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的尾巴

忘了時間　我已經分不清黑夜和白天
明明是夢想家　現在卻只剩下嗅個不停的鼻尖
在紙尿布鋪成的地毯上匍匐
明明是探險家　卻變得無法獨自一人走進公園、走在路上
即興詩人早已荒廢　變成了只會「等待」的中年婦女
──伊勢英子


「是……癌症？」
「不要沮喪，雖然會很難過。站在小狗的角度想，生命的最後那段時間是否幸福也很重要。」

哈士奇灰灰罹癌，生命漸漸流逝。最後的這段日子裡，牠開始血便、嘔吐、往返醫院。於是，伊勢英子為這隻帶給他們無數驚奇與歡笑的哈士奇，寫下這最後的每段點滴記錄……


◎灰灰的點滴記錄：辛苦的醫療人員VS. 纏功一流的家人
「灰灰的血便不止，每次獸醫都要將牠重重的身軀抬起，換好下面的床單和毛巾，並為牠消毒屁股。然後要馬上將髒東西拿去水槽洗淨。在處理別人家的狗的大小問題時，他們的臉上不曾露出不耐的表情。我淚流不止。」

雖然生病，但灰灰不僅有醫療人員無怨尤的輪班照料，就連進手術房切除腫瘤時，伊勢英子與兩個女兒都堅持進手術房陪牠。「我一定要看到灰灰被救回來的樣子。」「我要看那折磨灰灰的惡性腫瘤長什麼樣。」一家人再三「糾纏」、保證不會害怕昏倒的堅毅精神，終於讓醫師苦笑放行。


◎生命剛離開的難受與心痛
灰灰已經離開好幾十天了，但是牠的脫毛還是會出其不意的在伊勢英子家中冒出來。先是在空中飄盪，最後則降落在門檻和玄關處。每次看到，都會心痛……

「只要在公園看到哈士奇，就會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有一股衝動，好想摸一摸，好想到牠的身旁用眼神跟牠打招呼。可是，最後並沒有這麼做。因為，那只不過就是在確定那隻狗不是灰灰。只不過就是讓自己再心痛一次，明白灰灰已經不在世間了。」

◎撫慰人心的大提琴：灰灰逝世三年x神戶大地震
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七日，大地震的新聞撼動了全日本。灰灰離去後滿三年，伊勢英子參加神戶大地震賑災一千人大提琴合奏的活動，她一邊拉彈，一邊想著和灰灰在一起時的許多情景。「在音樂與光與色彩中，我得到了淨化，回到了與灰灰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灰灰的故事走到尾聲，但即使是生命的盡頭，一家人也要陪伴牠走完最後一里路；即使是最後的「打針」，也要在家人的環抱中完成……因為，沒有一個人捨得讓灰灰獨自面對。

在生命離去後，我們最終要學習再度鼓起勇氣，直到自己終於可以從超市賣狗食的櫃位和寵物店前走過；直到下次在灰灰所愛的風景裡散步時，偷偷的搖搖那看不見的尾巴……

伊勢英子
畫家、繪本作家。1949年生於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市，13歲以前都在北海道生活。1972年畢業於東京藝術大學設計科。
作品大都是在素描的旅程中，自己親臨現場所看到、感受到的事事物物，可以說，她是一位貫徹「現場主義」的繪本作家。著有《灰灰的好心情》《灰灰來我家》（星月書房）、《大提琴與樹》、《我心中的樹》（聯經出版）、《1000把大提琴的合奏》（遠流出版）、《哥哥》（青林）等。

譯者
林真美
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畢業，日本國立御茶之水女子大學兒童學碩士。在國內推動親子共讀及繪本閱讀多年，成立「小大讀書會」，並與成員於2000年創設「小大繪本館」。策劃、翻譯繪本無數，著有《繪本之眼》（天下雜誌）一書。
目前在大學兼課，講授兒童文學與兒童文化等相關課程。譯有：《灰灰的好心情》《灰灰來我家》《夏之庭》（星月書房）、《繪本之力》（遠流）、《一個人生活》（大塊文化）等書。共著作品有：《在繪本花園裡》（遠流）、《在繪本中看見力量》（星月書房）。

人氣哈士奇粉絲團 胖胖糖集團
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 游珮芸


推薦序 
愛是一種勇敢的表現
人氣哈士奇粉絲團／胖胖糖集團

　最近剛好，從我與胖糖麻工作、交往、結婚、生子，陪我們十幾年的狗狗黑糖也過世了，所以剛翻看《灰灰的尾巴》前兩頁時就眼眶泛淚……閉上眼，我隨時都能看到那無形的尾巴，就在那搖擺，隨著逝去的時間愈久，我覺得它擺得更用力了。啊，好久沒抱抱她了。
　我們說養寵物是最棒的生命教育；同時她也讓我們成為更勇敢的人。從灰灰來的第一天，到後期照護、過世，在作者伊勢英子的身上，我們也看到這樣的轉變。
　愛是一種勇敢的表現。

 

與畫家一同走過悲傷的歲月
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游珮芸

如果沒了樂器
做為我的弟子
你只要盡所有的力氣
用天光做成的管風琴為我彈奏就可以了
──宮澤賢治〈告別〉

　《灰灰的尾巴》中，作者伊勢英子引用了這段宮澤賢治的詩，來療癒自己的悲傷與思念之痛。哈士奇灰灰系列來到第三部曲，這一部記錄的是與灰灰「死別」的歷程。灰灰走了，但只要伊勢英子願意，就可以「看見」灰灰那看不見的尾巴，仍然振振地對著自己搖擺……。

　沒有真心愛過寵物的人是不會懂得的。

　從自己手中逝去的，不「只是」一隻狗，還是最忠心、最體貼的朋友，最可愛、令人忘憂的孩子，是陪伴在身邊共享秘密的夥伴，也是不可割捨的親愛家人……。灰灰給了伊勢英子無私、純真的愛，伊勢英子也如此回報灰灰。

　《灰灰的尾巴》中，伊勢英子不再能像前兩部曲以第三人稱的觀點，「理性、冷靜、幽默地」看待與灰灰共度的時光，而直接以「我」來敘說故事：灰灰怵目驚心的癲癇發作景況、癌症的手術過程、照顧生病灰灰的日常……。如此，作家毫無掩飾地讓讀者直擊了她在陪伴灰灰最後旅程中的心焦、悔恨與哀傷……。

　儘管如此耗盡心神，身為畫家與作家的伊勢英子仍不愧是觀看與體驗的「專業職人」，讀者可以透過品味她散文與圖畫的細節，親臨現場般的領受這過程中的苦澀與哀痛；並且隨著三年歲月的流逝與伊勢英子參加神戶大地震賑災一千人大提琴合奏的活動後，跟著畫家一起漸漸走出傷痛……。

　我相信這般「死別歷程」的書寫，療癒了畫家伊勢英子本身，而閱讀這樣的作品，則可以療癒有相同或類似經驗（失去心愛的寵物、親人或好友）的讀者們。或者，你只是暫時處於人生低潮，或者你只是季節性的有些憂鬱，讀了《灰灰的尾巴》，跟著畫家掉淚，也可以在闔上書本時，跟著畫家一同拭淚，帶著一抹微笑，仰頭凝望天空，那如變化無常的人生般、幻化的雲彩……。

　伊勢英子，無愧是療癒天后。

愛是一種勇敢的表現
人氣哈士奇粉絲團／胖胖糖集團

　最近剛好，從我與胖糖麻工作、交往、結婚、生子，陪我們十幾年的狗狗黑糖也過世了，所以剛翻看《灰灰的尾巴》前兩頁時就眼眶泛淚……閉上眼，我隨時都能看到那無形的尾巴，就在那搖擺，隨著逝去的時間愈久，我覺得它擺得更用力了。啊，好久沒抱抱她了。
　我們說養寵物是最棒的生命教育；同時她也讓我們成為更勇敢的人。從灰灰來的第一天，到後期照護、過世，在作者伊勢英子的身上，我們也看到這樣的轉變。
　愛是一種勇敢的表現。

主編序
【看不見的狗】
公園1／早晨／夜晚／玄關／雨／音樂／公園2／看不見的狗

【灰灰的尾巴】
灰灰的不安／新家／放心的灰灰／淀川製鋼的狗屋
不安於室的狗／空白／探望／知情同意書
居家照顧／翻身／窗邊的花／甦醒過來的狗／灰灰的點滴紀錄1
灰灰的點滴紀錄2／就算病了也要打招呼／電腦斷層掃描
灰灰的尾巴／纏功一流的家人／麻醉／擺成大字的灰灰
醒來的灰灰／出院／指甲／看著夜空／BLUE／拆線／生日
癌症／時間／灰灰的點滴紀錄3／老屋漏雨／工作／八月／賞犬／素描
灰灰／像羽毛一樣透明的捲雲，快速向四方散去

【跨越時間】
天空的畫展
一○○○人的大提琴演奏會
〈神戶―序曲〉
〈第一樂章―資格〉
〈第二樂章―參加〉
〈第三樂章―賢治·光之管風琴〉
〈第四樂章―一○○○把大提琴的合奏〉

公園1

在公園看到哈士奇，就會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啊，會以為那是灰灰。儘管看到的是藍眼珠、全身白毛，長相完全不同，但哈士奇的體型，尤其是那像掃把的尾巴以及像狼的臉部輪廓，都會讓人想起灰灰。因為停下腳步後眼睛就會盯著不放，所以飼主不是一臉狐疑，就是驕傲的放慢腳步。在灌木叢撒尿、用後腳快速的將泥土或落葉往後踢，這些哈士奇慣有的動態和習性，總是讓我看得出神。
有一股衝動，好想摸一摸，好想到牠的身旁用眼神跟牠打招呼。可是，最後並沒有這麼做。因為，那只不過就是在確定那隻狗不是灰灰。只不過就是讓自己再心痛一次，明白灰灰已經不在世間了。
即使這樣，每兩三天都會在公園看到哈士奇，一等看到就會停下腳步。帶哈士奇出來散步的各位，如果你看到旁邊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你家的狗，那個人鐵定是我。

淀川製鋼的狗屋

又過了三天，跟淀川製鋼訂購的置物櫃送來了。正確的說，應該是淀川製鋼出品的組合式自行車車庫兼置物櫃。負責送貨的大叔，花了一整個上午幫忙組合。
「這是什麼狗呢？哈士奇？我家養了一隻十歲的哈士奇，但怎麼長得完全不一樣？這隻狗，是不是長得很像哈士奇的日本犬呢？」
大叔看著在玄關睡懶覺的狗，如此說道。

不安於室的狗

在沒半棵樹的鋪滿水泥的庭院，因為多了淀川製鋼的大屋頂，多少可以成為灰灰躲雨和避開紫外線的避難所。但灰灰大部分的時間，不是橫跨在玄關的裡外交界處當門擋，就是像北海獅那樣睡著了。牆外時而會看到提著袋子去買東西的婆婆，或是背著書包的孩子，以及帶狗去散步的主人從前方走過，因為住宅區鮮少有車子進來，所以非常安靜。灰灰早就分不出舊家和新家的差異，反倒是一副一開始就住在這裡似的，可以說完完全全融入了這個環境。媽媽紙箱整理得差不多了，白天從玻璃窗往裡面看，發現她正在畫畫。偶時四目交接，
不禁對對方笑了一下。灰灰想，隨時都能看到媽媽，真好。媽媽也在想，隨時都能看到灰灰，真好。五月的風拂過每一個角落，除了鼻子有點癢以外，一切都很舒服愜意。
大M小M幾乎每天都會帶同學回來，在柵欄外，聽到她們說：「看，那就是灰灰。」說完，就站在門口聊了起來。
柵欄為伸縮式的，往橫的方向拉，木條就會被一層層拉開。整個關起來時，就會成為遮斷庭院和馬路的一道防線，不過大大的格子，很方便小孩自由進出。有一天早晨，灰灰試著從格子將頭探了出去。頭一探到外頭，就會想要出去。於是牠試著將前腳往前一伸，跳了出去。啊，成功了。但如果不回原位，恐怕就沒早餐可以吃了。灰灰趕忙又伸出前腳從旁邊的格子跳回庭院。然而狗繩的長度成了問題所在。如果牠能從同一個格子進出也就沒事，但灰灰可沒想這麼多。狗繩被柵欄的木條絆住了。
一早帶著狗出來散步的歐巴桑看到了。
叮咚，叮咚。
一大早就有人按電鈴。睡眼惺忪的主人出來一瞧究竟，竟聽聞有人對著對講機大叫：
「你們家的狗，卡住了。」
穿著睡衣匆忙衝了出去，只見灰灰的頭吊在木格子上，一副很可憐的樣子。再過一個月，灰灰就要過五歲生日了。

灰灰的尾巴
一早就颳著強風。雲狂飛亂舞，在澄澈的青空中留下了幾筆裂痕。正覺得幾朵不透明的白雲舉起它們的大旗在空中翻來覆去時，突然降雨了。一場驟雨。不同於梅雨，銀色的雨絲直直落下，看起來好像冬天的冰雨。雨斜斜的打進淀川鋼鐵的屋頂下，在玄關的入口、大門、畫室的玻璃窗上，都有像針一樣的雨絲打了上去。
昨天，將尚未從麻藥中醒來的灰灰留在醫院，算是明智的選擇—這樣的日子，灰灰應該會想要一直待在我的房間吧！或是在玄關舒舒服服的睡著，起來時咬一咬磨牙棒吧！然後有時會試著把骨頭丟遠，露出﹁妳看妳看﹂的表情看著我。牠的眼神想必是在告訴我：
「媽媽，拿給我。不要事不關己嘛！」
鬆垮的皮膚上面長滿了毛，就算認識牠的人，也不會曉得裡面已經瘦成那樣了。從昨天的電腦斷層得知，灰灰的身體輪廓比想像中還要細很多。這麼細的腰腹，卻被一個像橄欖球那麼大的脾臟佔滿了。
以不懂得語言的動物為對象，相信獸醫們要動用更多的想像力吧！他們不論是面對病犬，或是面對飼主，都充滿了誠意與感情，實在讓人感動。動物看到金錢或勳章一概無感，所以野心大或權力慾望高的人恐怕不適合當獸醫吧！也因此，我認為動物的醫生比人類的醫生還要接近患者及患者的家人。
被灰灰咬得破爛不堪的畫室紗窗在風雨中晃動。因為沒有臉龐從破洞處冒出來，所以當一整天看著這一扇既寒酸又無趣的窗景時，我哭了。就算是尾巴也沒關係。我多麼希望它可以從破洞露出來跟我打招呼啊！
下午，終於有勇氣將昨天聽到的檢查結果說出口，於是我打電話給平見醫生。從醫生口中得知O醫師早已經將詳情告訴他了。
—我已經知道了。原本還希望是良性的⋯⋯不過，灰灰體力可以恢復到那樣，很不簡單。
—我認為決定「手術」是好的。即便是短暫的時光，能沒有痛苦的度過美好時光，這樣很好。
—出院後我們醫院也可以代為照顧。
—不要沮喪。雖然會很難過。站在小狗的角度想，生命的最後那段時間是否幸福也很重要，我也認為開刀對牠比較好。之後就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了。
—這隻狗的癲癇越來越嚴重了，下次如果再來個大發作，以牠現在的體力（維持脾臟不摘除的狀態）應該會承受不了吧！
我只顧哭，任由平見醫生一個人在電話的一頭獨自說著。如果要讓灰灰好好的度過最後的時光，回家和家人一起生活應該就是最好的選擇，我終於理解之前醫生為什麼默默的將灰灰送回來。
醫生的聲音像滲入土裡的春雨，溫潤人心。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