默契十足。
“真的好羡慕他們!”夏小千不知死活的說,“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我要走了。”他火大地站起來。
“啊,現在就要走?不如我們一起吃飯呀!”她停頓一下,扭捏說,“以後也許我們四個人會常常在一起呢,要好好相處。”她今天從建二社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嚴澎,只當她來找自己,歡喜地迎過去。
“好呀!”他突然改變主意。
“那還要等一會兒,等到薑希下班。”
嚴澎坐在那裡用整個下午的時間喝奶茶,這對他來說難以想像的。他是那種好動,根本靜不下的男生,但現在他坐在這裡一點兒不覺得時間漫長,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會覺得慢慢流逝的時間都變得美好起來。
姜希原本以為嚴澎一會兒就會離開,但沒想到他竟然耐心地等著她下班,想想他們三個人都在等她,而且客人也不多就跟同事打過招呼,先走了。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吃“糊塗燒烤”,嚴澎做主點了一大堆東西,又點了一打啤酒。看到林川先坐下,自顧自就坐到他旁邊,生怕薑希會坐在那裡。他跟夏小千的話比較多,聊的都是各自學校的事,原來嚴澎的學校並不是上次她們去找的那間,是一所外國語實驗學校,也是高二,跟她們同齡。
“那麼你打算將來報考哪所大學?”夏小千問。
“我只選清華。”清華一直就是嚴澎的一個目標。他早就對未來有過設想,大學畢業考斯坦福大學的研究生,雖然那不是最好經濟學院,但它在矽谷,那是一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地方。他要從那裡開始拼出他的天下,他一直這樣雄心勃勃,一直有著旺盛的鬥志和宏大志向。
“你呢?”夏小千問薑希。已經是高二了,關於大學好像又近了一步。
“算了,不問你,你要考不就是林川的學校?”夏小千自顧自說,“那我也考北京,只要是北京,隨便哪所學校好了。嚴澎,到時候我們一起,好不好?”
嚴澎自動忽略這句,對著姜希冷冷說:“你成績這麼爛,高二了也不知道努力,就這水準考什麼大學?把談戀愛的心收一收,要不然以後你還是個冷飲店小妹,誰要你!”
薑希被他說得氣惱,“要你管!我哪有,哪有談戀愛!”
“就算她一直是冷飲店小妹,林川也不會拋棄她的!”夏小千不服氣地說,又問林川:“是不是?是不是?”
林川沒有回答,但他的手突然握住薑希放在桌面上的手,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小時候的那些不算——這來得太突然了,薑希被震住,緩緩抬頭對上林川含笑的眼睛,她暖暖沖他一笑,用手的力量回應他。而坐在她對面的嚴澎,冰涼的杯子在他滾燙的手心裡,寒氣沿著掌心往上走,一直走到他心跳的地方,把那個地方凍得生疼生疼,疼得跟刀子剜一樣。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無能為力,那是他喜歡的姑娘呀!他的心裡有廝殺的聲音,跟他決鬥,跟他拼了!死都要把她搶過來!
“真是受不了!”夏小千拍拍額頭,繼續說,“嚴澎,我跟你講,他們從來就這樣不顧我這個孤家寡人的感受,常常當著我的面親親我我,甜蜜得讓人不齒!”
是不是應該覺得歡喜呢?可是為什麼?薑希覺得那一刻開始,林川離她不是近了,是遠了。他有好些個週末都沒有回來,有時候她往他手機裡打電話,卻是冰冷的女聲提醒用戶已關機。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功課?社團?工作?可是這些不安這些疑問卻問不出口,她在林川的面前,越發的小心謹慎。

第五章 傷心碧▪夏至

原來她的靜謐淡漠是因為她內心有個傷口,在這一刻,一個少年的孤勇和熱血不期然夏至。他要保護她,不管她是不是喜歡他,他都要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薑希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去了林川的學校。她站在林川宿舍樓下,找了個男生幫她喊林川,可是,下來的人不是林川,而是蘇揚。林川不在,他特意下來說一聲,怕她久等。
“你沒打他手機嗎?”
“打過了,關機。”薑希抿了抿嘴唇,“我找不到他,林川……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你不知道嗎?”
薑希揚起面孔望著他。
“他跟陶健盤下一間店鋪,在推廣陶健家的產品。”在蘇揚的解釋裡,薑希知道了,陶健父母在杭州有一家造紙廠,他們往全國批發各種印刷品紙張和辦公用紙,但最主要的銷售地還是江浙那塊,林川跟陶健母親通過幾次電話,說服她在這邊建立一個分公司,他會打開這邊的市場提高他們的市場佔有率。姜希就想起第一次林川見“廖總”時的殷切了,也許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有了計畫要跟她合作。但他是怎麼說服她的呢?想來他決定要做到的事一定可以完成,而他做事情從來就是胸有成竹,事先絕不張揚,等到做成再淡淡的說出來。他心思縝密得連薑希都驚訝,他真的比她成熟太多。
“我陪你去找他,去過一次,本來他們也想讓我加入,但我沒什麼興趣。”
“這樣太麻煩,你給我地址,我自己去……”
“沒事,不遠。”蘇揚說完徑直朝前走,薑希疾步上前跟在身後。今天蘇揚的話挺多,甚至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薑希微笑傾聽。蘇揚說她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也許是吧,她的生活好像乏味可陳,沒有多少鮮活有趣的事兒。
林川學校附近是一個出版城,有很多出版文化公司,他就把店鋪開在那裡,這樣也方便洽談業務。店鋪並不算大,四十來坪,裡面還雜亂地堆放著水泥、沙、乳膠漆等等,空氣中有股裝修的淡淡松脂味兒。
林川穿著工裝褲正站在梯子上一點一點的刷牆面,長時間的抬手他的手臂有些酸楚,但只是停頓一下又繼續,看的薑希眼睛潤濕。她還在為他週末沒有回家而傷感,卻不知道他每天都過的這麼辛苦。陶健在一邊玩著電腦遊戲頭都顧不得抬一下,所有的事情肯定都是林川親力親為。他說過他要開始創業,他一直在為了她而努力。
蘇揚招呼林川一聲,他回頭這才看見站在身後的薑希。林川的身上、頭髮上都是斑斑油漆,就連臉上也沾上白灰卻渾然不知,他從梯子上下來,她抬起手替他抹掉:“我來看看你,你電話打不通……”
陶健這才從電腦前抬起頭來:“哈哈,我打通關了!”蘇揚走過去看他玩遊戲。
“最近有點忙。”林川放下手裡的刷子,心情愉悅地說:“其實是想弄好了再讓你來看!前期投入全是廖總墊的資金,而且紙張也會先發過來,等到回收貨款再跟她結算。我已經去過找過幾家印刷廠簽了幾個單子下來。姜希,以後別擔心錢的事,有我在呢!”
雖然建二局是不錯的單位,福利待遇也好,但薑希家欠下親戚朋友很多錢,這麼多年都在慢慢地還,生活過得很拮据。姜致遠也贊成薑希打工,因為他覺得在逆境中長大的孩子要多受一些磨練才能更加堅韌。林川的母親一直病著,花去家裡很多錢,他的家庭負擔也很沉重,所以他們一直努力的賺錢,為的是幫家裡減輕負擔。
“一會兒把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薑希悶悶的說。
林川拍拍她肩膀:“我挺好的。”
陶健把電腦合上,伸了個懶腰:“林川,我還有事兒,先回去了。你一個人能搞定嗎?”
“沒問題!”
蘇揚看了薑希一眼,跟陶健一起走了。這時薑希才把不滿說出來:“為什麼他不幫忙?”
“他是老闆呀!”林川笑,“如果不是因為陶健,廖總也不會這麼信任我。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著看公司的業績就好了。”
“可是全是你……”
“我沒事!只要能成功,什麼都可以付出。”他的眼裡都是篤定,是對未來的美好願望,他一直等待著創業的這一天,在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資金的情況下,他會憑藉自己的努力打下一片天空來。他是那種把目標放在心裡並默默為之努力的人。
那天在薑希的堅持下,她一直幫林川刷完了所有的牆面,直到夜幕四合他們才驚覺時間已經很晚。兩個人又累又乏,饑腸轆轆,半天的時間累的薑希的手臂都快斷掉了,終於在完工時長籲一口氣,就著身上的髒坐到灰撲撲的地上。林川坐到她旁邊,手撐著地面朝後仰欣賞著他們辛苦勞作的結果,“看起來也挺平整。”他抬手揉揉手臂,薑希看到地上他那個清晰的手掌印,輕輕的挪過去,手掌蓋在了那個印跡上。

夏小千的生日她媽媽在酒樓幫她定好位置,又在旁邊的KTV定了包間。每年她的生日都邀請一大幫的朋友,盛大隆重。她穿著V領禮服帶著小小皇冠從旋梯上下來,嬌俏的小發卷,蔥蘢的長睫毛,尖尖的下巴微微揚起,又美又高貴。薑希微笑望著她,夏小千的生活就是童話,她就是那個唯一的公主,驕傲得不可一世。
很多人圍著她,送她禮物,而她的目光卻一直頻頻地看向門口。薑希知道她在等誰,這些日子她也鮮少看到嚴澎,倒是夏小千常常念叨說去他的學校找他,去看他打籃球踢足球,看他參加奧數比賽,還有他們學校的校慶晚會上他表演的節目竟然是唱歌,拿著一把吉的他坐在燈光裡,帥得讓人想要尖叫!她拍了他很多照片貼在牆上,她媽問是誰,她就說是明星,沒想到她媽竟然相信了。她說,你知道他那首歌是原創嗎?歌名是《頑石點頭》,真奇怪的標題,呵,是石頭。
夏小千穿過包圍著她的人走到姜希和林川面前,偏著頭撫撫自己的臉,“我今天好看嗎?”
“美呆了!”薑希由衷地說。
“那他會喜歡吧?”夏小千眼裡閃著光。
“當然,除非他是瞎子!”
夏小千笑起來,朝林川胸口捶打過去:“是不是又沒給我準備禮物?討厭啦,每年都只記得給薑希準備,重色輕友!”
林川手口袋裡掏出一個錦盒,“送給你。”
“給我?”夏小千難以置信。
是一枚髮卡。他送小千之前已經送過另外一枚給姜希,原本打算把這份禮物交給薑希來送,但薑希說小千總抱怨他沒有送過生日禮物,這一次就由他自己來送好了。
夏小千舉了舉髮卡,“我很喜歡,謝謝你,林川!”因為她頭上戴著小皇冠不好再別髮卡,又沒有其他的口袋可以裝,就把髮卡交到薑希手裡:“幫我拿著。”
這個時候,嚴澎跟陳紹可出現在門口,夏小千蝴蝶一樣地撲過去,繞住他的胳膊,“等你很久了呢!”嚴澎的出場在滿池的人裡造成了不小的震盪,而這正是夏小千所預想到的效果,他多帥呀!高個,挺拔,帥氣十足,而站在他身邊的她,是多麼登對般配。
陳紹可倒是沒怎麼注意夏小千,而是在人群裡尋找那個讓嚴澎得失心瘋的女孩兒,他不太記得她的樣子,那應該是不怎麼漂亮的吧,否則他一定會記住。
看到林川身邊的姜希時,陳紹可想了起來,就是她。她穿著灰色的衛衣,眉眼雖然清秀但這樣的清秀女孩一抓一大把,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竟然會讓心高氣傲的嚴少鬼迷心竅。說起來,夏小千跟他倒真的很配,她常常去他們學校找嚴澎,自然跟他的朋友也熟悉起來。她真的很可愛,很真實,不虛偽,而且非常快樂,不像面前這位薑希,心事重重的樣子。
切蛋糕的時候,夏小千把薑希拉到自己身邊,她大聲宣佈,嚴澎是她最喜歡的人,薑希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要他們跟她一起吹蠟燭。
夏小千今天特別快樂,等到生日歌唱完的時候,她笑著說:“我要送自己一份禮物!”說完,她已經轉身踮起腳來朝嚴澎的唇吻了下去。歡呼聲,鼓掌聲,口哨聲……在肆意的喜悅裡,夏小千對嚴澎說:“把你的初吻送給我,就是最好的禮物。”
下意識裡薑希撫了撫自己的唇,那天晚上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裡。初吻,那是她的初吻呀……但,是不是,那也是他的?
她甩了甩大腦裡的胡思亂想,抬頭的時候卻看到林川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在心裡踹了自己一腳,不是有林川了嗎?為什麼還要去想別人。
好在嚴澎今天對她也很冷淡,只是由著夏小千挽著他的手臂以一種“他是我的”的姿態面對所有人。去唱歌的時候,姜希和林川先離開了,夏小千有嚴澎在,也顧不得他們,但她的那份快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姜希和林川在夜風裡一路散步回家,暈黃的燈光下薑希朝身後望瞭望他們的影子,她的手真的很想像夏小千繞上嚴澎樣自然妥帖,但她的手卻只是抬起來又微微地垂下。那一次在餐廳他握住了她的手,但在那以後他沒有牽過她的手。他們是戀人嗎?是嗎?似是而非的答案,但薑希不願意去深想。
跟林川道別後,她推門回家,看到父親坐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裡握著遙控器,電視畫面是歡快的綜藝頻道,薑希把電視關上,回臥室拿了毛毯給父親蓋上。他的鬢角已經有了白髮,額頭上有淺淺的褶子,薑希知道這些年好些人勸父親跟母親離婚,十年呀,怎麼熬?但他總是搖頭,說如果她再回歸社會連個家都沒了該怎麼活?姜希也知道,父親不願意那樣對待母親也顧及著她的感受。她希望的是一家三口還能夠團聚的一天,所以這些年父親慢慢的熬著,在單位裡謹言慎行,勤勤懇懇,從不惹是非口舌。
薑致遠醒來,看到給他蓋被子的女兒:“回來了,小千的生日很熱鬧吧。”
姜希默默應一聲,“嗯。”
“你的生日……會不會心裡責怪爸爸沒有給你辦盛大的生日會?”
薑希伏到他胸前:“生日能和爸爸一起過,就很好了。”
“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媽,快回來了。”
薑希一怔:“媽媽要回來了?”她一直盼著這天,等了八年了。
“是因為表現得好才提前回來的嗎?”她激動萬分,完全沒有察覺到父親有些躲閃的目光,“太好了,媽媽要回來了!”她的眼淚流了出來,是激動,是高興,是幸福,是感概!媽媽,多少次她在心裡呼喊著,可是她卻不在她的身邊。
姜致遠撫著女兒的發,不忍心告訴她實情。讓她多開心一下吧,多一天是一天,真相如此殘忍,女兒怎麼能夠承受?薑致遠也濕了眼。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薑希接了起來,喂了好幾聲也沒有人應,正準備掛斷電光石閃間突然想起了嚴澎,果然,一把低沉的嗓音,“別掛,是我。找你有事,在你家樓下。”
他的聲音裡有著說不清的傷感,她心裡不忍拒絕,跟父親說了一聲就轉身出門。剛走到樓梯口,突然一個黑影從身後抱住她,她嚇得幾乎尖叫但嚴澎的聲音傳來:“別害怕,我只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她繃直的身體突然放鬆了下來,他貼著她的頸項,酸楚的說:“我只是想來告訴你一聲,今天……那不是我的初吻。”
“嚴澎,你喝醉了。”
“就不能喜歡我一點點嗎?一點點就好。”
她咬了咬唇。
“你對我的心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薑希,你知道嗎?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我想要什麼都會有,我喜歡什麼都會得到,可為什麼你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呢?”
“小千喜歡你。”
“別跟我提她,我說了我不喜歡她!”
“我也說過了……我不喜歡你。不要來找我了,這樣只會讓你更加難過。”見到他這麼難過她的心也會有感覺。
他的手靜靜地垂下去,“算了,我早知道你會這樣說。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他自嘲地笑起來,“我是個垃圾嗎?就這麼讓你討厭?”
她沉默不語,回答不出。不,不是討厭。是那種想逃離的感覺。說不清。總覺得他是夏小千的,一定要離得遠遠的,才可以。

放寒假前,伍月欣從高牆出來,回家後又直接住進了醫院。是那個時候薑希才知道母親病了,是保外就醫才能出來,她瘦了很多,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乾裂,見到薑希,只是微微笑,帶著些許的怯意和討好。她坐在床邊木頭椅上低著頭吃飯,飯粒掉到桌面上,她忙不迭騰下手來撿,那種小心翼翼讓薑希就像吞了一枚刀片,整個胸腔都被劃開。她想要抱抱母親,卻只是把手放進荷包緊緊地蜷縮起來。
走出醫院的時候她找了公話亭想要給林川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一直在關機。她撥了很久,站了很久,在一個數位與另一個數位之間手指哆嗦,心裡一直在苦苦地哀求,接電話,林川,接電話呀!可是永遠是那個冰涼的女聲在回應她。她終於絕望放棄。
媽媽才四十三歲!她怎麼可以得癌症,怎麼可以還是癌症晚期?她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的生命,她甚至寧願她坐牢,這樣至少她可以隔一段時間去見她一次。
走在寒峭的冬日裡,她整個人綿軟無力。暗暗的街道,行人面目不清,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幾枚枯黃的葉片,像懸而未掉的手掌猙獰恐怖,水泥鋼筋的城市像被凍住一樣冒著陰冷的氣息,就連天都壓得很低,灰蒙暗沉,欲哭無淚。
嚴澎騎著單車在建二社區外晃蕩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薑希,她的臉上是那種絕望無聲的悲慟,沒有眼淚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人覺得淒然。他飛速上前擋在她的面前——當思念飽和得無處躲閃時,他總是會來到這裡,這條街,這條她回家的必經之路,遠遠的尾隨她一段,然後默默回家。
“被林川甩了嗎?”他皺著眉,沒好氣地問。
她從面前的陰影裡抬起頭,一眼望見他,眼裡刹那間全是淚。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孤獨,即使這麼多年她一直沉默安靜,但她的內心裡卻有著堅韌的願望,等著媽媽回來,等著一家三口的團聚。她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為了這樣一天,但現在這幻想就像紙張一樣被撕開了,媽媽多可憐呀,即使在女兒的面前她也像是個罪人樣抬不起頭來,她們母女的那種親近那種愛膩的感覺呢?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什麼都不對……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哭,最常有的表情就是一臉的靜謐,而現在眼淚大顆大顆的從她水汪汪的眼睛裡滑落下來,他的心忽然軟得沒有力量跳躍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惡狠狠說一句:“再不說話……我就親你了!”
但這句話沒有殺傷力,她只是哭,眼淚撲簌而下。
他歎口氣,嘟囔:“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要不……換個地方?”這人來人往的街,她在馬路上哭得厲害任誰都會望上幾眼,他只想帶著她走,“上車。”
這一次她乖乖聽話,默默地坐上他的單車。她的手輕輕拽住他的衣襟,頭靠在他的背上,他一下就呆掉了!挺了挺背,覺得那仿佛不是自己的,幾秒鐘後終於緩了緩情緒慢騰騰地踩著單車朝傍晚的光影裡駛去。
她一直在哭,他的心都被打濕掉了。但卻不敢停下來,也不敢問什麼,怕這般的親密會突然被破壞掉,嘎然而至。夜色越來越沉,她的眼淚終於慢慢地止住,在他身後輕輕地說了聲:“我要回家了。”
一直到她家樓下,她都沒有說她為什麼哭。他心裡抓狂的要命,但又怕一問她又會哭。一直到她離開,他才想起來應該去問夏小千。
剛準備給她打電話,夏小千突然從身後跳出來蒙住他的眼睛,故意粗聲粗氣地說:“猜猜我是誰?”嚴澎拉開她的手,不耐煩地說:“幼稚!”
“我看到薑希坐你單車回來的?你在路上遇到她了?”夏小千自顧自地說下去:“我也正準備去找她呢,她真可憐,媽媽才回來就快要死了!他爸去請長假……”
“小千,我不喜歡你這麼說。”嚴澎有些不悅。
“什麼?”她不明白:“我沒有說錯呀!”
嚴澎不高興的只是她說到“死”時的輕鬆,她雖然在說薑希可憐,但她的臉上卻是那種無所謂的表情,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呀!她媽媽病了,那就是她今天傷心絕望的原因了。
嚴澎不想跟夏小千解釋他的不悅,“到底怎麼回事?”
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發生在薑希身上的事。原來她的靜謐淡漠是因為她內心有個傷口,在這一刻,一個少年的孤勇和熱血不期然夏至。他要保護她,不管她是不是喜歡他,他都要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嚴澎轉身離開的時候直接給母親打個電話,知道她還在公司就直奔哪兒去了。葉薇亞正在開會,一屋子正襟危坐的高層,兒子就那樣推門闖了進來。秘書抱歉地說:“葉董,我沒攔住……”
“媽,我找您有急事。”
葉薇亞示意會議結束,待到會議室裡只剩下他們,面孔板起來:“真是胡鬧!沒看見我在開會,有什麼事不可以等我回家說?”
嚴澎也不跟母親回嘴,只是巴巴地說:“媽,我求您件事,幫我救一個人。”
“沒頭沒腦的,你媽又不是員警,怎麼救?”
“不是,是生病了!”
“更奇怪,你媽也不是醫生。”
“媽,我求您找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治療!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治好她!”他幾乎都要哽咽了:“這很重要!媽,我求您了!您那麼有本事,一定會有辦法的!”
“是誰?”葉薇亞被兒子的表情震住了,聲音放軟:“別急,跟媽媽說,媽媽會盡力。”
嚴澎把薑希家的事說了一遍。
“你很喜歡這個女孩?”
嚴澎垂眼回答:“她難受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葉薇亞早就從兒子最近的變化裡知道他是戀愛了,看他不許旁人問的樣子也知道那不過是兒子的單相思。她從側面裡問過陳紹可那個女孩的情況,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說她並不喜歡薑希,性格太內向的女孩不適合兒子,她更喜歡那種明朗簡單的女孩,給兒子帶來的是快樂。但既然他這麼喜歡,她也不會去反對。
“這件事交給媽來處理!”葉薇亞拍拍兒子的肩:“不過現在的醫學並不發達,很多疾病都沒有治癒的良藥,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有了母親的承諾,嚴澎放下心來,思忖一下又說:“媽,我不想讓她知道是我在幫她,讓她覺得欠著我。”
“我知道了。”葉薇亞微笑應允。
第二日秘書就把伍月欣的資料交給了葉薇亞。她仔細看過醫院的診斷,就算是個外行她也知道伍月欣的病情是回天乏力,黑色素瘤是癌症裡最兇猛的一種,何況現在已經擴散到淋巴,即使是動手術也只能是拖延時間。不過既然她答應了兒子,還是會盡力。她給北京一位權威打電話,麻煩他能親自過來一趟,診斷一下病人情況。她準備給伍月欣所住的醫院打電話時,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親自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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