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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百年紀念版):馬蒂斯插圖本,蕭乾、文潔若譯文,梁文道萬言導讀,朱贏椿設計,愛爾蘭總領事館指定版本(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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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百年紀念版):馬蒂斯插圖本,蕭乾、文潔若譯文,梁文道萬言導讀,朱贏椿設計,愛爾蘭總領事館指定版本(簡體書)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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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尤利西斯》以時間為順序,描述了三個普通的都柏林人於1904年6月16日一晝夜間的生活。喬伊斯將主人公布盧姆在都柏林街頭的一日遊蕩比作奧德修斯的海外十年漂泊,通過描述一個普通人一天內發生的事件,把人的感官、欲望、言行刻畫到極致,運用意識流的手法構建了一個交錯凌亂的時空,向人們展示了人類社會的縮影。每年的6月16日被定為“布盧姆日”,是愛爾蘭僅次於國慶節的大節日。

作者簡介

詹姆斯·喬伊斯,愛爾蘭作家,二十世紀文學巨匠,後現代文學的奠基者。早年便顯露出在音樂、宗教哲學和語言文學上的天賦,開始文學創作。其代表作《尤利西斯》《都柏林人》《芬尼根守靈夜》及其意識流思想對世界文學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名人/編輯推薦

•20世紀小說之王,文學讀者必然要挑戰的文學巔峰,一生的文學閱讀都在為讀這本書做準備。
•蕭乾 文潔若經典譯本,譯林與《尤利西斯》結緣三十年紀念
•愛爾蘭總領事館指定版本
• 梁文道萬言導讀推薦
• 隨書附贈蕭乾 文潔若經典導讀,《尤利西斯》人物表,《尤利西斯》與《奧德修紀》對照,詹姆斯•喬伊斯大事記
• 掃碼收聽復旦大學戴從容教授系列課程,解讀《尤利西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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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紀文學姻緣的結晶(最新修訂本序)
文潔若
今天(二〇〇五年一月二十七日)是老伴蕭乾的九十五歲誕辰。盡管他已在六年前的二月十一日去世,卻永遠活在喜愛他的著作和翻譯的讀者心裡,也活在跟他相濡以沫達四十五年之久的我心裡。
自從一九九〇年八月著手合譯《尤利西斯》以來,蕭乾和我就和這部意識流頂峰之作結下了不解之緣。
蕭乾說過:“我認為好的翻譯,譯者必須喜歡—甚至愛上了原作,再動筆,才能出好作品。”(見《譯林》1999年第1期《翻譯漫談》—翻譯這門學問或藝術創造是沒有止境的。)
早在四十年代初,剛過而立之年的蕭乾曾從英國倫敦給時任中國駐美大使的胡適寫信道:
“這本小說(指《尤利西斯》)如有人譯出,對我國創作技巧勢必大有影響,惜不是一件輕易的工作。”
當時蕭乾做夢也沒想到,五十年後他會在譯林出版社社長李景端先生的鼓勵和全體同志的協助下,和我一道把這部意識流開山之作合譯出來。
現在來談談我們當初譯《尤利西斯》的動機。
一九八四年和一九八六年,我曾兩次陪蕭乾重訪劍橋。一九八四年那次,我們還到蕭乾四十年代在王家學院攻讀碩士學位時的導師喬治 • 瑞蘭的寓所去小敘。瑞蘭還是位莎士比亞專家,我們見到他時,他已八十四歲,仍兼任著藝術劇院院長。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四年六月,剛過而立之年的蕭乾就在這間寬敞舒適的書房裡,定期與導師討論自己的研究成果。只消把關於勞倫斯、吳爾芙、福斯特和喬伊斯的十幾篇小論文串起來,就是一篇碩士論文。然而,在《大公報》老闆胡霖的勸告下,蕭乾放棄了即將到手的學位,走上戰地記者的崗位。他當時想的是:歐戰這樣的人類大事,並不等人。現在不投進去,以後可無法彌補。至於研究工作,只要把這些書籍、筆記、日記、卡片保存好,將來年老力衰,跑不動了,照樣可以整理成文章。他哪裡想得到,神州大地上竟會發生旨在毀滅文化的浩劫,使他畢生的心血化為灰燼呢?
一九七九年八月底蕭乾應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主持人保羅 • 安格爾、聶華苓邀請,赴美參加三十年來海峽兩岸以及中美作家之間首次交流活動。次年一月,經香港回京後,他對自己的健康狀況信心倍增。遂在一九八一年初,不顧四位大夫的勸阻,動了摘取左腎結石手術。手術後尿道不通,八個月後又做一次全身麻醉大手術,割除了左腎。從此元氣大傷。一九八五年,僅余的右腎已告中等損傷。一九九〇年六月,腎功能就只剩下常人的四分之一了。當年八月,譯林出版社社長李景端先生上門來約我們翻譯《尤利西斯》時,我立即想:這正是目前情況下最適宜蕭乾做的工作了。創作我幫不上忙,翻譯呢,只要我把初稿譯好,把嚴“信”這個關,以他深厚的中英文功底,神來之筆,做到“達、雅”,可以說是駕輕就熟。與其從早到晚為病情憂慮,不如做一項有價值的工作,說不定對身心還有益處。大功告成之日,就意味著給他四十年代功虧一簣的意識流研究工作畫個圓滿的句號。
我們正譯得熱火朝天時,收到了蕭乾的英國恩師瑞蘭寫來的信,鼓勵道:“你們在翻譯《尤利西斯》,使我大為吃驚,欽佩得話都說不出來。多大的挑戰。衷心祝願你們取得全面的成功。”(一九九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大功告成後,年屆九十三歲的導師給他這個八十五歲的昔日高足來函褒獎:“親愛的了不起的乾:你們的《尤利西斯》一定是本世紀最出色的翻譯。多大的成就!我渴望了解學生們和一般市民有何反應。務請告知。”(一九九五年一月十六日)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九十六歲高齡的瑞蘭駕鶴西去,不出兩個月,他那位半個多世紀前的中國研究生也溘然長逝。蕭乾不曾拖垮在《尤利西斯》上,然而自一九九五年五月起,卻陷進了“募集文史基金”這個怪圈,著急上火,疲於奔命,最後誘發了心肌梗塞(北京醫院的主任醫生嘆著氣說:“兩大臟器都壞啦。”),不治身亡。
翻譯過程中,我曾參看過三種日譯本。每一種日譯本都比前一種強,而且他們並不諱言參考過前人的譯文。有位譯者幹脆在序文中說:“有些句子,由於前一位譯者已經用最恰切美麗的日語表達了原著的意境,我無法回避。”這幾種譯本的譯者個個是著名作家、評論家、教授、喬伊斯研究家。自一九三二年二月《尤利西斯》第一種日譯本由巖波書店出版後,六十七年來,還沒聽說哪位譯者指責後來者抄襲或剽竊了他的哪段譯文。這些日本同行都有雅量,看來前人甘願做後人的梯子,以便讓日本廣大讀者讀到更翔實可靠的譯文。
參看並不等於盲從。我們發現,第十八章摩莉的獨白中有一句“I’m always getting enough for 3 forgettin”(莎士比亞書屋一九二二年版,第715頁第5至6行),三種日譯本都不約而同地譯為“買上三先令的,就足夠了,可我總是忘記”。一九九五年四月十九、二十日這兩天,譯林出版社主辦的首屆“喬伊斯與《尤利西斯》研討會”在北京召開,愛爾蘭駐華大使多蘭女士、都柏林喬伊斯研究中心主任羅伯特 • 喬伊斯,以及英國、日本、澳大利亞和我國的學者二十余人在會上做了高水平的學術發言。我把一份用英、日兩種文字寫的書面材料交給與會的日本明治大學教授、喬學專家近藤耕人先生,請他轉交給合譯《尤利西斯》最後一個譯本的三位日本學者。大意是說:我們認為摩莉獨白中的那個“3”,不是指“先令”而是指“人”,所以是這麼譯的:“我總是買上足夠三個人吃的,凈忘記。”還加了個注:“這裡指摩莉總忘記女兒米莉已離開家去謀生了,所以經常把她那一份也買了。”
一九九七年,我正陪蕭乾住在北京醫院時,承蒙日本資深漢學家、東京大學教授丸山升先生(蕭乾的自傳《未帶地圖的旅人》日譯者)將丸谷才一、永川玲二、高松雄一重新合譯的《尤利西斯》豪華本(一九九六—一九九七年集英社版)郵寄給我們。我首先翻看第十八章中摩莉的那句獨白。果然,已按照我們的見解改了。譯初稿時,我曾受惠於日本同行,這次多少能報答一下,感到很高興。
本書全譯本出版後,受到讀者的廣泛關注,一些熱心的朋友(尤其是上海外國語大學語言文學專業博士研究生馮建明先生)還就某些譯文提出了寶貴的意見,並提供了補充的人物表。在這個基礎上,修訂時把人物表由原來的八十多人增加到一百二十多人,還參考集英社的日譯本,把每個人物在各章出場或被提及的情況也一一注明。都柏林大學德克蘭 • 凱伯德(Declan Kiberd)教授還惠贈由他寫了長序、並加了詳盡注釋的英國“企鵝二十世紀名著叢書”一九九二年版《尤利西斯》。一九九六年新華社外籍專家劉伯特(Lew Baxter)又特地為我們找來了倫敦伯德裡 • 海德出版社彌足珍貴的一九四七年版本(是根據一九三七年版重印的)。二〇〇四年,承蒙愛爾蘭電4
視臺的諾克斯先生惠贈一本海德出版社二〇〇一年版的《尤利西斯》原著,刊頭附有一九九三年由漢斯 • 沃爾特加布勒寫的前言。他認為,他們這個版本是經得起考驗的。這三種版本,對我此次修訂譯本,都很有幫助。在此一並致謝。修訂的原則是:(一) 極少數確實理解有誤的,重新訂正; (二) 文字修飾過多的,予以刪除,盡量保持喬伊斯遣詞造句的獨特風格,但仍堅持力求易懂的嘗試。
二〇〇五年一月,趁著譯林出版社重排《尤利西斯》的機會,我又重新全面修訂了一次譯文。主要是把文字改得簡潔一些。當初怕讀者不容易接受,添加了一些字,有忽視意識流特色之嫌。標點符號也盡量做得跟原文一致。但第十四章還是保留了不少添加上去的引號,否則弄不清哪句話是誰說的了。日本學者丸谷才一等重新合譯的修訂本,也加了原著所沒有的引號,顯然他們也是為了讀者著想才這麼做的。
然而,要想將這個譯本修訂得精益求精,是個長遠而難度很大的工作。我決心在有生之年,向讀者奉獻出一部比較滿意的《尤利西斯》校改譯本,因為這是蕭乾與我將近半個世紀之久的文學姻緣的結晶。

書摘/試閱

第一章
神氣十足、體態壯實的勃克•穆利根從樓梯口出現。他手裡托著一缽冒泡的肥皂水,上面交叉放了一面鏡子和一把剃胡刀。他沒系腰帶,淡黃色浴衣被習習晨風吹得稍微向後蓬著。他把那只缽高高舉起,吟誦道:
我要走向上主的祭臺。
他停下腳步,朝那昏暗的螺旋狀樓梯下邊瞥了一眼,粗聲粗氣地嚷道:
—上來,金赤!上來,你這膽怯的耶穌會士!
他莊嚴地向前走去,登上圓形的炮座。他朝四下裡望望,肅穆地對這座塔和周圍的田野以及逐漸蘇醒著的群山祝福了三遍。然後,他一瞧見斯蒂芬•迪達勒斯就朝他彎下身去,望空中迅速地畫了好幾個十字,喉嚨裡還發出咯咯聲,搖著頭。斯蒂芬•迪達勒斯氣惱而昏昏欲睡,雙臂倚在樓梯欄桿上,冷冰冰地瞅著一邊搖頭一邊發出咯咯聲向他祝福的那張馬臉,以及那頂上並未剃光、色澤和紋理都像是淺色橡木的淡黃頭髮。
勃克•穆利根朝鏡下瞅了一眼,趕快合上缽。
—回到營房去,他厲聲說。
接著又用布道人的腔調說:
—啊,親愛的人們,這是真正的克裡斯廷:肉體和靈魂,血和傷痕。請把音樂放慢一點兒。閉上眼睛,先生們。等一下。這些白血球有點兒不消停。請大家肅靜。
他朝上方斜睨,悠長地低聲吹了下呼喚的口哨,隨後停下來,全神貫注地傾聽著。他那口潔白齊整的牙齒有些地方閃射著金光。克裡索斯托。兩聲尖銳有力的口
哨劃破寂靜響應了他。
—謝謝啦,老伙計,他精神抖擻地大聲說。蠻好,請你關上電門,好嗎?
他從炮座上跳下來,神色莊重地望著那個觀看他的人。並將浴衣那寬松的下擺攏在小腿上。他那郁郁寡歡的胖臉和陰沉的橢圓形下顎令人聯想到中世紀作為藝術保護者的高僧。他的唇邊徐徐地綻出了愉快的笑意。
—多可笑,他快活地說。你這姓名太荒唐了,一個古希臘人。
他友善而打趣地指了一下,一面暗自笑著,走到胸墻那兒。斯蒂芬•迪達勒斯爬上塔頂,無精打采地跟著他走到半途,就在炮座邊上坐下來,靜靜地望著他怎樣把鏡子靠在胸墻上,將刷子在缽裡浸了浸,往面頰和脖頸上塗起肥皂泡。
勃克•穆利根用愉快的聲調繼續講下去。
—我的姓名也荒唐:瑪拉基•穆利根,兩個揚抑抑格。可它帶些古希臘味道,對不?輕盈快活得正像只公鹿。咱們總得去趟雅典。我要是能從姑媽身上擠出二十鎊,你肯一道去嗎?
他把刷子撂在一邊,開心地大聲笑著說:
—他去嗎,那位枯燥乏味的耶穌會士?
他閉上嘴,仔細地刮起臉來。
—告訴我,穆利根,斯蒂芬輕聲說。
—什麼,乖乖?
—海恩斯還要在這座塔裡住上多久?
勃克•穆利根從右肩側過他那半邊刮好的臉。
—老天啊,那小子多麼討人嫌!他坦率地說。這種笨頭笨腦的撒克遜人。他就沒把你看作一位有身份的人。天哪,那幫混帳的英國人。腰纏萬貫,腦滿腸肥。因為他是牛津出身唄。喏,迪達勒斯,你才真正有牛津派頭呢。他捉摸不透你。哦,我給你起的名字再好不過啦:利刃金赤。
他小心翼翼地刮著下巴。
—他整宵都在說著關於一只什麼黑豹的夢話,斯蒂芬說。他的獵槍套在哪兒?
—一個可憫可悲的瘋子!穆利根說。你害怕了吧?
—是啊,斯蒂芬越來越感到恐怖,熱切地說。黑咕隆咚地在郊外,跟一個滿口胡話、哼哼唧唧要射殺一只黑豹的陌生人待在一塊兒。你曾救過快要淹死的人。可我不是英雄。要是他繼續待在這兒,那我就走。
勃克•穆利根朝著剃胡刀上的肥皂泡皺了皺眉,從坐著的地方跳了下來,慌忙地在褲兜裡摸索。
—糟啦,他甕聲甕氣地嚷道。
他來到炮座跟前,把手伸進斯蒂芬的胸兜,說:
—把你那塊鼻涕布借咱使一下。擦擦剃胡刀。
斯蒂芬聽任他拽出那條皺巴巴的臟手絹,捏著一角,把它抖落開來。勃克•穆利根幹凈利索地揩完剃胡刀,望著手絹說:
—“大詩人”的鼻涕布!屬於咱們愛爾蘭詩人的一種新的藝術色彩:鼻涕青。簡直可以嘗得出它的滋味,對嗎?
他又跨上胸墻,眺望著都柏林灣。他那淺橡木色的黃頭髮微微飄動著。
—喏!他安詳地說。這海不就是阿爾杰所說的嗎:一位偉大可愛的母親!鼻涕青的海。使人的睪丸緊縮的海。到葡萄紫的大海上去。喂,迪達勒斯,那些希臘人啊。我得教給你。你非用原文來讀不可。海!海!她是我們的偉大可愛的母親。過來瞧瞧。
斯蒂芬站起來,走到胸墻跟前。他倚著胸墻,俯瞰水面和正在駛出國王鎮港口的郵輪。
—我們的強有力的母親,勃克•穆利根說。
他那雙目光銳利的灰色眼睛猛地從海洋移到斯蒂芬的臉上。
—姑媽認為你母親死在你手裡,他說。所以她不讓我跟你有任何往來。
—是有人害的她,斯蒂芬神色陰郁地說。
—該死,金赤,當你那位奄奄一息的母親央求你跪下來的時候,你總應該照辦呀,勃克•穆利根說。我跟你一樣是個冷心腸人。可你想想看,你那位快咽氣的母親懇求你跪下來為她禱告。而你拒絕了。你身上有股邪氣……
他忽然打住,又往另一邊面頰上輕輕塗起肥皂泡來。一抹寬厚的笑容使他撇起了嘴唇。
—然而是個可愛的啞劇演員,他自言自語著。金赤,所有的啞劇演員當中最可愛的一個。
他仔細地把臉刮得挺勻凈,默默地,專心致志地。
斯蒂芬一只肘支在坑洼不平的花崗石上,手心扶額頭,凝視著自己發亮的黑上衣袖子那磨破了的袖口。痛苦—還說不上是愛的痛苦—煎熬著他的心。她去世之後,曾在夢中悄悄地來找過他,她那枯槁的身軀裹在寬松的褐色衣衾裡,散發出蠟和黃檀的氣味;當她帶著微嗔一聲不響地朝他俯下身來時,依稀聞到一股淡淡的濕灰氣味。隔著襤褸的袖口,他瞥見被身旁那個吃得很好的人的嗓門稱作偉大可愛的母親的海洋。海灣與天際構成環形,盛著大量的暗綠色液體。母親彌留之際,床畔曾放著一只白瓷缽,裡邊盛著黏糊糊的綠色膽汁,那是伴著她一陣陣的高聲呻吟,撕裂她那腐爛了的肝臟吐出來的。
勃克•穆利根又揩了揩剃胡刀刃。
—啊,可憐的小狗!他柔聲說。我得給你件襯衫,幾塊鼻涕布。那條二手 貨的褲子怎麼樣?
—挺合身,斯蒂芬回答說。
勃克•穆利根開始刮下唇底下凹陷的部位。
—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他沾沾自喜地說,應該叫作二腿貨。天曉得是哪個患了梅毒的酒瘋子丟下的。我有一條好看的細條紋褲子,灰色的。你穿上一定蠻帥。金赤,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打扮起來,真他媽的帥。
—謝謝,斯蒂芬說。要是灰色的,我可不能穿。
—他不能穿,勃克•穆利根對著鏡中自己的臉說。禮數終歸是禮數。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可是不能穿灰褲子。
他利利索索地折上剃胡刀,用手指的觸須撫摩著光滑的皮膚。
斯蒂芬將視線從海面移向那張有著一雙靈活的煙藍色眼睛的胖臉。
—昨兒晚上跟我一道在“船記”的那個人,勃克•穆利根說,說是你患了癡麻症。他是康內利•諾曼的同事,在癡呆鎮工作。癡呆性全身麻痹症!
他用鏡子在空中畫了半個圈子,以便把這消息散發到正燦爛地照耀著海面的陽光中去。他撇著剃得幹幹凈凈的嘴唇笑了,露出發著白光的齒尖。笑聲攫住了他那整個結實強壯的身子。
—瞧瞧你自己,他說,你這丑陋的“大詩人”。
斯蒂芬彎下身去照了照舉在跟前的鏡子。鏡面上有一道彎曲的裂紋,映在鏡中的臉被劈成兩半,頭髮倒豎著。他和旁人眼裡的我就是這樣的。是誰為我挑選了這麼一張臉?這只要把寄生蟲除掉的小狗。它也在問我。
—是我從老媽子屋裡抄來的,勃克•穆利根說。對她就該當如此。姑媽總是派沒啥姿色的仆人去伺候瑪拉基。不叫他受到誘惑。而她的名字叫烏爾蘇拉。
他又笑著,把斯蒂芬直勾勾地望著的鏡子挪開了。
—凱列班在鏡中照不見自己的臉時所感到的憤怒,他說。要是王爾德還在世,瞧見你這副尊容,該有多妙。
斯蒂芬後退了幾步,指著鏡子沉痛地說:
—這就是愛爾蘭藝術的象徵。仆人的一面有裂紋的鏡子。
勃克•穆利根突然挽住斯蒂芬的一只胳膊,同他一道在塔頂上轉悠。揣在兜裡的剃胡刀和鏡子發出相互碰撞的叮當聲。
—像這樣拿你取笑是不公道的,金赤,對嗎? 他親切地說。老天曉得,你比他們當中的任何人都有骨氣。
又把話題岔開了。他懼怕我的藝術尖刀,正如我害怕他的。利器鋼筆。
—仆人用的有裂紋的鏡子。把這話講給樓下那個牛津家伙聽,向他擠出一畿尼。他渾身發散著銅臭氣,沒把你看成有身份的人。他老子要麼是把藥喇叭根做成的瀉藥賣給了祖魯人,要麼就是靠幹下了什麼鬼騙局發的家。喂,金赤,要是咱倆通力合作,興許倒能為本島幹出點名堂來。把它希臘化了。
克蘭利的胳膊。他的胳膊。
—想想看,你竟然得向那些豬玀告幫。我是唯一賞識你的人。你為什麼不更多地信任我呢?你憑什麼對我鼻子朝天呢?是海恩斯嗎?要是他在這兒稍微一鬧騰,我就把西摩帶來,我們會狠狠地收拾他一頓,比他們收拾克萊夫•肯普索普的那次還要厲害。
從克萊夫•肯普索普的房間裡傳出闊少們的喊叫聲。一張張蒼白的面孔:他們抱在一起,捧腹大笑。唉呀。我快斷氣啦!要委婉地向她透露這消息,奧布裡!我這就要死啦!他圍著桌子一瘸一拐地跑,襯衫被撕成一條條的,像緞帶一般在空中呼扇著,褲子脫落到腳後跟上,被麥達倫學院那個手裡拿著裁縫大剪刀的埃德斯追趕著。糊滿了橘子醬的臉驚惶得像頭小牛犢。別扒下我的褲子!你們別拿我當呆牛耍著玩!
從敞開著的窗戶傳出的喧嚷聲,驚動了方院的暮色。耳聾的花匠系著圍裙,有著一張像煞馬修•阿諾德的臉,沿著幽幽的草坪推著割草機,仔細地盯著草莖屑末的飛舞。
我們自己……新異教教義……中心。
—讓他待下去吧,斯蒂芬說。他只不過是夜間不對頭罷了。
—那麼,是怎麼回事?勃克•穆利根不耐煩地問道。幹脆說吧。我對你是直言不諱的。現在你有什麼跟我過不去的呢?
他們停下腳步,眺望著布萊岬角那鈍角形的海岬—它就像一條酣睡中的鯨的鼻尖,浮在水面上。斯蒂芬輕輕地抽出胳膊。
—你要我告訴你嗎?他問。
—嗯,是怎麼回事?勃克•穆利根回答說。我一點兒也記不起來啦。
他邊說邊端詳斯蒂芬的臉。微風掠過他的額頭,輕拂著他那未經梳理的淡黃頭髮,使焦灼不安的銀光在他的眼睛裡晃動。
斯蒂芬邊說邊被自己的聲音弄得很沮喪:
—你記得我母親去世後,我頭一次去你家那天的事嗎?
勃克•穆利根馬上皺起眉頭,說:
—什麼?哪兒?我什麼也記不住。我只記得住觀念和感覺。你為什麼問這個?天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在沏茶,斯蒂芬說,我穿過樓梯平臺去添開水。你母親和一位客人從客廳裡走出來。她問你,誰在你的房間裡。
—咦?勃克•穆利根說。我說什麼來著?我可忘啦。
—你是這麼說的,斯蒂芬回答道,哦,只不過是迪達勒斯唄,他母親死得叫人惡心。
勃克•穆利根的兩頰驟然泛紅了,使他顯得更年輕而有魅力。
—我是這麼說的嗎?他問道。啊?那又礙什麼事?
他神經質地晃了晃身子,擺脫了自己的狼狽心情。
—死亡又是什麼呢?他問道。你母親也罷,你也罷,我自己也罷。你只瞧見了你母親的死。我在聖母和裡奇蒙〔37〕那裡,每天都看見他們突然地咽氣,並在解剖室裡被開膛破肚。這真是叫人惡心的事情,僅此而已。你母親彌留之際,要你跪下來為她禱告,你卻拒絕了。為什麼?因為你身上有可詛咒的耶穌會士的氣質,只不過到了你身上就擰啦。對我來說,這完全是個嘲諷,而且真叫人惡心。她的腦葉失靈了。她管大夫叫彼得•蒂亞澤爵士,還把被子上的毛茛飾花拽下來。哄著她,直到她咽氣為止唄。你拒絕滿足她生前最後的一個願望,卻又跟我慪氣,因為我不肯像拉魯哀特殯儀館花錢雇來的送葬人那樣號喪。荒唐!我想必曾這麼說過吧。可我無意損害你母親死後的名聲。
他越說越理直氣壯了。斯蒂芬遮掩著這些話語在他心坎上留下的創傷,極其冷漠地說:
—我想的不是你對我母親的損害。
—那麼你想的是什麼呢?勃克•穆利根問。
—是對我的損害,斯蒂芬回答說。
勃克•穆利根用腳後跟轉了個圈兒。
—哎呀,你這家伙可真難纏!他嚷道。
他沿著胸墻疾步走開。斯蒂芬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越過風平浪靜的海洋,朝那岬角望去。此刻,海面和岬角朦朦朧朧地混為一片了。他兩眼的脈搏在跳動,視線模糊了,感到雙頰在發熱。
從塔裡傳來朗聲喊叫:
—穆利根,你在上邊嗎?
—我這就來,勃克•穆利根回答說。
他朝斯蒂芬轉過身來,並說:
—瞧瞧這片大海。它哪裡在乎什麼損害?跟羅耀拉斷絕關係,金赤,下來吧。那個撒克遜征服者〔40〕早餐要吃煎火腿片。
他的腦袋在最高一級梯磴那兒又停了一下,這樣就剛好同塔頂一般齊了。
—不要成天為這檔子事悶悶不樂。我這個人就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別再那麼苦思冥想啦。
他的頭消失了,然而樓梯口傳來他往下走時的低吟聲:
莫再扭過臉兒去憂慮,
沉浸在愛情那苦澀的奧秘裡,
因黃銅車由弗格斯駕馭〔41〕。
樹林的陰影穿過清晨的寂靜,從樓梯口悄然無聲地飄向他正在眺望著的大海。岸邊和海面上,明鏡般的海水正泛起一片白色,好像是被蹬著輕盈的鞋疾跑著的腳踹起來的一般。朦朧的海洋那雪白的胸脯。重音節成雙地交融在一起。一只手撥弄著豎琴,琴弦交錯,發出諧音。一對對的浪白色歌詞閃爍在幽暗的潮水上。
一片雲彩開始徐徐地把太陽整個兒遮住,海灣在陰影下變得越發濃綠了。這缽苦水就躺在他腳下。弗格斯之歌:我獨自在家裡吟唱,抑制著那悠長、陰郁的和音。她的門敞開著:她巴望聽到我的歌聲。懷著畏懼與憐憫,我悄悄地走近她床頭。她在那張簡陋的床上哭泣著。為了這一句,斯蒂芬:愛情那苦澀的奧秘。
而今在何處?
她的秘藏:她那上了鎖的抽屜裡有幾把陳舊的羽毛扇、麝香熏過的帶穗子的舞會請帖和一串廉價的琥珀珠子。少女時代,她家那浴滿陽光的窗戶上掛著一只鳥籠。她曾聽過老羅伊斯在童話劇《可怕的土耳克》中演唱,而當他這麼唱的時候,她就跟旁人一起笑了:
我就是那男孩
能夠領略隨心所欲的
隱身的愉快。
幻影般的歡樂被貯存起來了:用麝香熏過的。
莫再扭過臉兒去憂慮……
隨著她那些小玩意兒,被貯存在大自然的記憶中了〔43〕。往事如煙,襲上他那郁悶的心頭。當她將領聖體〔44〕時,她那一玻璃杯從廚房的水管裡接來的涼水。在昏暗的秋日傍晚,爐架上為她焙著的一個去了核、填滿紅糖的蘋果。由於替孩子們掐襯衫上的虱子,她那秀麗的指甲被血染紅了。
在一場夢中,她悄悄地來到他身旁。她那枯槁的身軀裹在寬松的衣衾裡,散發出蠟和黃檀的氣味。她朝他俯下身去,向他訴說著無聲的密語,她的呼吸有著一股淡淡的濕灰氣味。
為了震撼並制伏我的靈魂,她那雙呆滯無神的眼睛,從死亡中直勾勾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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