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星河似你(全2冊)（簡體書）

1.晉江金榜作品，原名《其實我真的超有錢》。雙學霸，歡喜冤家，高中相遇、大學戀愛，校園言情非典型掉馬爽文，搞笑溫馨，甜蜜滿滿。
2.誤以為自己出身貧苦實際家世顯赫、事事要強的聞樂×喜歡對方多年卻不自知、不甘人後且身份不俗的周考，表面水火不容，實際互相暗戀。
3.智商顏值雙高但不解風情的耿直女孩聞樂如何收穫美好愛情？後來，聞樂對周考完全沒有了抵抗力。她想，只要他一笑，即使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要給他摘下來。
4.隨書附贈：6000字出版特別番外折頁《什麼叫“一見鍾情”》。

爺爺為了創作跑去山區一待就是幾十年。聞樂從小跟他住在一起，上學後發現家裡只有黑白電視機而同學家中都有彩電。於是她明白了，她是窮苦出身，要加倍努力。
長大後，聞樂發現情況不對。她小心翼翼地問：“咱們家真的不窮？”
爺爺氣得直罵她是小笨蛋。
…………
各方面表現都很突出的聞樂引起了同樣優秀的周考的注意。緊隨其後的卻非“一見鍾情”的緣分，而是令人捧腹的誤會和他們長時間的暗中較勁。
同學們都以為聞樂和周考向來水火不容。
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兩個人會悄悄訂婚呢？

南風北寄

新晉言情作家，嚮往浪漫與自由，喜歡甜食也鍾愛甜文，癡迷於愛情故事裡細膩的感情變化和主人公間奇妙的化學反應。其作品感情真摯，情節新穎，語言詼諧，受讀者歡迎。

“同樣是寫年輕人的甜蜜愛情，這本書的女主人公聞樂直率豪爽到有點兒不解風情的性格就是一大看點。周考身上的那種有時看似楚楚可憐實際工於心計的反差感，也很有趣。”

“‘耿直女’和‘感性男’的組合讓我眼前一亮，情節輕鬆搞笑，比較有新意，我很喜歡。”

第一章
表白

大二開學，學生社團聯合會的新一屆負責人選舉剛剛結束。晚間，學校旁的燒烤店裡有學生正在聚會。一個假期不見，大家玩得興起，喝了不少酒。一個女生喝得有些多，癱在她的男朋友身上說著胡話。
在這種氛圍中，聞樂也喝了兩杯。她酒量一般——一罐罐裝啤酒的量，多一口都不能喝。
聞樂擺擺手，向想要過來斟酒的學長示意自己不喝了。學長沒勸酒，反倒下意識地瞥了聞樂對面的一個男生一眼，笑道：“行，那你喝不喝飲料？我叫張麟去給你們女生拿一些。”
聞樂對那男生不熟，只知道是同屆不同部門的同學。聞樂道：“我不喝了，學長你問問其他女生吧。”
學長聞言，卻沒有去問其他女生，只對著聞樂身邊的幾個女生招呼了兩聲，便端著酒去了另一桌。
見學長走開了，聞樂右手邊的一個女生用肩膀撞了聞樂一下，道：“什麼情況？聞大美女這是又俘獲了哪個無知少男的心哪？今晚不會又有特殊的表白節目吧？”
聞樂左手邊的短髮女生笑道：“哎，邱雅琳你是不是瞎啊？對面那群男生往這邊兒瞅一晚上了。那赤裸裸的眼神，合著你根本沒發現啊！”

邱雅琳翻了個白眼，道：“關玥你才瞎吧？聞大美女走到哪兒不是這
個待遇啊？”
關玥搖頭：“這次不一樣。你看學長剛才那動作——先瞅瞅聞樂，再
瞅瞅張麟，最後會心一笑。你品品。”
邱雅琳冷笑：“呵呵，男人，圖謀不軌。”
聞樂像是聽不懂這二人話裡的調侃之意，夾了一塊烤肉，淡淡地道：
“有嗎？吃肉，這個好吃。”
關玥哈哈一笑：“別給我裝。問你呢，怎麼個意思？”
聞樂白了她一眼。
關玥捂住胸口，誇張地道：“美人連翻白眼都翻得風情萬種，要命。”
聞樂笑道：“你煩不煩？”
邱雅琳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催促道：“快說快說！”
聞樂無奈地道：“真的不熟，我剛知道他的名字。”
關玥大笑：“接下來你是不是要這樣拒絕他——‘這位同學，你是個
好人，但是我不認識你’。哈哈哈哈……”
邱雅琳也跟著笑了一陣，又突然托腮看向張麟的方向，嘖嘖兩聲，
小聲地道：“說實話，人家小孩兒長得高高帥帥的，外在條件還是相當不
錯的。”
接著她又酸溜溜地來了句：“哎，是不是美女都有這樣的優勢——但
凡跟美女表白的，都不一般？”
聞樂向來不會與不熟的人談論感情這種私事，便直接轉移了話題，
笑道：“有男朋友的人就不要調侃單身人士。我平日裡看你們秀恩愛已經
很慘了。”
邱雅琳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由得看向坐在另一桌的男友，
她含笑的眼神裡帶著兩分甜蜜。
身旁的關玥見邱雅琳這副模樣，當即翻了個白眼，調侃道：“瞧
瞧，這是誰這麼沒有眼力見兒，排座位的時候怎麼就把人家小情侶分開
了呢？”
邱雅琳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也沒到難捨難分的地步。”
關玥大笑：“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見話題終於被岔開，聞樂輕抿了一口所剩不多的酒，不動聲色地退

出了這場聊天。聽著旁邊的女生熱烈地討論著關於戀愛的話題，她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沒勁。
自上大學以來，別人對她感情方面的窺探從未停止過。似乎在那些窺探者的眼中，一個長期保持單身的美女身上一定存在某些秘密。但事實上，她什麼秘密都沒有——沒有被傷害的經歷，沒有長期暗戀的人，也不是不婚主義者。她的感情經歷如同一本邊角泛黃實則內裡空白的筆記本。
聞樂選擇單身的理由真的很簡單，就像她選擇喝茶而不是喝咖啡，選擇棉質睡衣而不是絲質睡衣一樣——因為喜歡，因為舒服。
也因為沒能遇見能夠打動她的“咖啡”或“絲質睡衣”。
聞樂的單身理由簡單到沒有什麼可說的。而聞樂也懶得去解釋。
說到底，聞樂並不怎麼在意窺探者對她的印象。
剛開學不久，大家都在興頭上，便鬧到很晚才散場。此時已將近九點半，社聯的副主席結完賬，安排了宿舍相鄰的同學將喝多的同學送回去，又安排了幾個尚且清醒的男生結伴送女生回宿舍。
聞樂的臉頰微微發燙。她自知酒量淺，喝得很少，雙頰卻還是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粉色，更襯得皮膚白裡透紅。
聞樂與幾個女生結伴而行，發現女生們在嘀咕著什麼。聞樂側耳聽了聽，才知道她們又在說張麟，因為他正好在護送女生回宿舍的那群男生當中。
飯桌上被聞樂轉移的話題又原封不動地回來了。女生們都沖著聞樂擠眉弄眼。
聞樂知道她們沒有惡意，卻也沒有做出反應。
夏夜晚風輕拂，樹葉細碎的剪影隨風晃動。在昏黃的路燈的映照下，一群男女說說笑笑，青春美好。
他們的宿舍分佈在不同的區域，走至宿舍區的岔路口，男生女生陸陸續續分開。
聞樂揮手與幾個相熟的女生告別，卻見她們在一旁擠眉弄眼。聞樂若有所覺，低頭看了地上一眼，發現身後不遠處有三個男生的影子，於是她了然——張麟沒有離開。
過了一會兒，其他女生都已離開。這條路上只剩下聞樂、張麟和另

外兩個男生。
聞樂循著路燈昏黃的光線，逕自朝宿舍所在的方向走著，只偶爾會
留意身後的幾個人。
聞樂假裝不知道張麟跟在身後，因為她並不期待那可能出現的表白
場景。
聞樂在感情方面有自己的想法，並不認可單方面心動的表白。一場
不合時宜的表白，只會徒增日後彼此碰面時的尷尬。
可身後的男生躊躇片刻後還是喊住了聞樂：“聞樂！”
聞樂很想裝作沒聽到，但夜晚的校園實在安靜，這一聲輕喚在寂靜
的夜裡格外突兀。
聞樂在心中歎了口氣，轉過身。
聞樂是名副其實的美人——她有著精緻的五官、完美的身材、古典
的氣韻。這樣過分優越的外在條件，讓她在大一剛進校園時就憑藉著一
張素面朝天的臉拿下了院花的稱號。
自此之後，她的那些追求者便前赴後繼，屢挫屢戰。
從大一到大二，聞樂的高人氣從未消減半分，卻始終沒有人能獲得
她的芳心。
此時的聞樂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而那男生在燈下看美人，只覺得她
更有韻味。
聞樂的穿衣風格保守，裙子要過膝，短袖要到手肘，扣子要系到最
上面一顆。雖然這樣的衣著弄不好會顯得土氣，但好在她愛美又懂搭配，
配上自身的古典氣韻，常讓人誤以為她是從電影中走出來的二十世紀的
名門淑女。
張麟看著聞樂，心頭不由得一蕩，遲遲不敢說出口的話終於沖到嘴
邊：“聞樂，我喜……”
聞樂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張麟的表白，朝張麟的後方揮手，道：“我在
這裡！”
聞樂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這樣衝動過。她想大概是酒精麻痹了她
的大腦，理智在這寂靜又緊張的夜裡退隱，讓衝動佔據了上風。
於是，當看清出現在不遠處的人時，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衝動了
一次。

張麟呆呆地看著聞樂笑著走到對面，親昵地挽起一個男生的手臂，而她似乎這時才想起什麼，轉頭對張麟道：“這位同學多謝你了，有人來接我，你不用送了。拜拜。”
張麟被聞樂這一舉動弄蒙了，便沒有看到被聞樂挽住手臂的人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那人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去，但感覺到聞樂因為緊張而緊攥著他的手後，猶豫片刻又放棄了。
他這細微的動作卻沒瞞過聞樂。
聞樂覺得自己的腦子被分裂成兩半，一半已經成為糨糊，懵懵懂懂，完全忽略掉張麟，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他們周圍還有其他人，更沒有注意到那些人震驚的模樣；她的另一半腦子卻在急速運轉，捕捉著身邊人的每一個動作與反應。於是，聞樂察覺到了被她挽住手臂的那個人最開始的抗拒。她正緊張著，那人又放鬆了緊繃的肌肉。聞樂暗自松了口氣，提著的心放回去了一半，她心中卻暗罵自己一定是瘋了……
一路走到拐角，再不見張麟的身影，聞樂才松了一口氣，放開了挽著的周考的胳膊。她的理智慢慢地占了上風，尷尬終於如潮水般湧來。
衝動真的是魔鬼！聞樂心中哀號著，面上卻不露半分。
她強壓下尷尬，慢慢退開兩步，勾唇淺笑，落落大方，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一點兒醉意：“好久不見，周考。”
她方才沒仔細看，如今細瞧才發現，三年不見，周考變了不少，似乎比記憶中的那個模樣更為成熟俊美。不得不承認，迄今為止，聞樂還沒發現誰的長相比周考的更合她心意。
聞樂仰頭打量周考，周考身後那三個舍友也在打量聞樂——“經管學院高人氣女生”的名頭如雷貫耳，卻沒想到真人竟然比傳言中的更美。
周考身後的三人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想要跟周考說什麼，但周考沒理會。他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不由得沉眸看了聞樂片刻，問：“你喝酒了？”
聞樂沒有直接回答，只抬手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說：“今晚多謝你了。我的頭有些暈，先走了，回見。”
周考聞言，微微蹙眉：“我送你。”
聞樂道：“不用，很近了。”

周考卻轉身示意他的舍友先回去，又對聞樂道：“走吧。”
隨即，他在舍友的起哄聲中率先抬腳離開。

聞樂回到宿舍樓，走在燈光明亮的走廊裡，醉意逐漸消退。
恰逢宿舍長程惠從別的宿舍串門回來，她跟聞樂打了聲招呼：“樂樂
回來了？”
聞樂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魂不守舍的。”宿舍長心中嘀咕著，又多看了聞樂一眼，但看不出
究竟，便跟著聞樂進了宿舍。
宿舍裡的人見聞樂回來，跟她打了個招呼，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
聞樂坐到書桌前，開始慢條斯理地卸妝，只是有些神情不屬的
樣子。
放在桌上的手機輕振了一下，聞樂下意識看去，見是距離自己僅幾
步之遙的宿舍長髮來了兩條信息。
惠：“怎麼了？
“看你有心事。”
聞樂看著這兩條信息不知如何回復，只簡單回了一句：“沒事，喝多
了有些頭疼。”
不是聞樂不願說，而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現在的思緒雜
亂而不連貫。
聞樂總是能想起今日送自己回來的那個人。
三年不見，他變得更為優秀，她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捕捉到他。
聞樂想起燈光下周考那完美的輪廓，他的眉眼、鼻樑、薄唇、脖頸、
喉結和露在黑色T恤外的一點兒鎖骨。
他那冷冷淡淡的仿佛目空一切的眼神，帶著致命的魅力。只是如今
的他有所收斂，卻顯得深沉成熟，叫人欲罷不能。
他帥得有些過分。
聞樂愛一切美麗的事物，對周考這種頂級的帥哥也沒有多少抵抗力。
可周考這個人……
聞樂不由得想起過去，那些她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三年的畫面，其
實依舊歷歷在目。

聞樂生長在西南某省的一處環境優美的偏遠山村，上高中之前家裡甚至連一台電腦都沒有。
而周考是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男生，在某私立學校從幼兒園一路讀至高中，甚至本該保送大學或出國念書。
她與周考本不該有交集。
可就在三年前，周考的父親因工作調動，帶著一家人來到了聞樂所在的那座偏遠的小城市。
周考轉學後，與聞樂同校。
他在轉學後參加的第一次考試中，以十分的優勢奪走了聞樂的全校第一。
從七歲上學開始，就沒有人能從聞樂手上奪走第一名。將近十年的時間，聞樂一直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從未失手。
直到高一下學期，她以十分之差敗給周考。那是她第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總是第一名的她為此大哭了一場，從此徹底將周考列為自己人生中的頭號勁敵。
哪怕周考並不知道她這號人物。
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難免就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第若干次。
接連三次考試——一次開學考和兩次月考，聞樂都敗北了。
聞樂的骨子裡有著山林曠野孕育出的野性，她外表看上去有多像淑女，內心就有多瘋狂。
接連的失敗動搖不了聞樂的信心，反倒激起了她的鬥志。
那年的期中考試，聞樂寫出了一篇足以登上雜誌的滿分作文，以五分的優勢力壓周考，重奪第一。
那也是聞樂第一次以勝利者的姿態走進周考的生命裡。

周考的衣服上似乎還沾著聞樂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香味若隱若現，在靜謐的夏夜不動聲色地撩人。
那是優雅又嫵媚的淡淡花香，就像今晚的聞樂——嫵媚的長卷髮，精緻的妝容，明豔張揚的紅裙，美麗卻又陌生。
周考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聞樂時她的模樣。
當時周考的父親因工作調動，被調往西南某省的一座偏遠的小城

市。他將周考帶在身邊，周考也就轉入了那座小城市中唯一的一所重點
高中。
小城市的教育資源有限，即使是當地的重點高中，這所學校在安排
考試時用的試卷也存在知識點挖掘不深、知識面拓寬不夠等問題，所以
這種試卷于周考而言相對簡單，幾次考試他都輕鬆拿下了第一。但遺憾
的是，他未能與第二名拉開足夠大的差距。倒是第二名與第三名之間的
差距足有五十分，而他與第二名的差距永遠不超過十分，這樣的局面讓
周考收起了輕視之心。
周考設想過，若是在教育資源持平的情況下，他與聞樂的角逐會更
為激烈。
但考慮到擁有資源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所以周考始終沒有去關注那
位“第二名”的情況。
直到那次期中考試，那位一直緊咬著周考不鬆口的“第二名”終於
以五分的優勢力壓周考，重奪第一。
周考讀過她的那篇滿分作文，文如其人——才華橫溢又質樸真誠，
讀完令人驚訝于作者的年紀，卻也叫人心生欽佩。
一位勢均力敵的對手于周考而言是十分珍貴的饋贈之禮。
周考在心中重視並尊重這位難得的對手。

周考真正見到聞樂，是在期中考試過後的年級大會上。
周考穿著一身藍白色的校服站在升旗台下的人群裡，看著升旗台。
聞樂就在這時走入他的視線。
聞樂也穿著一身藍白色的校服，留著齊肩的短髮，她的頭髮在陽光
的映照下閃著光芒。
聞樂從容地走到話筒前。風拂過她的齊肩短髮，她嘴角含笑，驕傲
自信，整個人神采奕奕，眼中似含星光。
十六歲的聞樂不施粉黛就擁有著更勝出水芙蓉的嬌豔，那是只抿唇
一笑就能驚豔眾人的美麗。她那青澀鮮嫩的模樣像是清晨剛盛開的幽蘭，
綴著點點露珠，清新美麗，令人觀之難忘。
周考眼中閃過驚詫之色，原來那個別人在他耳邊提過無數次的名字
的擁有者，那位實力強勁的對手，那位才華橫溢的執筆者，竟是這樣一

位清麗絕倫的女孩兒。
她身上有一種區別于周考從前見過的所有女生的氣質——古典的沉靜，奔放的野性。她像是一朵幽蘭，名貴稀罕，卻偏偏生長在這貧瘠偏僻的角落，引人遐想，叫人忍不住去探究。
那是周考第一次見到聞樂。她才華橫溢又過分美麗，沒人不被十六歲的聞樂打動。
周考也不例外。
可惜……
周考不知想起什麼，眉頭微微蹙起。
算了……都是往事。
這般想著，周考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
他卡著門禁時間進了宿舍，一開門就被舍友堵個正著。三個舍友手上分別拿著掃帚、尺子和皮帶，一副要嚴刑逼供的架勢。
周考無奈地說：“你們很閑？”
舍友杭帥道：“還有一篇明天要交的小論文沒寫，但這不重要！”
舍友成亮跟著大聲附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跟我們交代！”
舍友藍智鑫接話道：“交代！你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藍智鑫說著說著就開始抽抽噎噎的，一副受了傷害的模樣，委屈地道：“什麼時候把我的‘女神’給……給……嗚嗚嗚……”
話沒說完，藍智鑫就捂住臉，作勢假哭起來。
周考淡淡地問：“‘女神’？誰？”
成亮瞪他：“你說誰！你說誰！”
藍智鑫道：“就……就經管學院的院花，我的‘女神’聞樂！”
“聞樂？”周考的嘴角輕輕扯動，“你的‘女神’？”
藍智鑫揚起下巴：“啊！怎樣？你要打我嗎？”
周考沒理會藍智鑫的耍寶，突然問起另一件事：“你說她是經管學院的？”
杭帥道：“這你都不知道？你這男朋友是怎麼當的？”
周考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藍智鑫大驚：“你還不承認！我的‘女神’都承認了！”
周考推開堵在門後的幾個人，懶得跟他們廢話，從衣櫃裡拿出衣服

轉身去洗澡。
他的身後傳來幾個舍友的控訴聲：
“你這就不對了！”
…………
周考洗完澡出來，藍智鑫還不肯放棄，追在周考身後喋喋不休：
“老大，你跟聞樂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們這倆高顏值的人怎麼會搞到一
起去？
“你談戀愛竟然不告訴我們？怪不得誰追你這高嶺之花，你都不動心
呢，原來是早就有女朋友了啊。
“嘖嘖，咱們學院的女生要是知道這件事，心都該碎了。”
藍智鑫捂著心口道：“我的心也碎了。”
周考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我和聞樂只是以前見過，不太熟。”
成亮湊上前，好奇地道：“那剛剛……”
“剛剛，她讓我假裝是她的男朋友來拒絕別人的告白。”周考輕扯嘴
角，語含諷刺，“你看不出來？”
藍智鑫大叫：“啊啊啊啊……懂了。你好慘啊！”
周考面無表情地看著藍智鑫。
藍智鑫訕訕地住了嘴。
杭帥趴在床上寫論文，還不忘插兩句嘴：“主要是吧，你們兩個在一
起這件事太勁爆。”
成亮跟著附和道：“這不行，咱們受不了受不了。”
今晚碰到聞樂，周考是真的感到意外，意外于遇見聞樂，意外于聞
樂選了經管學院，意外於身邊的人似乎都知道聞樂。
周考問：“你們怎麼都知道聞樂？”
“因為我們有‘校園小廣播’啊。”成亮晃了晃手機，笑得特賤。
“校園小廣播”是A大發佈的一款供學生交換信息的應用程序，歷經
幾代學生的經營發展，已經成為一款專屬�A大學生的具有娛樂性質的
應用程序。
周考曾在開學之初下載過這個應用程序，但因它的娛樂性較強，於
周考而言用處不大，於是當晚周考就把它卸載了。
藍智鑫嘎嘎怪笑兩聲，同情地望著周考，語氣卻是幸災樂禍的：

“沒有‘校園小廣播’的你，自然不知道那讓聞樂一舉成名的回眸一笑了。”
早在大一新生的軍訓還沒結束時，聞樂就憑藉著一條視頻火遍了全校。彼時入學的新生還沒記住同班同學的名字，就先記住了聞樂的大名。
聞樂能出名純粹是個意外。
A大隔壁的D大是一所藝術類院校，裡面的俊男美女無數，童星出道的“小花”李樂雪就是其中一員。
A大與D大相鄰，周邊的小吃街相通，兩校的學生常因美食相遇。
大一新生軍訓的第五天下午散場後，聞樂和舍友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在網上很有名氣的冷飲店，恰巧李樂雪與其助理在附近拍短視頻。彼時某視頻應用程序剛火不久，回眸一笑類型的視頻受各大網絡紅人的青睞，李樂雪也跟了個風。
聞樂正拿著冷飲與舍友說笑，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樂樂”。
聞樂下意識地回頭，茫然四顧，卻見人群中另有一人和她一樣回頭了。聞樂才知那聲“樂樂”不是叫自己。她不由得失笑，轉身與舍友離開了。
李樂雪長相精緻，氣質清純，又有數量眾多的粉絲，因此她的視頻發出去後，點贊和轉發量高達十幾萬，不久就登上了熱門。有人便跟風發了李樂雪拍視頻時路人視角的視頻。李樂雪本人的視頻中只有她自己，路人視角的鏡頭裡卻多了些其他人。其中一個無意的鏡頭清楚地拍到了在李樂雪背後回眸失笑的聞樂。
美人之間最忌比較。
視頻中，聞樂穿著一身迷彩服，英姿颯爽，一張臉不施粉黛，明媚嬌豔，淡淡的一個回眸，美麗十足。相比之下，路人鏡頭裡的李樂雪都淪為了聞樂的陪襯。
這個視頻迅速爆火，熱度甚至超過了李樂雪的原視頻。
有人發現這個視頻中的女生正是A大經管學院的大一新生，便將視頻發往“校園小廣播”。之後，這個視頻引起了不小的討論——畢竟嚮往美的人和事物是人的天性。
後來網上的視頻被刪除，“校園小廣播”裡的視頻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藍智鑫獻寶一樣地拿出手機，打開“校園小廣播”，道：“給你看看
聞樂的名場面。注意形象，不要流鼻血喲……”
周考只掃了那個視頻一眼，便移開了視線。那他們是沒有見過十六
歲時鋒芒畢露的聞樂。
想到這兒，周考又微微皺了一下眉，甩掉了腦海中的畫面，不再去
想聞樂。

開學不久，正值社團招新。傍晚，社聯在J號樓的202教室準備了
第一場面試。
聞樂作為新上任的宣傳部副部長，是今日的面試官之一。
A大雖然是一所集中了全國各地學霸的頂尖高校，但是學霸們的
個性不一樣，想法也千奇百怪，因而一晚上面試下來狀況百出。休息
時，另一個部門的一個男生小聲抱怨：“這簡直比我參加一場物理競賽
還累。”
聞樂這組還好，沒有出現奇怪的面試者，所以她尚不能明白這個男
生的感受。
和聞樂一同面試新人的關玥附在聞樂耳邊道：“我有一個舍友是校學
生會的，在外聯部，面試時來了一個男生，上來就嘰裡呱啦說了一長串
外語。那幾個面試官都蒙了，完全聽不懂。那男生冷笑一聲，很輕蔑地
說了一句‘你們外聯部都不掌握點兒外語的嗎？看來這個部門夠令人失
望的’，說完他就走了。”
關玥說著翻了個白眼：“我的舍友頂著一腦門兒的問號，當時她簡直
要氣炸了。”
聞樂嘴角微抽，道：“我給你的舍友推薦一款翻譯器。下次哪怕別人
說阿拉伯語，它都能翻譯出來，還能指出對方說得不標準的地方。”
聞樂道：“哎，同學，你這個發音不標準哪。嘖嘖，你口語不大行，
這翻譯軟件完全識別不出來呀。”
關玥聞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真有你的聞樂。”
當然，正常甚至是優秀的面試者仍然占了面試人數的九成以上，但
總有幾個放飛自我的，搞得面試官們措手不及。
聞樂萬萬沒想到，剛調侃完別人，自己就中了招。

倒數第二個面試者是個相當有個性的學弟。
這個學弟完全沒有面對面試官的緊張感，他輕鬆地癱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望著聞樂。
聞樂皺了皺眉，這樣直接打量她的目光讓她感覺被冒犯到了。
接下來這人的表現更是誇張。他對學長問的問題置若罔聞，仍是直勾勾地望著聞樂，然後開始毫無顧忌地聊起天來。
“學姐，我是為你而來的。我在‘校園小廣播’上看過你的照片，你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學姐有男朋友嗎？
“學姐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
他完全忽視了學長的提問，像一隻開了屏的孔雀一樣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似乎忘記了這是一場面試。
聞樂黑著臉敲了敲桌面道：“同學，這是在面試，請端正態度，不然就請你出去。”
學弟聞言，笑著換了個姿勢，道：“學姐，幹嗎那麼嚴肅啦？”
聞樂合上報名表：“好的，同學，你的面試結束了。下一位。”
學弟無所謂地攤攤手，道：“說實話，學姐，我就是聽說加入社聯能要到你的微信號才來的。我來都來了，你不能讓我空手回去吧？”
在場的男面試官已經一臉不耐煩，準備站起來將這人趕走。就在這時，203教室的面試結束，張麟推開202教室的門走了進來。聽到這男生的話，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張麟冷笑一聲，帶著另外兩個男生走過來，對那耍賴的男生道：“別費心了，你學姐可不是單身，她的男朋友是法學院的周考。你在這兒胡攪蠻纏有意思嗎？”
“什麼？”男生不甘地看向聞樂，但又顧忌著張麟和教室裡其他的男生，難堪地起身走了。
此時，偌大的一間教室內，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聞樂的身上。沒人在意一個無賴的去留，因為他們此刻有更為關心的話題——聞樂的男朋友是法學院的周考。
有女生小聲驚歎：“我的天，張麟說的是真的嗎？聞樂。”
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聞樂，等待她的答覆。聞樂此刻滿腦子都是

她昨天幹的蠢事，卻忽略了為什麼身邊的人都認識周考這個問題。
早在張麟出現的那一刻，聞樂就全身一僵。她想起昨晚的事，尷尬
得腳趾都蜷縮在一起了。
她都幹了什麼？她讓三年不見的周考假裝是她的男朋友，以此拒絕
張麟。聞樂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瘋了，完全沒有想過要是張麟在公共場
合向她確認，她該怎麼辦。或許她當時對現在這樣尷尬的境地有過預料，
但酒精影響了她的判斷，於是一個衝動做了令自己後悔的事。
頂著所有人的視線，聞樂全身僵硬，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此刻的尷
尬。她不能在張麟面前否認，卻也不能在眾人面前承認。
她進退維谷，此中滋味實在過於酸爽。
但聞樂怎麼會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面子呢？於是，她管理好表情，
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幹嗎呢，面試官們？我們還在面
試呢！”
避而不答有時候也是最好的回答。
眾人見她不說，只當她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說感情方面的事，就當
她默認了。眾人也不好意思追著問，就叫了最後一個人進來面試。
面試剛一結束，聞樂就趁著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聲稱有事，拎起
包溜之大吉了。
聞樂幾乎是狼狽地趕回宿舍，關上門才覺得不對勁：為什麼他們都
認識周考？周考很有名嗎？那她怎麼現在才知道周考也在A大？
正想著，聞樂聽到了舍友們激動的尖叫聲。一聽這聲音，她就知道
她們在看帥哥。
聞樂放下包，湊過去問：“你們幹什麼呢？”
“衝衝沖！”
“啊啊啊啊！投他！給我投！”
聞樂見狀，笑道：“你們在幹嗎，怎麼這麼激動？”
程惠道：“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聞樂一愣：“什麼日子？”
滿青旋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盯著聞樂。片刻後滿青旋的嚴肅臉崩裂，
她興奮地喊道：“是‘校園小廣播’校草評選的日子！”
聞樂恍然大悟：“明白了。”

包小凡還在低頭擺弄手機。她連點了幾下，突然放下手機，喊道：“快！樂樂，給三號投票！我們宿舍就差你沒投了！快！還有三分鐘就截止了！快！”
聞樂擺擺手：“你忘記了，我沒有這個應用程序。”
聞樂雖然身為“校園小廣播”上的紅人，但她不想在這個應用程序上面看到別人發關於自己的東西，早早就將它卸載了。像“校園表白牆”一類的社交軟件，她也一概沒有。
包小凡大手一揮：“沒關係！這不重要！我用微信給你發一個鏈接，你點進去，給三號投票。”
滿青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淚汪汪地道：“你都不知道你這一票對我們來說多重要。”
聞樂說：“我不知道哇。”
程惠歪在床上啃著蘋果，道：“今年有一個候選人在網上人氣挺高的，他的票數很高。我們選自己學校的校草，外人跟著瞎摻和什麼呀？雖然他長得也有一點兒帥啦，但給他個‘班草’‘系草’當一當就頂天了。他這一番操作真是敗壞路人緣。”
包小凡拍手道：“這個人簡直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校草代表著咱們學校的顏值水平，是咱們女生的臉面和福利。一個真正擁有高顏值的校草能打破大眾對咱們A大的固有印象，證明咱們學校不僅學霸多，而且顏值也不差。況且今年殺出來一匹黑馬，那顏值，那身材，那氣質，我有信心他絕對是能橫掃各大高校校草榜的一個神仙似的人物。你說，他不是校草，誰是校草？”
滿青旋也跟著附和道：“本來憑三號選手的高顏值，那校草的寶座絕對是他的。但偏偏那個網紅搞了這麼件事，一下子就把票數拉上去了，我們三號選手的校草寶座岌岌可危呀。”
聞樂點開鏈接，好奇地道：“所以現在票數最多的是那位網紅選手？”
程惠聞言，冷笑一聲：“那哪兒能行！”
包小凡也跟著驕傲地挺了挺胸，道：“今天下午‘校園小廣播’上就有人專門為這事開了一個帖子。咱們也能發動自己的親朋好友。經過一個下午的‘鏖戰’，咱們終於把三號選手的票數給拉上來了。哎，樂樂，

你好了沒有？只有兩分鐘了！”
聞樂慌忙說：“我不會弄。”
這時，程惠突然大叫：“那個人的票數追上來了！啊啊啊啊！快！
快！就要逼近了！聞樂你快點！一票也不能放棄！快！還有不到一分
鐘了！”
包小凡和滿青旋也跟著緊張地喊：“啊啊啊！還有兩票就要追上了！
樂樂，樂樂！”
聞樂被她們喊得也緊張起來：“好好好，你們別催。”
綠色的進度條終於走到了盡頭，投票頁面顯示出來了。聞樂剛松一
口氣，就又聽到程惠大喊：“哎呀！票數持平了！樂樂！”
聞樂手一抖，連忙把頁面往下拉，匆匆選了三號選手，點了“確
定”，提交了申請。
頁面顯示投票成功，而此時正好是十點整，投票活動正式結束。
聞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結果怎麼樣啊？”
三人捧著手機戳弄，片刻後包小凡率先尖叫出聲：“啊啊啊！我們成
功了！三號選手是校草！”
接著宿舍裡就響起了一陣歡呼聲。隱約地，聞樂還能聽到隔壁宿舍
傳來的歡呼聲，一時有些啼笑皆非。
程惠放下手機，拍了拍聞樂的肩膀：“感謝你，同志！感謝你在最後時刻投下那關鍵的一票，讓周考同學最終以一票的優勢獲得了‘校草’的稱號。樂樂，恭喜你，你親手將我們的三號選手周考同學送上了‘校草’的寶座。”
聞樂愣了一下，大腦似乎停止了思考，問：“你說三號選手是誰？”
程惠道：“周考哇，法學院的周考。”
聞樂追問：“大二的？”
程惠理所當然地回答：“對呀，難道還能是大一的？我們學校的大一
新生大部分在東校區，不在本部，他們是不參與校草評選的。只有等大
二回了本部之後，他們才能參與這個評選。”
聞樂無語。
剛才她們催得太急，她沒有看到照片就投了票。她竟然親手將周考
投成了校草！

聞樂感覺從遇見周考開始，她就有些背。
一個星期內，先是投出去的稿子被退回來，編輯要求她重寫；再是下午社聯的活動臨時出了亂子，搞得人仰馬翻；更糟糕的是，有人把她與周考的事情傳了出去。
聞樂算是知道騎虎難下是什麼滋味了。
週三下午的公共課，聞樂和舍友們到得有些早。她們習慣性地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那個位置靠前，但又不打眼，所以聞樂與舍友們一向喜歡坐在那裡。
微信上有社聯同部門的同學給聞樂發信息，說他下午有事，沒法兒去社聯值班了，想跟聞樂換一下值班時間。聞樂翻了翻自己的課表和備忘錄，正要回他信息，卻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聞樂抬頭看去，見是同系不同班的一個女生，有些眼熟，但平時沒什麼來往，也不熟。
聞樂有些茫然，漂亮的眸子中顯出了兩分困惑：“有事嗎？”
那女生留了一個娃娃頭，齊劉海兒，大眼睛，鼻子有些塌，但皮膚很白，她塗著番茄紅色的唇膏，整個人顯得元氣滿滿又十分可愛。
女生被聞樂的美貌震驚了，伸手捂住嘴巴，驚歎道：“媽呀，太美了！”
聞樂習慣了被誇，幾乎是下意識地露出了害羞又溫婉的笑。別人誇讚她的容貌，她不知如何回答時，便總是報以這樣的微笑。
女生想起自己過來找聞樂的目的，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劉海兒，小聲地說：“不好意思呀，我是二班的潘映映，咱們是一個系的。我聽大家都在傳你和新晉校草在一起了的消息，就想來問一問，那是真的嗎？”
潘映映的眼中閃著一種讓聞樂覺得有些熟悉的光。聞樂總覺得這神情似曾相識，但此刻她的注意力被潘映映的一席話吸引了，便反問：“新晉校草？”
潘映映道：“周考哇！”
聞樂先是一蒙，接著感覺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麼在腦中爆炸開來一樣。她的臉迅速染上了一層紅色。

此刻聞樂的腦海中翻滾的彈幕是：自作孽，不可活；衝動是魔鬼；
騎虎難下；丟人……
一時心血來潮借著酒意衝動了一次，聞樂幾乎要將一張老臉丟盡了。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聞樂扯出一抹假笑，儘量讓自己顯得淡定又隨意，道：“誰說的？沒
有的事。”
這話一出口，聞樂越發覺得完全沒有問題，反正她那天喝了酒，說
的話、做的事都可以不算數。
這麼想著，聞樂也不心虛了，輕撩了一下頭髮，笑得落落大方：“同
學，如果有人再來問，麻煩你幫我澄清一下。這種流言對我和周考都不
好，萬一周考有喜歡的人……是吧？你也知道的。”
是的，沒錯，只要臉皮厚，她就不尷尬、不心虛。
“啊？”潘映映聞言，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沮喪地道，“其實我覺得
你倆還挺配的……”
聞樂心想：同學此話怎講？完全沒有根據的好嗎！
潘映映走後，聞樂回復了微信上的信息，跟那個想調班的同學換了
值班的時間。
程惠用手肘捅了捅聞樂：“樂呀，咋回事呢？”
聞樂眨眨眼：“啥？”
程惠道：“就是你和周考哇，你什麼時候跟周考牽扯上了？今天上午
好多人給我發微信信息，問我你倆什麼時候在一起了。”
聞樂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說完她又嘀嘀咕咕：“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是誰這麼大嘴巴？”
程惠問：“啥消息？到底咋回事啊？”
聞樂看了看時間，見距離上課的時間還早，她們周圍也沒坐幾個人，
便湊到程惠身邊，壓低聲音，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程惠聞言，震驚不已：“所以周考其實是你的高中同學？”
聞樂連忙拽了程惠一下，壓低聲音道：“你小點兒聲！”
程惠做了個拉拉鍊的手勢。
聞樂小聲地道：“其實也不算同學，他在我們學校待了不到一學期，
我倆還不同班，就見過幾面。”

聞樂和周考都是隔空過招，或者說是她單方面與周考過招。
程惠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拉他當擋箭牌，他同意了？”
聞樂點點頭：“他還挺紳士的。”
程惠懷疑地看了聞樂一眼：“說實話樂樂，你真的不喜歡他呀？”
聞樂聞言，冷笑：“我要是喜歡他，我跟他姓！”
程惠皺著眉，撇著嘴，搖搖頭：“可他真的超帥。你不是還親手投了他當校草嗎？”
聞樂轉頭看向程惠：“那是你們坑我！”
程惠嘿嘿一笑：“樂樂，可是他真的帥。”
聞樂皮笑肉不笑，道：“我還超級美呢！”
下課後，聞樂沒跟舍友一起離開。她同社聯的同學換了值班時間，只得收拾了包直奔社聯所在的J號樓。
這個鐘點兒J號樓的一樓除了看門的保安大爺，一個人都沒有。
聞樂與上一個值班的同學交接好文件後，簽了名。
臨走時那個同學道：“樓上的201教室還有人在用。等他們走了，你別忘記收鑰匙。剛才部長說晚上可能會有校學生會的人來送文件，你拿了文件再鎖門離開。”
聞樂點頭：“行，我記下了。”
“那我走了。”
“嗯，再見。”
這會兒沒什麼人，聞樂將辦公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開始在辦公桌上寫作業。
樓上201教室的人也不知在開什麼會，聞樂寫了一個小時的作業，他們才散會。聞樂收到201教室的鑰匙時，已經接近晚飯時間了。
晚飯叫的外賣，聞樂只簡單吃了兩口。作業寫完後，她又拿出U盤，用辦公室的電腦改稿子。
兩周前，聞樂給《文興雜誌》投了一篇稿子。前兩天稿子被退回來了，《文興雜誌》那邊的編輯要求聞樂把這篇稿子大改一番。
聞樂從大一就開始在網上寫點兒東西，賺點兒零花錢。
晚上九點，等了許久的文件終於送來了。
聞樂與校學生會的同學交接了文件，做好記錄，然後收拾了包，關

了電腦與電燈，鎖門離開。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整座J號樓只剩下聞樂一人。保安室亮
著燈，透過玻璃窗口聞樂卻沒看到保安大爺的身影。A大是一所擁有
百年歷史的高校，因此許多硬件設施老舊落後。學校正在逐年翻修校
內的各棟樓，最先動工的自然是學生宿舍樓和主教學樓。J號樓不知
排在翻修計劃表的第幾頁，走廊上老舊的吊燈也因年久失修而發出暗
淡的光。
聞樂穿過燈光昏暗的走廊走到J號樓門口。一陣風吹過，門口高大
的樹木與藤蔓上的葉子簌簌作響，她頭頂的外置燈也發出一陣陣吱嘎吱
嘎的響聲，這聲音在寂靜無人的夜裡令人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在這時，聞樂發現在樹木的陰影下站著一個人。
聞樂嚇了一跳，心臟幾乎驟停。她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面上卻還算
冷靜。
聞樂假裝沒看見那人，轉身向著出口走去。
J號樓坐落在一個半米高的檯子上，檯子下就是人行道，人行道上有
路燈，視線會好一些。
J號樓出口的東面是臺階，其實半米的檯子也不算高，但很少會有人
選擇從高臺上跳下去。
聞樂直接向臺階走去，走了沒幾步就被叫住了。
“聞樂！”
說實話，黑燈瞎火的，只有兩個人，對方又是男生，聞樂不想回頭。
聞樂假裝沒有聽到那人喊她，繼續向臺階走去。
身後的人見聞樂不理自己，仍不肯放棄，疾跑幾步上前來叫聞樂：
“聞樂學姐！”
聞樂能感到那人已經跑到了自己的身後，她不得已轉過身，看向
那人。
聞樂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清了對方的臉。她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卻想
不起來他是誰。
聞樂警惕地後退兩步，臉上露出客套的笑：“學弟找我有事嗎？”
那人聞言，面上一喜：“學姐還記得我，對嗎？那天我沒能要到你的
微信號，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聞樂聽他這麼一說，就想起這人是誰了，正是那日在社聯面試時向她要聯繫方式的人。她不由得面上一僵，又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臉上仍保持著微笑：“這麼晚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道：“我知道學姐在社聯要值班，所以我每次下晚自習路過這裡都會往辦公室看一看，不承想今天學姐恰巧就在。我就留下來等學姐了。”
聞樂忍著不適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學弟急切地上前兩步，聞樂只得又後退兩步。那學弟道：“學姐，那天他們說你有男朋友了，我不相信。我跟了你一天，發現你根本就沒有和別的男生聯繫。學姐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聞樂的臉上笑容頓失，她眯起眼睛：“你說……什麼？你跟了我一天？”
學弟只顧著自己說，並不回應聞樂的問題：“學姐，我是真的喜歡你，給我個機會吧。我知道你和周考談戀愛的事是假的，而且我有哪裡比不上周考那個小白臉兒？”
他說著還激動地上前兩步，聞樂不得已又向後退了兩步。她伸手想制止這人：“你等……”
學弟有些激動，見聞樂伸手就想上手拉聞樂一把。
聞樂見狀又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要躲開，卻不知道自己因為被面前這位學弟逼得連連後退，早已站在檯子的邊沿。此刻聞樂直接踏空，身體失去平衡，向下跌去。
“學姐小心！”
學弟猛然睜大雙眼，伸手就要去抓住聞樂，卻還是晚了一步。
失重感讓聞樂的瞳孔驟縮，她正想調整姿勢以便減輕傷勢，卻已然被什麼托住了。
聞樂微怔，覺得鼻尖飄過熟悉的清香，一扭頭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周考。
周考從背後托了聞樂一下，聞樂此刻就背靠著周考的胸膛，她的腿還蹬在檯子上。這個動作有點兒尷尬。聞樂輕咳一聲，正想說點兒什麼讓周考把自己放下，卻發現自己突然騰空。她下意識地攀住了周考的脖子，可手剛攀上去，雙腳就已經落地。

一個短暫到一眨眼就沒了的公主抱——是周考把她從檯子上抱了
下來。
聞樂的腳已經著地，但她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也還掛在周考的
脖子上。周考不得已微微俯身。四目相對，聞樂從周考漆黑的眸子裡看
到了愣住的自己。
這是咋回事？
聞樂受驚般地松了手後退兩步。她輕咳一聲正想說什麼，又想到身
後那人，便眨了眨眼睛，轉了轉眼珠，咬著牙，紅著臉，轉身對那人道：
“那個……學弟，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再見。”
周考挑了一下眉。聞樂心中哀號著，悄悄地用手扯了扯周考的衣擺，
示意周考不要拆穿自己。
周考掃了那學弟一眼，又看了看聞樂抓著自己的衣角的手，才道：
“走吧，女朋友。”
“女朋友”三個字在聞樂聽來格外諷刺，她尷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
進去。
周考淡淡地對那學弟說：“我帶著我的女朋友走了，你……最好不要
再出現了。”
周考的話音頓了頓，他看向那男生的眼中多了幾分壓迫與警告之意，
又道：“至於跟蹤這種事，要是有第二次，你仔細想想後果……”
那學弟臉色難堪，立刻落荒而逃。
似乎因為聞樂剛剛受過驚嚇，周考對聞樂的態度柔和了不少，甚至
主動開口說話，像是一種變相的安撫，他問：“又被表白了？”
聞樂本就尷尬得無地自容，一聽他這話，臉更是漲得通紅。但聞
樂從來都不會在人前輸了陣仗。她咬著牙強裝淡定：“人氣太高，沒有
辦法。”
周考笑了笑，沒再說話。
聞樂覺得松了一口氣，正猶豫著怎麼跟周考道謝，又聽周考道：“聽
說你親手將我投成了校草？”
聞樂的腦子嗡的一聲，她滿目震驚：“誰說的？”
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大嘴巴！
周考淡淡地道：“別人。”

聞樂咬牙，卻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這只是一個誤會。”
周考挑了一下眉，沒有繼續追問，只道：“見你兩次，你次次都在夜裡被表白。”
聞樂輕扯嘴角：“都怪我這該死的魅力。”
周考本想說女生夜裡不要一個人出來晃蕩，話到嘴邊卻覺得有些彆扭，於是淡淡地道：“希望沒有第三次。”
聞樂道：“不會的。”

第二章
沒落家族

聞樂推了推宿舍的門，竟沒推動，門似乎被什麼卡住了。
聞樂敲了敲門，宿舍裡傳來一聲叫喊：“等一下！……”
聞樂等了一會兒，聽到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後，門被打
開了。
聞樂往宿舍裡望了一眼，便知道自己為什麼推不動門了。
本就不寬敞的走道上堆滿了淩亂的大大小小的箱子與包裝紙，聞樂
覺得從門口通往自己書桌的道路阻礙重重，幾乎沒有地方容她下腳。
而在這堆東西的中央，有一個人正拆著包裝，繼續製造著垃圾，嘴
裡還喋喋不休地說著每件東西的來歷。
“我們從秀場出來，珍珍說要不要再去逛逛。‘老佛爺’人太多了，
我們又拐去了‘巴黎春天’……這款包珍珍看了兩眼，說了句很適合阿
美，就刷了卡……這件衣服我一眼就看中了，雖然有些貴，但是喜歡的
東西怎麼可以放過？所以我還是忍痛買了下來，但我不後悔，因為它真
的好美！”
被孫優美強行拉著念叨的程惠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表情裡還有一
絲絲的痛苦之意。程惠就是一個“糙漢子”，每天穿的都是幾十塊錢的黑
白T恤加運動褲。她對孫優美精緻的生活一竅不通，更沒有興趣去探究。

而滿青旋和包小凡早就不仗義地上了床，戴著耳機追劇。
聞樂有些想笑，但忍住了，踮著腳尋著縫隙走上前，道：“嘿！這是……”
孫優美回頭，上下打量了聞樂兩眼，見聞樂一身白色長裙，紮著個丸子頭，頭上又別了個閃閃發光的水晶髮卡，整個人妝容精緻，脖頸修長，氣質出眾。
孫優美的臉色不由得一僵。她自小就是美女學霸，聰明的腦袋和漂亮的臉蛋讓她走到哪裡都備受歡迎。高考時她更是超常發揮，再加上自主招生時獲得的加分，成功考入了全國頂尖的A大。
孫優美原以為憑自己的顏值定然能備受同學的追捧，院花、班花之類的名號更是手到擒來。
學霸紮堆的地方，哪來那麼多帥哥美女？她這樣的顏值恐怕已經是頂天了。
孫優美甚至暢想過“A大美女學霸”的稱號能為她帶來怎樣的關注度與名氣。
不承想，流年不利，她遇到了聞樂，還讓聞樂搶了她所有的風頭。
孫優美暢想過的美好畫面被現實擊碎。在聞樂的光芒的映襯下，孫優美的美貌似乎大打折扣，就像是月亮掩蓋了星星的光芒，只要聞樂一出現，孫優美就成了那顆被遮蓋住光芒的星星，暗淡又不起眼。
孫優美從小就是人群中的焦點，備受身邊人的追捧，這巨大的落差讓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孫優美從見到聞樂的第一面起就不喜歡這個過分美麗的女生，更是在聞樂將她的光芒掩蓋後視聞樂為眼中釘、肉中刺。孫優美現在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與聞樂處於同一空間，呼吸一樣的空氣，這讓她感到窒息。
聞樂剛一出現就將孫優美拆包裝炫耀包和衣服的好心情破壞了。孫優美恨得咬牙，卻還是敷衍了一句：“嘿，回來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虛偽又和諧。
聞樂將背包放在桌面上，寒暄道：“優美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下午。”孫優美敷衍地回了一句，在視線掃到聞樂的背包時，心下冷笑，心情也陡然轉好。
孫優美心情頗好地轉頭，風情萬種地撩了一下頭髮，手上的四葉草

戒指在她那雪白的手指上格外惹眼。
程惠看到聞樂，臉上的笑終於不再僵硬。趁著孫優美回頭的間隙，
程惠朝聞樂眨了眨眼，感謝聞樂將自己從這無聊的話題中拯救出來。
聞樂在心裡輕笑一聲，衝程惠眨眨眼，誇讚道：“優美的戒指可真
好看！”
孫優美的虛榮心被大大滿足，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也不打算繼續拉
著程惠絮叨，反而輕輕摸著手上的戒指，用特有的驕矜的語氣說：“也就
還行吧，他非要買給我，沒有辦法。”
程惠聞言，在孫優美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孫優美是她們宿舍裡的一朵“奇葩”。
她們宿舍實際上有六個人，除了程惠、聞樂、包小凡、滿青旋，還
有兩位，一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早出晚歸、刻苦用功的學霸艾飛，另
一位就是這位小美女孫優美。
孫優美有著白皮膚、大眼睛、小圓臉，長相甜美可愛，性子卻不如
她的模樣那般清純可愛，而是有著不少心機。
孫優美這小姑娘特虛榮，從大一開學開始，就力圖將自己打造成有
錢的美女的形象。
307宿舍裡的六個人，除了包小凡，其他幾個都來自小城市，父母
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一族，聞樂更是來自西南某省的偏遠山村。剛進大
學時，聞樂她們幾個甚至認不全孫優美的衣服、包上那各大品牌的標識。
與孫優美相比，她們簡直是徹頭徹尾的“土包子”。
孫優美花錢大手大腳，更在有意無意間透露她家裡是做生意的。307
宿舍的那幾個涉世未深的土包子，就這樣輕輕鬆松地被孫優美欺騙了。
反正孫優美的有錢的美女形象在307宿舍裡是樹立起來了。
但孫優美要的不只是在宿舍裡樹立自己的形象。她要的是在班裡、
系裡，甚至在整個學校裡，以及接觸不到她真實家庭背景的社會裡將自
己有錢又漂亮的形象樹立起來。
但凡是謊言就會有被戳破的一天，其他人可沒有307宿舍這群“土
包子”那麼好騙。
程惠脾氣好，人緣也好，與班裡的女生關係都不錯。她似乎天生就
帶有這樣一種獨特的魅力，或許不吸引男生，卻能給女生強烈的安全感，

所以幾乎沒有女生排斥她。
一次，程惠去別的宿舍串門。眾人聊八卦消息時，隔壁宿舍一個眼光毒辣、性格也火爆的女生直接將孫優美的謊言戳破了。
“你們宿舍那個孫優美也太有意思了吧！她是不是一直顯擺自己很有錢？我的天！她身上穿的那些衣服，背的包有八九成都是假貨好不好？還在那兒裝，當誰看不出來呢？我服了。”
女生一旦聊起八卦消息來即可擁有媲美福爾摩斯的分析推理能力。她們每一步的分析都堪稱完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孫優美到底有著怎樣的家庭條件，她的老同學一清二楚。
而高校圈子說大是真大，但說小也確實小，恰好那個隔壁宿舍的女生的朋友裡就有一個人對孫優美的家庭背景一清二楚。
孫優美的母親是小學老師，父親開了一家不小的書店。即使她家裡條件不差，卻也與其塑造的有錢人形象相去甚遠。
孫優美平日的確出手闊綽，生活精緻，但這是因為她有一個男朋友。她的包、衣服甚至是平日裡的花銷，大多來自這位不為眾人所知的男朋友。
孫優美瞞得緊，在這之前307宿舍裡的其他五個人都以為孫優美是單身。
後來有一次，孫優美與男朋友吵得厲害。她半夜號啕大哭把眾人驚醒，這才承認自己有個男朋友。
從此她又陷入了秀恩愛的怪圈。
她人不壞，只是好勝心和虛榮心很強，舍友們不想把宿舍的氣氛鬧得太尷尬，也就沒有拆穿她。
都是成年人，自己選擇的生活別人沒有必要去指手畫腳。
孫優美的男朋友家裡生意做得很大，經常帶她出入年輕人的圈子，也因此，孫優美才認識了那個隨手送她一個包都是名牌的珍珍。珍珍是隔壁藝術學校的學生，和聞樂她們同屆，家境優渥。
前兩日，那個珍珍邀請孫優美去巴黎看時裝秀。孫優美向輔導員請了幾天病假，同她的男友、珍珍和幾個“那個圈子”的人坐飛機去了巴黎。今天傍晚，她才拎著一包東西回了宿舍，還邊拆邊炫耀，將整個宿

舍弄得亂七八糟。
孫優美就是這樣的性格，除了虛榮，別的方面還算簡單，比如，只
要從聞樂身上找到了優越感便滿足了。於是，她開始拉著聞樂沒完沒了
地說著自己在巴黎的見聞。
聞樂看出了孫優美的心思，卻沒與她計較。
時間確實不早了，聞樂拉著程惠去洗漱。程惠看了亂糟糟的宿舍一
眼，覺得一陣頭疼，向孫優美喊道：“我回來之前把宿舍收拾乾淨啊！”
孫優美笑著說：“知道啦，煩人！”
整個宿舍表面一片和諧。
聞樂與程惠剛洗漱完，就聽見孫優美在大喊，聲音震得床上戴著耳
機的那兩人都不由得摘下耳機，看著孫優美。
“聞樂，你竟然和周考在一起了？！”
聞樂望著孫優美充滿震驚和怒意的雙眸，歪了歪頭，心想：這
是……什麼情況？
“你和……周考在一起了？”
孫優美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聞樂。她指了指手機上亮著的
頁面，道：“假的吧？”
聞樂不知道孫優美為什麼反應這麼強烈，她的長睫撲閃了一下，嘴
角帶出一抹很淡的微笑，說：“網上的八卦消息也能信？”
孫優美又打量了聞樂一會兒，沒能從聞樂身上找出什麼不妥的地方，
這才似放過聞樂一般收回了視線，語氣微妙地說：“那就好。”
話不投機半句多，聞樂本不想跟孫優美計較，但孫優美陰陽怪氣
的模樣太氣人。聞樂挑了挑眉，聲音裡透著一股冷意：“什麼叫‘那
就好’？”
孫優美掃視了聞樂兩眼，像是在衡量什麼商品的價錢：“周考那樣的
家庭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在他身上下功夫也是白費。”
聞樂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她盯著孫優美問：“他是什麼家庭？誰又
在他身上下了功夫？話要說清楚。”
聞樂似乎生氣了。
孫優美的視線掃過其他三個舍友，然後她立刻轉變了態度：“哎呀，
我就是聽說周考生在一個大家庭，跟大家聊一下八卦消息嘛。他出身於

那種家庭，普通家庭的女孩兒去招惹他，根本就是白費功夫。”
聞樂冷聲道：“哦，是嗎？”
“哎，我看好像還有蠻多人喜歡他的。以前總覺得老人說的話就是封建殘留，但現在想想蠻對的，在一起的人還是要門當戶對才會有好結果的。”
這話是在嘲諷聞樂，可在聞樂得知孫優美所塑造的形象背後的真相之後，這話聽來就太諷刺了。
聞樂沉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她。宿舍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就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這沉寂——是孫優美男朋友的專屬鈴聲。
孫優美捧起手機，滿眼得意：“哎呀，不跟你們說了，我的親愛的來電話了。”
宿舍門被關上，隱約還能聽到走廊裡孫優美歡快嬌媚的笑聲。
包小凡在那笑聲消失後翻了個白眼：“她又想幹什麼？”
聞樂聳聳肩，表示如果跟孫優美計較早晚會氣死自己。
她沒必要這樣做。
還在宿舍裡的四個人都洗漱完畢在床上躺著了，出去煲了半個小時電話粥的孫優美這才小跑著回來，開始一臉興奮地翻箱倒櫃。
程惠被她這動靜嚇了一跳：“大晚上的，你幹啥？”
孫優美從衣櫃裡抽出一件粉色的超短連衣裙，對著門背後的鏡子比了比，然後滿意地將裙子丟在床上。她當眾就脫掉了身上的衣裳，邊換衣服邊道：“宿舍長你今天就當沒看見我。麟子要帶我去參加一個聚會，今天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程惠皺了皺眉：“大晚上的，你注意安全……”
孫優美不在意地擺擺手。
程惠好心提醒道：“明天早上八點有課，別忘了。”
孫優美根本不在意：“八點的課我趕不上，反正老師也不點名，逃了就好啦。宿舍長‘媽媽’不要擔心啦……”
程惠無奈道：“你……你走之前別忘了把這一地的東西收拾好。”
孫優美忙著換衣服、化妝、弄頭髮，敷衍道：“知道知道。”
孫優美折騰了半個小時，人是變美了，宿舍卻更亂了。
孫優美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了——她男朋友已經開車到樓下，打電

話催她。
孫優美掛了電話，慌亂間卻穩穩地給自己畫好了眼線。她拎起包就
往門外跑，跑到門口看到已經被自己拆開卻還沒有收拾的衣服和包，又
返回來將所有東西都堆放進自己的衣櫃，還用鎖鎖上了。
此時宿舍已是滿地狼藉，程惠提醒孫優美：“你的包裝盒！”
孫優美走得急，忙道：“先放著，等我回來再收拾。”
說完她就像一陣風一樣沖出了宿舍。
程惠忍無可忍：“什麼人哪？！”
包小凡摘下耳機，一副不爽的神情。
這時，滿青旋悠悠地說了一句：“突然想起來明天好像有人來檢查
衛生。”
程惠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
剛從圖書館自習回來的艾飛一推門就聽到這聲音，嚇了一跳。她立
刻退出去合上門看了門牌號一眼，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後，才納悶地重新
推門進去，卻看見了一地的垃圾。
“什麼情況？”艾飛道。
程惠氣得頭疼：“明天有人檢查衛生，她現在走了大概明天也不會
回來。”
艾飛心領神會這個“她”是誰，又究竟幹了什麼事……
明天早上八點有課，等起床再收拾是來不及了，床上的四個人不得
不現在爬起來和艾飛一起給孫優美擦屁股。
程惠踹了踹腳邊那一堆包裝盒：“怎麼辦？宿舍裡沒地方放，給她扔
了萬一她再鬧著要呢？”
包小凡手上拿著掃帚，叉著腰：“別扔，千萬別扔，這些都給她留
著。明天下午有老楊的課，她不敢不去，肯定會回宿舍的。到時候，我
就把這一堆垃圾給她重新放回去，她必須給我老老實實地收拾乾淨了。
留一根頭髮，我都給她塞嘴裡去。”
滿青旋舉手：“附議。”
聞樂指了指床下：“那就塞床底下吧，等別人檢查完衛生，我們再給
她拿出來。”
程惠點點頭：“可以。”

幾個人對視一眼，笑了。
次日下午有老楊的課。
老楊是出了名的難搞，上課前必須點名，第一次點名沒到的人期末扣十分，第二次點名還沒到這人就沒有平時成績，第三次要是那個人還不在，那個人的這門課就得直接重修。
孫優美有過一次“前科”，這次要是再逃課，沒有平時成績的她期末考試很難及格。孫優美此時還不敢太過放縱，果然如包小凡說的，到了中午她就出現在宿舍裡了。
或許是昨夜玩兒到太晚，孫優美的黑眼圈有些重，人也有點兒沒精神。
孫優美一進宿舍，見到原封不動的垃圾還愣了一下：“今天上午不是有人來檢查衛生嗎？”
哦，她還知道檢查衛生。
她是故意的，氣死人了！
程惠冷冷地點了點頭：“是呀，檢查完了。”
孫優美指了指那一地的垃圾：“那我們是不是0分哪？”
系裡對宿舍的衛生成績看得重，若是得了0分，她們怕是要被輔導員約去談話。
包小凡冷笑道：“那倒不是，我們這次的衛生成績又是100分。”
孫優美又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實在想不通。
聞樂道：“我們其實也不大好動你的東西。畢竟這些東西都這麼貴是吧？我們也不敢亂扔，於是又把這些東西給你弄回了原樣。你再仔細找找這裡面有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吧。”
聞樂一臉真誠無辜，說出的那一番話像極了孫優美的語氣，陰陽怪氣的。
孫優美的臉色有些難看，她似乎意識到，這大概是聞樂對自己昨晚諷刺她的報復。
孫優美的手死死地揪著包，她真的是恨死了聞樂。
這時程惠也補了一句道：“你趕快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找完趕緊收拾了吧。這麼多東西就這樣攤在宿舍的地上，看著挺亂的。”
孫優美咬著牙不情不願地上前收拾垃圾。

哪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昨天她臨走前把拆出來的東西全都鎖進了
衣櫃裡。她比誰都清楚，現在這一堆東西，真的就是一堆垃圾了。
孫優美憋著一股氣，用手把包裝紙攥得哧哧直響。她將所有包裝紙
都收拾乾淨了，悶悶地道：“好了吧？”
程惠戴上眼鏡，往地上看了一眼：“這地上是什麼？優美，拿掃帚清
理一下。”
孫優美氣紅了眼。
宿舍恢復了乾淨整潔，大家的心情也跟著變好，只有孫優美的心情
相當糟糕。
孫優美經過滿青旋身邊時，滿青旋皺了一下鼻子，道：“優美你喝酒
了？你身上的酒味有些重。”
孫優美聞言，扯著袖子聞了聞，是有些重，便答道：“沒怎麼喝，是
昨天不小心把酒灑身上了。我去洗一下。”
孫優美說著就要去衣櫃找換洗的衣服，卻發現衣櫃的鑰匙不見了。
孫優美哐哐拍了兩下衣櫃的門，委屈得帶著哭腔：“幹什麼呀？怎麼
都欺負我？”
宿舍裡的其他人一臉疑惑。
說完，孫優美也不管別人迷惑的眼神，踹了一腳衣櫃門，轉身跑出
了宿舍。宿舍的門被她摔得震天響。
宿舍裡的其他人都很驚訝。
包小凡震驚得瞪圓了眼睛，把手機往床上一摔，從床上爬起來，下
床穿鞋，就準備追出去：“她什麼意思？自己弄丟了鑰匙怪別人欺負她？
她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想再進這個門……”
程惠和聞樂連忙追上去，連拖帶抱地將包小凡拉回來。包小凡氣得
眼眶都紅了：“什麼玩意兒，誰欺負誰呀？她一個人欺負我們五個人，她
還委屈上了？”
聞樂用左手抱著包小凡的腰，用右手給包小凡拍著胸口，溫聲細語
地說：“不氣不氣，咱不氣……”
程惠道：“行了行了，你追上去能幹什麼？跟她對罵還是對打？”
包小凡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哎喲，我這暴脾氣！”
滿青旋回頭看了孫優美的書桌一眼，道：“不過……她好像沒拿書，

下午的課不會又不去了吧？”
“隨她。”
下午老楊在課堂上點名，孫優美果然沒在。
老楊合上點名冊，說：“兩次點名沒到的人，這學期沒有平時成績。”
老楊的視線在學生們身上掃過，他用手上的筆在點名冊的封面上輕敲了兩下：“另外，我還要跟你們的輔導員談談。”
課堂上突然響起一陣低低的討論聲。307宿舍的幾個人也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們對孫優美並沒有惡意。孫優美只是有時候會讓人生氣，可說到底她們和孫優美之間也只是有一些小矛盾。人與人相處不可能沒有矛盾，交往和相處本就是一個相互磨合的過程，誰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沒有必要因此惡語相向。表面的和諧是成年人的虛偽，也是成年人向世界釋放善意的一種方式。
猶豫片刻，程惠還是掏出手機給孫優美發了一條信息。
“楊老師點名了。你這是第二次沒到了，他要扣除你的平時成績，還要聯繫輔導員。你要不要提前向輔導員請個假？”
信息發出去了，程惠卻遲遲沒有收到回復。
程惠與幾個舍友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下課後，聞樂接到了院學生會一位學姐的電話。
“聞樂，你寫的主持稿老師看過了，他說很棒。待會兒我把確定出席晚會的嘉賓名單給你發過去。你把這些嘉賓的名字加進去……你還不認識這場晚會的男主持人吧？我把他的微信名片給你發過去。你跟他約個時間對對稿子。”
一周前，輔導員找到聞樂，說希望聞樂能做今年新生入學典禮的女主持人。
聞樂當時就是一怔，事實上她從來沒有學過主持，而且據她所知，學院裡擅長主持並且競爭這個機會的人還不少。
聞樂知道如果自己接下這個任務會引來怎樣的是非與口舌，但她從來無懼這些。
她甚至在輔導員開口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心接下這個任務。她這樣一個有上進心的女孩兒，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到手的機會。

聞樂其實知道輔導員為什麼選她做新生入學典禮的女主持人，大家
也都心照不宣。
因為她形象好，因為她名氣更大，因為她能給經管學院帶來更好的
宣傳效果。
這些聞樂都知道。
作為被偏袒的受益方，聞樂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多多少少對其他競
爭者有些不公平。聞樂只想安撫自己的良心，於是還是問了句為什麼
是她。
輔導員只說了一句話：“因為你成績第一。”
在校園裡，這個理由似乎是無可辯駁的。
聞樂一邊兒唾棄自己的虛偽，一邊兒想，或許她的舞臺表現比不得
那些更有經驗的人，但她的主持稿會讓大家心服口服。
思緒從一周前拉回，聞樂回答電話那頭：“好的，學姐。”
那邊想了想，又道：“然後就是服裝問題。可能需要你自己去取服
裝。我把租借服裝的店鋪的位置發給你，你明天直接挑好了服裝帶回來。
你先自己付錢，記得把單據發給我，到時候院裡再給你報銷。後天你還
要自己把衣服還回去……”
聞樂剛掛了電話，就見程惠向自己走來，便道：“明天我要去取新生
入學典禮的主持人服裝。你有空嗎？陪我去？”
程惠道：“明天第七八節沒課，我那會兒沒事。行，陪你去。”
“對了，剛剛孫優美給我回信息了。”程惠又說。
程惠剛上第一節課的時候給孫優美發的信息，現在兩節課都上完了
孫優美才回信息。
聞樂道：“她怎麼說？”
“她說隨便吧，正好她不想上老楊的課了，今年乾脆都不去了，明年
重修。”
聞樂沉默半天，比了個大拇指：“她最近瘋得還挺厲害。”
程惠低聲道：“她整天跟著她男朋友出去玩兒，也不知道去哪兒，課
也不上了，一顆心完全不在學校裡了……”
孫優美的男朋友家裡花錢把他送進了一所野雞大學，但他並不去上
課，整天開著車跟一幫朋友滿世界地玩兒。

程惠的心裡有些慌：“我們也不是盼著她不好，就是覺得她男朋友這樣挺不靠譜的……勸她她也不愛聽，只當我們嫉妒她……她今天晚上又不回宿舍睡了……”
聞樂沉默片刻後，道：“要是她明天再不回來，我們就聯繫輔導員吧。”
“是得聯繫輔導員了。”程惠說著又有些暴躁，“不過她回來又要怪我們告狀。我們真是瞎操心，就不應該管她！”
聞樂聽了這話哈哈笑出了聲。程惠在女生中人緣這麼好不是沒有理由的。聞樂笑著在程惠的臉上猛親了一下：“我們宿舍長真是善良，哈哈哈！”
程惠猛地摸了一把臉，果然看到手指上有一抹紅色。她更暴躁了，伸手就朝聞樂的胳膊上打：“啊！你口紅掉色！”
聞樂笑著躲開。她的手機突然叮的一聲響，有短信進來了。
聞樂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程惠湊上前問：“咋了？”
聞樂道：“我有一個快遞到了，但我最近沒怎麼買東西啊。”
聞樂正想著是哪兒來的快遞，電話又響了——是于阿姨打來的。
聞樂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給程惠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接通了電話：“喂，阿姨。”
于阿姨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樂樂，阿姨給你寄的快遞你收到了嗎？……”
聞樂與于阿姨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程惠道：“又是你阿姨給你寄的東西呀？”
聞樂點點頭。
程惠道：“唉，我也想有這樣的阿姨。”
聞樂雖然在山裡長大，但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缺過漂亮的裙子。
于阿姨是聞樂童年時最喜歡的阿姨，因為她每次來，都會給聞樂帶各種各樣漂亮的裙子。
小時候，聞樂沒有想過為什麼于阿姨每次來都給她帶好看的裙子。後來長大些了，她才從管家爺爺的口中得知，于阿姨是他們家的裁縫。
也是那時候，聞樂才知道，原來管家和裁縫一樣——是個職務。在

那之前，她一直以為管家爺爺就姓“管”名“家”。
後來聞樂漸漸長大，接觸的人多了，才發現自己家的特殊之處。
雖然聞樂一家住著大房子，但是生活在山裡；雖然聞樂家裡有管家、
裁縫、廚娘，但這些人似乎是和他們一起生活的家人，他們家好像沒錢
給這些人發薪水。
再長大一些，聞樂才想明白，他們家的人其實是一群住在山裡的因
循守舊的沒落家族。
他們家的人其實是寒酸到了極點，卻強要面子苦苦維持著過去光鮮
亮麗的生活的可憐蟲。
聞樂和程惠把一個大箱子搬回了宿舍，接下來就是最快樂的拆快遞
時間。
衣服、香水、化妝品，甚至包和鞋子都裝在同一個箱子裡，怪不得
這個箱子這麼大。
箱子裡的衣服全是聞樂喜歡的風格。程惠抖開一條火紅色的長裙，
這條裙子的面料略硬，正好能將肩部的線條與腰線勾勒得很清晰，長長
的裙擺下端層層疊疊的，如玫瑰綻放一般。看著這樣一條裙子，哪怕是
程惠也不由得驚歎出聲：“樂樂，你阿姨的眼光簡直絕了！我的天，這
裙子太美了吧！你要是穿著這身衣服出去，怕是得請一卡車的保鏢來保
護著……”
聞樂的視線也被那裙子吸引了，她喃喃地道：“確實……太
美了……”
“不過這是不是不太適合在學校裡穿？”聞樂道。
程惠道：“你可以約會的時候穿。等你哪天有看中的人了，你就穿
著這條裙子去找他，保管他下一刻就拜倒在你的紅裙下唱《征服》。哈
哈哈……”
聞樂也跟著笑。
這時宿舍的門被推開，兩人回頭，卻見孫優美走了進來。
孫優美的視線立刻被程惠手上的紅裙吸引，緊接著又落在了聞樂搬
回來的那個大箱子上，她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意。
孫優美施施然走到書桌前，拿了什麼東西放進包裡，道：“回來拿點
兒東西，你們繼續。”

說完她就走了。
孫優美關上宿舍門，翻了個白眼，想著聞樂那個沒有商標的純色大紙箱，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又低聲嘟囔了一句：“便宜貨。”
自從聞樂上大學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搬回來這樣一個箱子，箱子裡盡是一些衣服和包。孫優美見聞樂的衣服好看，就問聞樂那些衣服和包是從哪家店買的，是什麼牌子。聞樂卻說那些東西不是什麼牌子貨。
不過，那些衣服和包上確實沒有品牌的標識。
孫優美又聯想到聞樂的出身，心道：山裡來的，哪裡有錢弄來這麼些好衣裳，大概是別人捐的或是從二手市場上淘的吧。
看看自己手上價值不菲的包，孫優美滿意地一笑，揚長而去。
“晚上去圖書館嗎？”程惠問。
聞樂看了看時間，搖頭道：“不了，我得去找新生入學典禮的男主持人對對稿子。你忘了，明天下午就要彩排了。”
“對哦，後天是新生入學典禮。”滿青旋撐著下巴，一邊兒擺弄手機，一邊兒道，“別的宿舍這幾天都在準備節目，是不是就我們宿舍啥都沒有？”
包小凡吸了一口酸奶，道：“咱宿舍出了個主持人，怎麼沒有？”
滿青旋道：“不過為了這個主持人的位置，前幾天還有人去找輔導員了。”
程惠道：“在網上沒鬧夠，還想去找老師鬧？”
“輔導員不理她們，她們又找了系主任，系主任說這是院裡的決定，把她們氣得又在網上大罵一通。”滿青旋道，“這事還沒完，我都能想到聞樂主持之後她們指指點點的樣子。”
聞樂正往包裡收拾東西，聞言，笑道：“我早就預料到了。她們要說就說，反正我得了這個機會，被人說兩句也不會少塊肉。”
“也是，讓她們說去。”
包小凡好奇地問：“哎，那男主持人是誰？也是輔導員定的？”
聞樂道：“三班的李旭陽。”
滿青旋嘖嘖地道：“我知道那個什麼李……李旭陽，長得還挺帥。”
包小凡笑了：“我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他像是一隻毛都沒長齊的雞。”

“哈哈哈哈，你這什麼形容？毛都沒長齊的雞？”程惠笑噴。
“沒錯，他就是這樣，就他那脖子……就這樣……”包小凡說著還抻
著脖子學起李旭陽的樣子來。
滿青旋氣結：“什麼呀！簡直不忍直視，你煩不煩，你又毀了一個帥
哥！我恨你！”
宿舍裡又響起一陣笑聲。
程惠見聞樂收拾得差不多了，問道：“你幾點回來呀？記得帶著宿舍
的鑰匙。”
“八點左右。你不說我都忘了。”聞樂從抽屜裡掏出鑰匙，另外幾個
人就聽見一陣清脆的響聲。
滿青旋笑道：“樂樂，你怎麼有這麼一大串鑰匙呀？像是包租婆。”
聞樂看了鑰匙一眼：“是呀，還挺沉。”
聞樂還沒見過那位男主持人，被舍友這麼一說，她還挺好奇那人到
底長什麼樣子。直到見了真人，聞樂才知道包小凡為什麼那樣形容他。
李旭陽的長相清秀，身材瘦削，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這是一個一眼
就能讓人看出他的出身還不錯的男生，他大概是在家裡備受寵愛，被家
人百般呵護著長大的。他那尖細的下巴微微抬起，身上帶著一種近乎幼
稚的驕矜，確實有點兒像一隻還帶著黃色絨毛卻抻著脖子的小雞。
包小凡的形容過於形象了。聞樂抿唇一笑，卻不禁想起周考。
聞樂覺得有些奇妙，明明李旭陽和周考差不多年紀，周考眼中就帶
著一種讓人容易忽視他的年紀的成熟，而李旭陽在聞樂看來就是一個有
些幼稚的弟弟。
這真是奇怪。

晚上舍友們回到宿舍時，聞樂已經洗漱完躺在床上看書了。
她們肉眼可見地有些激動，一關上宿舍門就開始尖叫：“啊啊啊……
樂樂！你猜我們在圖書館看到了誰？”
聞樂把視線從書上移到滿青旋的臉上：“誰？”
滿青旋道：“周考！”
聞樂莫名地眉心一跳：“所以呢？”
包小凡激動地說：“他真的好帥！超級帥！”

滿青旋道：“你絕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隔壁外語學院的院花跟她同學也在圖書館上自習，也看到周考了。於是，她就讓她的同學去跟周考要微信號。”
包小凡和滿青旋，一個扮演周考，另一個扮演院花的同學。
滿青旋指了指遠處的程惠，道：“帥哥，我能幫同學要個微信……”
包小凡板著一張臉努力學著周考的樣子，在滿青旋說到“微信”兩個字時，豎起食指在嘴唇上一擋。
滿青旋裝作愣住的模樣，癡癡地盯著包小凡，似乎忘了要說什麼，而包小凡則一臉冷酷地轉身離去。
演到這裡兩人又開始瘋狂尖叫：“啊啊啊啊！我的天，絕了！”
“他就把手指往嘴唇上這麼一放，我的天，性感爆棚！”
程惠也跟著感歎：“這男的簡直絕了！”
滿青旋跟著附和：“絕了！”
包小凡也說：“絕了！”
滿青旋鬥志昂揚地道：“樂樂！拿下他！”
程惠也跟著慫恿：“對！樂樂，憑你的美貌，上去吸引他！讓他跪下唱《征服》！絕對不能便宜了其他女生！”
聞樂不知想到什麼，然後慢悠悠地轉過身背對舍友：“醜，我拒絕。”“你這個不爭氣的老娘兒們！”
翌日下午，聞樂拉著程惠去租借主持新生入學典禮時穿的禮服。
聞樂和程惠站在這家租借禮服的店鋪樓下，望著破舊的小樓，沉默不語。
過了好久，程惠才道：“樂樂，你確定是這個地方嗎？”
聞樂機械地點頭道：“根據學姐給的地址，是這兒沒錯。”
程惠深吸一口氣，道：“這裡晚上都能用來拍恐怖片了，幸好你沒有自己一個人來。”
聞樂挽住程惠的手：“走吧，勇士。”
兩人順著老舊得掉了皮的水泥臺階上了二樓，一進店門，便不由得輕歎一聲，這家店當真是表裡如一。
店面不大，掛著各式禮服的衣架共擺了六排。這些禮服看上去五顏

六色，款式挺多，但是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有些過時。
聞樂和程惠翻看著禮服，越看越有一種無力感。
最後兩人從百十件禮服中挑出了三件還能看得過去的。
一件中規中矩的黑色包臀禮服，一件綴著碎鑽的藍色修身長裙，最
後一件是有著大裙擺的粉色絲質禮服。
程惠道：“這三件禮服你穿著都挺好，你想選哪件？”
聞樂看著這三件禮服，突然想起于阿姨說過的話。那時她同于阿姨
提起自己要主持新生入學典禮，于阿姨道：“樂樂皮膚白，適合淺色，穿
白色或粉色的禮服就很好看。”
聞樂隨手指了指那件粉色的長裙，道：“就這件吧。”
聞樂去付錢，老闆開了單據，程惠拿過來細看——120元。
在返回學校的地鐵上，兩人正計劃著晚上吃什麼，突然響起了一陣
手機鈴聲。聞樂看了手機一眼，見是爸爸聞天啟打來的電話。
聞樂有些疑惑地接起電話：“喂，爸爸？”
過了幾分鐘，聞樂掛了電話。程惠問：“怎麼了？”
聞樂道：“我爸爸竟然來京城了，說正好看看我，要帶我去吃飯。”
程惠看了看時間，見不到五點，便說：“你七點是不是有彩排？不要
忘了。吃完飯再趕回去，時間應該來得及。衣服我直接給你拎回去。你
去找你爸吧，咱們下回約。”
聞樂根據爸爸給的地址來到了商貿大廈的一家高檔西餐廳。聞樂有
些納悶爸爸怎麼會選在這裡，但沒多想。她低頭看了自己的穿著一眼，
一身黑色連衣裙加白色細跟高跟鞋，雖然今天出來得有些急，但穿成這
樣倒也不失禮。
聞樂走進包間，見爸爸西裝革履地坐在餐桌前。他已年近五十，因
保養得宜，看上去只有三四十歲的模樣，那梳得整齊的頭髮和鼻樑上架
著的金絲眼鏡讓他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商業精英。
“爸爸。”
聞天啟抬頭看向女兒：“樂樂，快來。”
飯間，聞天啟問了聞樂一些日常生活的事。聞天啟忙於事業，將獨
女交給自己的父母帶，對女兒的陪伴不夠，為此他心中總是有些愧疚。
聞樂挑著說了些學校的事情，都是些瑣碎的小事，聞天啟卻聽得很

認真。
甜點上桌，服務員退下去，包間門再次被關上。聞樂又道：“爸爸，你怎麼會來京城？”
聞天啟道：“這幾天來京城出差，正好在這附近，就想來看看你。”
“爸爸在京城待幾天？”
聞天啟道：“大概三天，之後會有些忙，恐怕沒辦法陪你過生日。”
聞樂這才想起自己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她笑道：“爸爸不說我都要忘了。”
聞天啟道：“雖然爸爸沒有辦法陪你過生日，但爸爸把生日禮物給你帶來了。”
聞天啟從手邊拿起一個紙袋遞給聞樂：“前幾天，你于阿姨跟我說你明天要作為主持人參加你們學院的新生入學典禮。是嗎？”
聞樂接過袋子，點點頭。
聞天啟道：“晚會的禮服準備好了嗎？”
聞樂道：“剛剛去租了一件粉色的禮服。”
“正好，這份禮物你應該能用得上。”
聞樂聞言，有些好奇，從紙袋中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這是什麼呀？”
聞樂打開盒子，看著盒子裡的東西，她美麗的眸子不由得睜大：“好美。”
只見一套首飾靜靜地躺在盒子中，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
這是一套粉色摩根石材質的珠寶首飾。項鍊上綴著的那顆水滴形狀的粉色摩根石足足有三十克拉，兩隻耳墜、一枚戒指都是用一顆十克拉的粉色摩根石打造的。晶瑩剔透的粉色摩根石鑲嵌在花朵形狀的戒指和耳墜上，由無數碎鑽拱衛著，簡直絢爛奪目。
沒有哪個女生不會為這樣美麗的珠寶而心動，聞樂幾乎一瞬間就被它俘獲了。
聞樂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見過很多的珠寶。她的奶奶是一位十分講究的優雅的老太太，有著整整三大皮箱的珠寶。那些珠寶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聞樂小時候想那大概是他們家最值錢的東西，只要賣掉其中一條項鍊，應該就能改善他們家窘迫的生活。但那都是奶奶的寶貝，大概

也是他們家最後的體面吧。
聞樂的奶奶愛珠寶，大概沒有女人不愛。哪怕是聞樂，也常常一邊
兒感慨沒落家族的悲哀，一邊兒情不自禁地被珠寶的光彩所吸引。
現在，她也將擁有屬�自己的珠寶了嗎？
聞天啟見女兒十分喜歡自己送的禮物，心情相當不錯。他道：“前些
日子你奶奶打電話跟我抱怨，說女孩兒長大了，該有些自己的積累了，
怎麼能一套像樣的首飾都沒有。爸爸這才想起，是爸爸疏忽了。你奶奶
自你出生起，就開始給你積攢首飾。可是那些不適合日常穿戴，於是爸
爸就找人給你定制了一些時下可以佩戴的。這套是你于阿姨找人幫你設
計的，你喜歡嗎？”
聞樂的視線依舊在珠寶上，她愣愣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在盤算著這
套首飾的價錢，以他們家的條件，應該買不起真的珠寶首飾。
十二歲之前，要是有人說聞樂他們家窮，聞樂一定會罵回去。
她爺爺是村裡最有學問的老頭兒，她奶奶是村裡穿得最好看的老太
太，身上還戴著漂亮的首飾，他們家的房子是村裡最乾淨的房子。可是
等十二歲的聞樂去縣裡上學之後，要是再有人說聞樂家窮，聞樂大概會
說：“你說得對。”
當每個月拿著600塊錢生活費的聞樂聽說有的同學腳上的一雙鞋要
幾千塊錢，有的同學身上的那些衣服全是她買不起的所謂的名牌時，她
才對在貧困地區貧困縣貧困村的自己家有了新的認識——出去務工的父
親(聞天啟)和留守老人(聞樂的爺爺奶奶)加留守兒童(聞樂)的配
置，好像就是電視上演的那些貧困家庭的樣子。
而且他們家也沒有彩電、電腦和汽車，大概是出去務工的父親的工
資只夠養活他自己加三個沒有工作的人，實在買不起其他的物件，甚至
有時爺爺還會下地勞作來補貼家用。
大概他們家與同村的人家裡相比還好，與城市裡的同學家相比是真
的窮。
於是聞樂對奶奶的那些珠寶首飾也產生了懷疑，也終於明白了奶奶
為什麼不當掉它們了，因為那些首飾是假的，不值錢。
所以當爸爸說這套首飾是送她的禮物時，聞樂的第一反應是“哦，
也是假的”，但那也足夠美麗了。聞樂想，只要她足夠努力，日後總能給

自己買到真珠寶的。
聞樂點了點頭，眼中溢滿歡喜：“謝謝爸爸，我很喜歡。”
聞天啟的眼神閃了閃，只淡淡地笑了笑，卻在心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看著聞樂，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兒。
聞天啟突然毫無預兆地問了一句：“樂樂呀，你上大學的時候，爺爺和爸爸送給你的那兩把鑰匙，沒有丟掉吧？”
“鑰匙？”聞樂愣了一下，從包中將鑰匙取出來，“在這裡呀，沒掉。”
聞天啟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不要弄丟了，畢竟這是爺爺和爸爸的一點兒心意。”
聞樂將鑰匙收好：“放心，不會掉的。”
話說到這裡，一般人都會問一句“這是哪裡的鑰匙”，然而聞樂沒有問。
話題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也再次證實了，女兒真的是在刻意回避，又或者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再等等吧。聞天啟在心裡無奈地說。
隨即他又把話題引回到生日禮物上，道：“這套首飾恰好可以配你的禮服，明天你戴著這套首飾上臺，一定是全場最美的公主。”
聞樂有些猶豫道：“可是……爸爸，雖然這禮物很美，但是有些太過張揚了。我只是一個主持人，又不是入學典禮的主角。”
聞樂看看聞天啟，又不忍心拒絕他，而且這套首飾真的太美了，於是她道：“這樣吧，我就戴耳墜和戒指好了。”
聞天啟點頭：“對，樂樂這樣想沒錯。”
我的女兒真是又美麗又善良。聞天啟想。

第三章
話題中心

經管學院因人數眾多，向學校申請了全校最大的劇場來舉辦這次新
生入學典禮。
晚上六點，聞樂到達後臺。
負責舞臺的學姐看了聞樂的妝容一眼，搖頭道：“聞樂，你這妝不
行，到時候舞臺燈光一打，就會顯得你很沒有氣色。舞臺妝一定要又濃
又厚，你看男主持人那邊兒。”
聞樂看了李旭陽一眼，見他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底，此刻看上去
有些驚悚。
李旭陽好脾氣地笑了笑說：“別看現在嚇人，等到了舞臺上就好了。”
聞樂點了點頭：“明白了。”
聞樂手裡拎著裝禮服的大袋子，背上背了一個書包，找到化妝間後，
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
化妝間裡有一群正在相互幫忙化妝、穿衣服的女生，她們見聞樂進
來，都齊齊往聞樂的方向看去，和聞樂打了聲招呼，又繼續低頭做著手
上的事。
三個化妝台前都坐著人，聞樂就先換了衣服。
換衣服的地方在角落，是一個用布簾隔出來的小空間。聞樂換上了

禮服——粉色的禮服很長，直接擋住了她的腳，大大的裙擺顯得她的腰身很細，裙子的上半身是抹胸的設計，但肩上露出來的所有皮膚都被一層粉色的薄紗遮擋。禮服的款式很簡單，簡單意味著它不會太土。
聞樂掀開布簾走出來，熱鬧的化妝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聞樂太美了，甜美又嫵媚！
聞樂像是沒有察覺到別人的反應一樣，微微垂下眼簾，低頭看著腳下，雙手拎起大大的裙擺，小心地從隨意擺放的書包、箱子中間穿過。
此時恰好有一個化妝台空了出來，聞樂拎著背包坐到了這個化妝台前。
她回憶著李旭陽的樣子，給自己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底液，又補了補眉毛、眼影、眼線，再戴上假睫毛，塗上大紅唇。
聞樂照了照鏡子——嗯，舞臺妝在台下看是真的誇張。
聞樂起身打量化妝鏡中的自己，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禮服是非常簡單的樣式，一體的粉色，只在薄紗遮蓋的地方繡著兩朵不顯眼的同色玫瑰。她的頭髮上也沒有頭飾，整個人中規中矩，顯得太平淡了些。
果然她還是需要戴上爸爸送的禮物。
聞樂從書包裡拿出兩個不足巴掌大的盒子，將盒子打開，只見鑲嵌著純淨的粉色摩根石的耳墜與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聞樂戴上耳墜與戒指，再打量鏡中的自己——完美。
聞樂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其存放在班級看管物品的地方，才出去找李旭陽對流程和稿子。
時間臨近六點半，觀眾開始陸陸續續入場。
李旭陽正與一位學姐說話，聞樂跟兩人打了聲招呼。
李旭陽還沒反應過來，那學姐已拉著聞樂，上下打量著她說：“你化濃妝也這麼好看，太過分了吧！”
聞樂笑道：“學姐今天也超美的。”
學姐也笑道：“哄我吧你就。”
兩人正說著，學姐注意到聞樂手上的戒指，眼睛都直了：“媽呀，好看！聞樂，你這個粉色的水晶戒指簡直太可愛了！你在哪兒買的？發個網購鏈接給我呀。”

聞樂當然不知道上哪兒去弄鏈接，便瞎扯道：“沒鏈接。就是我逛街
的時候在路邊攤兒買的，只要200塊錢。”
這學姐也覺得聞樂手上戴的戒指不會是名牌貨，也知道聞樂的家庭
情況——之前她幫著輔導員處理新生工作，當時就知道聞樂是從一個貧
困縣的山裡走出來的。
幾個人只閒聊了幾句就開始對流程。
晚上七點，晚會正式開始。聞樂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與李旭陽
一同走上舞臺。
她還沒站定，台下就響起了一陣掌聲、喝彩聲和口哨兒聲。
聞樂正在整理裙擺，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她這一眼，引來了
更多的歡呼與喝彩聲，還有幾個男生將雙手放在嘴邊，誇張地大喊：
“‘女神’！”
“聞樂！”
“我們愛你！”
台下響起一陣笑聲。
聞樂笑著與李旭陽對視了一眼，流暢地說出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
臺詞。
台下這麼一鬧，聞樂反倒沒了緊張感。
晚會進行得很順利。
程惠作為院學生會的成員被叫去後臺做後勤，負責觀眾的抽獎
事宜。
這會兒抽獎還沒開始，程惠正空閒著，便抓了把瓜子站在垃圾桶旁
一邊兒看演出，一邊兒嗑瓜子。
聞樂報完幕從臺上下來，就看見程惠招呼自己過去。
“吃不吃？”
聞樂擺擺手，喝了口水，道：“一會兒上臺嗓子會幹。”
程惠道：“這套禮服租的時候看上去不咋樣，沒想到燈光一打效果這
麼好。”
聞樂還沒看過自己穿這身衣服在燈光下是什麼效果，有些好奇，便
在程惠面前轉了個圈，笑道：“什麼效果？”
程惠吐掉瓜子殼兒，翻了個白眼：“別費心思了，我是不會誇你的。”

聞樂笑得不行。
“在臺上緊張嗎？”
“還行，不緊張。”
“我看你表現得也相當好。”
待李旭陽報幕結束，就見一個穿著白色抹胸禮服，梳著公主頭的女生，踩著一雙十釐米細跟的高跟鞋款款走上台。
程惠戳了戳聞樂：“這個人就是那幾個去輔導員那兒鬧的女生裡打頭兒的那個，也是個班花，長得挺好看的，好像小時候學過主持，家裡條件挺好的，就挺傲氣的。待會兒你上臺的時候小心點兒，就怕她鬧么蛾子。”
聞樂看了看那女生，點點頭：“好的，放心。”
那個穿白裙子的女生上臺彈了一首鋼琴曲，下臺時從支架上拔下了話筒。
按流程，這時話筒應該交給上臺的主持人。
聞樂迎面走過去，穿白裙子的女生把話筒遞過來。聞樂伸手去接，沒想到那女生突然松了手，話筒落在地上。整個劇場的人都聽見了那咚的一聲——穿白裙子的女生沒關話筒。
原來“么蛾子”在這兒。
穿白裙子的女生捂著胸口，小聲道：“不好意思呀，我的裙子有些短，你能幫我撿一下話筒嗎？”
聞樂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就這？
這段位有點兒低。
聞樂扯出一個假笑，溫柔地道：“好哇。”
於是聞樂彎腰去撿話筒。
工作人員正在將鋼琴從舞臺上搬走，他們的腳步聲與細微的交談聲清晰可聞。
聞樂的手剛碰到話筒，那女生就踩著一雙閃閃發光的細跟高跟鞋走到了聞樂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聞樂。
聞樂察覺到了對方的動作，卻不動聲色，握著話筒就要起身。
只見穿白裙子的女生一個虛晃，似乎將要摔倒。她那又高又細的鞋跟眼看就要向聞樂手上踩去。

聞樂在心裡輕笑，她用胳膊往上一撈，就架著那女生的一條腿，把
那女生狠狠地抵到了牆上。
聞樂能聽見嘭的一聲——穿白裙子的女生的後背和頭撞到牆上，這
一下似乎撞得不輕。
那女生蒙了一陣，似乎沒反應過來。
聞樂輕輕地笑了笑，溫柔體貼地說：“小心點兒。”
那女生還蒙著。
此時兩人的動作十分微妙——聞樂抬著那女生的一條腿，那女生的
包臀小短裙卡在腿根，露出了裙子下面的底褲，模樣狼狽。
而台下最右側的觀眾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聞樂鬆開那女生，走的時候嘟囔了一句什麼，那女生聞言，氣紅
了眼。
聞樂說的是“小孩兒把戲”。
隨即，聞樂迅速調整好表情，儀態萬千地走上台。
穿白裙子的女生用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聞樂。

晚會很成功。
觀眾離場後，參加晚會的演員、後勤人員和老師們合照，之後老師
離開。偌大的劇場還要由院學生會成員和一部分班幹部留下來清理。觀
眾席的垃圾全都被觀眾帶走了，只剩下舞臺上的一些道具需要收拾，東
西並不多。
聞樂先是被系主任拉著說了一會兒話，又被學弟學妹拉著合影，結
束時後勤人員已經將衛生做得差不多了。
時間不早了，劇場裡剩下的人不多。聞樂身上的禮服還沒換下來，
她先拎著包去了化妝間。
可化妝間的門被鎖了。
聞樂連忙去找管鑰匙的學姐。
“你還沒換衣服？”學姐愣了一下，納悶地道，“剛剛姚姚說她們把
化妝間都收拾乾淨了，就把鑰匙拿走了，還說她明天直接去還鑰匙。”
“姚姚是誰？”
“就是今天穿白色抹胸禮服的那個，我以為你們認識。”

聞樂反應過來“姚姚”是誰了——下臺時無理取鬧的那個。
學姐大概也想明白了：“實在不行你就去廁所換吧。不過……你知道的，一晚上沒人打掃了，那個女廁有些髒。”
何止是“有些”。
聞樂笑笑：“沒事，那我先穿著吧。”
學姐往臺上看了看，道：“行，那你先回去吧，衛生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你這一身衣服也不方便，需不需要我找個人送你回去？”
聞樂擺擺手：“不用。”
學姐從舞臺邊上拆了一個氣球給聞樂，那氣球插在粉色的塑料管上，是小時候在公園裡能看到的那種最簡單的玩具。學姐說：“美女，拿一個吧，別讓那群男生都給糟蹋了。這是今天晚會的紀念物。”
她們身後有幾個男生正在玩踩氣球。
聞樂笑著接過氣球：“謝謝學姐。”
左手挎著一個袋子，右手拿著一個氣球，背上再背著一個書包——聞樂就這樣出了劇場。
這形象有點兒搞笑。聞樂想著自己的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
“聞樂！”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聞樂便回頭去看，只見一個男生抱著一捧花朝自己跑來。
聞樂的笑容僵住，她心想：大晚上的，這個人要幹嗎？
那個男生跑到聞樂身邊站定：“聞樂！你今天真的很美！你今天的表現超級棒！”
聞樂客套地笑了笑：“謝謝。”
接下來，男生開始滔滔不絕地讚美她，聞樂聽得頭皮發麻。
其實拒絕過那麼多男生，聞樂到現在都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到底是耐心地聽完，然後認真地拒絕更好，還是直接甩頭就走更好。
前者似乎會讓對方抱有希望，後者似乎太過不留情面。
聞樂站在原地，她的思緒卻已經飄遠，耳邊男生的話音似乎已經變得模糊。
聞樂不禁回想，自己以前是怎麼拒絕別人的。
高中時期的聞樂年輕氣盛、脾氣暴躁，她對別人冷臉相向，甩頭就

走的情況似乎更多一些。
上大學之後，她的脾氣好了許多，碰上這種情況她多半會委婉地拒
絕對方，甚至是直接截住對方的話頭，不給對方說出口的機會，再有就
是找過擋箭牌。
擋箭牌——周考。
“周考？”聞樂吃驚地看著路對面，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劇場離學校門口很近，中間隔著一條長長的柏油路，不時有車輛從
這裡經過。
晚上九點半，路燈的光有些昏暗。一輛越野車正緩緩駛來，車燈發
出明亮的光，照亮了沿著對面馬路邊兒走來的一個人——周考。
聞樂吃驚地瞪著周考。越野車遮擋住聞樂的視線又離開，周考還在
那裡。
這不是幻覺。
那真的是周考。
顯然，車燈發出的光也讓周考看清了路對面的兩人。
周考不知何時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聞樂。
周考正巧站在路燈下，燈光將他的輪廓照得更為清晰。他似乎喝了
酒，眼中有些迷離的醉意和冷冽的寒意。
他似乎不怎麼開心。
路的兩邊，兩盞路燈下，聞樂和周考的視線對上了。
聞樂有時候覺得這世上真的有些解釋不了的緣分，過分……奇妙。
而那個正在努力吸引聞樂注意力的、抱著花的男生似乎也意識到
了什麼，轉過身盯著對面那位過分優秀的同性，滿眼的警告與戒備
之意。
聞樂沒管眼前這個男生的反應，對著周考無聲地說了五個字：幫人
幫到底。
聞樂不知道隔著這樣的距離對方能不能看清她的口型，但就是有一
種直覺，周考能領會她的意思。
果然，她就見周考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怎
麼又……”
你怎麼又大晚上被人表白。

周考止住話頭，大步上前攥住聞樂的手腕：“我送你回宿舍。”
聞樂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抱著花的男生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邊罵邊伸手去拉聞樂的另一隻手：“周考，你有病吧！”
周考手疾眼快地擋住那男生要去抓聞樂的手，將聞樂往自己的身後扯了扯。
聞樂被周考護在身後，如此近的距離，她聞到周考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
周考淡淡地看了那男生一眼，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我送她就好，有些事不用解釋吧？”
那男生看著周考和聞樂，想到那些傳言，臉色很不好看。
周考又看了聞樂一眼。
聞樂心領神會，挽上周考的胳膊，溫柔地對那男生笑著說：“就送到這裡吧，謝謝了。”
聞樂到底給他留了點兒面子。那男生臉色有些難堪地離開了。
聞樂挽著周考的手臂放開了。
聞樂歎了一口氣道：“可見表面單純，背後玩弄心計的那一套，有時候還蠻有用的。”
周考乜了聞樂一眼，聞樂假裝沒發現，轉移話題：“你喝酒了？”
周考輕輕地嗯了一聲：“一點兒。”
“看上去並不像是一點兒，你似乎醉了。”
“能把你送回宿舍。”
周考看了看聞樂手上的東西，這才注意到聞樂的打扮，皺了皺眉，道：“你大半夜的穿成這樣出來閒逛？”
“什麼叫大半夜？夜生活剛剛開始好嗎？”
周考笑了笑：“你挺野？”
聞樂輕咳一聲：“主要是晚上紫外線沒那麼強，夜間活動比較有利於保護我的皮膚。”
周考嗤笑了一聲，不信她的胡扯。
他看了聞樂手上的粉色氣球一眼：“所以你的夜間必備活動是拒絕別人的表白，你今晚的特別活動是重回幼兒園？”

再一再二不再三，聞樂確實理虧。可聞樂哪兒肯吃虧，遂倒打一耙：
“你知道你喝醉後會變得刻薄嗎？”
周考抿了抿嘴唇，聲音低了些：“我沒喝醉，而且我剛才只是陳述
事實。”
聞樂指了指自己手上挎著的袋子：“你要是沒喝醉怎麼會不幫我拎袋
子，你的紳士風度去哪兒了？”
周考愣了一下，伸手接過挎在聞樂胳膊上的袋子，不說話了。
聞樂輕笑，心想：臭男人，還說沒喝醉。
沒喝醉他會這麼聽話？
這兩個人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轉身離開時，那些因為留在劇場裡打
掃衛生最後走的後勤人員正好走出了劇場，這群人一出門就看到了聞樂
和周考手挽著手離開的畫面。
經管學院高人氣女生聞樂挽著“新鮮出爐，還熱乎著”的校草
周考！
這真是驚天炸雷！

“怎麼就穿這身回來了？拖著大裙擺不累嗎？”
聞樂放下包，擺擺手道：“我穿著平底鞋，不累。”
程惠覺得不對勁：“是不是那個姚姚又給你使絆子了？”
聞樂笑了笑：“沒什麼的。”
滿青旋好奇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程惠就把姚姚故意丟掉話筒還要踩聞樂的手的事情說了。
“其實當時好多人看到了，她不知道院學生會老師就在下面看著，那
老師臉都青了。”
滿青旋震驚地道：“她瘋了吧，在舞臺上使絆子？”
程惠道：“有什麼好驚訝的，要是樂樂傷了手不能上臺，肯定是要有
人替樂樂上臺的，這不就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製造了機會嗎？而且姚姚
完全可以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到時候只需要賠點兒醫藥費。他們家有錢，
又不在乎那點兒錢。”
包小凡正趴在床上玩手機，聞言，道：“我以前跟她上同一所中學。
雖然我倆不是一個班，但是我也聽說過她。她下手掌握著火候呢，想辦

法在診斷書上動動手腳，其實也賠不了多少。”
滿青旋再次震驚地道：“我的天，這個女的簡直心理變態吧？”
包小凡點點頭：“你還別說，我真覺得有點兒。她爸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從小就對她要求特別高。她爸媽能為了一兩分，在開家長會的時候當著走廊上那麼多人的面指著她破口大駡。
“我當時還聽說，他們家的氣氛特別奇怪。她高中的時候是走讀生，一回家她媽媽就緊盯著她學習，動輒打罵。當時她一直考不過班上的另一名同學，她媽媽就罵她廢物，罵她沒用。我感覺她就是壓力超大的那種人。
“雖然高中那幾年大家的壓力都很大，大家都挺緊張的，但是人家是從小就這樣，她的成長環境特別壓抑。不過除了學習，別的事情她爸媽對她都百依百順的，不怎麼管。”
程惠道：“這種父母也是有點兒極端了，確實會導致孩子心理……有點兒那啥，我們還是不要跟這種人扯上關係比較好。”
大家正說著話，滿青旋卻突然大叫起來：“啊啊啊！樂樂！你幹了什麼？！”
程惠道：“你咋咋呼呼什麼，怎麼了？”
“剛剛我們還說不要跟她扯上關係，你看‘校園小廣播’！我的天哪！”
“經管學院高人氣女生疑似戀情曝光，戀人竟是……”
“驚！她竟然在新生入學典禮上做出這種事！”
包小凡無奈：“你別念這些亂七八糟的標題了，到底怎麼了？”
滿青旋抬起頭，兩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
聞樂：“什麼？”
程惠震驚地打開“校園小廣播”，當看到娛樂板塊裡那標紅的一排排標題後，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包小凡用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看著聞樂，道：“他們說你其實不喜歡男生……”
聞樂震驚地道：“什麼？”
程惠補充道：“還說你當眾把姚姚逼到牆邊，壓在牆上……”
聞樂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時常讓我覺得世界很

魔幻。”
程惠道：“咋辦？”
聞樂笑了笑，看上去並不著急。
三個人見聞樂這表情，好奇極了，相互對視了一眼：“有貓兒膩！”
“快說快說！”
聞樂故作風情萬種地甩了甩頭髮，淺淺一笑：“因為今晚遇到了擋
箭牌。”
三個人又互相看了看：“周考？”
聞樂點點頭，提著裙子側著身子往宿舍裡走：“看著吧，明天情況會
大反轉。姐姐明天依舊是最招人嫉妒的‘話題女王’。”
這邊的三個人一齊做出受不了了的嘔吐樣，心中卻又好奇得要死。
可聞樂就是不說。
聞樂洗漱完，往臉上敷了一層面膜，坐在電腦前查看郵件。
《文興雜誌》的編輯給她發來信息，說這次的稿子審核通過了，還通
知了她稿子具體發表的時間和稿費的發放日期。
聞樂給編輯回了封郵件，再抬頭就發現身邊有一張臉。聞樂嚇了一
跳，定睛一看原來是程惠。
聞樂捂著胸口：“嚇死我了，你幹嗎？”
程惠也捂著胸口：“我才是讓你這張大白臉嚇死了！”
聞樂的臉上還敷著面膜，這面膜是白色膏體的。
程惠又聞了聞，道：“你這面膜的味道還挺好聞，也是你阿姨給你寄
來的？”
聞樂點點頭，從書架的隔板上拿下來一個手掌大小的玻璃小罐兒，
看上去就是一個磨砂質地的正方體，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但是那流暢
的線條很特別，讓這個普普通通的小罐兒顯得有一種高級感。
聞樂打開小罐兒，裡面是白色的膏體：“來一點兒？”
程惠找了個發箍把劉海兒往上一撩，閉上眼：“來，糊少點兒。”
聞樂笑了聲：“行。”
程惠道：“你阿姨總給你寄這麼多瓶瓶罐罐，還都是一樣的包裝，這
都是從哪兒弄的呀？你阿姨是做護膚品生意的？”
聞樂道：“不知道，我一直以為阿姨是在外頭賣衣服的。”

程惠道：“真好，我也想有這樣的阿姨。”
聞樂給程惠的臉上塗完面膜，笑道：“你可以成為這樣的阿姨。”
程惠瞪她：“誰要當阿姨？人家是小姐姐。”
兩人正說笑著，宿舍的門突然被推開。宿舍裡的四個人以為是學霸艾飛回來了，往門口看了一眼——孫優美。
孫優美拎著一個裝著甜食的袋子。她那小圓臉上賠著笑，聲音裡帶著做作的歡快之意，說：“我回來了。我給你們帶了好吃的。”
她邊說邊拎著袋子，在每個人的書桌上放了一大盒甜食。
她小心地窺探著幾個人的臉色，可憐巴巴地道：“我好像又亂發脾氣了……你們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你們知道我的，我就這個脾氣，你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可憐巴巴地舉著三根手指，道：“我保證，我下次絕對絕對不會再犯了！”
另外四個人都沒說話。
包小凡氣得翻了個白眼，表示真的不想理孫優美。於是，幾個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聞樂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這語氣跟那些壞男人的語氣好像啊！”
孫優美撲哧一笑：“哈哈哈……真的好像。”
整個宿舍的氣氛這才緩和下來，307宿舍又好似回歸了往日的虛假的和諧。
聞樂和程惠對視一眼，輕歎了一口氣。
孫優美總是這樣，脾氣一上來就不管是非對錯，先亂髮一通脾氣，事後想起來自己又後悔，買上自己最喜歡吃的馬卡龍作為道歉禮物送給別人，軟聲軟語地向別人道歉。
其實大家都不喜歡吃馬卡龍，那東西太甜膩。
孫優美得到了幾個舍友的原諒，笑得很開心，還給了每個人一個擁抱。
包小凡面上很嫌棄，卻沒有拒絕。
孫優美心滿意足地和這幾個人擁抱完畢，卻突然看見她們的表情。孫優美像是預料到了什麼，突然捂上耳朵：“啊！我知道你們又要念叨了。我說我怎麼總有一種上了大學都擺脫不了父母的感覺，原來就是因

為你們！”
程惠把孫優美的手拉下來，道：“我不管。就算你不愛聽，我們還是
要說一下的。你就當我們是為了自己僅剩不多的良心吧。”
孫優美放下手，低著頭，像一個受訓的小孩兒，道：“行，你們
說吧！”
程惠道：“你這個學期要是再曠課，恐怕就要延遲畢業了。輔導員有
可能還會通知你的父母。”
孫優美也不想走到輔導員通知她的家長這一步。
“距離產生美，”滿青旋奸笑道，“你就得一邊兒忙自己的事，一邊兒
戀愛。你忙自己的事的時候晾著你的男朋友，若即若離的感覺才能保持
新鮮感。”
說到這兒，孫優美突然抿了抿嘴唇，眼眶有些紅：“我也知道不能天
天纏著他，可我怕我不在他身邊，他會去找別的女人。”
程惠道：“我也沒談過戀愛，但是我覺得這玩意兒你得給他點兒空間
和信心吧，要不他萬一覺得……”
孫優美補充道：“覺得有窒息感是吧？”
程惠沒說話。其實她們都看出來了，孫優美自己都懂。
孫優美卻突然哭著道：“可是他之前就犯過好多次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但似乎面對這
樣的局面，她們也並不感到意外。
孫優美哭著說：“我們都已經在一起幾年了。可他竟然背著我帶別的
小姑娘去吃飯，還把我喜歡的那款包送給了別的女人。嚶嚶……”
四個人不知該如何安慰孫優美，她們都沒有談過戀愛。這樣頻繁出
軌的男生留著幹啥？可是她們不是當事人，“分手”兩個字從她們口中說
出太過輕易。
孫優美是成年人，該不該分手她自己心裡清楚。這件事似乎在她心
裡藏了許久，而從她咬牙隱瞞這件事的這一舉動就能看出她的態度。
孫優美突然擦掉眼淚，態度堅決：“我不可能讓那些小姑娘把他搶
走。我也不可能把他讓給那些小人。”
看，這就是她的態度。
幾個人不知該反對還是該支持，或許她們的態度並不重要。

程惠看了聞樂一眼，不知該怎麼說。
聞樂道：“我做事之前一般會想好備選方案，這樣不至於讓自己走到絕路。”
孫優美只愣愣地擦著眼淚，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聞樂拍拍程惠，示意她倆臉上的面膜該洗了，然後兩人去了洗漱間。
待她們從洗漱間出來，孫優美似乎已經收拾好心情，正低頭玩手機。
聞樂做好護膚，便爬上床準備睡覺。只是她剛躺下，就又聽見滿青旋大喊：“樂樂，你和周考在一起了？！”
“‘校園小廣播’都炸窩了！”
“你不是說你沒跟周考在一起嗎？”孫優美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之意，“你騙人！”
孫優美肉眼可見地有些激動，她連珠炮似的道：“我不是警告過你嗎？周考不是你能碰的！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廉恥？！”
孫優美喊完，整個宿舍都安靜了。
聞樂沒說話，就靜靜地看著激動的孫優美。
聞樂想，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真的不值得用在孫優美這個東西身上，孫優美就不值得被原諒。
包小凡突然很冷靜地說了一句：“孫優美，你好好想想，你剛剛說的是人話嗎？”
孫優美此時也反應過來了，臉色有些發白。她艱難地咬了咬唇，沉默片刻後，低聲道：“對不起，聞樂。我有些激動，因為我最近對這些事情比較敏感。可是……”
接著，孫優美抬起頭直直地望向聞樂，她的眼神絲毫不退讓：“可是聞樂，你就是做了錯事！周考是珍珍的未婚夫，你怎麼能……”
聞樂冷冷地看著孫優美：“在指責我品行不端之前，你就不用向我確認，我到底有沒有和周考在一起嗎？”
孫優美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可是，‘校園小廣播’上都有周考送你回來的照片了，他從來沒有送過別的女生。”
聞樂冷聲道：“所以外界也沒有人知道他不是單身，不是嗎？那麼我

又怎麼知道呢？
“倘若他真的有未婚妻，我會為自己之前與他有超乎正常禮儀的接
觸而道歉，並遠離他，甚至還會揭發他的惡行。但我想，在我不知情
的情況下，這件事的主要責任是在明明有未婚妻卻隱瞞不說的周考身
上吧？而奇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你竟然指責我，而不去怪罪那個
男人？
“就像你的男朋友出軌，你也沒有試圖去瞭解錯出在誰身上，就去指
責那些女生，而不去指責你的男朋友。孫優美，你這是什麼心理？”
孫優美後退一步，有些手足無措。
聞樂也不願意再看見孫優美，她躺回床上，懶得跟孫優美多說，只
道：“至於周考那邊，我會向他求證。事實上，當面對質才是最真實有效
的方式。就是不知道你和他哪一方會不願意。”
孫優美急忙道：“你……我沒撒謊！”
聞樂懶得理她。
程惠看了看時間，打了個哈欠，道：“行了，鹹吃蘿蔔淡操心。十一
點了，還不洗漱？該熄燈了。”

第二天上午沒課，也不用去社聯值班，聞樂就睡了個懶覺，八點半
才起床。見包小凡和滿青旋還在床上睡懶覺，聞樂就和程惠一塊兒去了
圖書館。
兩個人在路上走著，程惠想起昨晚的事，氣得直罵：“孫優美沒點兒
良心，我都讓她氣死了。”
聞樂也氣：“我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掙來的好嗎？到底是誰靠
著男……”
聞樂到底沒有把話說完，深呼了一口氣，又道：“算了，不提她了，
心煩。”
程惠用手肘捅了捅聞樂：“不過，你跟周考到底怎麼回事啊？”
聞樂撇撇嘴：“果然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不用付出代價的
擋箭牌。”
程惠的眼中帶笑：“你就真的只把他當擋箭牌？”
聞樂撲哧一笑：“這種話你會信？”

程惠嘖了一聲：“果然。”
“都是成年人，誰都不傻，說單純都是裝單純。對方到底有什麼樣的心思，誰不是一清二楚？擋箭牌和‘男閨密’這種遮羞布扯開就沒有意思了。”
“所以你其實喜歡他？”
“不知道，”聞樂搖搖頭，眼簾微垂，整個人多了一絲悵惘，“大概就是一點兒執念吧。”
程惠有些吃驚：“所以你們從前真的有過一段過往？”
“要是有什麼就不會有執念了，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聞樂想起過去，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有時候，只要一個眼神，彼此就知道這段感情就剩一層窗戶紙了。”
可惜，偏偏就沒人捅破它。
這層可憐的窗戶紙，卻為這段感情蒙上了柔光濾鏡，就像經軟件處理過的照片，有著虛假的美好和遺憾。
程惠覷著聞樂的神色：“那……他也是這麼想的？”
“不知道，”聞樂聳聳肩，“也都不重要了。”
程惠聽得糊塗：“什麼意思？”
“從陳舊的執念裡萌發的衝動大多都是畸形的，現在好了，”聞樂自嘲地笑了笑，“他的情況有爭議，正好可以把我那過時的衝動掐滅。”
這話聽著竟然有些冷酷。比起其他女生，樂樂是太理智冷情了些。程惠心想。
上午圖書館裡的人並不多，兩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落座。乾淨明亮的圖書館裡，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
時間流逝，日頭漸漸西移。
陽光打在聞樂濃密的長髮、長而直的睫毛上，此時的聞樂有種近乎純真的美麗。真正的美人，是活動在不同場景裡有著千萬種風情的動態與靜態的結合。
聞樂輕輕地起身，指了一下書架，示意程惠自己要去找一本書。
那本書被放在書架最高的一層上。聞樂踮著腳試了試，她的手指剛好可以碰到書脊的底部。
聞樂踮著腳將書一點點抽出來，抽出的書竟然帶出一張薄薄的卡片，

冷不防迎面砸向她的臉。
聞樂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卻在手忙腳亂之際，將書架上的一本書打
落了。那本書徑直地朝著她的臉砸下來。聞樂急忙後退，撞在了一個人
身上。
聞樂看見一條手臂伸出來接住了往下落的書，卡片飄落在地。圖書
館安靜依舊。
聞樂轉身後退一步，發現這人竟是周考。
周考亦後退了一步，將手中的書遞給聞樂。
聞樂垂下眼簾，接過書，輕輕地道了聲謝。
周考的聲音也很輕，意有所指：“你是該好好謝謝我。”
聞樂沒有接話，因為她想到了孫優美昨天所說的話。
聞樂的心裡莫名有些煩躁，她想問清楚但又不想由自己問出口，心
中堵著一口氣，仿佛只要她問了，她就落了下風，周考就占了上風。
算了，她如果沒有那麼在意他，何必要問呢？而且似乎只要她問了，
她要想再與他保持距離，她就是逃兵了。
那不可以，她聞樂永遠都不會是怯懦膽小的逃避者。
保持距離就可以了，沒必要問。
聞樂正想著，嘴巴卻張開了，只聽她問道：“聽說你有未婚妻？”
周考聞言，一愣：“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聞樂抿唇一笑，不知信了沒有：“據說叫什麼‘珍珍’。”
“不熟，”周考眼皮都沒動一下，只看著聞樂，“倒是你，很在意？”
聞樂咬牙。他果然很得意，她不該問出口的。
“哦，不，”聞樂假笑道，“還記得嗎？你說我是該好好謝你。”
周考挑眉：“這就是你的誠意？”
“及時告知你多了這樣一個未婚妻，可以幫你挽回不必要的名譽上的
損失。這還不夠有誠意嗎？”
周考輕輕地笑了一下：“我以為自從遇到你，我就沒有什麼名譽
可言。
“說是幫我挽回名譽上的損失，倒更像是剷除異己。這明明維護的是
你的名譽，不是嗎？”
聞樂推開周考湊近的臉，嫌棄地道：“你是宮鬥劇看多了吧？！”

聞樂不想再理周考，便繼續順著書架找自己需要的書。周考沒離開，慢慢地跟在聞樂身後。
聞樂懶得理他，卻見周考向自己靠了過來。
聞樂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望著周考：“據我所知，你們專業需要用的書不在這層吧？”
周考笑了，突然俯身，幾乎要把聞樂困在懷中。聞樂心中一悸，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緊貼在書架上。
聞樂瞪向周考：“幹什麼？”
只見周考那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周考還在繼續逼近。他身上很淡的須後水的味道和聞樂頭髮上的香味漸漸融合，在越發狹小的空間內發酵出近乎曖昧的氛圍。
聞樂下意識地向後退，可她的後背早已緊貼書架，退無可退。周考單臂撐在聞樂身側，高大的身影在聞樂面前投下一片陰影，若外人看到了大概會以為這兩人在接吻。
可若湊近了，再多逗留一刻，便知道那絕對是錯覺。
只見周考貼著聞樂的腰側取出一本書，聲音很輕，帶著笑意：“哦，所以你以為我現在在這裡，是為了你嗎？”
聞樂美麗的眸子裡像是燃起了火焰，心想：你要玩兒是吧？！
聞樂伸手往周考胸前用力一推，周考就著這力道順勢後退了兩步，後背貼著書架。
聞樂把胸前的頭髮撥到耳後，她身上帶著一種演員即將上臺表演時的飽滿的精氣神，只見她一個眼神轉換，眸子裡立刻滿含著波光瀲灩的柔情。
她若是去當演員，應該可以把“禍國妖姬”這一人物詮釋得很好。
聞樂伸出那雪白的柔荑，似乎就要撫上周考英俊的面龐。
周考眼睛微眯，沒有動作。
聞樂的手在幾乎要觸碰到周考的臉頰時，撥開周考的臉，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距離周考的腦袋最近的書，並踮起腳湊向周考耳邊，輕輕地道：“非要這樣玩兒嗎？”
周考嘴角輕勾，也微微低下頭，側向聞樂耳邊，好似在同情人低語：

“你動作也很熟練哪！”
兩人不歡而散。
只是分開時，因為兩人離得太近，聞樂的唇輕輕地擦過周考的耳郭。
聞樂的這一動作很輕，周考又心不在焉，所以沒有注意。
聞樂取了書，回到自習桌邊，掏出隨身帶著的小鏡子，用濕巾將嘴
上的番茄紅色的唇釉擦去，補了個斬男色的口紅。
聞樂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角輕勾。
周考敢戲弄她？呵呵。
程惠用筆輕輕地敲了敲聞樂的桌子，極小聲地說：“你在笑啥？
傻了？”
聞樂收了鏡子：“沒事。”
周考借完書直接去了教室，他來得有些晚，此時教室裡已經坐了不
少人。
“我的天……”
“那是什麼？”
“啊……不會是那個吧？”
周圍響起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和笑聲，周考沒有在意。女生有時候會
有一些奇怪的點，他搞不懂，也不想懂。
可今天有些不對勁，杭帥突然喊了一聲：“天哪！”
杭帥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老大，你大清早幹什麼
去了？”
周考指了指手上的書：“圖書館。”
“騙人，”杭帥似乎不知道怎麼說，又指了指周考的耳朵，“你自己用
手機照照。”
周考似乎聽到了女生的偷笑聲，有些疑惑地用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耳
朵，就看見耳朵上有兩道嫣紅的……唇印。
周考突然想起，在圖書館他與聞樂相互嘲諷完之後，聞樂離開時他
的耳朵曾感覺到一種輕微的觸感……
周考鐵青著一張臉，耳朵卻有些紅。
教室裡依舊有女生在偷偷地笑，而在周考耳中，那仿佛是聞樂奸計
得逞後的笑聲。

“哈哈哈……”
程惠無奈地摘下耳機：“樂呀，你到底在偷偷地笑什麼？都笑一天了，你是不是傻了？”
聞樂反應過來，用雙手捂住嘴巴，繼而又伏在程惠肩上笑。
程惠道：“到底怎麼了？”
“沒事，”聞樂擺擺手，道，“就是我贏了一局。”
“贏了誰？”
“周考。”
“你什麼時候見到周考了？”程惠很驚訝，她明明一整天都和聞樂在一起。
聞樂道：“就在圖書館的時候。”
“所以你問過了？他到底有沒有未婚妻？”
“他說‘我怎麼不知道’。”
“看來是沒有了。”
聽到兩人在談論這事，滿青旋湊過來：“兩個人的答案不一樣，那其中肯定有一個人撒謊了。”
包小凡也湊過來：“那有沒有可能存在第三種情況，兩人都沒說謊？”
“你是說，其實那個珍珍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周考的未婚妻，但是周考說的也是真的，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有未婚妻。也就是說，周考的家裡人給他定了未婚妻，但是他自己不知道？”
包小凡點點頭：“理論上是有這樣三種情況的。”
滿青旋不可置信地道：“不會吧……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事？”
“他們家跟一般家庭不一樣，你還真的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操作。”
包小凡道：“今天我跟我的一個家境不錯的閨密聊天的時候幫你們打聽過周考。周考的家條件優越，咱們可比不上。
“周考家很有實力。周考外公那邊兒是經商的。周考高中畢業的時候，他外公送了他一家公司。”

滿青旋目瞪口呆：“我的天！這……媽呀！這不就是偶像劇裡男主角
的標配嗎？我考上A大，我媽就給我包了頓餃子。”
程惠道：“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
包小凡道：“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就在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周
考帶著那個公司的員工做了一個項目，好像是投資了一個什麼軟件，據
說到現在他已經賺了不少錢了。”
“牛！大佬！大佬！”
“天哪，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我原來以為電視劇裡那些男主角的形
象都是瞎編的，沒想到我身邊真的有這樣的大佬！”
包小凡道：“所以他的家族也不是我們能想像的。
“還有那個珍珍，他們家也是經商的。豪爾酒店你們知道吧？那就是
他們家的。她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家好像跟周考的外公
家那邊關係很近。”
“這真的是門……”滿青旋突然意識到不對，偷偷瞟了瞟聞樂，把要
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聞樂笑笑，說：“真的是門當戶對，祝他們幸福。”
包小凡聽聞樂這麼說，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便道：“樂樂，
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
“我知道，”聞樂笑著說，“你可以問問程惠，其實我今天上午就說
過，不論周考到底和珍珍有沒有關係，我都不打算和他在感情上有任何
進展。”
程惠朝著包小凡和滿青旋點了點頭。
聞樂輕撩頭髮，又扯出一縷在指間慢慢地纏繞，一副嫵媚動人的樣
子：“主要吧，我的夢想是努力賺錢，以後養活一個聽話的小男朋友。周
考有點兒貴，要是養活他，我怕是要累死，養不起，養不起。”
三個舍友聞言，紛紛笑出了聲，笑聲之下卻有些莫名的心酸。叫人
望而卻步的不僅是如山一般高的出身差距，還有現實和自尊。
突然響起一陣鈴聲打斷了宿舍裡的笑聲，聞樂拿起手機一看，見是
一串陌生號碼。
聞樂接通電話，還以為又是某個購物網站的客服打來的，卻聽電話
那頭的人道：“你就是聞樂？”

聽對方的語氣就知道來者不善，聞樂淡定地回答：“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周考的未婚妻蘇珍珍。”
“在全校人的眼皮子底下糾纏別人未婚夫感覺很爽吧？”
聽見這話，聞樂只覺一陣火氣直直地沖上頭皮，而這火氣之外竟還有些無力感。
聞樂覺得有些荒唐，她大把的寶貴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富有戲劇性又毫無意義的糾纏上。聞樂不禁回想，自己到底是怎麼陷入這泥坑裡的。
哦，起因是她遇見了周考。
聞樂很冷靜，她確定必須做點兒什麼，讓自己迅速從這場荒謬的鬧劇中抽身。
於是，聞樂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語氣平和地對著電話那頭道：“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也知道陷入愛情的人多半不會用大腦思考。但是有些事，我覺得你還是需要搞清楚。”
“我目前為止是單身，沒有也不打算插足任何人的感情。我不管你和周考是什麼關係，我和他，沒有關係。如果你還是不相信，那就約個時間，我們三個人坐下來，好好地、開誠佈公地談一下，好嗎？”
電話那頭的人大概是沒理解聞樂的意思，只抓住自己關心的點繼續說：“我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兩家的家長已經快要給我們訂婚了，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你最好有點兒自知之明，別去糾纏他，不然我會讓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人。”
聞樂已經不想再與蘇珍珍廢話，因為再說下去也只是對牛彈琴。她直接忽視蘇珍珍那些威脅的話，冷冷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聞樂毫無感情地道：“祝你們訂婚快樂。我跟周考沒有關係，不要再來煩我。”
“這是你說的，我會找人盯著你的。你要是反悔，我真的會把你插足別人感情的事公佈到網上。”
聞樂掛了電話，就見三個舍友都瞅著自己。

“什麼情況？”
聞樂有些煩悶地回答：“剛才給我打電話的人應該就是孫優美說
的那個珍珍吧。她說，她和周考目前是即將訂婚但實際還沒訂婚的
關係。”
包小凡道：“那看來就是第三種情況，她和周考都沒說謊。不過還沒
訂婚她就開始頂著未婚妻的身份作威作福了，萬一這婚訂不成……嘖嘖，
她不怕被打臉哪？”
聞樂道：“那是他們的事。”
這件事與她無關。
滿青旋卻突然道：“樂樂，你真的覺得周考是那種明明有未婚妻還和
別的女生曖昧不清的人嗎？”
聞樂愣了一下，腦子裡下意識地想回答不是，可是隨即她就搖了搖
頭。與她無關，她不想再被捲入這樣荒謬的鬧劇裡了。
程惠道：“其實你和周考的事雖然被人掛在‘校園小廣播’上討論了
兩天，但是現在基本上沒什麼水花了，那些帖子都沉下去了，可能大家
也沒當真。”
滿青旋道：“對呀，這兩天反倒是那個跟周考競爭校草的人的人氣比
較高，這個人是直接被別人爆料說他出軌。現在校內關注你跟周考的事
的人都不多，校外的人又怎麼會知道？”
包小凡道：“那麼‘未婚妻’是怎麼知道這事的呢？還找到了你
的手機號，直接給你打電話……我怎麼想都覺得這是某個白眼兒狼
幹的。”
聞樂聳聳肩：“她還跟我說‘我會找人盯著你的’。”
聞樂說著看了看孫優美的床鋪，道：“她今天晚上還不回來？”
程惠道：“她說要回來的。她父母在家管她還管得挺嚴的。她在外面
交男朋友，跟男朋友出去玩都瞞著她父母，朋友圈更是常年屏蔽她的親
戚和老同學。她應該也害怕輔導員通知她父母她夜不歸宿這事的。
“可憐她爸媽現在還以為自己的女兒老老實實地在學校裡讀書，每個
月就拿著他們給的那點兒生活費。”
聞樂道：“算了，不說這些破事了，影響心情。週末你們都有什麼
安排？”

滿青旋趴倒在床上，歎氣道：“我要去兼職，你不知道那個小孩兒有多難教。啊啊啊啊！現在支持我兼職的唯一動力，就是這個月發了工資我就可以拿下我夢寐以求的遊戲機了。”
“加油！你可以的。”包小凡托著腮，“我還沒有安排，要是實在沒事我就回家蹭頓飯，我有點兒想我媽做的紅燒肉了。”
程惠道：“我們社團有個志願者活動，你們要不要去？參加的人能拿到一個志願者證。”
包小凡舉手：“我去，我沒考駕照，這個志願者證正好補一個創新學分。”
滿青旋道：“你這個志願者活動的時間跟我兼職的時間不衝突吧？我也想去。”
程惠道：“就周日一整天。你不是週五、週六的下午去兼職嗎？不耽誤你的事。”
聞樂道：“那我也去。”
“你不是有一個志願者證了嗎？”
聞樂笑道：“上大學的樂趣不就是收集各種證書嗎？”
滿青旋朝聞樂扔了一個抱枕：“你這個變態！”
四個人說笑了一陣，艾飛就從圖書館回來了。幾個人看了看時間，便各自上了床，孫優美則是臨近門禁時間才回來。
聞樂拿著電子閱讀器坐在床上看書，突然手機振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見是程惠給她發的信息。
惠：“她換包了。”
這是在說孫優美。
聞樂還沒來得及回復，就又收到了程惠發來的一張照片。
惠：“她上次還說珍珍買的這個包多好看，就是太貴了。”
惠：“我覺得她不可能傻到跟珍珍買一樣的包的。”
沒有女生喜歡別人模仿自己。
說到這兒，聞樂明白了，這個包大概率是珍珍送給孫優美的。而珍珍為什麼突然送給孫優美這麼貴的包，聯想自己今晚接到的電話，聞樂似乎找到了原因。
送包大概是一種獎勵和拉攏人心的手段。

嘖嘖，大手筆，但這一套對付孫優美顯然很管用。

接下來的兩周，聞樂的事情漸漸多了起來。
她要準備辯論隊的比賽，要領著學弟學妹們去做社聯的活動，她有
排得滿滿的課程以及繁重的作業，還要抽時間寫點兒稿子來賺點兒零
花錢。
差不多連軸轉了兩周，聞樂每晚回宿舍的時間甚至比艾飛還要晚一
點兒。終於，辯論賽、社聯活動結束了，連稿子也已經寫完發出去了，
聞樂這才松了一口氣，不再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
這半個多月，聞樂沒有再見到周考，似乎周考再度從她的生活中退
出了。倒是孫優美的一舉一動都會洩露一些跟他有關的信息。
孫優美已經連續幾天心情暴躁了，大概也是受了珍珍的壞心情的影
響。孫優美甚至都沒再將那個包背出來。似乎包小凡的話應驗了，珍珍
沒能如願訂婚。
不過這些跟聞樂已經沒關係了，聞樂也沒有興趣再去關注。
這天晚上聞樂在圖書館自習，突然收到《文興雜誌》的編輯發來的
信息，說稿子出了點兒問題，需要再修改一下。聞樂沒帶電腦，看編輯
催得挺急的，就乾脆收拾了東西回宿舍。
因為趕時間，聞樂不得已抄了小道走。
從這條小道走會穿過一個小花園，這個小花園是情侶約會的“聖
地”。聞樂怕尷尬，平日不愛從那兒走。
不巧的是，偏偏讓聞樂遇見了比見到情侶更尷尬的事。
就在這條小道的前方，聞樂見到了周考和一個女生。
他們兩個人隔著差不多一米的距離，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聞樂的腳步慢下來，她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繞遠路離開，可惜還
沒想好就被那女生發現了。
那女生是一個妝容精緻、衣著考究的小美女，她渾身上下帶著一股
傲氣。此刻她紅著一雙眼，似乎很難過。
她看見聞樂之後就變得十分激動，指著聞樂對周考喊道：“我說我
這次怎麼把你叫下來了，原來你不是為了見我，而是約了她，你太過
分了！”

聞樂疑惑了。
那女生說完哭著跑開了，路過聞樂身邊時，狠狠地推了聞樂一下。聞樂完全沒有預料到，踉蹌了一下，一腳踩到了路邊的一個不平坦的坑裡，扭傷了腳腕子。聞樂感覺自己聽見了哢嚓一聲，此刻她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聞樂瞬間就疼得直冒冷汗。
而蘇珍珍早就哭著跑遠了。
周考大步走上前扶住聞樂，卻被聞樂推開。聞樂忍著疼痛，費力地用單腳站著：“我覺得有點兒尷尬，你覺得呢？”
周考淡淡地道：“哦，這種情況我碰見過三次了，我可能習慣了。”
聞樂道：“你不去追？”
周考反問聞樂：“前三次碰見你被人表白，也沒見你去追呀。”
聞樂道：“可這不是你的未婚妻蘇珍珍嗎？”
聞樂在孫優美發的朋友圈裡見過蘇珍珍的照片。
周考有些不悅：“我記得你上次問我的時候，我給過明確的答案——我沒有未婚妻。”
周考看上去有些煩躁，似乎不願再提這個話題，只說：“我背你去醫務室。”
聞樂指了指自己身上那條紅色的包臀長裙，道：“恐怕沒法兒背。”
周考掃了聞樂一眼：“那就扛著吧。”
聞樂伸手：“這位紳士，公主抱瞭解一下。”
周考沒動，似乎還說了一句：“這裡離醫務室可不近……”
聞樂比了個“好”的手勢，抬腳就蹦：“姑奶奶自己走行吧？”
周考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笑意，他大步上前，打橫抱起聞樂——是一個標準的公主抱。
周考抱起聞樂掂量了一下，嘖了一聲。
聞樂怒道：“你放我下來，我不信我自己去不了醫務室！”
周考偷偷地笑，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別動，走了。”
他們在去醫務室的路上遇到不少人。聞樂全程低著頭，用頭髮儘量將臉遮住。
周考發現了聞樂的意圖，打擊道：“沒用的，別擋了。”

聞樂不聽，心想：擋著總比不擋強。
周考把聞樂抱到醫務室放下，聞樂心想：這人看著挺瘦，其實身上
全是腱子肉。
“肌肉不錯。”聞樂說。
周考卻道：“我恐怕要找醫生看一下我的肌肉是否拉傷了，感覺你比
預想中的要重一些。”
聞樂生氣地道：“同學，你這話非得當著我的面兒說嗎？！”
校醫在旁邊聽得直笑：“美女，你男朋友這是故意在你面前說，好讓
你心疼他呢。”
周考輕輕地咳了一聲，尷尬地轉過頭去。
聞樂撲哧一笑，道：“醫生，您覺得就他這種不解風情的人能有女朋
友嗎？”
校醫又被逗得直笑，道：“怎麼不能？這麼帥的小夥子，你在大街上
隨手抓一個女生，那都是願意當他女朋友的。”
聞樂道：“那您可以問問他抓到了沒有。”
校醫意有所指地看看聞樂，笑道：“我看是抓到了。”
聞樂道：“您想多了。”
校醫幫聞樂看了看腳腕子，說聞樂的腳踝有些腫了，自己得先去給
聞樂配藥，之後才能給她包紮腳踝。
校醫臨走前拿了一瓶藥油給聞樂，道：“小姑娘，我這兒人手不多。
你男朋友一路抱你也不容易，你就心疼一下他，用這東西幫他揉一揉胳
膊吧！”
聞樂道：“他真不是我男朋……”
醫生沒等聞樂說完，就笑著去給聞樂配藥了。
周考坐在聞樂身邊，將胳膊一伸，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來吧。”
聞樂無語了。
周考閉著眼，任由聞樂那雙柔軟的手揉搓著他的手臂，還像個大爺
一樣發號施令：“用力一點兒。”
聞樂咬牙，手上暗暗用力。周考的手臂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揉起
來實在有些費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考身上的肌肉比例大，他的
體溫明顯比聞樂的高。

聞樂坐在周考身邊，感受著周考身上灼熱的氣息，竟然覺得自己的身上也有些熱。
聞樂熱得臉上泛出了幾分淡淡的紅暈。
校醫還在裡屋配藥，聞樂和周考都沒有說話，一時間靜得仿佛可以聽見兩人的呼吸聲，氣氛也有些奇怪。
周考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聞樂的耳朵尖兒悄悄地爬上了一片粉紅。
過了一會兒，周考低聲說：“好了。”
聞樂低低地應了聲，收回手，而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周考身上的溫度。
周考突然起身，不知道去幹什麼，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張帶著包裝紙的濕巾，遞給聞樂：“給。”
聞樂沒反應過來：“啊？”
周考撕開包裝紙，又將濕巾往前送了送。聞樂伸手接過，擦了擦掌心沾染的藥油。
不一會兒校醫配完藥出來，幫聞樂上了藥又按摩了一會兒，還叮囑聞樂要養兩天，聞樂點頭應下。
然而，周考還得把人送回宿舍。
醫務室離聞樂的宿舍樓並不近，聞樂也知道，如果再讓周考把她抱回去，恐怕周考的胳膊的確要疼上一陣兒了。
聞樂咬咬牙，跟校醫借了把剪刀。
周考道：“你幹嗎？”
聞樂不說話，彎腰撩起裙子的下擺，拿著剪刀沿著紅色包臀長裙的兩邊一剪，哢嚓兩下就把她心愛的包臀長裙剪成了兩邊高開衩式的長裙。裙子兩邊的開衩一直開到大腿根，聞樂那兩條雪白的長腿在紅色的裙擺下若隱若現。
周考移開視線，他的喉結又不自覺地上下滑動，心想：這樣的裙子還不如不穿，果然還是不露腿的長裙適合聞樂。
聞樂不知道周考的心理活動，把剪刀還給醫生後，對周考道：“背吧。”
這回輪到周考無語了。
聞樂的手臂攀在周考的肩上，兩條滑膩纖長的腿垂在周考的腰側，

更要命的是，聞樂的胸擠壓在周考的背上。
該死，周考的呼吸聲不由得有些粗重，心想這還不如抱著。
聞樂以為周考是累了，沒忍住小聲兒問了句：“我真的就那麼
重嗎？”
周考似乎很輕地笑了一下，卻沒出聲。
聞樂不禁惱羞成怒：“周考！”
周考這才開口：“不重。”
聞樂不大信：“你說實話，我不生氣。”
“說實話，我不知道，”周考的眼中含著笑意，突然低聲道，“畢竟我
只抱過你一個人。”
聞樂的耳朵一麻，臉上一紅，她暗罵這個渾蛋。
“不過，”周考突然話鋒一轉，道，“你要是重……”
聞樂氣急：“怎樣？！”
周考笑道：“那我也認了……”
聞樂氣死了。
“要是連你都能找到女朋友，我就……”
聞樂突然停住不說了，畢竟這傢伙再怎麼不濟，他那張臉還是挺
帥的。
周考卻追問：“你就怎麼樣？”
聞樂翻了個白眼：“我就恭喜你，那真是世界上的又一大奇跡。”
兩人鬥了一路的嘴，終於到了聞樂的宿舍樓下。因為是女生宿舍樓，
周考就不方便上去了。
聞樂從周考的背上下來，道：“我讓舍友下來接我，今天多謝了，你
回去吧。”
周考應了一聲卻沒有動，看樣子是打算等到聞樂的舍友過來了再離
開。可偏偏聞樂今天回來得太早，她的舍友都不在宿舍。聞樂給程惠發
了信息，程惠也要十多分鐘才能趕回來。
晚上的女生宿舍樓下，完全不亞于聞樂一直不願意經過的那個被稱
為約會“聖地”的小花園。
男生與女生回到宿舍樓下，依依不捨。同樣的一幕每天都在這裡上
演。或許是聞樂回來的時間點太不巧，今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樓下依依不

舍的情侶似乎過分的多。
聞樂和周考這一男一女，此刻相顧無言地站在這裡就顯得分外突兀，也格外尷尬。
聞樂尷尬地指了指右邊，小聲兒對周考說：“要不我們去那邊兒？”
女生宿舍樓下種著幾棵松樹，再往右側則是一個小小的花園，裡面種了一些樹，也算是一個隱蔽安靜的去處。
周考知道聞樂是覺得尷尬，便點了點頭，扶著聞樂往右側牆壁邊兒上走去。
聞樂單腳站久了，腳有些麻。她把背靠在牆上以承托身體的重量。
周考站在聞樂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近來有些降溫，晚間已經不再悶熱難耐，時而拂過的陣陣晚風更是讓人感覺涼爽舒適。
可有時，再涼爽的風也吹不走一些燥熱。
聞樂的長裙被風吹起，露出了雪白修長的腿。周考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可聞樂的長髮也被風吹起，從周考的鼻端拂過。
眼前是聞樂的美腿，鼻端縈繞著聞樂身上淡淡的香氣，周考突然覺得喉頭有些緊，不知道自己留下來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周考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拉開兩人的距離。
“啊……”
誰料聞樂突然驚叫一聲，整個人撲到周考的懷裡，以熊抱的姿勢掛到了周考身上，兩條雪白的長腿掛在周考腰間。
周考呼吸不暢。這真要命。他將雙手無措地舉在半空中：“你……你幹什麼？”
聞樂用雙手緊緊地攀著周考的脖子，尚且有些驚魂未定：“蟲……蟲子！我的天哪，那麼長，那一定是一隻蜈蚣！”
聞樂長這麼大，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蟲子。
聞樂從小在山裡長大，爬過樹，下過河，見過野豬抓過蛇，見識過各種“大場面”，可一直無法克服對蟲子的恐懼。
說來這也與聞樂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西南地區的氣候濕熱，本就多蚊蟲，再加上聞樂住在山區，那裡草木繁茂，蚊蟲之多就更不必說。而偏偏聞樂又是格外吸引蚊蟲的奇怪

體質。
毛毛蟲爬過她的裙子，草蜈蚣爬過她的腳背，壁虎爬過她的枕頭底
下……聞樂從小到大的遭遇可以寫一部“蚊蟲驚魂史”了。
有些東西怕著怕著就習慣了，可是也有些東西就是能欺負你一輩子。
聞樂掛在周考身上，有點兒想哭。今天晚上都是些什麼事啊！
周考似乎察覺到了聞樂的情緒，怕聞樂掉下去再傷著腳，便把聞樂
抱緊了些，聲音低沉地說：“別怕，我們出去等？”
聞樂鬱悶地點點頭，有點兒懷疑人生。
周考抱著她出去，輕聲安慰：“沒事，有我在。”
聞樂下意識地抱緊周考，心中竟莫名安定了幾分。
周考找了個乾淨的角落將聞樂放下。聞樂扶著周考，單腳站穩，歎
了一口氣。
周考道：“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聞樂反問：“難道我不是？”
周考挑了一下眉：“那剛才是……？”
“蟲子這種生物不算在內。”聞樂邊說邊低頭看了腳下一眼，再
三確認沒有蟲子，才松了一口氣，喃喃地道，“大概就是今天比較
倒黴……”
說實話，來A大之後聞樂已經很久沒見過蟲子了，怎麼就偏偏今天
在周考面前……
聞樂有些鬱悶，剛剛那一幕實在有損她一直以來在周考面前維持的
無懈可擊的勝利者的姿態。
周考卻以為聞樂說的倒黴是指她崴了腳，而聞樂的腳腕子受傷這事
也的確跟他有著間接的關係。
對於這場無妄之災，周考需要給聞樂一個解釋。周考張了張嘴，有
些猶豫：“其實……”
其實，周考家與蘇珍珍家並沒有那麼熟。
真正與蘇珍珍家相熟的是周考的外祖父一家——黎家。
蘇家與黎家相熟也並不是因為處在同一個圈子裡，僅僅是因為兩家
是鄰居，而蘇珍珍的媽媽又是一個熱情好客、廚藝極好的女主人。
周考小時候住在外祖父家時認識了蘇珍珍。後來隨著周考父親外調，

周考也去了外面讀書。七八年沒見，周考幾乎忘記了那個小時候見過幾面的小女孩兒。
周考再次見到蘇珍珍，還是在高考結束後。
彼時周考的外祖父讓周考經營一家公司，周考就跟著舅舅學習管理。那段時間他就住在外祖父家，與隔壁的蘇珍珍見了幾面。但兩人也沒說上話，畢竟七八年不見，彼此都很生疏了。
周考的舅舅與蘇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酒局上他喝多了說了些胡話，說兩家的孩子從小認識，年紀也差不多大，要是能湊成一對豈不是好事？
只是一句酒後的玩笑話，蘇家人卻對此上了心。
與周家聯姻百利無一害，這其中的利益實在是叫人心動，於是心思活絡的蘇家人就去找人說項。
但是蘇家的聯姻計劃實施得並不順利。
周家的孩子都是自由戀愛，沒有聯姻的先例，且周家為人清高，對於蘇家這種上趕著攀附關係的行為，多少有點兒看不上。說白了就是兩個家庭的價值觀相差太大。
蘇父多次向周考的舅舅提及此事，但都被他舅舅糊弄過去了。周考的舅舅甚至還為了此事躲了蘇父好幾天。
蘇父也察覺到了周考的舅舅的態度，早就知道周家沒有這樣的意思，可是怎麼想也不甘心。
蘇家沒有輕易放棄，再加上蘇珍珍也是真的喜歡周考，於是蘇父放下面子，再次上門與周考的舅舅談了一番。
蘇父既然做到這個份兒上了，周考的舅舅也不好再糊弄，只得硬著頭皮當著蘇父的面給自己的姐夫打了電話。
周父聽完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只說這都什麼年代了，他的兒媳婦自然是要周考自己領回來的，周考想和誰結婚，那是周考的事，等周考想要結婚的時候，自然就跟他說了，現在不都講究孩子是獨立的個體嘛，作為家長還是要適當地放放手啦。
周父的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拒絕的態度很明確，於是這場一廂情願的訂婚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周考顧及女孩兒的名聲，只含糊地說了個大概。聞樂自己連蒙帶猜

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聞樂對周考的話還是信的，也認同周考的觀點，道：“放心，我和我
們宿舍的人都不會說出去的。”
只是……這事最初就是蘇珍珍自己透露出去的。說實話，聞樂覺得
就算自己這邊保密，蘇珍珍那幾個姐妹恐怕也還是會把這件事捅出去，
就好比當初的孫優美。
不過，聞樂沒有多說什麼。她相信其實周考心裡也有數。
相比于蘇珍珍的事，聞樂更關心如何找回自己剛剛因為蟲子而丟失
的面子。
或許是因為與周考的初識來自對“年級第一”這個位置的爭奪，聞
樂在面對周考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渴望勝利的心情。在一場與周考的對
決中占上風所帶來的快感，對聞樂來說不亞於拿一次獎的滿足感。
聞樂的眼中帶著笑意：“你為什麼跟我解釋這些？”
周考看了聞樂一眼，淡淡地道：“還不是怕我辛辛苦苦地將某人背回
去，卻被某些人罵成有未婚妻還抱別的女生的人渣？”
聞樂挑眉，笑道：“原來你還蠻在乎自己在我心中的形象啊！”
周考反問聞樂：“是嗎？你覺得我很在乎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
周考從來不會落於下風。
聞樂撇撇嘴，道：“算了。是不是你們法學院的人嘴皮子都比普通人
的利索？”
“哦，你不是你們辯論隊的最佳辯手嗎？”
“你想跟我在辯論賽上見？”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贏過我嗎？”
“你真是自我感覺良好，”聞樂道，“我只是見不得有人在名次上壓我
一頭，誰都不行。”
“你的好勝心可真強。”
聞樂皮笑肉不笑：“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周考但笑不語，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突然傳來一陣噝噝的聲音。
聞樂低頭道：“有東西咬我！”
聞樂還算鎮定，周考卻嚇了一跳。他怕聞樂還會跳起來，便下意識

地扶住聞樂的腰，將聞樂往自己懷中一護：“哪裡？”
聞樂陡然被周考護在懷裡，她的額頭擦過周考的喉結，鼻間盡是周考身上的味道。聞樂不禁有些走神，莫名覺得燥熱。
“你們在幹什麼！”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大喊，周圍的人都朝聞樂這邊兒看過來。
聞樂心中哀號：這也太尷尬了吧……
程惠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不由得捂住嘴，往聞樂這邊兒跑來。
聞樂也才反應過來此時她和周考的姿勢有些過於曖昧。周考連忙把聞樂放開了。
兩人都有些尷尬。
程惠笑著走過來：“你就是周考吧？我是樂樂的同學，把樂樂交給我吧。”
聞樂咳了一聲，用力抓著程惠的手臂，對周考道：“今晚麻煩你了。”
周考也客氣地道：“應該的。”
周考走後，程惠抓著聞樂的手壓著聲音道：“不是吧樂樂，什麼情況啊？你們在一起了？”
聞樂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中無法自拔，小聲道：“沒有，只是一個誤會。”
聞樂把自己今晚經歷的倒黴事都跟程惠說了。
程惠嘖嘖稱歎。
“詭異，太詭異了，這是什麼詭異的發展？”程惠猶自後悔道，“都怪我，要不是我破壞氣氛……嘖嘖，你倆怕不是要就著這氣氛親……”
聞樂掐了程惠一下。
“哎喲！”程惠笑道，“開玩笑開玩笑。不過他跟蘇珍珍到底怎麼回事啊？”
聞樂想了想便把那事的來龍去脈跟程惠說了。
程惠聞言，道：“咱們宿舍的人是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也沒地兒跟別人說呀。我還是覺得，這事會被蘇珍珍那個圈子裡的姐妹捅出去。”
聞樂聳肩：“連你也這樣覺得。”
程惠道：“但這跟咱沒關係，我主要怕孫優美不肯善罷甘休。”

“蘇珍珍為了讓孫優美監視你，給了她一個那麼貴的包。孫優美嘗到
了甜頭，要是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作用……這落差，嘖嘖。當然，咱這
是以最壞的角度來推測，沒說她一定會怎麼著。”
聞樂道：“孫優美不敢鬧太大動靜的。她要是還顧忌著輔導員和
她的父母，就一定會要我們跟她打好配合。她還用得上我們就不敢太
過分。”
“也是，”程惠想了想又歎道，“悲哀。”
“不過樂樂呀，你真的不打算跟周考在一起嗎？”
聞樂很堅定地搖頭：“不。”
程惠道：“其實我有點兒想不通，你們兩個都是單身，又還都有那麼
點兒執念，為啥不在一起呀？是因為蘇珍珍和孫優美嗎？”
聞樂笑道：“我要是想和周考在一起，蘇珍珍和孫優美就都不是
問題。主要是我和他還沒到那份兒上，你知道嗎？就是……我雖然
對他有點兒好感，也饞他的美色，但是那種好感完全沒有給我一種我
要迫切地擺脫單身和他在一起的衝動。就只有簡單的好感，沒到那份
兒上。”
程惠搖搖頭，道：“不懂。”
聞樂道：“簡單來說，我還是希望順其自然，不想因為渴望戀愛而戀
愛。如果好感積累到一定程度，變成喜歡，並且喜歡得不得了，想立刻
和對方在一起，到了那種程度我就會選擇戀愛。
“而且單身真的挺好的。”
聞樂不知道周考是怎麼想的，或許他的想法和自己的差不多。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考也在思考，自己和聞樂之間到底算是什麼
關係。
他承認自己真的很在乎聞樂，甚至覺得聞樂對他來說很特別。聞樂
是十幾年來唯一讓他動了那種心思的人。聞樂很特別，真的很特別。
周考遇到過很多女孩兒。她們當中也有很多人很優秀，很漂亮，很
聰明，但是那些女孩兒的身上都沒有聞樂那種勁，那種讓周考覺得棋逢
對手，十分著迷的勁。
周考對待異性通常是疏離客氣的。但是對待聞樂，周考常常想要挑

戰她的底線，想看她那張偽裝出來的面具崩裂，想戰勝她，甚至馴服她。聞樂身上那種特別的野性，實在叫周考著迷。
周考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聞樂時，她給自己帶來的那種感官上的衝擊。他甚至認為，聞樂成為他感情方面的啟蒙並不是什麼令他意外的事情。早在第一次見聞樂時，他就已經被聞樂俘獲。
周考承認到現在他對聞樂都是有好感的，但是這種好感還沒有多到讓他想要將這段關係再向前推進一步的程度。
他很在乎聞樂對他的看法，但又不是那麼在乎聞樂。當有人向聞樂表白時，他並沒有那種領地被侵犯的不適感。
周考曾經以為聞樂是校園“小太妹”。他對這樣的聞樂十分不齒。可就在一個星期之前，周考在學校的咖啡館附近看到的聞樂，卻打破了他曾經對她的固有印象。
學校的咖啡館附近有一群流浪貓。流浪動物保護社團和一些喜歡小動物的同學會在固定的投喂點給那些流浪貓準備貓糧、飯盆和乾淨的清水，有時還有加了營養粉的牛奶。因此那些流浪貓時常會到投喂點來覓食。
有的流浪貓與人相處久了並不怕人，但有的流浪貓還是很怕生。
那日中午，一隻瘦小的流浪貓出來覓食。每逢有人經過，它就放棄進食，偷偷躲起來，等人走後，再悄悄地出來。
當時周考正坐在咖啡館裡靠窗的位置，將這一幕看進了眼裡。
那只流浪貓的一頓飯已經被打斷了好幾次，而聞樂也剛好要從這裡經過。
聞樂當時手裡拿著書，手上拎著的是從便利店買的飯團。她遠遠地看到了小心翼翼地從角落裡跑出來覓食的流浪貓。她笑了笑，停下了腳步，就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
流浪貓沒有發現聞樂，終於開始安心地吃貓糧了。
聞樂就站在不遠處看著，沒有走也沒有用手機拍照。等流浪貓吃完走了以後，她才離開。
周考確定，聞樂是在等流浪貓吃完。
這樣細膩溫柔的舉動顯然與他印象中的聞樂的形象不符。周考想，或許是他對一些事情的判斷過於武斷。事實上，他當時也沒有弄清事情

的來龍去脈，如今想來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犯下這樣低級的錯誤。
這大概是關心則亂。

聞樂休養了沒幾天就下地行走了，因為事實在是不少——社聯和校
學生會搞了一個大“動作”。
校學生會決定要舉辦一場聯誼活動，外聯部給他們拉來一個大贊助
商。但是校學生會覺得只憑自己的力量要達到贊助商的要求有些困難，
於是決定和社聯聯合起來。
贊助商先支付了一半的贊助費，提出若是第一天參加聯誼活動的人
流量和“校園小廣播”上對這場活動的討論熱度達到了要求，就將總贊
助費增加到原定的三倍。
聞樂這天上午收到消息，說是校學生會包下了學校的體育館，策劃
著要在那兒舉辦一場為期三天的聯誼活動。社聯與校學生會的宣傳部門
自然就是這次活動的主力軍之一。
為了這場聯誼活動，J號樓的333教室經常坐滿了社聯與校學生會的
成員。聞樂是社聯的宣傳部副部長，周考是校學生會的組織部部長，開
會時兩人都得在場。
幾場會議過後，校學生會和社聯決定，只要能拿下三倍的贊助費，
就將一半的贊助費捐給因洪水和泥石流而失去家園和學校的貧困地區的
兒童。
後續會議開了一場又一場，兩個社團的宣傳部、策劃部吵了一輪又
一輪，整個過程中甚至穿插著這兩個社團內部人員之間的吵鬧。
人一多場面就不好控制，其中出的亂子和笑話也同樣不少。但在
這種情況下，能力出眾的人也很快地顯露出來了，並且獲得了眾人的
支持與信任，就連負責社聯和校學生會的老師對這樣的人也多了幾分
關注。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數周考和聞樂這兩個“校園小廣播”上的熱門
人物。
雖然早就有傳聞說這兩個人疑似在交往，但是真正和他們倆相處過
的人都會知道，那些只是謠言，而且周考和聞樂的相處模式還特別耐人
尋味——有時兩人針鋒相對，有時兩人又配合得十分默契，時常叫人摸

不清路數。
後來有人問起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校學生會和社聯的內部人員只會一臉糾結地總結道：“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被問到的人說不定還會用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補充道：“而且他們兩個人是在我們建工作群的那天才加上的微信。”
不論過程多麼曲折，這場聯誼活動最終還是如約到來了。
在社聯與校學生會各部門的配合下，這場聯誼活動已經通過拉橫幅、發傳單、在校廣播台進行播報、在“校園小廣播”上發邀請帖等各種方式，宣傳得廣為人知了。為了增加參與人數，校學生會還邀請了相鄰的幾個學校的學生會成員。
不僅如此，本校多位擁有大批粉絲的帥哥美女也收到了此次活動的單獨邀請函；聯誼活動的開幕式還邀請了本屆“校園十佳歌手”比賽的冠、亞、季軍和人氣很高的上一屆冠軍。
這場活動的火爆程度直逼“校園十佳歌手”比賽。
聞樂在開幕式上沒有表演節目，但是有別的安排。倒是校學生會為了吸引眼球，讓周考準備了一個節目。新晉校草的舞臺首秀，自然能引起眾人的關注。
為了那個特殊的安排，聞樂早早就打電話向奶奶要了一件旗袍。奶奶的旗袍每一件都是純手工製作的珍品。直到聯誼活動舉辦當天的上午，那件旗袍才寄到，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對珍珠耳墜和一個翡翠手鐲。
聯誼活動的開幕式是晚上六點半開始，聞樂和三個舍友早早就在宿舍梳妝打扮了。
滿青旋把衣服擺滿了整個床鋪，在鏡子面前來回試。
包小凡捧著手機看“校園小廣播”上有關這場聯誼活動的宣傳廣告：“啊啊啊！天哪，樂樂你們辦的這場聯誼活動簡直太棒了！”
程惠道：“我也覺得，真的太棒了！你們是不是還特意邀請了易澤安？就是那個跟周考競爭校草的人氣挺高的人。”
聞樂道：“是的，不只是他，‘校園小廣播’上粉絲數量多的人我們都邀請了，不過有些人因為沒時間拒絕了。”
滿青旋放下衣服道：“我聽易澤安說他今天晚上要直播。我有些激動。我覺得他會火。”

聞樂道：“校學生會也是為了他能帶來的宣傳效果才邀請的他，不
是嗎？”
程惠笑道：“為了這場聯誼活動，樂樂也是拼了，這旗袍……我的
天，我都能想像到那群男生的反應。不過，樂樂你今天晚上需不需要保
鏢哇？我很便宜的，一晚上一百就夠了。”
聞樂拒絕：“不需要。”
聞樂拿起自己要穿的高跟鞋，亮出那十釐米的細跟，道：“看到這跟
兒了沒有？絕對致命，一拍一個坑。”
程惠比了個大拇指。
滿青旋捂臉大叫：“啊啊啊啊！我太期待了！”
包小凡也捂著胸口倒在床上：“我也太期待了。”
程惠道：“這幾天，我身邊所有的女生都在打聽周考到底要表演什
麼節目。我最近都不敢去隔壁宿舍串門了。她們都覺得樂樂肯定告訴我
這件事了，說我就是不想告訴她們。我可太委屈了，我明明什麼都不
知道。”
滿青旋道：“就是！樂樂，你還不肯說嗎？距離活動只有幾個小時
了，你還不肯告訴我們嗎？”
聞樂笑道：“告訴你們不就沒有驚喜了？反正也只有幾個小時了，你
們再等等就好了。”
包小凡道：“可我們就是超想知道！啊啊啊啊！”
程惠突然指了指孫優美的床道：“她肯定會去的。前兩天我看見她手
機上顯示的是‘校園小廣播’上你們聯誼活動的廣告頁面。”
滿青旋道：“她要去就去唄。不過，她都有男朋友了還去聯誼？”
聞樂道：“你猜今天晚上會有多少不是單身的人出現在聯誼活動
現場？”
包小凡撲哧一笑：“超級多。”
程惠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抓住問題的關鍵？”
“啥關鍵？”滿青旋一臉蒙的樣子。
聞樂道：“你是說孫優美有可能把蘇珍珍帶來？其實我早就料到了，
畢竟我們還邀請了隔壁學校的人。蘇珍珍是隔壁藝術學校的學生，來了
也不奇怪。”

關鍵是蘇珍珍並沒有對周考死心。
程惠道：“你和周考有沒有什麼互動？”
聞樂道：“暫時沒有。但是如果人流量不理想的話，或許我們會採取一些特別的手段。誰知道呢？”
程惠道：“那個蘇珍珍上次把你推倒，讓你崴了腳，我還挺怕她再鬧事的。那時候人又多，會很尷尬。”
聞樂道：“這點我也有準備。”
“而且上次只是意外，”聞樂羞澀地笑了笑，道，“其實在下是跆拳道黑帶。”
晚上六點，場地已經佈置得七七八八，所有晚上有任務的人都在化妝間準備行頭。
為了聯誼活動的開幕式，聞樂也準備了許多。除了向奶奶要了一身行頭，為了配合今天晚上的造型，聞樂還特地提前去做了嫣紅色的美甲，又順道去理髮店將頭髮做成了一次性的大波浪卷髮。
化妝間裡的女生除了校外請來的演員，大多是校學生會和社聯的人，彼此共事許久，都相互認識。聞樂作為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位，哪怕是在女生中也備受關注。
聞樂將裝著自己行頭的小箱子打開時，周圍圍著不少女生。當看到那件擺放在箱子中的衣服時，女生們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那是一件黑色的復古緞面旗袍，款式很簡單，黑色緞面上有著同色系的暗紋，看上去有種令人意外的美麗。
她們幾乎能夠想像到聞樂穿上這件旗袍出現在人群中會引起怎樣的轟動。而最重要的是，當聞樂將這件旗袍從箱子中取出後，眾人發現這旗袍竟然開了不小的衩，這令她們十分詫異。
認識聞樂的人都知道聞樂的穿衣打扮向來偏保守，從來沒見過聞樂穿過露出膝蓋以上部位的衣服。這還是聞樂第一次在公共場合穿如此性感的衣服。當然這種暴露也是相對于聞樂自己而言，畢竟這件旗袍除了開到大腿的開衩，其他部位依舊是規規矩矩的樣式。
與聞樂相熟的幾個女生笑道：“看來聞樂為了這次晚會真的是豁出去了。”

聞樂歎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
眾人聞言，大笑。
饒是在場女生對聞樂穿上旗袍後的模樣有所猜測與想像，並且做好
了被聞樂驚豔的準備，但真正見到換上了旗袍從簡易換衣間出來的聞樂
時，還是不由得嫉妒得要命。
看來今天晚上這場活動的熱度是不缺了。
聞樂坐在化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拿了眉筆將眉毛勾畫得稍細
些，用了略深的眼影掃了掃上下眼皮，還配合今日的打扮用眼線膠筆在
下眼瞼處加深了眼部輪廓。復古的眼妝讓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具風情和韻
味。最後，她用D牌的999色號的口紅塗了一個烈焰紅唇。
戴上奶奶寄來的珍珠耳墜和翡翠手鐲，換掉腳上舒適的平底鞋，蹬
上十釐米的尖頭高跟鞋，聞樂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變了一種風格，
仿佛換了一個人。
聞樂剛將自己捯飭好，一位學姐就找了過來：“聞樂，出大事了！”
原來，聯誼活動開幕式的女主持人因為突然來了例假，肚子疼到不
能上臺，但晚會又不能缺了女主持人，學姐的意思是讓聞樂頂上。
聞樂拉著學姐的手道：“學姐，再沒別人了嗎？我沒有系統地學過主
持呀！”
學姐道：“沒有女主持人了，有男主持人，咱總不能一下子上兩個男
主持人吧！不要緊的聞樂，你不是主持過一次你們院的晚會嗎？據說效
果還挺好的。”
聞樂心道：那是因為稿子是我自己寫的，並且我已經倒背如流了，
還錄了視頻，對著錄的視頻我糾正了不知多少遍。
學姐道：“主要是因為你今天在開幕式上沒有表演節目哇。樂樂，別
的能上場的女生都準備了節目，抽不開身。其實你只要對著稿子讀就好
了，不用太緊張的。”
學姐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聞樂也沒辦法再推辭。她是知道的，雖然
社聯和校學生會兩個組織的人加起來是不少，但今天晚上人手還真是不
大夠用的。
聞樂點頭應下來，找來了稿子，躲到沒人的角落埋頭苦背。說實話，
在這樣完全沒有一點兒準備的情況下上場，聞樂的壓力相當大。

聞樂正抓緊時間背稿子的時候，對此次活動期待許久的A大的學生們便興奮地入場了。
體育館裡原本是沒有舞臺的。現在這個舞臺是臨時搭建而成，只有簡單的LED顯示屏，後頭隔出來的一塊空間完全不能供工作人員化妝和換衣服，所以女生和男生的化妝都是在體育館樓上閒置的空辦公室裡進行的。
六點半時，在樓上的辦公室裡已經能夠聽到一樓的喧嘩聲。這對於所有工作人員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喧嘩聲越大，意味著人越多，也就意味著他們離任務的目標越近。
六點四十五分，聞樂和男主持人一起下樓，順著被舞臺遮擋的一個小門走進體育館，直達後臺。此時後臺裡的工作人員有的正在忙著調試設備，有的正在安排活動流程。
聞樂與男主持人走進後臺，和認識的同學打了招呼。有人的視線掃向聞樂，並長久地停留。
“聞樂，你今晚好美。”
聞樂不好意思地笑笑。因為準備得並不充分，聞樂緊張得提不起精神寒暄，此時她的腦子裡還在過著稿子，頭腦都有些恍惚。突然聞樂想起什麼，拉著那個讓她主持的學姐道：“學姐，我這身衣服合適嗎？”
聞樂這身衣服並不是為了主持準備的，而是為了開幕式結束後的開場舞。
學姐聞言，笑道：“怎麼不合適？美就行了。加油！別緊張。”
晚上七點，開幕儀式正式開始。
聞樂深吸一口氣，對著男主持人點點頭，接著兩人一前一後走上舞臺。
話筒的開關尚未打開，可在聞樂的高跟鞋踏上通往舞臺的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台下原本還在說笑的觀眾就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優雅的尖頭高跟鞋輕輕地落在鋪著紅毯的舞臺上，一雙雪白修長的腿在黑色的布料下若隱若現，那細膩光滑的肌膚在黑色旗袍的映襯下白得驚人，美得耀眼。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的眼睛追隨著這美色不肯離開。

那是著一身黑色緞面旗袍的聞樂，她披著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款款
走來，那樣有韻味，像是從電影中走出來的神秘的東方美人。
難以形容那被黑色旗袍包裹著的身段有多完美，大概窮盡人們的想
象，也不會比此刻他們看到的聞樂更動人。
聞樂轉身站定，面帶微笑看向觀眾，自信從容。
柔情似水的眸子與火紅的唇，黑色的綢緞與雪白的肌膚，紅色的蔻
丹與纖細的手指，碧綠的手鐲與那圈在手鐲中纖細雪白的手腕，這個女
人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美麗。
她一個人，往臺上一站就是一場視覺盛宴，一身旗袍，豔驚四座。

第四章
聯誼舞會

舞臺的燈光打在聞樂身上，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台下觀眾的心神。他們只見得美人巧笑倩兮，還尚未從這美色中回過神來，美人就已翩然離去。
眾人甚至都沒有聽清第一個節目是什麼，視線只追隨著那道身影。直到勁爆的音樂聲響起，眾人才回過神來。
第一個節目是由上一屆“校園十佳歌手”大賽的冠軍演唱的搖滾歌曲。有搖滾樂熱場，現場的氣氛很快被調動起來。
聞樂走下臺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男主持人見狀，笑道：“緊張嗎？”
聞樂道：“有點兒，主要是太突然了，我都沒怎麼準備。”
男主持人安慰道：“但是你表現得很好，不用緊張。”
“謝謝。”
兩人說著走到了後臺。那個讓聞樂上臺主持的學姐正在跟幾個部長聊天。她見了聞樂忙招呼道：“樂樂，這裡！緊張嗎？”
聞樂笑了笑，道：“還好，我上臺後就感覺好多了。”
學姐道：“就知道你沒問題，下一個節目誰上？”
聞樂環視了後臺一圈，看到目標人物後道：“是文學院的池欣蔓。”

眾人順著聞樂的視線看去，就見池欣蔓穿著一身白色的漢服，頭髮
綰成古時的髮髻式樣，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正與朋友說著話。池欣蔓
似乎有些緊張，一直在做深呼吸。
校學生會的一個部長問學姐：“那是你們社聯的人？”
學姐道：“不是呀。”
部長奇怪地問：“那是誰邀請她來表演節目的？”
部長身邊的社聯的另一個學姐道：“池欣蔓是文學院的院花。我們當
初向那些在‘校園小廣播’上粉絲數量多的人都發了邀請，至於她上臺
表演節目是自己申請的。”
部長道：“是嗎？她還挺熱心的。”
他身邊的學姐撲哧一笑：“你是不是傻？下周就是校花大賽，你說她
為什麼自告奮勇？還不是想利用這次機會給自己漲點兒人氣？”
部長聞言，一愣：“啊，下周校花大賽就開始了？我都忘了。”
“聞樂你報名了沒有？”
聞樂搖頭：“沒呀。”
在場的人都有些不解：“為什麼呀？”
聞樂不好直說自己不喜歡那些嘩眾取寵的名頭，只找了個藉口，道：
“最近事挺多的，沒時間。”
那個讓聞樂上臺主持的學姐歎了一口氣：“唉，我還一直期望著周考
是校草，聞樂是校花，這樣校學生會有一個校草，咱社聯有一個校花，
也算是旗鼓相當。”
部長道：“也不知道大家都是怎麼想的。憑什麼選校草就讓大家在網
上投個票就行了，選校花還得憑著才藝進行比賽？憑什麼呀？”
“聞樂，你真不去呀？”
聞樂睜眼說瞎話道：“真不去，我又不會什麼才藝。”
事實上，不論是舞蹈還是樂器，聞樂都是從小就開始學的，但她不
想為了校花的名頭去比賽。
眾人聞言，不由得有些失望。
一群人沒說幾句話第一個節目就到了尾聲。聞樂是第二個節目的報
幕主持人，站在臺階下等待上臺。池欣蔓一見是聞樂報幕，臉色一僵，
但只片刻就恢復了，沒讓人發覺。

聞樂結束報幕，池欣蔓上臺，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用說臉蛋，單論身材曲線，聞樂就更勝一籌。
池欣蔓一身白色漢服的裝束也相當柔婉清麗。她本以為怎麼也會讓眾人驚豔一下，不承想聞樂是她這個節目的報幕主持人。有聞樂這一珠玉在前，池欣蔓再上臺，視覺衝擊就大打折扣了。
見到台下的反應，池欣蔓不由得有些失望，心想：明明原本的主持人不是聞樂。
校學生會和社聯在這場開幕式上下足了功夫，安排了各種類型的節目——搖滾樂、街舞，甚至還專門去學校外面請了兩人來說相聲。除了這些本來就能調動氣氛的節目，剩下的節目全都是由話題度和熱度都相當高的各大院花、院草來表演。
例如曾與周考競爭校草之位的易澤安、高人氣校草周考，等等。
節目數量不多，所以開幕式的時間不長，只有一個小時。到後半場的時候，需要聞樂上去報幕的節目已經不多了。她也徹底放鬆下來，走到那個讓她上臺主持的學姐身邊，聊了一會兒天。
學姐捧著手機直笑，道：“‘校園小廣播’上的人都在問周考什麼時候上臺。”
聞樂看了一圈後臺，道：“他還在化妝間？”
學姐道：“不知道，沒看見他。”
聞樂看了看節目單，道：“他是最後一個表演。”
學姐道：“主席真是會玩兒，故意把周考放在最後，還不讓周考說自己表演什麼，弄得我們內部成員都不知道周考要表演什麼節目。”
學姐轉了轉眼睛，看向聞樂。
聞樂後退一步：“幹嗎？”
學姐眯起眼睛道：“樂樂呀，你……該不會知道點兒什麼吧？”
聞樂眨眨眼：“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們都知道的，我跟他其實不熟。”
學姐突然撲哧一笑：“你緊張什麼？誰說你們兩個很熟了？不是都說，最瞭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對手嗎？”
聞樂道：“誰緊張了？”
學姐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聞樂道：“不知道。不過我猜他肯定會演奏個小型樂器，比如簫、笛

子或者是小提琴之類的。”
學姐道：“為什麼呀？他說不定跳個舞，唱個歌呢？”
聞樂肯定地說：“不可能，他肯定是用樂器表演。這是我對我的對手
的瞭解。”
“好吧，暫且信你。”
周考最後一個表演，報幕員是男主持人。聞樂在後臺和學姐說話的
時候，周考和校學生會主席從後臺入口走了進來。
後臺響起一片口哨聲。
學姐拉了拉聞樂，示意聞樂往身後看。
聞樂回頭，見周考穿著一身考究的黑色禮服，緩緩走來。周考恰好
抬眸，與聞樂四目相對。兩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詫之色，繼而緩
緩地錯開視線。
周考走到一旁，同在場的工作人員說話，那邊兒傳來男生們一陣哈
哈哈的笑聲。
而在他們的不遠處，女生們在小聲尖叫。
“我瘋了！你看到沒有？媽呀！他從那個門口走進來的一瞬間，我以
為我來到了國際大牌的秀場！”
“男模都不敢這麼誇張。”
“太帥了。”
“這大長腿！這臉！這氣質！天哪，天哪，天哪！”
學姐咽了咽口水：“這也……太性感了吧……”
聞樂撲哧一笑，道：“沒錯。”
學姐突然指著周考身後的一個箱子道：“聞樂！竟然真的是小
提琴！”
聞樂也看到了那個箱子，覺得絲毫不意外。
學姐看著聞樂，懷疑地道：“該不會是他對你說的吧？”
聞樂道：“想多了吧你！”
男主持人上臺報幕：“接下來有請——周考！”
“啊啊啊啊啊啊！”
“周考！”
“周考！周考！”

男主持人的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體育館裡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男主持人捂著耳朵跑到後臺，酸溜溜地道：“這是目前為止我聽到的最響亮的一次尖叫。”
學姐拉著聞樂的手，無情地將男主持人推開：“幹啥？擋著我們了！”
男主持人只能在心裡哀號。
學姐拉著聞樂跑到舞臺側面，在台下看周考表演。後臺的女生早就搶佔了前排的位置，聞樂和學姐站在後排，勉強能看到周考的身影。
周考緩步走上台，一身考究的昂貴的禮服，盡顯他修長挺拔、寬肩窄腰的身材。他的出現再次引起了台下女生的一片尖叫聲。
周考於臺上站定，眼神淡漠，舞臺燈光又為他俊美的面龐加了一層夢幻般的濾鏡。
燈光和音樂最能渲染氣氛，甚至能給人造成一種虛假的戀愛的錯覺。
周考微微揚起下頜，將小提琴架起，緩緩拉動。
悠揚的音樂聲響起，場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著周考。
周考似乎沉浸在音樂裡。
音樂越發激昂，周考的眼神依舊淡漠，這強烈的反差越發叫人欲罷不能。
沒有人不好奇，這樣一雙眼要是露出癡迷動情的神色，該是怎樣的美景。又有誰能退去這雙眼中的淡漠，將這冷淡的人兒化為最癡情忠誠的情人。
大概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最好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眾所周知，周考有無數的追求者，卻從來沒有誰能令他動心。大概這樣優秀的男生不會耽于情愛。
一曲結束，全場寂靜。許久後，觀眾才反應過來。掌聲持續了很久。
開幕式的表演結束，男主持人上臺念結束詞。聞樂沒有上臺，因為她要準備下一個節目，聯誼活動的第一個項目——開場舞。
聯誼活動的舞臺搭建在體育館的籃球場上，所有的觀眾都坐在籃球場邊的觀眾席上。
現在，整個場地一片空曠。舞會開始後，那裡將成為眾人的舞場。
當男主持人宣佈活動正式開始的時候，穿著得體的禮服的工作人員

都出現在空曠的場地上，而另外一群工作人員則引導著觀眾慢慢地走下
觀眾席，將工作人員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圈。
主持人拿著話筒，道：“現在，有請我們的工作人員代表，高人氣女
生——聞樂！”
在萬眾矚目中，聞樂緩緩走到人群中央。
男主持人面帶笑意，道：“現在請挑選你的舞伴。在場所有的男士都
可以邀請聞樂跳第一支舞。”
男主持人的話音剛落，也不知是為了活動效果還是什麼，在場所有
身著禮服的工作人員都彎下腰，伸出手，向聞樂發出邀請。
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樣，在工作人員之後，也有別的男生陸陸續
續地走到聞樂身邊，伸手向她發出邀請。
聞樂的周圍已經站滿了等待她的回復的男生。
此刻，作為人群中的焦點的聞樂能夠感受到無數“紮”在自己身上
的赤裸裸的各懷心思的目光。她早已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不大
在意。
聞樂環視周圍，原本只想選擇一個離自己最近的學長作為舞伴，突
然，聞樂看到了周考，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面，眼神冷淡。
聞樂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觀眾的
人數——並沒有想像中的多。那麼，她再加一把火吧！
聞樂直勾勾地看向周考。周考的視線也對上了她的。
她嘴角一勾，朝著他的方向緩緩地抬起手。他微微眯起眼，幾乎立
刻領會了她的意圖。他的嘴角扯出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聞樂的動作。
聞樂的手平舉在半空中，被翡翠手鐲圈住的手腕纖細雪白。她在等
一個人來握住這雙雪白的柔荑，帶著她踏入舞池，在萬眾矚目中跳第一
支舞。
這個人是誰呢？
眾人循著聞樂的視線看去，見周考緩緩地從人群中走來。
周考在聞樂面前站定，兩人四目相對。他緩緩地彎下腰，握住她的
手，嘴角勾出一個微笑。接著，他將她的手拉近，低下頭，閉上眼，輕
輕地親吻她手指上那枚翡翠戒指。燈光下的兩個人如置身夢幻，這一吻

顯得更虔誠而輕盈。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這是讓無數人瘋狂的一幕。美豔的東方美人用美貌征服了冷淡俊美的王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周考緩緩站直身體，與聞樂四目相對，唇角帶著笑意。
就在這時，浪漫優雅的音樂驟然響起。聞樂垂下眼簾，優雅地伸展雙臂。周考上前，與她的手做環狀疊在一起。工作人員立刻疏散人群。人群向後退去，留出中間的圓形空地。
兩個人滑入舞池，隨著輕柔悠揚的音樂緩慢旋轉。周考在聞樂耳邊說：“鞋跟這麼高，腳腕子好了嗎？”
“這位先生，我覺得你現在不該說這麼掃興的話呢。”
兩人依舊在舞池中旋轉。周考輕輕地笑：“掃興嗎？這明明是一位紳士對女伴的關心。”
聞樂也客套地笑道：“我想在這樣的情境下，你應該稱讚女伴的鞋子漂亮，或者稱讚她的容貌美麗。”
周考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為難。
臭男人。聞樂暗罵。
聞樂看到場上觀眾的反應，決定再加一把火。
“敢不敢玩兒點兒刺激的？”
“你想怎樣？”
聞樂笑道：“你跟得上我的舞步嗎？”
周考低頭看見聞樂眼中盡是挑釁之意，便挑了一下眉：“你可以試試。”
聞樂嘴角輕勾：“一會兒你跟不上可不能怪我。”
周考但笑不語。
“既然如此……”聞樂輕笑，一個旋轉便鬆開周考的手滑到了舞池邊緣。
兩人徹底分開。
所有觀眾都愣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這支舞不是剛剛開始嗎？怎麼這就結束了？
工作人員也是一臉不解的樣子。那位讓聞樂上臺主持的學姐連忙上

前，問聞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服裝問題還是身體不舒服。
聞樂附在學姐耳邊說了什麼。學姐驀然瞪大雙眼，接著就有些激動
地跑開了。
不一會兒，音樂聲停了。而聞樂背對著眾人，站在舞池邊緣。
觀眾一臉疑惑，開始竊竊私語，猜測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但下一刻就響起了悠揚的小提琴曲，眾人的注意力不禁被這音樂吸
引。聞樂卻在此時卡著一個急音，驟然轉身。她身上溫婉柔和的氣質頓
時消失，眼神變得鋒利又魅惑。
聞樂整個人都變了。那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身上帶著一種極具攻
擊性的野性和魅力。她嘴角的笑容很淡，帶著點兒漫不經心的隨意。
見到這一幕，場上的人都停止了竊竊私語。
周考也在這時轉身。他微微抬起下頜，望著對面即將向他發動攻勢
的絕色美人，輕輕一笑。那一刻他的眼中似乎迸發出一片光亮，卻只片
刻這光亮就已被他遮掩藏好。
周考微微扯動領帶。他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征服欲，他的
控制欲與勝負欲似乎就要從眼中溢出。
周考的眼神在燈光的映照下帶有一種虛假的迷離感。他用修長的手
指扯動著領帶，微微露出漂亮的喉結……
這音樂不是浪漫的舞曲，而是激昂的戰歌。
這不是一支舞，這是兩大高顏值選手的巔峰對決，這是兩位獵手的
激烈交鋒。
狂野熱烈的探戈的確比優雅的華爾茲更適合對決。
兩人隔著整個舞池對望，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野心與欲望，那是赤
裸裸的征服欲。
聞樂邁出長腿，拖著搖曳的步伐進入舞池。周考上前幾步，將聞樂
從身後攬入懷中。
聞樂的後背緊貼周考灼熱的胸膛，而周考的側臉貼著聞樂的面頰，
似乎在嗅聞樂身上的香水味，又似在用灼熱的氣息撩動聞樂的耳郭。
這般貼近不知撩動的是誰的心扉，而悠揚的音樂聲之下似掩蓋著一
聲聲驚歎。
忽然，音樂急促變換，兩人徹底放開了氣勢，你進我退，動作有力

又奔放，步步向對方逼近，誰都不肯後退一步。
音樂和燈光總有蠱惑人心的魅力。在這些觀眾眼中，此時的聞樂和周考眼神深沉而迷離，他們的眼眸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星光一樣的光芒。他們有著高高的眉骨與深陷的眼窩，他們那長睫毛在臉上打下層層斑駁的陰影。
聞樂嘴角噙著笑，周考眼中含著光。兩人雙手緊握，距離緊縮，似乎是在深情地凝望，又像是在不加掩飾地蠱惑對方。兩人雙腳緊追、雙腿糾纏，翩躚著滑入舞池中央。
在場的觀眾似乎忘了周遭的一切，視線緊緊追著舞池中央的兩人。
優雅的高跟鞋和精緻的皮鞋在舞池中旋轉跳躍，動作仿佛同步，輕盈而優雅。
周考和聞樂像是兩隻歡快的蝴蝶，在舞池中央纏綿追逐。
這大概符合所有女生對羅曼蒂克的場景的想像。
聞樂在周考懷中翩躚起舞，旋轉時她的長髮掠過他的下頜，而他的手放在她那緊致凹陷的腰間。
這一切都太美了，不會有比這更迷人的夢幻場景。
周考握著聞樂的手，聞樂後仰下腰，長髮垂落，背部彎出一個極美的弧度。
接著聞樂起身，她將手臂攀在周考的背上，修長白皙的腿蹭著周考的大腿，將膝蓋卡在周考的腰間，姿勢曖昧，令人生出無限幻想。
聞樂紅唇輕勾，魅惑眾人，那眼神卻鋒利得似乎要直直地洞穿人的靈魂。
周考的手有節奏地緩緩撫上聞樂的背，在一聲急促的重音裡驀然將她按進懷中，他的眼神逼人。
聞樂回收長腿，輕盈旋轉，在一陣輕快的音樂中飛快地從周考的控制中脫離，似即將逃脫囚禁的蝴蝶。
周考卻順勢拉住聞樂的手，如牽住飛鳥的最後一根絲線。兩人隔著兩臂的距離對望，似乎在進行一場談判。
周考回手一拉，聞樂旋轉著重回周考的懷抱。周考低頭將背靠著自己的聞樂擁在懷中。
聞樂抬頭與周考對視，兩人似乎又投入到了對對方的試探之中，腳

步配合默契。
重音敲下，談判破裂，高傲強勢的雙方均不願向對方妥協。
兩人激烈地交鋒，誰都不肯認輸。可在場的所有觀眾早已一敗塗地，
拜倒在這兩人的美色之下。
這兩人明明想俘獲彼此，卻俘獲了所有觀眾。
他們仍在繼續“征伐”，舞步急速又激烈，動作狂野又熱烈。
旋轉、擁抱，你進我退，誰都不肯落於下風。
接著一個親近的貼面動作似乎象徵著兩人終於達成和解。
聞樂放鬆身體，任由周考將自己擁進懷中，她的長腿掠過周考的腿
的側面，纏在周考腰間。周考的呼吸一頓，他一手握住聞樂的細腰，一
手撫上聞樂的長腿，在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的氛圍中急速旋轉。
觀眾已經癡了，臉紅心跳的，不知所以。
音樂收尾，周考彎腰逼向聞樂，而聞樂的一條腿仍然掛在周考的腰
間，另一條腿撐在地面。周考的手將聞樂的腰緊緊按向自己。聞樂因周
考的逼近而後仰，一個漂亮的下腰，腰身與腿部彎出漂亮的弧度，長髮
在空中輕蕩。
一曲結束，震撼人心，場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奔放的舞蹈，火熱的氣息，曖昧的氣氛，迷幻的燈光，在萬眾矚目
中，一支探戈舞中的交鋒試探，令在場的人心馳神往，春心動盪。
而作為主角的兩人又怎能平靜？
兩人緊緊盯著對方，眼中似乎有什麼火熱的東西直直地燒灼他們的
靈魂，爽快過癮。
掌聲雷動，尖叫喝彩聲不絕。
周考和聞樂的視線依舊緊緊粘在彼此身上，眼中仿佛有星光閃爍，
美麗異常。
周考慢慢平復著呼吸，低聲問聞樂：“如何？”
聞樂輕輕喘息，眼中帶著笑意，往觀眾席上掃了一眼，或許是尚未
從剛剛的狀態中走出來。這一眼魅惑眾生，她卻不知情，只道：“看來是
合格了。”
周考扶著聞樂的腰，兩人慢慢直起腰，呼吸間都能聞到彼此身上的
味道。周考道：“只是合格嗎？”

聞樂笑道：“哦，那你自己覺得呢？”
周考只輕輕地嘖了一聲，沒有說話。
聞樂也收回了纏在周考腰間的腿。不管有多少男生的視線不舍地追隨著那修長白皙的腿，終究它們還是重新藏回到布料後。
兩人躬身行禮，慢慢退場。
掌聲經久不息。
聞樂走下臺，那個讓聞樂上臺主持的學姐興奮地迎上來，抱著聞樂尖叫。
“我的天！樂樂！你們太撩人了！”
學姐的朋友們也走過來：“你看我的眼睛，我激動得都快哭了。”
校學生會的一個女部長道：“我的天！聞樂，你倆跳的跟我們當初一塊兒學的不是同一種舞吧？”
聞樂點點頭：“不是。”
學姐奸笑道：“你們倆什麼時候背著我們偷偷練了？”
聞樂笑道：“真沒有。”
“那是什麼舞？太……太帶感了。”
“探戈，”聞樂解釋道，“剛好我們兩個都會，就隨便跳了跳。”
學姐紅著臉：“雖然你們兩個跳得像在打仗一樣，可我還是覺得臉紅心跳的。”
“你們太會撩撥人了吧！”
“感覺你們兩個跳的這支舞沒有撩撥動對方，但是在場觀眾都被你們撩撥死了。”
“你們知道你們這叫什麼嗎？你們這就叫恃美行兇。”
“對！恃美行兇！”
“明天晚上要辦假面舞會，我突然好期待你和周考哇！”
“對呀！明天還有假面舞會！超期待！不知道還有沒有驚喜？”
學姐說著朝聞樂擠擠眼。聞樂不知道該說什麼。學姐突然湊近：“你噴的是什麼香水呀？怎麼這麼好聞？”
聞樂道：“就是Y牌經典的粉瓶款。”
“不對吧，那款我也有，怎麼跟你身上這個味兒不一樣啊？你身上這個有點兒木調香，Y牌那款沒有這個味兒的。”

木調香……聞樂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周考。周考今天晚上噴的香水
好像就是……聞樂一怔，臉突然有些熱，不由得扯開話題道：“那可能是
我裝衣服的箱子裡噴過別的香水……我也記不清楚了。”
“真好聞，下次我也試試把香水混著噴。”

易澤安是一位在某視頻應用程序上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絡達人。
他給自己塑造的形象就是帥哥學霸，並借此形象收穫了一大批粉絲。
前段時間社聯邀請易澤安參加這次聯誼活動。看了聯誼活動的計劃
單後，易澤安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邀請。並且在與負責人員溝通之後，他
決定在自己的直播間對第一天的聯誼活動進行現場直播。
易澤安能成為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絡達人憑的可不只是他的形象，還
有他對市場的敏感度。他總能抓住網友想要的那個點進行營銷，而這次
的聯誼活動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機會。
網友們都對全國頂尖的名校感到好奇，易澤安平日也會錄很多校園
視頻博客發到網上，這些視頻的點擊量一直都挺高的。
“名校”“舞會”“聯誼”“帥哥”“美女”都是能夠吸引網友的元素。
易澤安想，他或許能夠通過這次直播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收穫更多的
粉絲。
所以易澤安很早就開始準備，哪怕他不是社聯和校學生會的內部人
員，也幾乎全程參與了這次聯誼活動的籌劃、宣傳與現場佈置。
易澤安早就與工作人員商量好，選了體育館裡最好的位置進行直播，
以便他帶的設備能將整個舞臺拍攝清楚。
而當天晚上的情況也是遠遠超乎他預計的好，直播剛開始沒多久，
他的直播間就上了某視頻應用程序首頁的熱門，觀看人數直逼七位數。
粉絲量漲得飛快，易澤安卻幾乎不用露臉，只需要坐在人群中，將
攝像頭對準舞臺，不時進行解說，與粉絲進行簡單的互動，再爭取一次
觀眾的關注就行了。僅是這樣他今天晚上在直播間收到的禮物就有不少。
開幕式結束之後，易澤安例行進行解說：“開幕式到這兒就結束了，
接下來是聯誼活動的舞會。開場舞還是由我們的女主持人——我的‘女
神’聞樂來跳的呢！”
聞樂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時候，易澤安直播間的彈幕就開始討論這位

穿著黑色旗袍的美女了。其實早在聞樂作為主持人出現時，易澤安的直播間就出現了第一波轟動。聞樂穿著黑色旗袍站在臺上的樣子實在令人震撼，只是易澤安正與朋友聊天就沒注意。
聞樂挑選了舞伴後，周考上前低頭親吻聞樂的戒指，因為距離太遠，直播間那頭的網友看不到聞樂手上的戒指，所有人都以為周考親吻的是聞樂的手。
網友發的彈幕多到讓直播間卡頓了一會兒，易澤安酸溜溜地說了一句：“唉，要不是為了給你們解說，我一定下去跟我的‘女神’跳第一支舞。”
直播間的粉絲紛紛發彈幕嘲笑易澤安。
當音樂響起，聞樂和周考滑入舞池，事情的走向很快就發生了變化。
這次聯誼活動的流程裡設置了舞會一項，但考慮到大多數同學並不會跳交誼舞的事實，以及為了活躍氣氛，所有工作人員都學了同一個舞種，那就是華爾茲。
剛開始聞樂和周考確實老老實實地跳了兩分鐘的華爾茲。可接下來，畫風突變，兩人極具攻擊性的交鋒，讓易澤安震驚到失語。
易澤安癡癡地盯著台下舞動的兩人，身上的雞皮疙瘩暴露了他的激動與震撼。他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在直播，幸而攝像頭將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記錄下來了。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易澤安卻只呆呆地看著那舞動的兩個人，甚至忘了說一句“新來的朋友點點關注”。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
一曲結束，場上掌聲雷動。
易澤安終於醒過神來。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紅著臉道：“這真是……絕了……”
直播間裡的觀眾完全沒有因為易澤安的冷落而失望離去，相反，直播間的彈幕刷屏到已經看不清屏幕的地步，甚至頻頻出現卡頓。
“這是什麼高顏值啊！”
“這是一對情侶嗎？我的天！美女的眼神絕了，我的天！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真的不是藝術類院校嗎？這真的不是會聚了超高顏值的人的表演

類院校嗎？”
“安安明明也長得那麼帥，可是現場正在跳舞的那對……對不起安
安，我要喜歡上別人了。嗚嗚嗚嗚……我的天！”
“諸位，你們難道沒有意識到，這兩個高顏值的選手都是A大的超級
學霸嗎？他倆竟然長得這麼好看！”
“為什麼你們會覺得他們般配？這兩個人把這支舞跳得完全沒有曖昧
纏綿感，相反，我感覺他們只想征服對方。”
“這個小姐姐我愛了，她的舞一點兒都不柔媚，她是‘女王’！她要
征服這個小哥哥！啊啊啊啊！小姐姐你已經征服了我！”
“隔壁舞蹈系的我震驚了！你們A大學生的素質都這麼牛的嗎？就連
跳舞都這麼強？他們倆跳的這支舞以專業人員的眼光來看都是及格的！
不敢置信！”
“安安！安安！安安！我要知道那個旗袍美女的資料！快安排！”
“現在真的很少有人能將旗袍穿出這樣的韻味了，這個小姐姐不論是
顏值、氣質還是身材都絕了！還有誰能比她穿旗袍更好看！”
“剛剛下單了一件旗袍，我知道我穿著不好看，但我就是想穿。”
“難道沒有人注意到那位帥哥身上的禮服嗎？那是A牌今年最新的秀
場款。這位還是學霸，愛了愛了，這是什麼小說男主角呀！……”
“A大不愧是全國頂尖的學校，見識到了。”
…………
易澤安回過神來，才想起被自己忽視了的直播間的網友。他連忙去
看，沒想到直播間裡的網友都在激動地刷著彈幕。
易澤安先例行讓新來的網友關注自己，又挑著回答了幾個問題。
易澤安笑道：“我……我有些激動，等開場舞結束，我可以帶你們去
採訪一下那個穿旗袍的小姐姐——我的‘女神’。”

男主持人在聞樂和周考的開場舞結束之後，開始上場帶動氣氛。
只是場上終究還是不會跳舞的人居多，而鼓動不會跳舞的人加入進
來是工作人員的主要任務之一。
學過跳舞的工作人員會邀請在場一位不會跳舞的異性進入舞池，跟
著音樂晃動。

在工作人員的鼓勵和帶動下，也漸漸有人帶著自己的舞伴進入舞池，跟著音樂學著工作人員的步伐輕晃。這樣的體驗對那些從來沒有跳過交誼舞的同學來說也是十分有趣的。
這也不是一個正式的舞會，不需要有太多的顧忌，大家在舞池中說說笑笑很是放鬆。如此，這個聯誼舞會才算正式“活”了起來。
大部分工作人員在舞池中跳舞，剩下的一部分負責操控音樂設備，另一部分則負責維持現場的秩序。
聞樂因為剛剛跳過開場舞，就同負責操控音樂設備的工作人員待在一起。她正與那些工作人員說著話，就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聞樂！”
聞樂轉頭：“易澤安？”
易澤安幾乎全程參與了這次聯誼活動的籌備，聞樂不可能不認識他。易澤安身邊還帶著一個聞樂不認識的人，這人正拿著設備拍攝易澤安。
聞樂看了攝像頭一眼，沒說什麼，只問易澤安：“有事嗎？”
攝像頭正從側面拍著兩人，說實話，聞樂有些不舒服。
當初他們邀請易澤安的時候，就默許了易澤安可以帶著設備入場。易澤安拍攝舞臺表演的時候，聞樂這個主持人肯定也早就被錄入直播當中。聞樂這個時候再說被拍不舒服就太矯情了。
易澤安似乎有些拘謹，又似乎有些緊張，他的聲音有些發緊，不太好意思地道：“你今晚很美。”
聞樂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一笑：“謝謝，你也很帥。”
聞樂身上的氣質很特別，明明看上去很溫婉，卻又讓人覺得十分有距離感，難以接近。
聞樂的五官無疑是經得住各種距離的鏡頭的考驗的。此刻攝像頭離聞樂不足半米遠，這樣近距離的、只關注五官的拍攝所帶來的驚豔感更加直觀和震撼人心。
直播間裡又刷起了一輪彈幕。
“這是什麼高顏值啊？我羡慕了。”
“為什麼長成這樣還要考A大？”
“哈哈哈……只有我在瘋狂地截圖嗎？這小姐姐的五官長得太好了，隨手一截就是一張美照。”

易澤安的臉有些紅，道：“直播間的網友都很喜歡你。”
聞樂點頭，客套地道：“謝謝。”
易澤安見聞樂的態度有些冷淡，以為聞樂面對鏡頭有些緊張，便指
了指鏡頭，道：“你可以跟他們打個招呼。”
聞樂不得不看向鏡頭，笑了笑。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於是說了
句：“大家好，歡迎報考A大。”
易澤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聞樂身邊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在笑。
直播間裡的彈幕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又開始瘋狂地滾動起來。
“小姐姐你長得好好看！”
“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鬼話？歡迎報考A大？你們學校招生辦一定
很開心有你這樣的學生！”
“我也想考A大，可是實力不允許呀！”
“聽到這一句話後我特意看了看日期，我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剛結束各
大高校爭搶生源的時候……這既視感……”
易澤安笑道：“你不用這麼嚴肅的。他們很喜歡你，還對你有一些好
奇。我能跟你聊聊嗎？”
聞樂不太好拒絕他，只能點點頭。
易澤安道：“剛剛你和周考跳的那支舞讓大家很震撼，能說說那是什
麼舞嗎？”
聞樂道：“暫且算是探戈吧。”
易澤安道：“我們當初明明學的是華爾茲，你和周考一開始跳的也是
華爾茲吧？為什麼你們最後卻跳成了探戈？”
聞樂聞言，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大概因為我在刁難他。”
“我有個問題能問問你嗎？那麼多男生邀請你，為什麼你偏偏選了周
考？是因為提前就有安排嗎？”
“聞樂！”
聞樂還沒回答，就聽到有人喊了她一聲。
那人是周考。
周考慢慢走上前，在場的眾人都看向周考。周考輕輕頷首，算是向
眾人打過招呼。
見周考出現在鏡頭內，直播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彈幕刷屏。

“是那個拉小提琴的小哥哥！”
“這個點頭的動作……我一個男的都覺得他好帥。”
“我有點兒激動，天哪，這是什麼‘二男爭一女’的絕世名場面！”
聞樂不知道周考來幹什麼，便問：“怎麼了？”
周考的視線在鏡頭和易澤安身上掃過，他的眼神深沉而帶著些涼意，道：“那邊兒人手不夠，跟我過去一下。”
說著他握住聞樂的手腕，拉著她轉身就走。
聞樂心中松了一口氣，對著在場的人道：“那我先過去了。”
易澤安望著聞樂離開的方向微怔。說實話，他本打算邀請聞樂跳一支舞的，不承想卻被周考截和……
周考用溫熱乾燥的手攥著聞樂的手腕，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兩人一路走過去，難免有人注意。周考卻沉著一張臉，沒有在意。她不得不小跑跟上，心中還有些好奇：這是出了什麼事？這麼急？
周考把聞樂帶到無人的角落後，鬆開了她的手。
她四下看了看，問：“出了什麼急事需要人手？”
他卻答非所問：“腳腕還疼嗎？”
她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腳腕：“不疼，怎麼了？”
他看了看舞池，將視線轉回聞樂身上，道：“那再陪我跳一支舞。”
聞樂一怔：“什麼？”
他沒再說話，彎腰伸手，向她發出邀請。她沒有拒絕，就像開場舞的時候他沒有拒絕她一樣。她輕輕地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兩個人牽著手滑入舞池。
舞池中的人很多，會跳的、不會跳的都在舞池中搖晃。他們的注意力大多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因此周考和聞樂隱沒在舞池中，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聞樂的手攀著他的手臂，周考的手扶在聞樂的肩上。音樂聲悠揚，兩個人舞步輕緩——是兩個人之前沒有跳完的華爾茲。
舒緩的音樂似乎柔化了兩人的氣場，聞樂的聲音在這音樂裡都柔緩了兩分：“為什麼又要跳一支舞？”
周考向後方瞥了一眼。他沒有隱瞞聞樂，帶著聞樂轉身。兩人位置掉轉，聞樂就看到了之前周考所見——蘇珍珍。

蘇珍珍果然跟著孫優美來了聯誼活動的現場，而且目標很明確——
周考。所以當看到聞樂邀請周考跳開場舞的時候，蘇珍珍幾乎咬碎了一
口牙。那本該是她的舞臺，她的燈光，她的男人。她本應該與周考訂婚，
成為周考唯一的舞伴。周考只會對她行吻手禮，主動邀請她，帶著她翩
躚在舞池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嫉妒與羡慕。她才應該是萬眾矚目的女
主角！
蘇珍珍恨不得將聞樂扒皮抽筋！
而此時孫優美正在跟男朋友金麟鬧彆扭。
金麟原本不想來，孫優美跟他鬧了幾天脾氣。最後不知金麟是自己
想通了還是為了哄孫優美，還是來了。
一開始還好好的，沒過多久金麟就開始捧著手機跟別人聊微信。孫
優美問是誰找他，金麟說是幾個兄弟約他晚上去喝酒，他給拒絕了。孫
優美不信，要看金麟的手機。結果，金麟清空了最近的聊天記錄，還罵
她有疑心病。
後來舞會開始，周圍的情侶全都去了舞池中央跳舞，孫優美也想讓
金麟帶自己去跳。
孫優美知道金麟會跳舞，因為金麟說過跳舞是他們那個圈子必須學
的社交禮儀之一。
可金麟不願意，說了句：“不去，你又不會跳。”
孫優美怒瞪金麟：“你教我不就行了？”
金麟不耐煩地道：“我這雙鞋是手工定制的，今天第一天上腳。教完
你，我這雙鞋也就廢了。”
孫優美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珍珍卻完全不知道照顧孫優美的心情，轉身對金麟伸出手道：
“麟子。”
金麟這才懶洋洋地收了手機，道：“行吧，大小姐。”
說完他就彎腰握上蘇珍珍的手，與她滑入了舞池。
男朋友剛剛拒絕了自己，就和別的女生進了舞池，孫優美覺得自己
好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恨恨地盯著舞池中央，一雙眼都紅了，她
再次意識到自己與金麟的生活圈子之間存在著鴻溝。
蘇珍珍與金麟跳舞可不是為了氣孫優美。事實上她完全不在乎孫優

美，找金麟只是因為自己的身邊只有金麟這個男生，而金麟恰好又會跳華爾茲。她不在乎現在的舞伴是“金麟”還是“銀麟”。她只想進入舞池，因為進了舞池就可以交換舞伴。她要跟周考跳舞。她怎麼能讓那個女人霸佔周考？金麟雖然是個紈絝子弟，但是並不傻，他自然看出了蘇大小姐的心思。他不在意，而且……不可否認，周考的舞伴是個美人。
聞樂看到蘇珍珍和金麟離自己越來越近，愣了一下。她知道金麟是孫優美的男朋友，只是……為什麼金麟會與蘇珍珍跳舞，而孫優美卻在舞池之外十分渴望又嫉妒地望著這裡？
這真是奇怪。
聞樂小聲問周考：“他們想幹什麼？”
周考道：“交換舞伴。”
聞樂無奈地道：“你若是不帶我進入舞池，他們也不會動這樣的心思。”
周考道：“蘇珍珍會直接來邀請我。”
聞樂道：“所以呢？”
周考卡著節奏帶聞樂下了個腰。聞樂長腿後斜彎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隨後緩緩起身。他望著她的額頭，她看著他的下頜，兩個人翩翩旋轉著。
周考淺笑，低聲道：“一位紳士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拒絕一位女士？讓她丟掉面子是極粗魯的行為。”
聞樂聞言，卻瞪了他一眼：“所以你才沒有拒絕我的邀請？”
他輕笑，看著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揶揄之意：“如果我說‘是’會怎樣？”
聞樂皮笑肉不笑，握著他的手的力道也松了。她作勢要離開：“那您自己玩兒吧！”
周考突然用力攥住她的手，狠狠地將她壓向自己的胸前。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按進懷裡，不禁驚呼一聲，繼而抬頭，瞪著他。
周考卻在此時低頭，附在她耳邊，聲音低沉地道：“我如果想拒絕，就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
聞樂看向他。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就像這樣。”
周考看了身後的蘇珍珍和金麟一眼，低聲提醒了聞樂一句：“跟

上我。”
接著，在一陣急促的音樂聲中，周考緊緊攥著聞樂，帶著她在舞池
中央急速地大步地旋轉。聞樂的衣擺翻飛著如同一隻黑色的蝴蝶。
兩個人的腳步默契得如同一人，從舞池一端轉向另一端，跨越整個
舞池，將就要靠近的蘇珍珍和金麟遠遠甩在身後。四人的距離再度拉開。
這番動作之下，舞池中的人都發現了這兩人。他倆卻旁若無人，只
隨著音樂盡興地舞蹈。
聞樂倚靠在周考的身上，一條腿向後纏在他的腿上，另一條腿輕點
地面。周考一隻手攔在聞樂腰間，將聞樂整個人抱起旋轉。
他們的舞姿實在是獨特又高調，有人漸漸停下動作，望向舞池中翩
翩起舞的兩人。
音樂還在繼續，周考湊在聞樂耳邊道：“看。”
她輕輕喘息道：“什麼？”
他輕笑：“我們也能心平氣和地跳完一支華爾茲。”
聞樂卻笑了：“只要你別氣我，別說華爾茲，就是……”她突然不
說了。
他追問：“就是什麼？”
她眼波流轉，道：“就是芭蕾我也可以跟你跳。”
周考卻輕歎一口氣，帶著她旋轉一圈，氣息絲毫沒有亂，道：“很遺
憾，我不會跳芭蕾。”
她撲哧一笑。
周考問她：“笑什麼？”
聞樂道：“沒什麼，只是想像了一下你跳芭蕾的樣子。”
周考的眼中含著笑意，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溫柔：“很好
笑嗎？”
聞樂又笑了，點點頭：“很好笑。”
這一笑令周考驚豔，他不禁為之一怔。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有
些緊，他將視線緊緊粘在聞樂的臉上，似乎想把這一幕刻在腦海裡：“所
以我不會學，但……你似乎學了。”
聞樂否認：“我沒學。”
周考輕嘖一聲。他知道聞樂沒說實話。

蘇珍珍與金麟不知是因為舞技不好還是配合不好，始終沒能追上聞樂和周考。
聞樂和周考跳舞的時候，易澤安邀請了一位同專業的學姐進入舞池。而易澤安帶來的人還在用設備幫他拍攝現場，當然主要是為了拍攝易澤安。
當聞樂和周考大步地從舞池的一端旋轉至另一端時，兩人就難免被易澤安的攝像機拍到。於是，易澤安的直播間又炸窩了。
“他們又在跳舞了！”
“那位小哥哥不是說有什麼急事才把小姐姐帶走的嗎？怎麼？他說的急事就是去跳舞哇？”
“有貓兒膩，有貓兒膩！”
“‘什麼‘有急事’？顯然是藉口哇，其實就是來找小姐姐的藉口罷了，哈哈哈哈……”
“嘖嘖，難道你們都沒有發現嗎？那個小哥哥走的時候緊緊攥著小姐姐的手腕哦，你們誰會去攥女同事的手腕？不會吧。這明顯就不是‘有急事’啊。”
“哈哈哈哈哈，他急了，他急了。他是醋罎子翻了吧？”

一曲結束，進入自由活動時間。
蘇珍珍始終沒能跟周考跳上一支舞。
周考看看聞樂的高跟鞋：“腳腕子真的不疼？”
聞樂搖搖頭，不過穿了一晚上的高跟鞋，腳有些累。
周考似乎看出了聞樂眉宇間的一絲疲憊之意，低聲道：“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找蘇珍珍談談。”
聞樂看向周考，不知道周考為什麼跟她說這個，他一向是不喜歡跟別人解釋這些的。
周考沒再說話，轉身攔住就要走過來的蘇珍珍，兩人去了安靜的角落。
聞樂看了兩人消失的方向一眼，收回視線。她似乎察覺到了那被周考掩蓋在禮貌之下的對蘇珍珍的厭煩。
聞樂去後臺看了一下，見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去找舍友。

遠遠地見到包小凡正與一個男生說話，見她滿臉笑意的樣子，聞樂
笑了笑，悄悄走開。
程惠遠遠地朝聞樂招手。聞樂走過去，見程惠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白
裙子的女生。那女生長相清純，是一個小美女。
程惠介紹道：“這是我在社團裡的朋友——單姍。這是我的舍友
聞樂。”
那女生很溫柔，脾氣很好的樣子。聞樂同她打過招呼，三個人站在
一起聊天。
程惠道：“看到包小凡對面的那個男生沒有？”
聞樂看了一眼，道：“看到了，但是沒看清長相。”
程惠道：“據說是她暗戀過的男人。”
聞樂笑道：“她暗戀過的男人比滿青旋喜歡過的人還多吧？”
程惠道：“誰說不是呢？我們小包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其實心裡有一
個魚塘，可以同時養好幾條‘美男魚’。”
聞樂撲哧一笑。
單姍也抿唇笑了，笑得很溫柔。
三個人站的地方離體育館的西側小門很近。聞樂似乎聽到爭吵的聲
音，就朝西側小門看了一眼。
程惠道：“是孫優美，她又和男朋友吵起來了，大概今天晚上會回宿
舍住。”
聞樂想起今晚金麟一直在和蘇珍珍跳舞，大概能夠猜到孫優美為什
麼和金麟吵架。
三個人正說著話，就見蘇珍珍從另一個方向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體
育館。
聞樂穿著十釐米的高跟鞋站了一晚上。說實話，她覺得腳也疼，腰
也疼，但她是工作人員，必須等舞會結束才能離開。現場能坐下的地方
只有觀眾席。聞樂穿的旗袍開的衩有些大，即使穿了安全褲，她也不想
去高的地方坐下。
聞樂覺得腳疼，但是沒有表露出來，依舊笑著跟程惠和單姍聊天，
說點兒八卦消息，只是偶爾會小心地活動一下腳。
突然聞樂看見周考從後臺走過來，看方向正是朝著自己來的。

程惠用手肘捅了捅聞樂，道：“是不是找你的？”
聞樂眨眨眼：“不知道哇。”
單姍的眼中都是笑意：“我怎麼覺得他就是看著你呢！”
說話間周考已經走到了聞樂面前：“聞樂，你過來一下。”
聞樂不解，看了蘇珍珍離開的方向一眼，心道：蘇珍珍不是早就走了嗎？還是真的出了什麼急事？
聞樂跟程惠和單姍打過招呼後，跟著周考走了。周考帶著聞樂走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
聞樂以為被他們借到的小辦公室全都用作了化妝間，沒想到這裡還有一間閒置的。
化妝間裡放著工作人員的包和行李，為安全起見，活動一開始所有化妝間的門都被鎖上了。但這一間小辦公室，周考有鑰匙，能夠自由出入。
“進來吧。”
聞樂跟著周考進去，往四處一看。小辦公室內很乾淨，辦公桌上放了一些文件，關鍵是這個小辦公室裡有一張又大又軟的沙發。
聞樂看到那沙發的瞬間眼睛幾乎就放出了光。聞樂想，她的腳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周考道：“坐吧。”
聞樂坐在沙發上，舒服得幾乎想要喟歎一聲。她的雙腳終於被解放了。腳不疼了，心情就好多了，聲音也不由得柔和許多，聞樂用懶洋洋的，還有點兒軟乎乎的聲音道：“找我幹嗎？”
周考從放著電腦的辦公桌上拿了一杯熱飲放在聞樂面前：“一點兒公事。”
聞樂看向那杯熱飲，這才覺得喉嚨乾渴。她這一晚上竟然一口水都沒喝。聞樂拿過那杯熱飲，發現是一杯熱牛奶。
聞樂的心情似乎又輕盈了幾分，她的嘴角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問道：“你什麼時候買的呀？”
周考道：“剛剛。”
聞樂想起蘇珍珍走後周考似乎消失了一段時間，看來就是那時買的了。

聞樂道：“謝謝。”
周考道：“我只是有些渴，多買了一杯。”
聞樂看了周考的咖啡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熱牛奶，心道：哦，買
多了，還不重樣地買多了。
聞樂抿了抿唇，壓著嘴角的笑，看向周考：“有吸管嗎？”
她的口紅可不是不沾杯的。
周考聞言，輕笑一聲，低沉的笑聲在不大的辦公室裡回蕩。聞樂動
了動耳朵，感覺有些酥麻。
聞樂瞥了周考一眼：“怎麼，還不許人有‘包袱’了？”
周考從紙袋中拿出自己的吸管遞給聞樂：“你今天晚上這麼凶，我以
為你不在乎‘包袱’呢！”
聞樂不敢置信地瞪了周考一眼：“凶？！我什麼時候凶了？”
“就是跳探戈的時候。”
聞樂又瞪了他一眼。這人瞎嗎？她豁出臉皮去搔首弄姿成那樣了，
卻被他說成凶？她要被氣死了。
周考垂著眸，忽視掉聞樂對他的瞪視，道：“對我就罷了，我心理承
受能力強，對別人可不要那麼凶。”
聞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喝了兩口牛奶，只覺渾身舒暢，便舒服
地眯了眯眼。周考遞給她一份文件。她接過來看了一眼，見是明天晚上
假面舞會的流程規劃、主持稿和宣傳文案。
聞樂道：“就這點兒東西你還需要我幫你看？”
周考恭維道：“你文采好。”
聞樂無奈：“我是理科生。明明你才是文科生吧？”
周考乜她一眼：“幫不幫？”
吃人嘴軟。聞樂擠出假笑：“幫幫幫。”
其實這些文件真的沒多少內容，兩人將已經定下的流程檢查了一遍，
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然後就邊翻看著文件邊聊著天。
聞樂道：“今天晚上各方面的反響還不錯，我們這個活動在網上的熱
度低不了，明天我們基本上就能達到預期目標了。但是如果明天舞會臨
時來的人太多，那麼我們恐怕就要多準備一些面具了。”
周考用筆在文件上畫了兩下，道：“嗯，這點我們會長也想到了。就

在剛剛他又訂購了一批道具。還有羽毛和顏料也是明天到。”
聞樂又翻看了一下文件，改了幾個錯別字和用詞：“沒問題了。”
她將文件放下，看了周考一眼，又轉了轉眼珠，突然好奇地問道：“你明天會扮成什麼呀？”
他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一些扭曲。而這只出現了一瞬間的情緒卻被聞樂捕捉到了。她來了興趣，緊緊盯著周考，想聽他的回答。
周考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只道：“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聞樂聽到這個答案自然不甘心：“反正我都會知道，你為什麼不現在告訴我？”
周考又翻了一頁文件，不說話了。聞樂知道自己沒辦法從他的嘴裡套出東西來，只好作罷，只是……
聞樂想到社聯和校學生會一致通過的要求，心裡只想笑。
社聯和校學生會的學姐學長們認為，工作人員應該本著負責任的態度為聯誼活動“獻身”，活躍氣氛和提高假面舞會的代入感是他們每個人的責任。
於是眾人決定，工作人員負責搞怪，而來賓負責美。組織甚至還決定，聯誼活動結束當天要進行投票，自我犧牲最大的工作人員將會獲得敬業獎，能得到組織準備的一份小禮物，而將自己裝扮得很美的工作人員將會受到眾人的譴責。
所以所有工作人員的裝扮大概都不會有多美，不過聞樂覺得，這樣的舞會搞怪點兒會更好玩兒一些。
聞樂實在沒有辦法將周考跟“搞怪”和“醜”聯繫起來，周考似乎一直是高嶺之花一樣的形象。
這樣想著，聞樂看向周考的眼神中就有些揶揄之意。
周考的視線雖然還落在文件上，但是他對聞樂的神情有所察覺，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想想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兒去？宣傳部副部長。”
聞樂卻不在意，挑了挑眉，道：“很期待你明天晚上的表現，組織部部長。”
當天的聯誼活動於晚上九點半結束。來賓都退場之後，所有工作人員留了下來。他們先是開了一個簡單的會議，總結了一下當天晚上的情況，然後簡單地安排了第二天的任務，最後就是大家一起收拾設備和打

掃現場。
晚上十點半，聞樂才回到宿舍。她先脫掉高跟鞋，然後摘下耳環和
手鐲，放到盒子中收好。最後她看著手上的翡翠戒指發了一會兒呆，不
禁想起周考輕輕地吻在這枚戒指上的場景。
他的唇落在翡翠戒指上，溫熱的鼻息噴在聞樂的手上。聞樂似乎能
夠透過那戒指感受到那道氣息，她的手指和手心都躥起一股不正常的灼
熱感。
聞樂忽然覺得有些燥熱。她像被燙著了一般飛快地將戒指從手指上
摘了下來，然後把戒指握在手中，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片刻後她
將戒指小心地放回盒子裡，又將盒子放在抽屜的角落裡，再緩緩地關上
抽屜。
今晚的聯誼活動的熱度註定會持續很久。大家一直都在“校園小廣
播”上討論這個活動，就連微博上的網友對這個活動的討論度也相當高。
所有人都很興奮。這是尋常的一晚，但對一些人來說又是特別的一晚。
聞樂洗漱完畢上了床，聽著舍友用激動的聲音說“校園小廣播”上
大家對今晚的聯誼活動的討論；說易澤安因為做了這場活動的直播，一
晚上就漲了三十萬的粉絲量；說所有人都被穿著一身旗袍的聞樂折服，
現在“校園小廣播”上的人正在唱《征服》；還說……她與周考那支震
撼全場的舞蹈。
聞樂聽著聽著又開始走神，她的視線不聚焦地落在前方。而宿舍的
燈光照在上鋪顯得格外明亮，在她迷蒙的視線中泛出光暈。
她似乎透過那光暈又看到了舞池上方的光。
就像慢動作回放一般，周考俯身下壓，聞樂的腰被周考有力的手臂
緊緊攥著，聞樂的手被周考包在手心。聞樂向後下腰，從上而下地望著
周考那張英俊的臉。
燈光照在上方，周考的幾縷髮絲因為彎腰的動作而飄動，被燈光映
照得晶瑩透亮。
周考用狹長的雙眼望著聞樂，那漆黑的眼珠中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
仿佛除了聞樂再也沒有什麼能被他收入眼底。那一刻，時間似乎都靜
止了。
周考扶著聞樂的腰讓兩人站直身體。聞樂看著周考的手慢慢撫上她

的手肘，又順著手肘一路滑至她的手心，然後順著指縫下滑，與她十指相扣。
聞樂怔怔地望著周考。周考拉著聞樂在人群的注視下跑向舞池中央，然後環著聞樂在舞池中一圈又一圈地跳了整整一個晚上。
聞樂睜開眼睛，覺得心臟跳動得有些急促。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看了看時間，見已經是早上九點半了。原來她昨晚因為太累，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而她竟然在夢中和周考跳了一晚上的舞。
聞樂坐起身在宿舍裡掃視了一圈，見包小凡和滿青旋還在睡，程惠在床上玩手機，艾飛早就沒了人影，孫優美的床鋪空空的。
聞樂見狀又躺了回去，然後趴在床上打開手機微信，看看有沒有人給她發信息。
聯誼活動要接連辦三天，週五晚上到周日晚上，昨天週五，今天週六。
今天上午沒有課也沒有其他安排，聞樂便玩了一會兒手機。等包小凡和滿青旋也醒了之後，宿舍裡漸漸響起了說話聲，聞樂這才下床洗漱。
中午，307宿舍裡的四個人懶得去食堂，就點了外賣。因為點外賣不用換衣服，省事。主要是外賣一到，往睡衣外面隨便套上一件長外套就能出去拿。女生宿舍樓下這種打扮的人絕不在少數，但沒人會穿著睡衣去食堂。
孫優美不在，程惠道：“孫優美今天上午在微信上跟我說，她男朋友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她以後要搬出去跟男朋友住了。”
幾個人吃驚地道：“輔導員知道嗎？”
程惠道：“她說她跟輔導員說過了。”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沒再多說。
下午兩點左右，工作人員前往體育館佈置假面舞會的活動現場。
聞樂拎著自己的小化妝箱——還是昨天的那個小箱子，只是裝在裡面的衣服換了。
舉辦假面舞會，工作人員自然要準備面具。
並非所有來賓都會提前準備面具，於是組織就購買了大量的面具。他們買的都是最便宜的硬紙殼的白底面具。這樣的面具價格很低，即使購買的數量非常大，也花不了多少錢。

為了最大限度地壓縮成本，他們先在“校園小廣播”上進行了一輪
統計，得到了大概會來參加假面舞會的人數後，再購置面具。
為了增加聯誼活動的趣味性，他們準備在這空白面具上做文章——
給這場舞會增設一個DIY環節。
沒有準備面具的來賓可以提前一到兩個小時入場，利用工作人員提
供的場地和材料，動手製作自己的面具。
除了空白的紙殼面具，工作人員還購買了大批量的羽毛、顏料、塑
料鏈子、各色絲線、各種各樣的小珠子、蕾絲、鐵絲等十分便宜的小玩
意兒供來賓製作面具，甚至還有剪碎的易拉罐，環保又便宜。
當然，這些東西並不都是免費的，但也不貴，只要付1塊錢來賓就
能拿到這些製作面具的材料。
社聯和校學生會在宣傳過程中也明確表示，所有同學用來買面具材
料的這1塊錢都將捐獻給因遭受洪災和泥石流而失去學校和家園的貧困
地區的兒童。
工作人員還會將製作完成的面具拍照記錄下來，並從中選取最特別
的三十個，發佈到“校園小廣播”上。待舞會結束，在征得製作者同意
的情況下，將票數最靠前的十個面具進行現場拍賣，拍賣所得的錢將全
部捐獻給貧困地區的兒童。
“DIY面具”本身就是一個能吸引人的項目，而這個項目與假面舞
會、拍賣、公益結合在一起，更是吸足了目光。
下午五點，活動現場佈置完成。工作人員結伴去食堂吃飯回來後，
又將流程過了一遍，然後他們分批次去了化妝間換裝。
聞樂剛進化妝間沒多久，就有人拎了一堆奶茶走進來。
化妝間的女生都驚喜不已。這個牌子的奶茶容量大又好喝，當然，
它的價錢也十分配得上它的容量，一杯要好幾十塊錢。
各種口味的奶茶都有，女孩兒們紛紛上前挑選自己喜歡的口味，還
七嘴八舌地問這是誰請的。
進來送奶茶的女生道：“是周考周大校草。”
女生們又開始興奮地小聲尖叫。
“這奶茶我不喝了，我要把它供起來。”
“天哪，我這輩子竟然還能有幸喝到校草請的奶茶！”

來送奶茶的女生道：“而且他給每個工作人員都買了一杯，算算也要花不少錢呢。”
聞樂看著手中的奶茶，不知為什麼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杯熱牛奶，只覺掌心一熱，一股暖意一路向上暖到心口。
這場假面舞會沒有主題，也並不是所有的來賓都會準備好服裝。主辦方的建議是如果來賓有意準備服裝，並要扮演一個角色，就要選擇有官方認定的配對人物的角色進行扮演。
工作人員當然要帶頭遵守規則。聞樂要扮演的是小丑女哈莉•奎茵。
哈莉•奎茵的妝容相對簡單，因為要戴面具，所以妝也不需要化得太費力，但因為面具會露出眼睛，聞樂還是化了一個煙熏妝，塗了個姨媽色的口紅。
聞樂準備的衣服不是藍紅配色加漁網絲襪的那一身，而是哈莉•奎茵在《猛禽小隊》裡一身黃色連體褲加粉紅色內衣的裝扮。這身衣服極不顯身材，但聞樂的身材比例好、皮膚白，穿著這樣一身衣服依舊惹眼。
聞樂換好衣服後，拿起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紙殼面具，用藍色和紅色的筆在它的眼睛周圍勾畫出詭異的紋路。這倒是十分符合聞樂這身小丑女的裝扮。
聞樂臉小，戴上面具後，就只露出下巴和紅唇，完全看不出她本來的模樣。只是不知為何，聞樂鬼使神差地戴上了昨天的那枚翡翠戒指。
聞樂戴上面具後，轉了一圈，對身邊的女同學道：“認得出我是誰嗎？”
女同學震驚地看了聞樂一眼，笑道：“看不出。但是聞樂呀，你這是在投機取巧吧？你這裝扮既不搞怪，也不能說沒搞怪；乍看上去很醜，細看還挺好看的。嘖嘖，早知道我也挑‘小丑女’了。你太聰明了吧！”
聞樂笑道：“你的‘毒皇后’也不錯。”
女同學晃了晃手上的蛇果：“羡慕吧？我還能隨身帶零食。”
聞樂笑道：“美死你了，別吃花口紅啊！”
女同學也跟著笑了。
五點左右有來賓提前來到DIY區製作自己的面具。聞樂戴著面具和相熟的同學在DIY區負責維持秩序和整理材料。

聞樂眼見一位手工大佬用了四十分鐘將一個普普通通的紙殼面具變
成了一件藝術品。
大佬專心地坐在椅子上製作面具，漸漸地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聞樂站在長桌的裡側，正好在那位大佬的對面，能將他的動作看得一清
二楚。
那大佬估計是一個手工DIY類型的視頻博主，因為他一來就往桌子
上放了一個小小的攝像機。調整好攝像機的角度之後，他就開始動手制
作了。
聞樂眼看著他將幾個易拉罐剪成一樣的形狀固定在面具上，用顏料
上色繪圖，用蕾絲封邊，用小珠子、絲線製作流蘇，用羽毛做最後的點
綴。那人仿佛心中早就有了草圖。
他收筆抬頭的那一刻，聞樂幾乎想給他鼓掌，而周圍的人已開始鼓
掌了。
聞樂連忙上前給這位大佬的作品拍照，還詢問他主辦方能否將這件
作品的照片上傳到“校園小廣播”上，供網友投票並進行最後的拍賣。
聞樂覺得，這面具肯定有能力廝殺到最後的拍賣環節。
那大佬憨憨地笑了笑，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我真的覺得你
們的這個活動特別有意義。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點兒什麼，就想做個好
看點兒的面具支持一下你們的活動。”
聞樂當即感動得不行，上前與大佬握了握手：“非常感謝您的支持，
有您這樣的來賓也是我們主辦方的幸運。”
事實上，如果沒有設置這麼一個DIY環節，聞樂都不知道他們學校
有這麼多的手工大佬。
聞樂覺得這種DIY活動放在有美術專業的學校一定會辦得十分精彩，
可惜A大沒有美術專業，只是沒想到臥虎藏龍的A大即使沒有美術生，
這場DIY面具活動也依舊異常精彩。
最後，每一個精美的面具都被它的主人免費轉讓給了主辦方，由主
辦方拿它們去做最後的拍賣。說實話，這的確令人感動。
令人驚豔的面具不僅僅有三十個，這令工作人員十分為難。最終他們決定，將那些令人無法抉擇的面具的照片全部上傳到“校園小廣播”上，讓網友們去糾結。

晚上七點，所有的DIY面具都製作完成後，眾人才進入會場。
因為是假面舞會，當天晚上的燈光沒有前一天晚上的那樣亮。不過，燈光師開了彩燈。彩燈能在昏暗的環境中營造出一種神秘又浪漫的氣氛。
別人常常以為學霸們嚴肅又正經，事實上他們有時候活潑又有趣。
為了活躍氣氛，主辦方要求每一位工作人員的裝扮都要走搞怪風，意思是讓大家最好都搞笑點兒，要是大家都太正經了就沒意思了。
事實上，主辦方遠遠低估了學霸們的搞笑程度——聞樂從DIY區走進會場時，差點兒沒被那些人的裝扮笑死。
聞樂看到一群站在一塊兒的“美少女戰士”。她猜想那幾個女孩兒應該是一個宿舍的。而像這種以宿舍為單位的角色扮演還有很多，比如西南角那兒站著的“唐僧師徒四人”。
聞樂笑得都快喘不過氣了，扯著身邊的女同學問：“請問唐僧師徒四人各自的官配是誰？”
女同學愣了半天：“他們有……有嗎？”
這時，一個穿著西服但頭上套著個哈士奇皮套面具的人從聞樂的面前走過。
聞樂當場愣住了，接著就見那男生去找了他的官配——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套著薩摩耶頭套的女生。
聞樂震驚地道：“這對未免太搞笑了！”
這都不算什麼，還有一個男生把自己裝扮成了天使。他穿著深V領白色長裙，背後背著假翅膀，頭上是一個白色的鐵絲圓環。
聞樂只覺得目不暇接。
突然聞樂身邊的女同學，也就是那位“毒皇后”小姐，激動地指著一個地方道：“那裡有四隻‘蜘蛛精’！”
說完她又小聲嘟囔：“那四個‘蜘蛛精’應該都是唐僧的官配吧？”
當然像小丑女和小丑這樣的熱門官配，聞樂也見到不少。但他們大多都是紅藍衣服那一套造型，聞樂倒是沒跟誰撞衫。
晚上七點，主持人準時上臺，宣佈假面舞會開始。
這場舞會的男主持人不是昨晚那位。事實上，聯誼活動這三天每天的主持人都不同。

主持人念完主持稿上的內容後，頓了頓，說：“現在，請邀請你扮演
的角色的官配一起進入舞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聞樂蒙了：“我們的活動流程裡沒有這項啊。”
聞樂看向她的部長。部長也一臉蒙地回望了她一眼。兩人又一同看
向社聯主席，只見主席一臉壞笑。
好吧，原來一開始就要求大家扮演有官配的角色是為了這個。
但是聞樂沒有太在意。她是工作人員，本來也沒打算今晚要跳舞。
不承想接下來主持人又冒出一句：“一分鐘後，沒有進入舞池的人都要接
受懲罰！當然選錯官配的人也要接受懲罰！我指的是在場的所有人，不
管是來賓還是工作人員。”
主持人說完便一臉壞笑地看著大家，似乎在暗示大家那個懲罰相當
可怕。這下全場都動起來了。
沒有進行角色扮演的人隨便拉個舞伴就能進入舞池，而有扮演某個
角色的人則在場上瘋狂地尋找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的官配。
在這場具有娛樂性質的聯誼活動裡，基本沒有人會掃興地與主辦方
的遊戲規則逆著來，大家都很配合地在場上找舞伴。
聞樂扮的是“小丑女”，她只要找到一個“小丑”就行。但是扮“小
醜女”的人似乎有些多。
主持人還在臺上倒計時：“45，44，43……”
聞樂前邊兒那個扮成豬八戒的男生攔住了一個女生。女生急得快要
崩潰：“大哥，拜託！我是‘黑寡婦’，不是‘蜘蛛精’！沒時間了，你
走開！”
聞樂遠遠地看到一個穿著紫色西服、頭髮是綠色的“小丑”先生，
便連忙走了過去。
“20，19，18，17……”
還剩十五秒的時候，聞樂走到了那個“小丑”面前。雖然被一個黑
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那個“小丑”的身材頎長，一身剪裁合宜
的紫色西裝穿在身上，越發顯得他肩寬腿長。聞樂莫名覺得這人的氣質
有些熟悉。
聞樂正要叫住那個“小丑”，卻被一個穿紅藍外套和漁網襪的“小丑
女”搶先一步。

那個“小丑女”穿著一條超短褲，露出一雙被破洞漁網襪包裹著的筆直修長的腿，像是一條剛剛從水裡走出來的美人魚，再加上緊身的露臍短袖和纖細的腰肢，襯托得她的胸部越發豐滿。
聞樂能感覺到，四周的男生似乎都在羡慕那個“小丑”。聞樂沒有動作，只靜靜地看著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小丑”。
聞樂前方的“小丑女”對穿紫色西裝的“小丑”發起邀請。“小丑”站著沒動，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而“小丑女”似是志在必得。“小丑”最終妥協，握住“小丑女”的手，低頭親吻了一下。
聞樂的臉色有些難看。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他們也從那“小丑”的身高、氣質和動作上認出，那是周考。
眼前那兩人攜手進入了舞池，聞樂站在原地，周身的氣壓很低。她莫名地有些生氣，還有些心寒。
主持人還在倒計時：“10，9……”
聞樂覺得有些沒勁，剛想轉身回後臺，這時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也是一個“小丑”。
不過不是穿著紫色西裝的英俊“小丑”，而是一個穿著橙黃條紋背帶褲的那種遊樂場會有的“小丑”。不過他沒戴五顏六色的假髮，而是戴了一頂同顏色的西裝帽，看上去沒有那麼滑稽。
聞樂想，沒錯，遊樂場的小丑也是小丑，可惜她現在不想進舞池了。
聞樂搖搖頭，示意對方她不想跳舞。“小丑”卻固執地彎下腰，伸出手邀請她。
“5，4，3……”
聞樂聽著主持人的倒計時，看著這個固執的“小丑”，感覺到他真的很想跳舞。
聞樂心一軟，心想算了，便把手放在了“小丑”的手上。
“小丑”低頭，輕輕地吻在聞樂的翡翠戒指上。
聞樂驀地抬頭，望向“小丑”，眼中滿是驚訝之情。
兩人滑入舞池，隨著音樂翩翩起舞。聞樂曾與周考跳過兩支舞。哪怕僅憑肢體的接觸，聞樂也能立刻認出來，這才是周考。
那之前那人是誰？

聞樂不由得看向之前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小丑”。
對面的人似乎不滿於她此刻的分神，撫在她背後的手掌突然用力一
按。聞樂驚呼一聲，被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摜入那熟悉的懷中。
聞樂的上半身被緊緊地壓在周考的胸膛上。周考單臂摟著聞樂的細
腰，卡著音樂帶著聞樂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圈。
聞樂緊緊地攀著周考的臂膀，在空中旋轉時抬頭與周考對望。兩人
隔著兩層面具對望，不相干的人被他們從腦海中甩出。
聞樂落地，周考拉起聞樂的手，帶著聞樂在他懷中旋轉。
真是奇妙，穿著橙黃條紋背帶褲的“小丑”帶著穿著黃色連體褲的
“小丑女”在舞池中舞蹈，竟像是奇幻的浪漫的童話一樣。
眼前這個“小丑”身材高大，舞姿優雅。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可
也有那麼一些得天獨厚的人，哪怕身披麻袋，也能有國王般的氣場。
只因剛剛的一個走神，聞樂就被周考奪去了主動權。周考嫺熟的舞
技讓聞樂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他帶著旋轉。
不過，聞樂很快回過神來，並找回了主動權。
聞樂奇怪地看向周考，自帶她進入舞池後周考就一直沒有說話。
聞樂看了看周考今天的這身裝扮，撲哧笑了，猜想他沒說話大概是
因為這身滑稽的衣服。
周考淡淡地問：“笑什麼？”
聞樂道：“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會扮成這樣。”
周考道：“驚喜嗎？”
“驚喜，”聞樂又笑著上下看了周考一眼，滿眼的揶揄之意，“你今晚
的造型很棒。”
周考道：“你這恭維的語氣未免有些過於勉強了。”
聞樂直接笑出了聲。
“你怎麼會想到扮成小丑哇？”
周考頓了頓，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語氣道：“因為商家搞活動買兩件包
郵，買三送一。團購小丑服，四件只要120塊。”
聞樂幾乎不敢置信，周考昨天晚上還穿著品牌禮服出席了一場並不
怎麼正式的聯誼活動，卻在今天突然學會了精打細算。她甚至懷疑周考
家是不是在一夕之間破產了。

聞樂大為震驚，並發出了震驚的聲音：“哇！”
周考瞪了她一眼，接著用一種毫無波瀾甚至心如死灰的聲音艱難地補充了一句：“還因為一個宿舍的人就應該整整齊齊。”
聞樂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笑得直抖，周考握著聞樂的手都跟著顫抖起來。
聞樂真的是要笑死了。她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一本正經的高嶺之花周考遇到了一宿舍的搞笑的舍友，被精打細算的舍友逼著穿上這件滑稽的小丑服的場景。聞樂想：周考當時應該是無限接近於……被“逼良為娼”的樣子吧？
聞樂突然想看看周考的另外三個舍友。她轉頭在整個體育館內掃視了一圈，幾乎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那三個人，因為他們實在是很特別，很高調。
人群中那三個手裡牽著氫氣球的“小丑”，穿著和周考同系列不同顏色的小丑服。他們手上拿著氫氣球，使得他們的模樣更像是遊樂園裡販賣氣球的“小丑”了。
聞樂撲哧一笑，問周考：“你的氣球呢？”
她頓了頓，又用一種嚴肅的語氣譴責周考道：“你們宿舍不整齊了！”
“我常常感覺自己因為不夠搞笑而顯得不合群。”周考相當無奈，指了指靠近後臺的一根欄杆道，“氣球在那裡。”
聞樂循著周考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靠近後臺的欄杆上拴著一個小黃鴨形狀的氫氣球。
聞樂道：“你怎麼把氣球拴在那裡了？”
周考道：“不然我手上拴著氫氣球和你跳舞？”
聞樂聳肩：“我不介意呀。”
周考突然將聞樂拉至懷中，從背後圈住聞樂。
聞樂被周考從背後緊緊擁住，有些猝不及防。周考微微側頭，貼近聞樂的臉頰，灼熱的氣息噴在聞樂的脖頸間。聞樂感受著周考緊緊擁著她的手臂和寬厚溫熱的胸膛，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那麼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但隨即又飛快地跳了起來。
周考壓低了聲音，緩緩地道：“我介意。”

他的動作似乎也隨著這緩慢吐出的三個字而放緩了。他擁著聞樂，
兩人就像是一對耳鬢廝磨的情人一般在舞池中小幅度地晃著。
兩人緊擁在一起，氣息交融，仿佛是一對正在熱戀期的情侶，鼻間
飄蕩著彼此的味道。
周考似乎又輕輕地向聞樂的耳邊側了側頭。這動作非常細微，就像
是周考下意識地追尋聞樂的氣息，像是他無意識地渴望，又像是他在癡
迷地追隨。
這極細微的動作還是被聞樂察覺到了。她頭皮一麻，感覺周考噴在
她耳側的氣息愈加灼熱。她被燙得有些受不了，藏在鞋中的腳趾蜷縮了
一下，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地跳著這支舞，但他們知道，他們的內心遠
遠沒有肢體表現出的那樣平靜。
他們似乎再也做不到遊刃有餘地閒聊、打趣和調侃對方。他們需要
時間來平復一些東西。
昏暗的環境和光怪陸離的光線容易營造出一種接近夢境與現實之間
的模糊而不真實的錯覺。
這樣的錯覺容易卸下人的心防，叫人放鬆，失去戒備。於是理智也
漸漸退隱，將感官放縱給衝動，曖昧滋生，深層的渴望之情也肆無忌憚
地生長起來。
聞樂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可能有些失控，但是她的理智已經被消磨
得所剩無幾。她竟然生不出想要去阻止的念頭。
聞樂把大腦清空，全心投入到這支舞蹈中。
音樂結束的時候，聞樂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現在她的腦子裡一
片混亂，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剛剛自己跳了什麼。
可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直直地望著她和周考。聞樂和周考卻沒
有察覺到那些目光，只直勾勾地望著彼此。直到一陣掌聲響起，打斷了
他們的對望。
聞樂有些茫然地望向人群，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從竊竊私語的人群中得到了答案。原來不知道什
麼時候周考用雙手把她托舉到空中，她在空中做了個一字馬，然後翻身
掛在了周考身上。

瘋了……聞樂想，她和周考一定是瘋了。她覺得她和周考都需要冷靜冷靜。
一支舞結束，聞樂草草行了個禮。搞笑的是她明明沒有裙擺，卻做了個雙手提裙的動作。周考也脫帽彎腰，行了個紳士的脫帽禮。
就在這時，主持人讓所有人和自己的舞伴留在原地。工作人員將找出選錯官配的人，進行懲罰。
當工作人員點到周考與聞樂時，聞樂蒙了。她不由得看向周考，周考也看向聞樂。
聞樂有些不忿地道：“雖然你這個‘小丑’不是那個‘小丑’，但是我覺得從廣義上來說，咱倆這也算是官配。”
周考沒說話，只把雙手放在聞樂的肩上，推著聞樂一起上臺接受懲罰。
周考放在聞樂的肩上的灼熱的手存在感十足，聞樂儘量忽視它，並試圖轉移注意力，道：“你剛才來找我跳舞，難道不是因為你覺得我們扮演的角色是一對嗎？”
周考但笑不語，只在聞樂不注意時看了看聞樂手上的戒指。
兩人站上臺時，主持人還在點名，那些被點到名的人陸陸續續地走上舞臺。
聞樂的視線不經意間又掃到了剛剛被她認錯的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小丑”，她沒忍住又看了周考一眼。比較了一下兩人後，聞樂對周考說：“那個人的背影和你的好像。”
周考看了看，淡淡地嗯了一聲。
就在聞樂以為周考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周考又淡淡地說了句：“那是服裝表演系的班長。”
A大的服裝表演系只有一個班，所以也只有一個班長。
聞樂還是皺了一下眉，她總覺得那個男生的身上有一種令她不太舒服的感覺，特別是之前那個人低頭親吻那個穿紅藍外套的“小丑女”的手的那一幕，讓她格外不舒服。
周考似乎不想讓聞樂再去注意那個服裝表演系的男生，所以又跟聞樂討論了一下臺下那些有趣的人。
聞樂的視線又掃過周考的幾個舍友，她笑道：“你沒說之前，我以為

那些拿著氣球的男生是主席安排的工作人員。”
周考似乎也笑了笑：“的確，你們主席也並非做不出這樣的事。”
聞樂看了後臺一眼，道：“今天沒有看到主席和你們會長。”
周考淡淡地道：“他們PK去了。”
聞樂道：“什麼？”
周考解釋了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昨天社聯主席和校學生會會長這兩人組隊玩遊戲，輸
了一局晉級賽，兩人相互指責對方是菜鳥。為了證明到底誰是菜鳥，校
學生會會長帶著學生會的男生，社聯主席帶著社聯的男生在剛剛大家跳
舞的時候偷偷找了個角落蹲著玩遊戲去了。
兩人正說著話，主持人又點上來一批人。
那位“豬八戒”同學到底還是和“黑寡婦”同學組成了搭檔。兩人
被點了名，扮成“黑寡婦”的女生垂頭喪氣地走上台，“豬八戒”同學卻
樂呵呵的還挺得意。
“唐僧”和四個“蜘蛛精”也上了舞臺。“唐僧”被四個“蜘蛛精”小姐姐圍在中間瑟瑟發抖。
台下的觀眾都要笑瘋了。
主持人點夠人後宣佈了懲罰的項目，那就是真心話和大冒險這兩項。
主持人的手中有一個箱子，箱子裡裝有寫著“真心話”或者“大冒
險”的字條。受罰者有兩次抽取字條的機會，如果不想選第一次抽到的
懲罰項目，可以再抽一次。抽完第二次就再沒有機會了，必須在兩次抽
出來的懲罰項目中選擇一項。
主辦方也不敢將懲罰的題目設置得太過分，都控制在一定程度內，
但是又儘量帶著一點兒曖昧。
第一個抽字條的是一位女生，她抽出來的“真心話”的問題是“在
場的哪位男生更符合你對理想型的想像”。
那個女生沒再抽第二次，直接指了指台下那位穿紫色西裝的
“小丑”。
說實話，單從身材、氣質論，這個“小丑”在人群中確實顯眼，而
且因為戴著面具看不到臉，一般人真的很難把他與周考區分開。
眾人充滿善意地哄笑起來。

第二個男生抽到的“真心話”的問題是“說出你暗戀的女生的名字”。
那男生看了看臺下，似乎有點兒難為情，要求再抽一次字條。他第二次抽出來的是“大冒險”。
他抽中的“大冒險”的要求是“把嘴唇塗紅，在紙巾上留下一個唇印，並將這張印了唇印的紙巾塞進全場最令你關注的人的口袋中”。
主持人剛把這個項目念出來，觀眾就哄笑起來。
受罰的男生支支吾吾說要選“大冒險”。
主持人向工作人員要來了口紅和紙巾。為了增加遊戲的互動效果，主持人還指定了台下的一位男生給受罰者塗口紅。
那個男生應該從來沒給誰塗過口紅，把口紅歪歪扭扭地都塗到嘴唇外邊兒去了。
台下的人看得直笑，那男生還邊塗邊指揮受罰的男生：“你噘噘嘴，噘嘴！”
台下的人，特別是女生都要笑瘋了。
饒是花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那口紅還是塗得慘不忍睹，最後勉強印在白紙巾上的是一片碩大的紅印子。
給受罰者塗口紅的男生連連後退，嘟囔道：“怎麼電視裡美女的唇印都那麼性感？你這也太嚇人了吧，這誰敢要哇？……”
台下又響起一陣哄笑聲。
被懲罰的男生頂著個歪歪扭扭的大紅唇，把印有自己碩大的唇印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被四位“蜘蛛精”包圍著的唐僧的懷裡。
“唐僧”渾身僵硬，一副崩潰的樣子，台下觀眾也一臉震驚的樣子。
受罰的男生不好意思地道：“從你上臺起我就開始關注你了。”
“唐僧”都要昏死過去了。
受罰的男生又道：“為什麼你能被那麼多小姐姐喜歡？”
台下的觀眾再次哄然大笑。
唐僧用生無可戀的語氣道：“好男人還是要專一，這樣的豔福貧僧消受不起呀！”
台下的人都要笑瘋了。
輪到周考抽字條了，他第一次抽到的是“真心話”。

“說出你初戀女友的名字。”
主持人補充道：“暗戀對象也行，不准說明星啊，必須是第一個讓你
心動的女生的名字。”
周考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聞樂不自覺地看向周考。
周考聲音低沉，冷靜地道：“換一個。”
主持人有些失望的樣子。
於是周考又抽了一張字條。
這次是“群體大冒險：用嘴傳糖紙”。
主持人給周考看了看那張透明的小小的玻璃糖紙，道：“這是一個集
體項目，需要在場所有人參與喲。”
周考藏在面具後的眉頭輕皺了一下。第二個大冒險他完全沒考慮。
主持人看周考沒再說話，便提問道：“選哪一個？”
“聞樂。”
主持人沒聽清：“什麼？”
周考又冷靜地重複了一遍。
“我選第一個。聞樂。”
聞樂心頭一震，瞳孔緊縮，猛然看向周考。她覺得心臟突然就漏跳
一拍，血直直地湧上大腦，耳朵裡有什麼東西在嗡嗡地響，面具後的臉
一片通紅。
周考的臉藏在面具後，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誰。台下響起一
片起哄聲，眾人也沒有多想，只以為這又是聞樂的一個狂熱追求者。甚
至還有男生毫不避諱地跟周考叫板，大聲喊道：“‘女神’是我的！”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臺上這個向聞樂表白的“小丑”是誰，周
考在校學生會認識的幾個很要好的朋友，還有台下那三個周考的舍友是
知道的。
周考說出“聞樂”兩個字的那一刻，瞭解內情的那幾個人都不敢置
信地望向周考，隨即他們開始興奮地吹口哨，或是大笑著起哄，然而他
們因為隱沒在人群中而並不顯眼。
面具真是很好的偽裝，那些平日不敢輕易說出口的話都可以在面具
下放肆地喊出來。

台下那些興奮的觀眾若是知道此刻周考身邊站著的那個“小丑女”正是聞樂，不知他們該多麼震驚與激動。
今天的主持人是社聯的一個男生，他與周考和聞樂都不相熟，並不知道這一對假的小丑搭檔正是周考與聞樂。他聽到周考這麼說，只道：“看來我們聞樂真的是魅力無邊，不過……”
主持人話鋒一轉，沖台下大聲喊道：“讓我看看他的情敵有多少！”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台下便傳來一片笑聲。原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湊熱鬧，場下三分之一的男生都舉起了手。
主持人笑著哇了一聲，拍拍周考的手臂：“哥們兒，你得加油了。”
台下又響起了一片笑聲。
聞樂有些走神，她的腦子裡還在迴響著周考的那句話。她的腦袋裡有些亂，至於亂什麼，聞樂也不太清楚，只是亂哄哄地想不了東西，以至於主持人喊了她兩遍，她才回過神來。
聞樂沖著主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主持人道：“看來這位美女有些緊張，讓我們給她一點兒掌聲好嗎？”
台下傳來一陣掌聲。
聞樂抽到的真心話是“如果曖昧對象現在跟你表白，你會接受嗎”。
聞樂聽到字條的內容的時候，都快崩潰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
要不是因為聞樂自己是工作人員，她都懷疑是不是誰別有用心地準備了什麼表白儀式。
這放誰身上不會多想呢？
周考剛說讓他第一個心動的女生是聞樂。
於是聞樂就抽到“你願意接受曖昧對象的表白嗎”這樣的問題。
這就像是在問聞樂“你願意和周考在一起嗎”。
聞樂簡直不敢想像，如果此刻他們都沒戴面具……
聞樂尷尬地蜷縮了一下手指，笑著對主持人道：“我選擇‘大冒險’。”
主持人點點頭，讓聞樂重新抽了一條“大冒險”的題目。
聞樂抽到的大冒險是“不心動挑戰：完成三個不心動挑戰，若失敗，

就接受喝苦瓜汁的懲罰”。
聞樂點頭，說這個可以。
主持人笑著拿了可以測心率的電子手錶上來，給聞樂戴在手腕上。
第一個“不心動”挑戰是給聞樂看某視頻應用程序上點贊數超多的
帥哥視頻。一共有五個視頻，視頻中的那幾個帥哥在某視頻應用程序上
都挺火的。
視頻是在舞臺背後的LED顯示屏上播放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能在某視頻應用程序上擁有那麼多粉絲的帥哥的顏值自然是沒的說
的，從播放第一個視頻開始聞樂就聽到台下有女生的尖叫聲。
聞樂面無表情，反倒在視頻中的帥哥卡著點兒換完裝後心率慢慢從
85次/分鐘降到了82次/分鐘。
主持人笑道：“看來這個不是你的‘菜’。”
LED顯示屏切換到了下一個視頻。這次播放的不是帥哥換裝，而是
帥哥卡著點將劉海兒撩上去，然後通過一個慢動作轉頭看向鏡頭。
這個男生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長。他慢動作看向鏡頭的時候眼神
很深情，十分撩人。
聞樂的心率從82次/分鐘降到了80次/分鐘。
主持人覺得頭疼，道：“看來你很難對付哇。”
主持人又選了三個卡點視頻，那裡面甚至有當紅的某高人氣年輕男
明星。
台下女生的尖叫聲不斷，聞樂卻面無表情地看著視頻，心率幾乎以
一種均勻的速度下降著。幾個視頻看完，聞樂的心率已經降至78次/
分鐘。
主持人看了聞樂兩眼，納悶地道：“我怎麼覺得你這目光裡有點兒嫌
棄之意呢？”
聞樂笑出了聲：“沒有哇。”
主持人納悶地道：“喜歡你的男生可慘了，你看上去好難追呀。”
聞樂無辜地眨了眨眼：“是嗎？”
主持人道：“沒關係，還有第二個挑戰。”
主持人掃視了台下一圈後，點了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小丑”上臺。
聞樂和周考都下意識地蹙了一下眉頭。

主持人把那穿紫色西裝的“小丑”拉到一旁小聲地叮囑了什麼。
說完話，主持人轉身看向聞樂，故意發出一種很搞笑的奸笑聲，道：“接招吧，哈哈哈哈……”
聞樂無奈地別開視線。
穿紫色西裝的“小丑”似乎有些無奈，但還是聽從了主持人的安排，從舞臺旁邊那個用裝飾的花瓶中抽出一枝紅色的玫瑰，緩緩地走到聞樂身前。
這人不愧是服裝表演系出身，其模特般的身姿步伐就是與普通人的不同。他邁著因常年訓練而形成的優雅步伐，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竟然與周考的有些相似，再加上相似的身材，怪不得別人容易把他誤認成周考。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聞樂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人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模仿周考。
台下的女生們都很羡慕聞樂。
穿紫色西裝的“小丑”走到聞樂面前，將手上的紅玫瑰遞給聞樂，用一種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對聞樂說：“你今晚很美。”
聞樂無語了。
周考面具下的表情有些不悅，聞樂沒做反應，反倒是先看了周考一眼，而就在這時，聞樂的心率從78次/分鐘上升到了82次/分鐘。
主持人的聲音有些得意：“升了升了！”
周考聞言，眉頭蹙起。
聞樂轉過頭看向穿紫色西裝的“小丑”，淡淡地道：“謝謝。”
聞樂接過玫瑰，心率穩定在80次/分鐘。
主持人有些遺憾：“哎！心率怎麼又降回去了？你這也太難對付了吧！”
台下又傳來哄笑聲，穿紫色西裝的“小丑”走下了台。
主持人似乎死心了，就想隨便指個男生。他指定了聞樂身邊的周考。
主持人意興闌珊地道：“哥們兒你湊到美女耳邊說句情話吧！”
周考聞言，看了主持人一眼，又看看聞樂，眉毛輕挑。周考緩緩地湊到她耳邊，她的心率開始慢慢攀升。
主持人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屏住呼吸，看著LED顯示屏上聞樂的

心率迅速攀升至99次/分鐘。
眾人只見那穿著橙黃條紋背帶褲的滑稽的“小丑”在穿黃色連體褲的“小丑女”的耳側停留了片刻，也不知“小丑”說了什麼，“小丑女”的心率直接突破了120次/分鐘。
心率指數超標，聞樂挑戰失敗。
主持人大驚，連忙上前問周考：“哥們兒，你跟美女說了什麼話
這麼管用？我的天！教教我們唄，以後我們要是找到女朋友了就請你
吃飯。”
周考笑著看了聞樂一眼。實際上，他什麼都沒說。聞樂嫌棄他，覺
得他讓人心煩，再沒去看他。
主持人叫工作人員拿來苦瓜汁，這苦瓜汁只用一個小小的紙杯裝了
半杯。聞樂伸手去拿，就在這時一隻手從聞樂手邊伸過，搶先一步拿起
了那杯苦瓜汁。
聞樂向身後看去，見小丑打扮的周考站在身後，手上拿著那杯苦瓜
汁，淡淡地道：“我來吧。”
台下響起一陣口哨聲。
主持人看到這一幕十分欣喜，立即應允。
周考將杯子放到嘴邊，一口飲下苦瓜汁。聞樂仰頭看著他的喉結上
下滑動。他放下空了的杯子，朝著主持人點了一下頭。
主持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周考道：“這玩意兒我嘗過，絕對苦到懷疑人
生。我現在都懷疑我嘗過的苦瓜汁跟你喝的是不是一種東西了。”
周考完全沒反應，仿佛自己剛剛只是喝了一杯白開水。
主持人對著他豎起大拇指：“牛！”
“要是你這樣的都能單身，那在座的各位都應該是光棍兒了。”
台下響起一陣女生的哄笑聲。
周考不知為何看了聞樂一眼。
懲罰遊戲結束之後，所有人下臺。接下來就到了拍賣面具的環節。
今天晚上的活動，組織上基本沒有給聞樂安排任務。聞樂的主要任
務是在活動結束後，寫一篇關於本次話動的宣傳稿，然後給校刊投稿，
給校學生會、社聯這兩個組織和A大的學生提升一下形象。
場上的人現在都在關注拍賣環節，聞樂作為空閒的工作人員站

在LED顯示屏後的一處偏僻的角落，以防有什麼突發情況好上去幫把手。
聞樂所在的位置是LED顯示屏後的一個出口，從這個出口出去是一段不短的像隧道一樣的路，說這條路像隧道其實是因為這條路的上方是籃球館的觀眾席。
聞樂一個人倚靠在“隧道”邊緣的牆壁上玩手機，這裡光線昏暗，隱蔽又安靜，站在這兒基本看不清遠處的人的模樣。
就在這時，聞樂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不過這很正常，除了她，有別人從這裡經過也不奇怪。
可是這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不一會兒有人擋在她面前，在燈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陰影。
聞樂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周考。
周考依舊是那副打扮，穿著小丑服、戴著面具和帽子，唯一不同的是手上還拿著一個“小黃鴨”氫氣球。
這下子周考就與他們宿舍的人裝扮得完全一樣了，看上去有些搞笑，但是聞樂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說實話，從周考說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生是她的時候，她的心就很亂，她到現在都有些反應慢半拍的感覺。
其實她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她是第一個令他心動的女生，他是第一個令她心動的男生，這件事兩人心照不宣，但是她沒想到他會說出來。
窗戶紙沒捅破的時候聞樂覺得一切都沒問題。她可以裝作沒有發生過那回事一樣。
可現在窗戶紙被捅破了，就完全不一樣了。聞樂甚至有點兒生氣，氣周考就這樣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昏暗又安靜的“隧道”內，一切聲音都會很明顯。
聞樂面無表情地看著周考。
周考低聲問她：“剛剛在臺上讓你不開心了？”
他低低的聲音在這環境中竟然顯得很溫柔，聞樂心中那股氣似乎消散了。
聞樂搖搖頭，也小聲道：“沒有。”

周考輕笑：“我們的‘第一名’大小姐也能接受失敗了？”
聞樂在周考的胸口捶了一下：“你好煩。”
他壓低了聲音輕笑，低低的笑聲在隧道中響起，有細微的回音。她
的耳朵動了動，她剛要收回手背在身後，他卻拉住了她的手。
聞樂沒能成功地把手抽回來，只低聲問道：“幹什麼？”
他將自己手上的“小黃鴨”氫氣球系在了聞樂的手腕上。她啪的一
下打開周考的手，“小黃鴨”氫氣球在她的手腕上晃動了一下。
聞樂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氣。她突然有些受不了地質問周考道：
“周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周考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片刻後才開口，聲音很低，嗓音沙啞：“我
知道。”
聞樂抬頭，直直地望著周考的眼睛。她幾乎就要淪陷在那雙壓抑著
欲火又藏著星光和柔情的眸子裡。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意亂情迷之
際，他緩緩低頭想朝她的雙唇吻下去。她仰著頭，眼神迷離。兩個人的
唇漸漸靠近。
可下一刻，聞樂突然偏過頭，伸出食指和中指抵住他的唇。他的唇
很柔軟，他的氣息是灼熱的。聞樂的氣息有些不穩，她按在周考的唇上
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聞樂的聲音也有些不穩，但她還是冷靜地道：“你被燈光和音樂蠱
惑了。”
周考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和無措之意，片刻後又出現一絲掙扎之意，
最後他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眼中的欲火和情愫盡數退去。
周考輕歎一口氣，伸手抓住聞樂的手腕將她的手拿了下來。
聞樂垂眸沒有看周考。
周考低頭看著聞樂，聲音很低很輕地說：“你是對的，是我唐突了。”
接著周考輕輕地低下頭，在聞樂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聞樂感受到額
頭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聞樂的心像是被燙到一般，她的心臟猛然收縮了一下。

經過社聯和校學生會的一番運作，假面舞會的參與人數及其在網上
的話題度已經超過了眾人的預期。

第三天晚上的聯誼活動不僅沒有設置主題，更是大膽地請了樂隊和DJ來表演。
令人興奮到要爆炸的現場音樂混著炫酷的燈光，興奮的人們在舞池中跟著節奏搖擺著身體。與其說今天晚上辦的是一場聯誼活動，不如說是一場聚會。
甚至一些年輕的老師和許多隔壁學校的人也混了進來，加入這場狂歡派對中。
聞樂和幾個認識的朋友在燈光閃爍的舞池中跳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明明今晚的氛圍比前兩天的更好，但聞樂總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在找誰呢？”
聞樂被這聲音召回神，就見程惠帶著單姍走了過來。
聞樂搖頭道：“沒找誰。”
單姍卻突然來了句：“今天晚上怎麼沒看到周考？”
程惠聞言，揶揄了聞樂一句。
聞樂頓了頓，移開視線道：“我怎麼知道？他又不是社聯的。”
兩人見聞樂不願說就沒再繼續講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別的事情。
程惠道：“你們這次的任務是完成了吧？那可是三倍的贊助費，真牛！”
聞樂道：“感謝投資方。”
單姍笑道：“你們社聯和校學生會應該會舉辦慶功宴吧？”
聞樂道：“說是明天，週一晚上。”
程惠道：“真好，早知道我就不退出校學生會了。”
聞樂道：“還不是因為你當初社團報多了，又忙不過來。”
單姍溫柔地笑了笑，道：“我們志願者協會也不差呀。”
程惠得意地道：“那是，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留下來。”
程惠想起了什麼，又道：“‘生化7’(《生化危機7》)上映了，去看不？”
聞樂點頭：“要去。”
程惠道：“正好咱週四下午最後兩節沒課，到時候再叫上包小凡和滿青旋一起。開學這麼久，咱們還沒聚過餐呢，我可太想念烤肉的味道了。”

“行。”
單姍羡慕地看著兩人道：“你們宿舍的氛圍可真好。”
程惠道：“我們宿舍六個人，真正能聚在一起的也就我們四個。”
單姍低聲道：“我們宿舍……氣氛有些微妙。”
程惠道：“也正常，什麼樣的舍友都有，跟舍友合不來，找別的合得
來的朋友就好啦。”
聞樂又不自覺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但這天晚上她一直沒有見到
周考。
週一晚上，校學生會和社聯的人在一起聚餐，很是熱鬧。
社聯和校學生會第一次合作，兩方的成員一起忙活了大半個月，拿
下了這樣一筆大單，還吸引了全校師生前所未有的關注。
這場聯誼活動在“校園小廣播”上的討論度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史
無前例地超越了“校園十佳歌手”比賽和校花大賽的熱度。
甚至有人提議將這樣的聯誼活動一屆一屆傳下去，而且這樣的呼聲
越來越高。
雖然這個提議還沒有被正式確定下來，但這對所有參與過這個活動
的工作人員來說無疑是一種認可。
大半個月以來的合作讓他們之間多了一種親近感，整個社聯和校學
生會的關係拉近了很多，聞樂也認識了幾個校學生會的朋友。
可是在眾人都拉近了距離的同時，聞樂和周考的關係反而疏遠了，
他們的關係像是回到了原點，卻又和一開始的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兩人全程沒有交流，各自在各自的圈子中慶祝。
那天的吻似乎只是兩人意亂情迷之下的一個錯覺。
周考被校學生會會長和會裡的一些男生拉著灌了不少酒，大家絮絮
叨叨地說著男生之間的話題。
校學生會會長非要帶著幾個朋友給周考灌酒的主要原因是“校園小
廣播”上的一個帖子。
假面舞會那天，穿紫色西裝的“小丑”與穿紅藍外套的“小丑女”躲在角落處被人拍了照片，發到了網上。大家都將那穿紫色西裝的“小丑”認成了周考。
有人猜測周考交了女朋友，有人猜測那個“小丑女”是聞樂。

可很快有人放出了周考與聞樂站在一起的圖片，又對比了穿紅藍外套的“小丑女”與穿紫色西裝的“小丑”的身高差。對比之下，穿紅藍外套的“小丑女”顯然比聞樂矮，不可能是聞樂。
於是，網友們開始猜測那個穿紅藍外套的“小丑女”到底是誰。
這個帖子的熱度其實很高，但是因為最近聯誼活動的風頭實在太盛，討論度居高不下，所以這個帖子隱藏在其中沒有太明顯。
但到底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於是校學生會那些人就想從周考的口中逼問出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周考被灌了不少酒，卻再三說明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小丑”不是他。眾人都不信，畢竟那人的身形與周考的極為相似。
周考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丁間。”
有人追問：“丁間是誰？”
有知情的人聞言，神情有些古怪，解釋道：“就是服裝表演系的一個男生，好像還是他們班的班長。”
一個大大咧咧的男生得知那“小丑”真的不是周考，有些失望地道：“唉，真不是周考？但他和周考好像啊。”
有男生附和，傻不拉幾地笑了兩聲：“他不會是故意模仿我們大校草吧？”
周考垂眸，喝了一口酒，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冷淡的樣子有著幾分與這個年紀不符的成熟。
與周考相熟的男生見他這副樣子，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其實周考每每不經意地露出這種難以言說的表情時，都會讓人有一種距離感。
而恰巧女生這邊兒也在討論這個話題。聞樂喝著手上的酒，聽著其他女生聊八卦消息。
與一些神經大條的男生不同，女生對這些話題更為敏感。
“那天那個穿紫衣服的‘小丑’好像是丁間，”坐在聞樂對面的一個女生的眼中閃爍著聊八卦消息時獨有的“金光”，小聲道，“而且不瞞你們說，其實那個‘小丑女’是我們班的班花。”
“真的假的？”有女生驚呼了一聲，似乎因為吃到了這樣勁爆的八卦消息而有些興奮。
“真的，騙你們幹什麼？”坐聞樂對面的女生笑了笑，繼續道，“其

實我們班的班花原本也以為那個‘小丑’是周考，特別是當丁間低頭吻
她的手的時候，她更肯定了。那天周考不就是這麼吻的聞樂嗎？”
說著幾個人不由得看向聞樂，眼中露出一絲“金光”。
聞樂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矜持地道：“我們那是炒作，而且他實際上
親的是我手上的戒指。”
聞樂身旁的一個女生推了聞樂一把，笑駡：“騙鬼呢，那後來你倆怎
麼又跳了一場？”
聞樂輕咳一聲，有些尷尬，但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一個理由：
“因為我說他舞技不如我，他不服，不服只好再比一場嘍……”
聞樂想，這理由她自己都要信了。
“哈哈哈哈哈……”桌上的女生都哄笑起來。
“的確是你們倆能幹得出來的事。”
“我真是服了。聞樂，你跟周大帥哥跳舞，就一點兒也不心動啊？”
聞樂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頭髮，有些不滿地道：“你怎麼不去問他跟我
跳舞心不心動？我沒他好看嗎？”
女生們笑得趴在桌子上，心想聞樂的勝負欲真是太強了！
眾人見聞樂談起這個話題時絲毫沒有害羞的樣子，也不再懷疑。畢
竟她們是真的見過聞樂和周考在開會的時候針鋒相對、唇槍舌劍，恨不
得拔刀互砍的模樣。
這兩個人的勝負欲已經“喪心病狂”到完全忽略對方的美色的程
度了。
眾人笑夠了，就對聞樂和周考的事情失去了興趣，又開始聊起關於
丁間的八卦消息。
坐聞樂對面的女孩兒道：“我們班的班花不是以為那個穿紫色衣服的
‘小丑’是周考嗎？她其實還挺喜歡周考的，然後就挺主動的。我們班的
班花那撩撥人的手段也不是吹的。我們班的班花剛要使出渾身解數撩撥
那個傳說中誰都撩撥不動的‘周考’時……”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突
然笑道，“事實證明，周考真的是誰都撩撥不動的，我們聞大美女也沒
成功。”
有女生笑道：“這主要是因為別人想拿下周考，她卻想打敗周考，哈
哈哈……”

聞樂挺挺胸：“怎樣？女鬥士很驕傲！”
“女鬥士再鬥下去怕是要成‘剩鬥士’了。”
聞樂發出警告：“聊八卦消息就好好聊，怎麼扯上別的了？”
對面的女生雙手合十：“我的錯，咱們繼續聊八卦消息。
“我們班的班花剛要使出渾身解數撩撥那個傳說中誰都撩撥不動的‘周考’時，發現對方竟然也相當主動。兩人一支舞沒跳完就跑下去找了個地方……那叫一個乾柴烈火……
“當時兩人親得激烈，班花嫌對方的面具礙事，直接把它給摘了。丁間應該是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手，直接愣了。
“班花一抬頭，看見丁間那張臉，直接給……”
有女生興奮地追問：“直接怎樣？不會直接給了他一巴掌吧？”
對面那女生故意吊了一會兒眾人的胃口，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直接就給醜哭了，哈哈哈哈哈……”
眾人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問道：“不至於吧，那個丁間真的有那麼醜嗎？”
聞樂身邊一個穿黃色裙子的女生解釋道：“也沒那麼醜吧，其實就長得一般，說起來還有點兒不是符合傳統審美觀的帥，但是跟周考是沒法兒比的。”
“他是不是在……模仿周考？我怎麼看他有點兒彆扭呢？”
“我也覺得有點兒，他之前好像不那樣的。”
“他為什麼變成那樣了呀？”
“只是小道消息呀，我也只是聽說。好像是之前有經紀公司來簽人，他去面試，但是經紀公司的人看中了路過的周考，周考給拒絕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反正最後丁間也沒簽上。”
“啊，這樣啊，怪不得他要模仿周考呢。不過他才大二，其實不用那麼急吧？”
“出名要趁早。”
這晚眾人實在高興，鬧哄哄地喝了不少酒。
聞樂開心，也喝了兩杯。可她酒量淺，臉上很快就染上了紅暈。美人微醺時更添風情，聞樂自己不覺得，落在她身上的若有若無的視線卻越來越多。

周考喝得有些多，起身去衛生間時，他的視線無意間掃到人群中的
那抹豔色。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俯身跟身邊的同學說了什麼才起身
離開。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端著現做的草莓奶昔去了女生那桌。甜甜的粉
紅色的草莓奶昔格外討女生的喜歡，於是啤酒很快就被放在了一邊，無
人問津。

第五章
為了追你

週四這天下午最後兩節沒課，307宿舍的四個人約好去看最新上映的《生化7》，順便吃頓烤肉再逛一會兒街。
307宿舍雖然除了包小凡其他人都來自小城市，但是家境並不困難。
包小凡家在京城有兩套房，家裡經濟條件寬裕，她自己手頭也寬鬆。
滿青旋的父母都是老師，她自己還做著兼職能賺一份零花錢。
程惠的父母開了一個小廠子，她自己也偶爾做一點兒兼職。
聞樂更是從大一下半學期開始就基本上實現了經濟獨立。她常在網上寫稿，有時候是雜誌文章，有時候是影評、樂評和一些公眾號文章，還有各類廣告、宣傳文案等零零散散的東西。
聞樂寫這些稿子，有時是出於興趣，有時是為了磨煉文筆。她雖然沒有選文學專業，但是受爺爺的影響，在寫作上幾乎沒怎麼停過筆。而現在，她在寫稿圈子裡也小有名氣，手上的錢除去已經花掉的也攢了有小十萬。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聞樂來說，哪怕不再做兼職，以她的消費水平，這筆錢也足夠她讀完大學了。
四個人都沒有經濟上的壓力，且消費水平基本上差不多，三觀也差不多，因此能夠玩兒到一起去。

電影晚上八點開始，她們七點就吃完了晚飯。
程惠結完賬後大手一揮：“走！逛街去！”
“走走走！”
“逛街，逛街！”
聞樂急忙道：“等我補完這個口紅！”
每次逛街時另外三個人還是會對程惠寄予厚望。
滿青旋拉著程惠的手鄭重地道：“宿舍長你一定要拉住我，如果我要
買的東西超過200塊，你直接把我拖走就行。”
程惠翻了個白眼：“你做夢呢？我怕我就是開一輛拖拉機也拽不
走你。”
包小凡握著程惠的手，一臉鄭重地囑託：“宿舍長，我今天剛領了生
活費。我想買的東西要是超過250塊，你就打醒我！”
程惠翻了個白眼，看向聞樂：“你呢？”
聞樂道：“我？我消費多理智呀！”
程惠道：“你沒看見今晚的打折力度有多狠嗎？有點兒數好嗎？”
聞樂摸摸鼻子笑道：“那我現實點兒。你一定要拉著我，只讓我買
一件。”
於是半個小時後，四個人人手拎著兩隻袋子開始瘋狂地相互譴責。
滿青旋看了看手中的兩個購物袋，悲痛地道：“宿舍長，你辜負了我
對你的期望。”
包小凡道：“說好的拉住我們呢？結果你自己買得最凶。”
聞樂歎了口氣：“只有一個購物袋的我，是如此理智。”
聞樂只買了一樣東西，手中的另一個購物袋是程惠的，裡面裝著程
惠買的三件……T恤。
程惠道：“哦，我買的這三件T恤都沒你那一個托特包貴。恭喜聞樂
同學！”
聞樂心痛地道：“還不是都怪你跟我說它打折。”
四人相互譴責著就走到了一家品牌店前。
透過玻璃衣櫃能看到模特身上穿著一條漂亮的紅色包臀長裙。聞樂
看著那長裙，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她突然想起那條被自己剪成高開衩的
紅色長裙，與這條有些像。

顯然她的舍友也發現了這一點，包小凡道：“這條裙子跟你之前剪壞的那條好像。”
聞樂道：“什麼叫剪壞？高開衩更性感好嗎？”
程惠掃了一眼價格：“一條裙子這麼貴？走走走，趕緊走。”
“我還是覺得你穿那條破的開衩的裙子好看。”
聞樂笑著跟舍友離開：“我也這麼覺得。”

一個與周考相熟的學長申報的項目過了審，這學長高興就請了一幫朋友來某購物廣場聚餐。周考因與這學長的關係不錯，之前也給這學長幫過忙，就也被邀請了。
餐廳裡面有些嘈雜，周考出來接了個電話，沒說兩句就看到樓下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個購物廣場和大多數的商場一樣，一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廣場，站在那裡能直接看到穹頂玻璃；二樓到頂樓中間都空開了這個廣場，每一層都用玻璃和欄杆隔出了安全距離。
周考在五樓，一出餐廳門就可以透過半人高的玻璃看到樓下的景象，而此刻，就在周考正對面的四樓，有四個女生正站在一家店前指著一條紅裙子說笑。
隔著一層樓和大半個廣場，周考一眼就認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個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衫，下身穿著一條淺黃色碎花長裙的女生正是聞樂。
她今天紮了一個低馬尾，一縷長髮從臉側滑下，顯得溫柔極了。
四個女生正對著玻璃櫃中的那條紅色長裙說笑。而周考看到那條長裙，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晚上，從醫務室回來時，為了方便他背她，她借了校醫的剪刀，將腿上那條長裙剪開。
周考掛了電話，眼前似乎出現了那晚被聞樂剪開的紅色長裙和那雙掛在他腰間的雪白的腿。
周考的呼吸一頓，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四樓的幾個女生都沒有發現周考，她們說說笑笑地沿著樓層和樓層之間的長扶梯上了六樓。六樓是電影院。
周考出來打電話，許久沒回去，裡面的同學找了出來，見周考望著對面發呆，便好笑地道：“發什麼呆呢？進去吧。”

周考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跟著那同學進去。只是剛走到門口，
周考就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你先進去吧，我出去一
趟，一會兒回來。”
不待那男生回答，周考就拍了拍他的胳膊，離開了。
那男生不明所以，聳聳肩回了包間。
周考不知自己著了什麼魔，就這樣順著扶梯下到了四樓。站到那家
店門前時，周考甚至都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幹什麼。
周考在店門前一眼就看到了那條紅色長裙，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
現出聞樂穿上這條紅色長裙的模樣。他想：這應該會很適合她。
周考走進了店裡。店員聽見腳步聲便回身，卻見進來的是一個人高
腿長、年輕俊美的超級大帥哥。
店員愣了一下。只慢了這半拍，他們的副店長就一臉微笑地迎了
上去。
錯失與帥哥搭訕的機會，店員懊悔不已。她見過來商場站台做宣傳
的明星，那已經是娛樂圈出了名的帥哥了，可要是放在眼前這人面前都
有些失色。
副店長滿臉是笑地迎了上去：“您好，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嗎？”
周考沒說話，只看向櫥窗裡的模特。
店長說話的時候也在偷偷打量著周考。這個購物廣場附近有好幾所
大學，經常有學生前來購物。周考這麼年輕，副店長幾乎一眼就看出了
周考是個學生。
但是……副店長打量著這男生，見他的顏值身材無可挑剔，身上的
衣服樣式很簡單，看不出品牌，用料卻極好……
副店長見周考看著那裙子，於是又搭話道：“您是給女朋友買衣服
嗎？這款是我們這一季新出的限量款，您的眼光真的不錯。”
周考沒說話，他的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機，似乎在思索什麼。
副店長下意識地看向周考的手，發現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副
店長眼睛一轉，立刻又熱情地問道：“您女朋友穿多大尺碼的衣服？”
周考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睫毛動了一下，不過沒說話。他怎麼
會知道尺碼，只是目測聞樂的身材與這模特差不多。
“就這條吧。”周考道。

副店長道：“如果您女朋友的身材和這個模特差不多的話，那她應該是穿S碼。”
周考點點頭：“包起來吧。”
副店長道：“您怎麼支付？”
周考刷了卡，拎著一件女裝回了包間時，心想，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買下裙子之後的一整晚，周考的腦子裡就只剩下了聞樂，以致他在飯桌上頻頻走神。雖然別人遞上來的酒他都喝，可學長與他交談時，他常常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學長問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又不肯說。
他們散場時已經很晚了，周考一個人拎著購物袋走在學校裡燈光昏暗的路上。路上沒有什麼人，周圍很安靜，只有蟲鳴聲和晚風吹動樹葉的窸窣聲。
周考看著路燈又忍不住走神，想起自己與聞樂在大學校園裡重逢時聞樂的樣子。當時的聞樂也是一襲紅色長裙，帶著幾分酒意，美得不可方物。
周考不由得笑了笑。其實他一直都沒能從對聞樂的迷戀中走出來，從被聞樂驚豔到的第一眼到吻上聞樂的額頭的那一刻……周考的眼前不斷浮現出他與聞樂之間的每一幕。
借著些微的酒意，周考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周考知道聞樂為什麼拒絕他的吻，她是該拒絕的。
接連兩天的舞會，燈光、音樂以及跳舞時那被人為營造的氛圍，會導致身處其中的人意亂情迷。
置身於那樣的環境之中，連周考都分不清之所以產生那種情感到底是因為受環境的影響，還是因為他內心的情愫已經積累到了需要噴發的程度。
周考一度和聞樂持有一樣的觀點，那晚灼熱的欲望和淩亂的心跳聲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或許彼此分開各自冷靜下來後，他們就會回到從前的狀態。
周考冷靜了三四天，自以為已經能夠平靜地面對聞樂了。可是今晚再見到聞樂和那條紅裙，他又開始滿腦子裡都是聞樂了。
於是周考終於想明白了，他對聞樂一見鍾情，此後便念念不忘。
就這麼簡單，周考卻不太好承認，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除了彼此的驕

傲和所謂的理智，還有那該死的勝負欲。
周考在聞樂的宿舍樓下站了半天，又抽了兩根煙，才給聞樂打了個
電話。
電話接通，周圍很安靜，周考聲音很低地說：“是我。”
聞樂愣了一下。過了片刻，周考才聽見她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
來：“周考？”
周考淡淡地嗯了一聲。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隔著電話，聽著彼此平靜的呼吸聲。
聞樂那邊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而後聞樂低聲開口，她的語氣很客氣：“有什麼事嗎？”
這客氣又疏離的一句發問直接將周考想要說出口的話堵在了口中。
周考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片刻後才道：“有事想要麻
煩你，有時間出來談一談嗎？”
聞樂似乎有些意外：“什麼事？”
周考道：“電話裡說不清，見面談吧，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聞樂道：“周日。”
周考掛了電話，整個人隱沒在黑暗和煙霧中，看不清神情。過了一
會兒，周考掐滅了煙轉身離去。

聞樂這週末本來沒有安排，打算聽于阿姨的話出去看看有沒有舞蹈
興趣班。但就在周考打電話的半個小時之前，聞樂的“小弟”發來信息
說這周在京城，問聞樂週六有沒有時間出去聚聚，聞樂就和“小弟”約
在了週六。
雖然聞樂現在看上去溫柔端莊，小時候卻是實打實的野性難馴，從
小學到初中基本上打遍學校無敵手，是個人見人怕的瘋婆子。
聞樂從小就長得漂亮，很多男生都很喜歡她。小學時，男生向女生
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欺負女生，例如拽女生的辮子，搶女生的書本、筆
袋等。這些調皮的男生經常惹怒女生，甚至將女生欺負哭。但是聞樂是
朵奇葩。
戰鬥力很強的小聞樂給予這些男生的調皮且惡劣的把戲的打擊是相
當殘酷且嚴厲的。

女生發育得比男生早，小學時候聞樂長得高。初中時，聞樂拿下跆拳道黑帶，也學過一些武術。
直到初三，聞樂的老同學們偶爾還能看到聞樂按著男生讓其動彈不得的畫面。
聞樂靠著拳頭收穫了一大批的“小弟”，直至現在她都和一些“小弟”保持著很好的關係。
週六來的這幾個都是初中就跟著聞樂的“小弟”，有的甚至小學時就和聞樂認識。他們有的人讀了職專，有的則跟著聞樂去了同一所高中，但是這群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好。
他們約在聞樂學校附近的一個餐廳裡。
飯間張浩問道：“姐，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哇？都讓你不要那麼凶，你看你這麼凶誰敢要你呀？”
聞樂往張浩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胡說八道，我哪裡凶了？現在誰見了我，不說我溫柔賢淑？”
張浩捂著頭，齜牙咧嘴道：“你看你還說你不凶。你要是不凶，能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聞樂作勢又要打他，張浩連忙捂著頭躲開。
眾人說說笑笑，氣氛一如既往地好。
周考在遠處看著這群人說笑打鬧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心情有些糟糕。
他今天和朋友路過這個餐廳，隔著玻璃窗戶一眼就看見了聞樂。那幾個男生中有兩個有些眼熟，周考不由得想起高中時的一幕幕往事，煩躁地點了根煙。
周考初見聞樂時，聞樂穿著校服，一頭短髮，不施粉黛，站在升旗臺上講話。她驕傲自信，像是一朵開在貧瘠的角落的野玫瑰，令人驚豔。
後來是在高中的圖書館。傍晚，一場雨突如其來，聞樂站在圖書館門口翻找書包裡的雨傘，周考從聞樂身邊經過。
聞樂已經摸到了傘柄，而周考也看到了那壓在幾本書下的淺黃的一角，可是鬼使神差地，周考像是沒看到一樣走到聞樂身邊，道：“我送你一程。”
聞樂抬頭看向周考，她漂亮的眼中滿是意外之意。片刻後，聞樂悄悄地將雨傘塞回了書包的最裡面，裝作沒有傘的樣子，點點頭。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周考的傘面上。兩個人靠得很近，卻又
隔著一點兒距離，沒有觸碰到彼此。
他們全程沒說一句話，只專注地低頭走路，而後在分別時說了聲
“謝謝”與“不客氣”。
那是不同班級的他們距離最近的一次，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對話。
轉身的那一刻，兩人的嘴角不約而同地掛上的那一抹微笑，就已經說明
了一切。
那是青澀而美好的第一次心動。
再之後，周考想起了讓他對聞樂失去好感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下午，周考和班上的幾個男生剛路過學校後面的小巷，就
見到一向規規矩矩的乖巧少女長腿一甩，用一個利索的側空翻將一個男
生踢倒在地。
聞樂低頭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男生，她身後跟著四五個“小弟”，那模
樣像極了不良少女。
周考的視線與收腿回眸的聞樂的視線撞上，聞樂明顯愣了一下，卻
什麼也沒說。
周考和同學離開時，聽到身邊有男生調侃道：“哦，‘大姐’又打人
了，不知道這次倒黴的是誰。”
“大驚小怪什麼？她也不是第一天欺負人了……”
這是周考第一次對別人動心，他那顆尚且稚嫩的心靈因此受到了巨
大的衝擊。
自此，周考開始疏遠聞樂，並在不久後因為父親工作調動而轉學離
開，不辭而別。
周考想起過去的事，心中有些亂，又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他走到一邊抽起了煙。一根煙沒抽完，他就接到了老師的來電，說之前
報名的比賽定了出發日期，就在週一。
周考掛掉電話後，掐滅了煙，過了片刻，才低頭給聞樂發了條信息。
他下週一就要離開，如果這周日與聞樂見面說清楚了，卻又要因為
比賽離開半個月，那就太倉促了。他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聞樂正和“小弟”說笑著，突然感覺到手機振了一下。她看了一眼，
見是周考發信息來說取消周日的見面，說是臨時有事。

聞樂臉色一沉，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也沒回信息。
她不由得回想起兩天前的那通電話。
想到周考在電話裡模棱兩可的態度，加之他們在舞會時的接觸，聞樂當時就想得有些多。她不知道周考有什麼事需要大半夜的打電話麻煩她，卻又不方便在電話裡說。
那晚聞樂在通話時雖然冷靜，掛了電話後卻發了一會兒呆。周考的一通電話，攪得聞樂心神不寧好幾天。可是臨到頭了，周考突然又說有事跟她取消了這次見面。
聞樂恨得咬牙，心中的怒火直躥而上。對，是她的不對，她明知道周考總是擅長臨陣脫逃，竟然還抱有期待。
高中時周考不辭而別，如今又突然取消見面，明明每次主動的都是他，卻也是他最先逃跑。
周考你個懦夫！
聞樂想，她要是再給周考一次機會，她就是狗！
聞樂發了狠，心道：還是醜狗！

周日這天本來除了與周考碰面，聞樂就沒有別的安排了。既然周考又推了這次碰面，聞樂也沒了別的安排，她上午便出去看了幾家舞蹈興趣班。可這幾家興趣班要麼是時間安排不合聞樂的意，要麼就是距離學校有些遠。聞樂一時沒有拿定主意，就只加了舞蹈興趣班連絡人的微信，說要再考慮考慮。
之後她就在圖書館裡泡了一天。
晚上從圖書館回來，聞樂聽見舍友在討論校花大賽的事。聞樂邊卸妝邊聽，才想起今天是校花大賽出結果的日子。她在圖書館待了一天，完全沒有留意這件事。
程惠和包小凡沒有事就去湊了個熱鬧。這會兒，她倆正說著今年的校花——是體院健美操系的，叫譚丹亦。
程惠歎了口氣道：“雖然這個譚丹亦的顏值與往屆的院花比起來已經很不錯了，放在一堆院花裡也不差，但是真的跟咱聞樂不是一個級別的。”
包小凡道：“我雖然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明星，但是我覺得明星大

概也不會有樂樂好看了。樂樂這種模樣的院花絕對是巔峰了，再往上，
不能有了吧？”
程惠笑道：“你忘了當初那個李樂雪了？”
包小凡恍然大悟：“對！李樂雪的顏值其實在整個娛樂圈都屬�上流
了，但還是被樂樂的顏值比下去了。前兩天李樂雪那個新劇大火，網友
都在誇她顏值高，我卻想起了當初那個視頻。”
程惠道：“互聯網是有記憶的，當初李樂雪被樂樂比下去的視頻還在
‘校園小廣播’上呢。”
“而且樂樂還不上相。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李樂雪的經紀公司來人說
要處理那個視頻的事，結果見了樂樂直接愣住，半天挪不開眼，還目瞪
口呆地說要簽樂樂，哈哈哈哈……”
聞樂輕咳一聲：“姐妹們，我在這兒呢！你們再這麼吹下去，我都要
美得上天了！”
程惠和包小凡聽罷大笑。
包小凡還是覺得可惜：“樂樂，你要是去參加校花大賽，真的，都不
需要你有什麼才藝，就上去跳一支廣場舞，那校花的寶座就是你的了，
誰都搶不走。”
聞樂卸完了妝，起身去洗漱：“不去，白給都不要，我是要用智慧和
武力征服爾等愚蠢的人類的。”
程惠拿起一個抱枕砸過去，聞樂笑著躲開。

週一上午第四節課下課前，聞樂收到短信，是《文興雜誌》的稿費
打過來了。聞樂給雜誌社的編輯發了一條信息，說稿費收到了。
下課鈴響了，聞樂收拾了書包，抬頭卻見班長走上台，說要開一個
五分鐘的臨時班會來說點兒事。
學校每年都有支教的名額，今年去山區支教的學姐學長不巧正遇上
了南方的洪災。山區雖然沒有受洪水影響，但是大雨引發了不少的滑坡
和泥石流事故，所幸去支教的學姐學長和山區的兒童都安全，沒有發生
意外。
不過據說因為今年的大雨，不少山區中的房屋甚至是學校都被沖毀
了。學長學姐就打算發動社會的力量，為山區的兒童籌錢重建房屋和

學校。
這個活動早在一周前就開始了，校學生會得到的消息較早，院裡晚一些，班長上去說的就是有關捐款的事。
捐助的方式很多，可以是幫助校學生會的人去募捐，可以直接捐錢，也可以參加重建項目等，這樣一來能給山區的受災兒童提供幫助，奉獻自己的愛心；二來能增加學生的社會實踐經驗。
校學生會和社聯辦的聯誼活動收到的贊助費幾乎一大半都用於此次捐款了。
班長說具體的重建和募捐項目還沒有確定，但是想要捐錢的同學可以直接聯繫班長，數額不限，不論是捐1塊錢還是捐100塊錢都應當本著自願的原則且都應當被尊重。
聞樂自然也要支持這個捐款活動，她與爺爺奶奶也住在山區，雖然他們一家不在受災地區，但是一度認為自己是留守兒童的聞樂非常能夠理解那些受災孩子的心情。
聞樂想了想，覺得這也算是緣分，便乾脆把剛剛才收到的5256元稿費一次性全捐了。
週五下午，聞樂接到負責校刊的一位學姐的電話，說是因為南方洪水，很多貧困兒童的生活受到影響，除了在學校進行募捐，校刊也想做一個專題來增加社會對貧困兒童的關注度。
校刊主編認為當初校學生會和社聯舉辦的DIY面具以及拍賣面具的活動十分新穎且有意義，就聯繫了這兩個社團。得知了活動的最初想法是由聞樂提出的，再加上之前聞樂發表在校刊上的文章言辭懇切，思想又有深度，這主編就想與聞樂合作做一個有關貧困兒童的專題。
聞樂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週六這天，負責校刊的那位學姐給聞樂介紹了一位中文系的學長。這位學長叫許天皓，文筆十分出彩，大大小小的獎項拿到手軟，而且還在讀大四就已經拿到了一家非常有名的出版公司的錄用通知。
那天聞樂和許天皓在學姐的引見下於一家咖啡館碰面，見面後聞樂竟被許天皓驚豔到了。
許天皓的長相並不是那種俊美到十分有攻擊性的，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很淡，像是一幅著墨不多的水墨畫，卻十分耐看。

他一米八左右，身材瘦削，五官清秀，冷白的皮膚配上一副細框銀
邊的眼鏡，帶著一種非常儒雅的書生氣，但是整個人的氣質並不死板。
相反，他溫文爾雅，謙遜體貼，又博學多才，說話風趣，溫柔得像是四
月春水，給人一種很舒適、很放鬆的感覺。
沒人能不對這樣一個人產生好感。
聞樂和許天皓聊了很多，國內、國外、古代、現代的各種文學都聊
了個遍。
學姐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看向聞樂，吃驚地道：“哇，很少人能跟
我們學富五車的許大才子聊這麼多，好多人都接不上他的話，主要是因
為他說的人名有些別人聽都沒聽過。哇，聞樂，你深藏不露哇！你這也
該有一個圖書館的閱讀量了吧？”
聞樂聽得直笑：“怎麼可能？學姐太誇張了。”
許天皓卻道：“你怕是謙虛了。我讀過你的很多文章，不論是措辭還
是文章深度，都能顯現出你的積累。我也很少能跟同齡人聊得這麼深，
上次這樣聊天還是和一位年近四十的編輯。而你竟然還是一位理科生，
這實在讓我困惑。”
聞樂笑道：“真的沒有，我知道的這些也是從我的祖父那裡聽到的。”
許天皓笑著說：“能教出這麼優秀的孫女，你的祖父應當是一位學富
五車的老前輩了。”
學姐卻有些吃驚，因為她明明聽說過聞樂是從山裡出來的。倘若聞
樂的爺爺真的學富五車，以那個年代知識分子的稀缺程度，他們一家又
怎會淪落到山中？
學姐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問聞樂。若聞樂是有意隱瞞自己的家
世，她問出來惹得聞樂惱了，她該怎麼辦？
聞樂似乎沒有注意到學姐的糾結，轉而聊起別的話題。
這天下午聞樂和許天皓聊得很盡興，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以便下
次聯繫。
自從聯誼活動的聚會結束之後，聞樂差不多有兩周的時間沒有再見
到周考。聞樂也沒有再想到他，甚至周圍的人也沒有再提到過周考，周
考似乎從她的生活裡銷聲匿跡了。只是後來她不知道聽誰說，周考飛去
了H市參加什麼比賽。

聞樂沒細聽，也沒多問。
聞樂每日的學業和社團活動，再加上偶爾的一點兒兼職就已經讓她的生活足夠忙碌，她也沒有那麼多工夫去想別的事情。
忘了是聯誼活動結束後的第幾天，聞樂晚上十點半從圖書館回到宿舍時，聽到宿舍裡的人在討論周考剛剛在某個全國大賽上拿了獎。聞樂沒去細聽，卸了妝就去了衛生間洗漱。
舍友看了一言不發的聞樂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也沒再提這個話題。
自舍友談論周考的話題後又過了兩天，許天皓約了聞樂出來吃飯，說是要就校刊的專題項目再聊一聊。兩人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在網上很有名氣的飯店，就是聞樂上次與“小弟”聚會的地方。
那是一個週六，聞樂上午約了滿青旋去做頭髮，於是把與許天皓見面的時間約在下午。
最近聞樂和滿青旋在追韓劇，沉迷于韓劇女主角那溫柔的淺棕發色無法自拔。兩人一拍即合，決定趁著週六有時間去做頭髮。
追著婆媳倫理劇的程惠輕嗤一聲：“你們就嘚瑟吧。”
聞樂和滿青旋得意大笑的樣子像是兩隻鵝。

淺棕色的大波浪髮型，顯得人溫柔又嫵媚，而且格外顯白。染了頭髮之後的聞樂就像是加了一層韓式濾鏡，整個人白到發光，看上去溫柔又清純。
頭髮燙染花了五個小時，從上午八點到下午一點。因為時間太長，店裡的美甲師又剛好沒有客人，聞樂便做了個閃閃發光的美甲。
其間聞樂的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信息，可聞樂手上正忙著就沒看，直到兩個小時後做完美甲點開手機，才知道是周考發來的信息。
但是怎麼辦，她不想看。
聞樂直接刪除了提示信息，心道：其實該把他拉黑的。
聞樂這天新做了頭髮，穿了一身香芋紫色的碎花連衣裙，配了一雙小白鞋，像是從韓劇中走出來的女主角。她溫柔清純的模樣讓許天皓愣了愣，接著他笑了，真誠地讚美道：“你今天也很美。”
這個“也”字取悅到了聞樂，聞樂笑著落座。
兩人五點半見面，一直聊到晚上八點半才從飯店出來。整整三個小

時，他們聊電影，聊音樂，聊文學，聊出版，就是沒聊校刊的專題。
聞樂想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套路，打著公事的幌子把人約出來，卻並不聊公事，天南海北地聊，說說笑笑，曖昧不明地傳達著“我想追你”的信號。若是誰想拒絕，只需要很隱晦地表示一下，再見面時還能一點兒都不尷尬地繼續合作。
聞樂不禁又想到周考，忍不住在心裡罵他一句。也不知道他有什麼
毛病，傳達了曖昧的信號，然後自己又給掐斷了。
從飯店出來後，許天皓送聞樂回宿舍。兩人一路說笑，聊得暢快。
許天皓把聞樂送到女生宿舍樓下就離開了，走之前說了句：“北庵東
路有一家店的日料很不錯，下次有機會帶你去嘗嘗。”
聞樂笑著答應了。
許天皓離開後，聞樂也轉身回宿舍，可剛走兩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聞樂嚇了一跳，轉了個身就見到黑著臉的周考從陰影中走出來。
周考離開了半個月，他對聞樂的想念一天比一天重，甚至不知為何
還有些不安。
周考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他就應該在走之
前的那天將一切都坦白，不，在聯誼活動第二天的那個晚上他就應該狠
狠地吻下去。
戀愛這玩意兒需要什麼邏輯，需要什麼冷靜，需要什麼前因後果？
感情本就是感性的事，跟著感覺走又有什麼問題？枉他自詡聰明，卻在
感情上犯了傻。
該死，他想，一刻都不能等了，要立刻見到聞樂。
於是周考下飛機後，行李箱沒取，宿舍也沒回，風塵僕僕地直奔女
生宿舍樓下來找聞樂。
他在聞樂的宿舍樓下等了三個小時，卻等到了這一幕。
一身紫色長裙的聞樂做了新髮型，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而且她對
著另一個男生笑靨如花。周考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
周考緊緊抓住聞樂的手臂，嘴唇緊抿在一起，眼神鋒利，周身的氣
壓極低。
聞樂看向周考，淡淡地道：“你有事？”
她的語氣冷淡，態度疏離。

周考的心猛地縮了一下，他仿佛感受到了錐心一般的疼。周考用壓得很低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問：“為什麼不回信息？”
聞樂敷衍道：“沒看到。”
周考抿著唇，緊緊地盯著聞樂，眼中似乎有什麼正在燃燒著的恐怖的東西。
聞樂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後一寸一寸、強硬而堅定地將手臂從周考的手中扯回來。
而後她轉身離去。
周考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周身都蒙上了一層陰鬱的氣場。
這晚周考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久，直到微信上出現了好友申請。看到申請人的備註是“張澤”後，周考不由得坐起身。
周考早在去比賽之前就想要弄清楚當年讓他誤會的那一幕的真相。
周考翻出幾個高一時和自己關係還不錯的同學的QQ，給他們留了信息，說是有事，如果看到了請加他的微信。
他在聞樂所在的高中待的時間不長，離開後只給很少的人留了聯繫方式，而且那個時候也只是互相留了QQ。現在大家已經很少用QQ了，可惜周考也沒有他們其他的聯繫方式。
周考是在H市比賽時給那幾個人發的信息，過去了半個月才收到一個微信好友申請。周考通過了申請，拿著煙去了洗漱間。
兩人開語音聊了一會兒。張澤聽周考進了A大，似乎並不怎麼意外，只道：“你果然去了A大。”
“果然”兩字聽得周考心中一跳：“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嗎？當時學校為了鼓勵我們，統計了我們每個人的目標大學，之後做了一張表貼在門外的牆上。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就在第一欄第一個，你名字後面寫的不就是A大？全班再沒有敢寫這麼好的學校的人了，只有你，我記得很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周考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但是他沒去多想。
張澤又道：“哎，你知不知道聞樂也考進了A大？你應該還記得她吧？高一的時候你們兩個一直在爭‘年級第一’的位置。”
周考道：“嗯，她當初的目標也是A大嗎？”
張澤道：“不，她是理科生，寫的是‘京城大學’，所以說，她最後

去了A大，我們覺得很驚訝。
“她當年考了我們省的第四名。我們這個小城市從來沒有出過這麼高
分的學生，當時幾乎可以說是市里最轟動的新聞了。我們學校也沾了聞
樂不少光。
“本來我們都以為她會報A大隔壁的京大呢，畢竟京大的理科更厲害
些。當時京大來咱們學校挖聞樂。誰都沒想到，她竟然報了A大，大家
都覺得很意外。”
周考心中那種沒來由的感覺越來越重，以致竟然還帶著點兒酸楚感。
周考點燃煙吸了一口，他英俊的面龐隱在煙霧中，神色難辨。他很少抽
煙，最初抽煙只是因為他帶著公司團隊做項目時，身邊所有人都不看好
他，而他彼時只是一個高三的學生，信服力又不夠，且這項目極燒錢，
他那時頂著極大的壓力不知如何排解，就學會了抽煙。他已經很久沒抽
煙了，只是不知為什麼最近抽得有些多。
張澤沒察覺到周考的不對勁，興致勃勃地問道：“你當初考了第
幾名？”
周考吸了口煙，聲音有些低：“我保送。”
張澤驚訝地道：“這麼好？不過這樣你倆就沒法兒比高考名次了。”
“其實，我在學校見過聞樂，”周考撣了撣煙灰，道，“她變了很多。”
張澤道：“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
“不是，”周考掐著煙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她變
得……很溫柔，不太像她。”
張澤聞言，哈哈笑了兩聲：“那真是有些奇怪，想當初聞樂可是學校
裡的‘大姐大’。”
周考似乎在引導著張澤走向這個話題。
周考說：“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從學校後面的小巷經過，看見她和
幾個男生把另一個男生踢倒在地？後來似乎是有人找了老師來，我們就
離開了。”
張澤思考了一會兒，道：“有嗎？不記得了。”
周考聲音低緩，牽引著張澤挖掘回憶：“我記得當時，王旭還說聞樂
總是欺負男生。”
“總是欺負人？”張澤哈哈笑了，“她也不是欺負人吧，只要別人不

招惹她，她也不會去欺負別人。她學習很用功，沒那麼多閒工夫找事。如果是她主動出手的，那對方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了！叫你這麼一說我還想起來了一些，當時她是帶著幾個男生把那個誰……周立堵在學校門口揍了一頓。
“你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個垃圾。他當時欺負一個女生，威脅她不能跟別人說。那個女生本來就膽小懦弱，又不敢跟家人說，弄得精神都不太正常了。然後那天周立又把那個女生堵在小巷裡，欺負她，被聞樂撞見了。聞樂就把他揍了一頓。”
“所以她不是在進行校園霸淩，對嗎？”周考的聲音有些沙啞。
張澤笑道：“當然不是呀！她人很好的，出了名的男生緣、女生緣都很好，哈哈哈……”
周考的心裡一陣苦澀，一直苦到嘴裡。
他覺得自己當初太傻。
周考又和張澤隨便聊了兩句後，找了個理由就掛了電話。而掛了電話的張澤很納悶，也不知道周考到底要找他聊什麼事情。
周考靠在窗口發呆，他的腦子裡都是聞樂，還有高一那年的青澀的回憶。他想起當初那個下雨的傍晚，他們撐著一把傘，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聞樂微微低著頭，露出一段纖細修長、微微泛著粉紅色的脖頸，還有那即使在雨聲掩蓋下都無比清晰的自己的心跳聲。
再之後就是他疏遠了聞樂時，聞樂望著他，她眼中的星光漸漸暗淡，只剩下滿眼的茫然和失落之意。
當初青澀嬌嫩的聞樂就已經滿身光芒，現在日漸成熟的聞樂，更是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她的身邊會出現越來越多優秀的人。周考想起聞樂今晚把手抽離回去時的堅決果斷，只覺心疼到發麻。
周考的心一陣陣地抽痛，他真的很後悔了。
周考忍著滿嘴的苦澀，給管家打了一個電話，吩咐了一些事情。他想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週五這天聞樂要出席一個頒獎會。
某集團為了贊助A大優秀學子設立了一個獎學金項目。這個獎學金項目的申報已經是上學期的事情了，獎學金和獲獎證書的頒發卻推遲到

了這個學期。
集團設立獎學金項目也有為自身樹立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形象方面
的考慮，自然需要寫一些通稿，發一些新聞，所以就舉辦了這樣一個頒
獎會。
出席這個頒獎會的自然都是各大院系的前幾名。
因為是正式場合，所以聞樂紮了個馬尾辮，穿了一件黑色西裝外套
和一條黑色包臀裙，還配上了絲襪和高跟鞋。
頒獎會的地點選在行政辦公樓的一個小會議室，來的人不太多，有
幾十個人。
聞樂一進門就見到了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周考也穿了一身正裝，
高大英俊，他一向是人群中的焦點。周考也一眼就看到了她，聞樂卻不
想上前與他打招呼。她像是見到陌生人一般與周考擦肩而過。
聞樂能感到身後的灼熱的目光，可她就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徑直走到
自己的座位落座，全程都沒有與周考進行眼神交流，就像完全忽略了這
個人一般。
頒獎結束後，集團代表和學校老師對獲獎的學生進行了一番表揚和
鼓勵，再之後就是合照。整個頒獎會的時間沒有多長，很快就結束了。
一群人從走廊離開。幾十個人一起下樓，讓狹窄的樓梯顯得有些
擁擠。
聞樂腳上這雙高跟鞋有些大，不太合腳。有個男生著急回去上課，
下樓的時候有些匆忙。聞樂不慎被撞了一下，腳一滑，差點兒跌下樓梯。
聞樂連忙去抓扶手，卻抓到了一條手臂。聞樂一愣，接著整個人被
帶著站穩。
聞樂不用轉身，一聞到熟悉的須後水的味道就知道這個人是周考。
聞樂的氣息漸漸趨向平緩，她低聲說了聲謝謝。
很快，前來參加頒獎會的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聞樂和周考還站在樓
梯上。聞樂說完謝謝就準備離開。
周考卻一把拉住聞樂的手，拉著她走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聞樂皺著眉，甩開周考的手：“幹什麼？我一會兒還要去社聯值班。”
周考把聞樂抵在牆邊，挑了一下眉道：“沒良心的，你就這麼
謝我？”

聞樂有些不服氣，嘟囔了一句：“剛才不是謝過你了嗎？”
周考耍賴道：“我沒有聽到，你再說一遍。”
聞樂一字一頓地道：“謝謝！”
周考突然低低笑了一聲。他低下頭，慢慢逼近聞樂。
周考的臉越來越近，灼熱的氣息和身上的香水味把聞樂包圍住了。聞樂轉過頭，還有些生氣，一隻手推著周考的胸膛，道：“你幹什麼？離我遠點兒。”
周考仍舊慢慢逼了上去，在嘴唇與聞樂的臉頰還有一釐米的距離時，向後湊過去，湊到了聞樂的耳邊。接著他抬手拂過聞樂滑落的一縷髮絲，輕輕地別到聞樂的耳後，低聲說了一句：“走了。”
聞樂被他低沉的嗓音撩撥得耳朵發紅，卻也被他氣得心臟疼。
聞樂推開周考逕自走在前面，周考在聞樂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下樓梯的時候，周考拉起了聞樂的手。聞樂卻抬手將他的手打落：“這位紳士，你在幹什麼？”
他道：“我牽著你或者我抱著你，你自己選一個。”
“為什麼？”
“因為高跟鞋不適合你。”周考道。
聞樂要被這個人氣死了，他真的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周考又補充了一句：“你穿得太美，容易被太多人覬覦。”
“神經病！”聞樂轉身不去理他，但不可否認，她的心情還是好了很多。
周考微微彎腰伸出手，像那日邀請聞樂跳舞一樣，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這位小姐，你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光著腳走路吧？”
聞樂撲哧一笑，把手放在了樓梯的扶手上：“我可以扶扶手哇，要你幹什麼？”
嘖，這個人不太好騙了，周考在心中輕歎，眼中卻染上笑意。既然不好騙，那就……他輕笑一聲，大步上前，一個公主抱就將聞樂抱了起來。
聞樂驚呼一聲，連忙攀住周考的肩。周考抱著聞樂健步如飛。
周考的氣息竟然還很平穩，他道：“還是這樣比較快。”
聞樂氣得捶了周考一下：“你到底在幹什麼？”

周考耐心地對聞樂道：“你的腳剛剛扭傷過，又穿著不合腳的高跟
鞋。你不想要你的腳腕子了？”
聞樂打量著周考，滿眼的懷疑之意。
他又笑了，聲音很低，很溫柔：“當然，主要還是為了追你。”
聞樂的心跳猛然加快。
下一刻，她笑了起來：“那你死心吧，沒結果的。我怎麼會為了一棵
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
周考的臉色黑了黑，他道：“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一片森林’？”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聞樂見他這副樣子，心中卻有些得意。
下了樓，周考把聞樂放下。
這時聞樂用來紮頭髮的黑色小皮筋突然斷了，那一頭柔順的長髮幾
乎有些狼狽地散落了下來。
她猝不及防地伸手抓住散落的頭髮。周考突然抬手，他用手指扯住
領帶，三兩下就將領帶扯了下來。她幾乎控制不住地盯著他那骨節分明
的手指和修長的脖頸看。她覺得他扯開領帶的時候有一種說不清的叫人
臉紅心跳的性感。
脖子沒有了領帶的束縛，周考又伸手解開衣服上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露出了漂亮的喉結和頸線。
他把聞樂抓著頭髮的手扯開，攏起她散落的長髮，有些笨拙地用自
己的領帶將她的頭髮束好。領帶的尾部隨著聞樂的長髮垂落，竟然挺好
看。她屏住呼吸，任由他擺佈。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暖融融地包圍
著她。
他用一種溫柔到近乎懇求的語氣在聞樂的耳邊輕聲說：“給我一個機
會，嗯？”
聞樂沒有回答，只推開他，向前走去。
他上前兩步：“聞樂。”
她嗯了一聲。
周考道：“我說真的。”
她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是個什麼回答？周考歎了口氣，捂著那顆忐忑不安的
心，心想：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

新一年的國家獎學金名單下來了，聞樂填了表格，交給輔導員，道：“老師，我先走了。”
輔導員卻突然道：“聞樂，你等一下。把門關上，我有事要跟你講一下。”
聞樂有些莫名，聽輔導員這語氣顯然不是要說什麼好事。聞樂一邊兒關門，一邊兒在心中猜測輔導員會跟她說什麼事，最近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需要輔導員跟她談話的事。
聞樂關了門走過去，輔導員道：“最近有同學跟我反映你的事，還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
“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輔導員道：“聞樂，你一直是我們院的重點培養對象，各方面也都非常優秀。不論是學習方面還是社團活動方面，你都非常優秀。學校希望你們成才。但是你知道，對社會有用的人才，首先必須有德，其次才是有才。老師說這話不是有意貶低你，也不是在指責你。只是老師也知道你的家庭情況，同學們大多也都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你是從貧困山區出來的孩子，大家從來沒有因為你的家庭情況看不起你。相反，因為你出色的個人能力，大家都非常喜歡你。可見，獲得大家認同的方式，並不需要什麼家世背景或者金錢什麼的，只需要你有足夠的個人魅力。”
聞樂越聽輔導員這話就越覺得不對勁：“老師，到底怎麼了？您直接跟我說吧。”
輔導員道：“樂樂呀，老師知道你的家庭條件，也相信你的人品。就是最近有人跟老師反映說你給山區捐錢，又說你最近又買了一個名牌包，就花錢有些……捐款本來也是為了獻一份愛心，沒有人會去攀比，我們應該根據自己的情況量力而行，對不對呀？
“你一直不肯申請貧困生補助，現在花錢又這麼凶，再加上有同學跟老師反映這些情況，老師就有些擔心。你這個年紀對金錢方面不需要太過急躁，以你的能力和學歷，以後這方面是不會缺的，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誘惑而走了彎路。你是非常優秀的孩子，老師相信你能想清楚的。”
聞樂的一顆心沉了下來，她問：“老師，是不是有人跟您說了更難聽的話？您覺得我花的錢來路不正？”

輔導員沒有說話，一臉為難的樣子，但聞樂已經從輔導員剛才的話
和他的表情裡推測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
聞樂道：“老師，我不申請貧困生補助，是因為我們家真的不窮。而
且我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就已經實現了經濟獨立。我有自己的兼職可以賺
錢，再加上學校頒發的各種獎學金，足夠支持我現在的生活……”
聞樂從輔導員的辦公室出來，沉著一張臉。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
跑到輔導員面前去造自己的謠，也不知道那個人在輔導員面前是怎樣說
的，但是不用猜也知道那些話一定很難聽。
說實話，聞樂有些難過，因為別人口中的那個名牌包其實是她趁著
打折買的，而且那個包從買回來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背過，知道她買了
那個包的人，只有幾個舍友，而孫優美自從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之後，就
再也沒有回來，連孫優美都不知道她買包這件事。
她不想去懷疑誰，但是她真的很失望，她以為她和舍友的關係已經
很親密了，不承想卻被這些人從背後給捅了一刀。
聞樂回了宿舍，輔導員找她談話的事情她跟誰都沒說。只是她一言
不發的模樣有些反常，誰都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可是問她她又不說。
聞樂對著電腦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手機上的一條短信讓她回了神。
那是快遞發來的短信。
聞樂有些疑惑，她最近沒買東西，不應該有快遞的。她打開幾個購
物應用程序又確認了一遍，自己真的沒有買東西。莫非又是于阿姨寄了
東西來？聞樂把快遞取了回來。那是一個很沉的箱子，她把箱子搬回宿
舍時已經出了一身汗。
舍友們也湊過來看熱鬧：“你這是買了什麼，這麼重？”
聞樂擦了一把汗，道：“我也不知道。”
聞樂找來剪刀把箱子拆開，發現那裡面竟然是滿滿一箱子的獎狀和
證書。她驚呆了。她把這些獎狀和證書都打開，見裡面全都寫著一個人
的名字——周考。
她氣得心臟疼，覺得這是周考在向她示威，周考一定是在報復她。
她想，周考現在肯定在得意地大笑，他想用獎狀和證書壓死她。
聞樂覺得周考就要成功了，她真的要被這些獎狀給累死了，這一路
搬箱子回來，她的腰都要斷了。

她本來就因為輔導員找她談話的事有些難過，這下更是氣瘋了，掏出手機就給周考發信息。
“你是不是有病？
“你這是向我示威嗎？
“你寄給我這麼一堆東西，就是想壓死我對吧？
“你覺得有意思嗎？
“這東西誰沒有？我也能用我的獎狀和證書埋了你。你給我等著！”
聞樂怒氣衝衝地把這五條信息發過去，過了半天，周考就只回了一句話：“你就是傳說中的那種不解風情的女生吧？”
“什麼意思？”
“給我把箱子裡的東西都看完。”
聞樂帶著疑惑，在舍友們的震驚中把周考的每一張獎狀和證書都看了，最後實在沒有看明白什麼，只總結出了一句話——這個人真的優秀。
聞樂翻看到最後，發現箱子裡還剩一個U盤。她有些好奇周考到底在搞什麼，便打開U盤看，只見8G的優盤裡只放了一個文件，是一段音樂。
聞樂想，這個東西可能攜帶病毒，大概是周考想要整她，她絕對不會上當。但她又實在忍不住好奇，最後還是咬牙打開了它。
舍友們也湊上前來，想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首歌——那英的《征服》。
聞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麼啊？”這首歌驅散了她剛剛從輔導員辦公室裡帶出來的不快，她笑了。
聞樂給周考發信息：“你是不是瘋了？”
“‘第一名’小姐，你看到我的誠意了嗎？”
“那個《征服》的意思我差不多懂，但是你給我一箱獎狀和證書有什麼用呢？”
“只要你拿下我，這些也是你的戰利品。聽說‘第一名’小姐酷愛收集獎狀和證書。”
聞樂氣笑了：“請問這位同學，我要這些都寫著你的名字的獎狀和證書有什麼用呢？”
“主要是想給你看看我有多麼優秀。”

見聞樂好久沒回信息，他又發來一條信息：“你在幹嗎？”
“我想從男朋友備選人裡找一個談戀愛，讓你看看他是怎麼追我的。
你學著點兒。”
“聞樂，你瘋了吧？你試試！你敢！”
“我怎麼就不敢了？我這就試給你看。”
周考大概要被氣死了，半天沒回信息。她卻覺得心情格外好。
過了一會兒，聞樂還是沒有等到周考的信息。她覺得有些餓，就下
樓去買吃的。
她穿著睡衣，腳上踩著拖鞋，一出女生宿舍大門，就看見周考正蹲
在女生宿舍樓的不遠處，拿著手機發呆。
她想起自己還穿著拖鞋，見了他，連忙往回走。
他也看見了她，連忙喊道：“聞樂，你過來。”
既然被發現了，再走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她走上前：“你蹲在女生宿
舍樓下幹什麼？”
周考擼了把頭髮，站起身，歎了口氣：“我這不是……怕你……找別
人嗎？”
她聞言，撲哧一笑。
周考招招手說：“過來跟我說說，你有多少男朋友備選人。”
她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周考說：“聞樂，你知不知道，聰明的女生從來都不這樣？”
聞樂問：“為什麼？”
他說：“不是，因為聰明的女生懂得挑選一個最優秀的男生。這樣做
只花費一份精力，所能得到的收益卻是成倍的。現在你面前就有這樣一
個機會。”
聞樂四處望瞭望：“什麼機會？在哪裡？”
他歎氣：“你這樣的腦子是怎麼考進A大的？剛才那一箱獎狀和證書
你都白看了？”
說到獎狀和證書聞樂就生氣：“你還敢說！光是從快遞中心把你那一
箱東西搬回來都要把我累死了。”
周考笑了笑：“所以受了這個累，你從這一箱獎狀和證書中獲取了什
麼信息？”

她撲哧一笑。周考屈起手指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你真是白看了。”
她捂著頭，頂著一腦門兒的問號。像他這樣，他還想追人？他追夢去吧！
周考瞥了聞樂一眼，仿佛會讀心術一般，問道：“又在心裡說我什麼壞話？”
聞樂在臉上擠出一個虛偽客氣的微笑：“您自行領會吧。”
周考輕嘖了一聲：“沒良心，枉我看你不開心就去給你買了甜點，想哄你開心。”
他後退幾步，走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前，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從副駕駛座上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點心盒子和一杯奶茶。
聞樂看著車，不由得挑了一下眉：“這是你的車？”
周考點頭：“怎麼，不像？”
她道：“的確不怎麼像。”
聞樂看了周考身後那輛黑色的車一眼，又看了看周考的那只手錶，道：“主要是真沒見過誰的車沒有他的表貴的。”
周考關上車門道：“只是因為它比較合適。大多數人都能一眼看出車的價格，卻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來手錶的價格。”
聞樂沒再過多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將視線落在點心袋子上。
她知道周考手上拿著的那個點心的牌子。這個牌子的點心向來受很多網友的追捧，好吃是好吃，但不便宜。最重要的是，學校裡沒有這家店，並且她們學校的位置超出了這家店的外賣配送範圍。想要吃到這個牌子的點心，需要開車30分鐘過去買。
聞樂給周考發微信信息，差不多是在半個小時之前。這個時間怎麼也不夠周考開車去店裡買了點心，再回來蹲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聞樂。
聞樂問他：“為什麼說我不開心？”
他說：“今天中午我在J號樓看見你了。”
他這麼一說聞樂就知道了。
經管學院的行政樓就在J號樓的對面。
周考又說：“我下午有事路過北庵東路，就順路買了這些。”他將手上的袋子遞給聞樂，聞樂的手躲了一下沒去接。
周考補充道：“算是對我上次失約的道歉。”

他說著低下頭靠近了聞樂一些，低聲道：“不要生氣好不好？嗯？我
下次不會這樣了。”
聞樂最擅長跟周考針鋒相對，跟他硬碰硬，但是聞樂最近發現這人
竟然升了級變換了套路，這實在是打了聞樂一個措手不及。
她還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周考。她撇撇嘴，伸手接過了奶茶和點心，
說：“行，看在點心的面子上。”
周考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突然低頭看向聞樂，聲音壓得很低，
說：“怎麼樣？其實我還是挺會追女生的吧？”
聞樂說：“是呀，你會追女生。你在後面追，女生在前面跑，你
的目標是第一個沖線。比賽第一，友誼第二，對吧？我總結得不
錯吧？”
周考歎了一口氣：“是呀。你就是那種‘別人在追你，你卻以為別人
在跟你搶第一’的不解風情的女生。即使我們不在同一個專業，但只要
你在圖書館自習的時候我出現在你身邊，你就會以為我要跟你比六級和
雅思的成績吧？”
聞樂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錯，這不應該才是我們之間正確的
相處方式嗎？”
周考說：“這位女士，我想我需要再鄭重其事地說一遍，我正在追求
你，這是一位男性對一位異性的追求，不是一個學霸對另一個學霸的成
績的追趕。這麼多年了，你的思維模式是不是該改變一下了？”
聞樂看著周考，笑得從容淡定：“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們不
合適。”
周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道：“哪裡不合適？”
聞樂道：“門不當戶不對，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高攀你家了。”
周考卻淡淡地道：“可是據我所知，單是你手上戴的手鐲就不便宜，
你跟我說你攀不上我家？”
聞樂臉上的笑容一僵，她下意識地把戴了手鐲的手別到身後，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周考低頭看著聞樂，眼神認真：“聞樂，你到底在逃避什麼？你弄清
楚了沒有？你逃避的是我，還是你自己優裕的家境？”
“周考，”聞樂突然打斷周考，“我回去了，我不想穿著睡衣在樓下待

太久。”
周考卻在聞樂身後開口：“你若是因為過去的事情不肯原諒我也就罷了。可是你若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連帶著不能接受我，我不能接受。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聞樂心神不寧地回了宿舍，飯也忘記買了。她將周考買給她的奶茶和點心放到桌子上，盯著它們發呆，思緒卻跑到了別的地方。
聞樂無意識地攥著手腕上的手鐲，雙眼放空。
這時程惠突然湊過來：“樂樂，你怎麼會有這家店的點心？誰給你送的？外賣不是送不到咱這兒嗎？”
聞樂乾笑了一下，道：“是一個老同學，剛好路過那裡，就給我捎了些。”
包小凡也不信，揶揄聞樂道：“什麼老同學，又是哪一個追求者吧？只是你一向不收這些的，怎麼這次突然帶回來了呢？看來這次不一般喲。”
聞樂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耳朵有些紅，只是臉上還很鎮定：“瞎說什麼呢？是老同學。”
“好吧，好吧，是老同學。但是下次這個老同學再給你送點心的話，你要不要提醒他，追人買東西可是要把整個宿舍的份一起捎帶上喲！
“還有樂樂，你要是有對象了的話，一定要請我們吃飯哪。你可是第一個脫離我們宿舍這支單身隊伍的人。”
孫優美直接被大家忽略了，而且現在她們宿舍也的確只有五個人。
聞樂笑道：“那你們等著吧。”
被她們這麼一打岔，聞樂就沒再多想周考的話。她吃了幾口點心，聽著舍友們聊新的八卦消息。
“再過兩天‘國獎’(國家獎學金)的名單就下來了。”
“下來就下來唄，怎麼了？”
“我最近聽說了一個八卦消息。”
沒錯，這是一個熱愛看八卦消息的宿舍。
“據說上一屆某學院的‘國獎’候選人是一男一女，而且這兩個人剛好是一對情侶。”
“哇，這麼優秀！”

“別急，好戲還在後頭呢。這兩個人都想爭取這個‘國獎’，誰都不讓誰。本來這個女生的優勢更大一點兒，因為她的名次更靠前。兩個人說好了公平競爭，最後不知怎麼‘國獎’的名額卻落在了男生頭上……”
“但是據說人家兩個現在還在一起。”
“男生拿到‘國獎’之後有分給女朋友嗎？”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天哪，至於嗎？這還是男女朋友嗎？！”
“涉及利益了唄。”
“這次咱們院的兩個候選人是誰呀？”
“不知道，樂樂的成績一直是全院第一，肯定有樂樂。”
程惠淡定地嗑了一粒瓜子兒：“是樂樂和艾飛。”
“都出在咱宿舍，這也太牛了。”
程惠聞言，卻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
聞樂幾乎醍醐灌頂，就像有一道閃電劃過腦中，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惠。
程惠看向聞樂的雙眼不由得睜大：“不會吧，不會吧？你真的出
事啦？”
聞樂愣愣地點了點頭。
其餘兩個人感覺到有八卦消息，連忙湊了上來：“出什麼事了？我今
天就看你有點兒不對勁。”
聞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上午輔導員找她談話的事說了出來。
程惠最擅長推理分析，她冷靜地嗑著瓜子兒，眼睛看著地面，思索
了一會兒，然後把瓜子往桌上一放，分析道：“首先，樂樂這個包自從買
回來還沒有背過。樂樂有一個名牌包這件事的確只有我們宿舍的這幾個
人知道，所以說能舉報樂樂的一定是我們幾個中的某一個。樂樂不可能
舉報自己，去掉一個人還剩下四個人。
“我們三個每天和樂樂待在一塊兒，都是知道樂樂沒有背過這個包
的。如果是我們三個去舉報的話，那麼我們一定會想到樂樂會懷疑到我
們幾個身上。所以說只要我們三個不傻，我們都不會拿樂樂買包的事去
舉報她。而艾飛那天晚上只知道我們買了包，但是她不跟我們一塊兒玩，
因此並不知道樂樂沒有背過這個包。

“其次，不論是‘國獎’還是別的獎項，艾飛作為院裡的第二、三名，一直在跟樂樂競爭，就像剛才我們說的那對情侶之間的‘國獎’大戰也是出於利益，這就有了動機。僅就目前的分析來看，她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但是咱們也沒有證據，也不能去隨意地指責別人，這樣容易傷到我們之間的感情，也容易冤枉人。”
包小凡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她這個人有點兒不對勁。你看我們書桌上的書，都是統一書脊朝外放，這樣能看清是什麼書，好拿好放。她平時也是這麼放的。有幾本書卻被她書脊朝裡放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書。我有一天好奇地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書全都不是我們上課要用的，而是她自己學英語的書。雖然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但我覺得她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所以總是藏著掖著。她每天早上起那麼早，晚上回來那麼晚，但還是考不過樂樂。我覺得她可能是嫉妒樂樂吧。”
聞樂道：“算了，我們也沒有證據，別去猜了，傷感情。”
“不過，樂樂呀，你真的一下子捐了不少錢？”
聞樂點了點頭說：“我前陣子不是說我給《文興雜誌》投了稿嗎？星期一上午稿費剛打過來，就是那些錢。然後班長說要幫山區兒童募捐，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天意和緣分，因為我們家也住在山區嘛，我還挺心疼那些孩子的，就全都給捐了。”
“我的天，你寫那稿子忙了那麼久，你就這麼一下子把所有的稿費給捐了，你不心疼啊？那天買個包都給你肉疼成那樣。”
聞樂笑了笑：“我覺得很有意義就夠了。”
程惠說：“你竟然一點兒風聲都不透露。”
滿青旋道：“不對，我們都不知道你捐了多少錢，她怎麼知道的？”
包小凡道：“你們忘了她是副班長，要幫班長統計錢數的？好了，這下她的嫌疑更大了。不過，樂樂，你們家真的是住在山區嗎？我怎麼覺得你的氣質不太像呢？各方面都不像。”
聞樂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鐲，垂下眼簾，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試探著說道：“我們家真的是住在山區，但是跟別的在山區住著的人還是有一點兒區別的。我小時候以為我是留守兒童，後來才知道我爺爺奶奶是特意從城市搬去山區住的。”

“哦，那你爺爺奶奶真的太了不起了。他們是不是就像電視裡的那些
道德模範一樣，到貧困地區去支教，然後一輩子就留在那裡了？”
幾個人對聞樂的爺爺奶奶肅然起敬。
聞樂道：“不……不完全是吧……”
“怪不得樂樂一下子捐了不少錢，原來是受爺爺奶奶的影響。”
當對一個人心中存了懷疑的時候，對待這個人的態度到底是會不同
的。艾飛回來的時候像往常一樣跟眾人打招呼，還笑著跟大家調侃了
兩句。
聞樂忍不住偷偷打量著艾飛的神情，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她
的臉上看出什麼。
程惠看了聞樂一眼，給聞樂使了個眼色，然後就開始了她的
“表演”。
程惠翻看著群裡的文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提了一句：“今年的
‘國獎’名單要出來了，今年的獎學金是5000還是8000？”
聞樂一直在注意艾飛的神情，可艾飛在程惠提到“國獎”這兩個字
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反應。
程惠也沒有看出什麼來，於是再接再厲道：“樂樂今年又是咱們院的
第一名，等‘國獎’下來了，樂樂要請咱們吃飯哪。”
果然，當聽到“國獎”兩個字和聞樂的名字放在一起時，艾飛臉
上的笑容就有些僵，但隨即她就和包小凡、滿青旋一起附和著要聞樂
請客。
聞樂笑著說等確定下來再說也不遲，心中卻還是不自覺地加深了對
艾飛的懷疑。
晚上突然刮起了大風，聞樂被窗外呼呼的風聲吵醒，坐起身時就見
程惠已經起床把窗戶關上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新聞都在說颱風來襲，這幾天會一直有雨。出門
前程惠一再叮囑大家一定要記得帶傘。
傍晚時分孫優美突然回了宿舍，她說這幾天可能有颱風，她男朋友
送她上下學有些麻煩，所以回來住幾天。
這幾天聞樂遇見周考的頻率也似乎變高了點兒。
前天聞樂在圖書館遇見了周考，他拎著書包坐在了聞樂的對面。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繼續看書。周考倒也沒有打擾她，也拿出書來翻看，似乎在寫什麼論文。兩人全程沒有交流。
只是過了一會兒，聞樂起身去書架旁翻書，回來的時候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杯熱牛奶，上面還貼著一張便利貼。
粉紅色的心形便利貼上寫著：不比六級，不比雅思。
聞樂想起那天周考跟她說：“你就是那個別人在追你，你以為別人在跟你搶第一的不解風情的女人。
“即使我們不在同一個專業，但只要你在圖書館自習的時候，我出現在你身邊，你就會以為我要跟你比六級和雅思的成績吧？”
聞樂無奈地撕下便利貼，翻了個白眼，差點兒笑出聲。
聞樂從自己的便利貼上撕下一張綠色的便利貼，飛快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揉成一團塞到了周考的手裡。
周考看著那張便利貼的顏色，表情微妙。他打開便利貼，見上面寫著一行字：別愛我，沒結果。
周考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當著聞樂的面兒把那張綠色的便利貼撕得粉碎，然後握在手中收拾好書包，頭也不回地離去，走得那叫一個瀟灑果決，留下聞樂一個人在發愣。
就他這態度，還追人？
聞樂自習完已經是晚上了，她收拾好書包，從書包中找到雨傘，就要走進雨中。這時周考卻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走到聞樂身邊，撐開傘，問：“這位女士，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送你一程？”
聞樂看了周考一眼，笑靨如花，然後一把將他推開：“沒有。”
說完她就撐開雨傘，大步走入雨中。
周考看著聞樂離開的背影，眼中染上笑意，也撐著傘走入雨中。他跟著聞樂，一直把聞樂送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周考全程只遠遠地跟在聞樂身後，沒有說話。
他撐著傘站在滂沱大雨中看著聞樂走進女生宿舍樓。
雨幕模糊了周考的面容，但他那一身黑衣黑褲和手上撐著的黑傘，讓他在雨中依舊存在感十足，他的高挑和俊美仿佛有種衝破雨幕的力量，雨幕遮掩不住他的俊美，反倒給他增添了一種深情款款的氣質。
聞樂轉身，嘴角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週三下午，聞樂在社聯辦公室值班。
校學生會的一個男生過來送文件，聞樂跟他交接完文件後，他就離
開了。
這幾日一直是颱風天氣，上午剛下了雨，這會兒雨停了，只是天還
陰沉沉的。
此時辦公室只有聞樂一個人在，周考拎著一杯熱奶茶走了進來，將
奶茶放在她的桌上。
聞樂抬頭瞥了周考一眼：“幹什麼？你很閑？”
周考道：“你覺得我很閑嗎？”
他別有意味地凝視著聞樂，聞樂不自在地別開臉。
聞樂的視線放在奶茶上。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樣陰沉的天氣裡能喝上
一杯熱乎乎的奶茶，的確讓人感覺很愜意。
聞樂盯著奶茶卻突然道：“你知道一杯奶茶的熱量有多高嗎？”
周考卻只道：“你想讓我知道嗎？”
“算了，”聞樂伸手接過奶茶，對周考搖了搖奶茶，道，“謝了。”
周考道：“帶傘了嗎？”
聞樂道：“帶了。”
周考輕嘖一聲：“聰明的女孩兒在這個時候都會說沒帶。”
聞樂道：“那你就去找你的聰明女孩兒吧。”
“她不是在這裡嗎？”
聞樂裝作聽不懂。
周考問她：“晚上幾點結束？”
聞樂道：“大概九點半吧。”
周考看了看手機，道：“晚上有雨，早些回去。”
聞樂點點頭：“我知道。”
周考道：“除了‘我知道’，你還能給我點兒別的回答嗎？”
聞樂說：“你想要什麼回答？”
周考卻沒直說，只道：“晚上我有事，先走了。”
周考晚上有一個公司的會議。本來他可以到公司開會，但是因為時
間太晚了，最近天氣不好，路上有積水又堵車，而且宿舍有門禁時間，

所以他就跟院裡借了一個小會議室，在會議室裡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視頻會議。
周考結束會議時已經九點半了，他看了天色一眼，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開會時他把手機關掉了，剛剛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數個未接來電和舍友的信息。周考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打了電話回去。
舍友藍智鑫接通電話，連忙問道：“老大，你去哪兒了？沒事吧？你沒在J號樓吧？”
聽到J號樓周考心裡就是一個咯噔，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緊：“怎麼了？J號樓怎麼了？我剛開完視頻會議，還在行政樓這邊。”
藍智鑫有些慶倖：“太好了，嚇死我了！你沒發現嗎？外面的風多大呀。
“剛才風很大雨也大，挺嚇人的。據說隔壁學校用板房搭建的屋子的房頂都被吹跑了。我們學校的好多大樹直接被連根拔起，好像還有不少人受傷了。據說J號樓那邊的大樹也倒了好幾棵，砸傷了不少人，好像有一個女生直接就被砸倒在一棵大樹底下了。我看別人在微信裡發的視頻說救護車到現在還沒來，就剛剛的事……”
藍智鑫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手機裡傳來一陣忙音，提示通話結束了。
藍智鑫看著手機屏幕還有些發愣：“這怎麼就掛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杭帥道：“你沒讓他不要往回走嗎？這麼大的雨就算打著傘也能把人給澆透。”
藍智鑫道：“我沒來得及說。但是老大又不是沒長眼睛，他自己不會看嗎？雨大不大，他自己不知道嗎？”
杭帥道：“也是。”
周考聽說J號樓出事時心裡就感覺不太好，聽到舍友說一個女生直接被埋在了樹下，他的手更是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周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他不禁想起聞樂說要九點半才能離開，而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了。
周考徹底慌了，一陣陣心悸讓他有些呼吸不穩。他強逼著自己鎮定

下來，然後拎起傘直接去了J號樓。
外面的風和雨依舊很大，雨傘完全撐不開，一旦撐開就有被風給刮
走的趨勢。周考根本懶得跟傘做鬥爭，直接扔了傘，迎著風雨往外走。
豆大的雨點砸得人生疼。下了兩個小時的暴雨，學校的排水系統已
經報廢了，地面上的積水已經沒過腳踝。周考蹚著水，淋著雨，逆著風，
渾身狼狽地向J號樓跑去。
周考有些著急，還有些害怕，他不由得加快腳步，生怕自己慢一步
就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走了不到100米，周考就已經渾身濕透了。他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可他沒有時間在乎自己的形象。
J號樓的確受災嚴重，這本就是一棟老樓，周圍又種了很多樹。其中
有幾棵樹被大風連根拔起，東倒西歪地砸在牆上，砸碎了玻璃，砸到了
從這裡經過的學生。
周考到達J號樓的時候那裡已經圍了一些人。他上前去尋人，卻沒
有在受傷的人中看到聞樂的身影。
周圍幫忙清理現場的學生都一臉困惑地看著一身狼狽的周考。可周
考哪有時間在乎他們的目光，他轉身便向下一棵樹走去。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周考沒有從傷員中找到聞樂。然而周考走到
最後一棵樹旁邊時，看見了一片熟悉的沾了血的裙擺。那是一條綠色的
裙子，聞樂今天也穿了一條綠色長裙。
周考心中一悸，臉色蒼白，瞳孔驟縮。他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
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大雨模糊了周考的視線，讓他看不清那綠色裙子的具體花紋。周考
努力讓自己睜大眼睛，好分辨清楚那裙子的花紋是不是和聞樂所穿的
一樣。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可周考完全不敢走上去，他在害怕，他的手
指顫抖著，呼吸也顯得有些困難。
夜色和雨幕的遮掩讓周考一直無法看清那裙子的樣式，他不得不咬
著牙，祈禱著，走上前去準備看清楚。
“周考！”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拐角處響起。那熟悉的、清亮而柔美的聲音，

就像是救命的藥一般，讓周考那快要因為悸動而死的心回歸了正常。
周考轉身就看見聞樂艱難地撐著一把傘，站在沒有人的拐角處。
那一刻，周考突然有些慶倖，又有些好笑，他撐開手掌按著額角，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他就站在雨中，渾身早已被雨水澆透。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放下手就要轉身離開。可剛走了兩步，他就像是受不了一般，轉過身大步上前，一把將聞樂緊緊摟入懷中。
周考緊緊地摟著聞樂，力道大到像是要把聞樂嵌進身體裡。
聞樂猝不及防地被渾身濕透的周考摟進懷裡，她不由得愣了愣。接著，她的衣衫被周考的浸濕。隔著兩層濕透的衣衫，聞樂感受到了周考身上的熱度，以及周考那快得絕對不正常的心跳。
周考的呼吸聲有些粗重，響在聞樂的耳邊，似乎雨聲都消退了。聞樂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周考灼熱而濃烈的感情，她的心跳似乎也跟著對方的心跳開始不正常地加速。
周考把聞樂抱在懷裡好一會兒，又握住聞樂的手，將聞樂的手緊緊地按在他的胸膛上。聞樂的手掌感受著那灼熱的溫度和怦怦的心跳，她似乎被燙到了一般蜷縮起手想要逃開。周考卻強硬地不讓她將手拿開。
周考將聞樂緊緊地擁在懷裡。
他說：“嚇死我了。”
這四個字如同重重的一擊，擊潰了聞樂的驕傲和悶氣，她甚至覺得鼻頭一酸，眼眶有些熱。
她似乎知道了他大晚上的冒著大雨，一臉蒼白又驚慌的模樣是為何了。那一刻她心軟了，她似乎什麼都願意答應他。
她願意承認衝動與氛圍是愛情必不可少的因素。
周考抬手揉著聞樂的頭髮，似乎在宣洩著心中的恐懼與對聞樂的珍愛。他微微低下頭，在聞樂的頭頂印下一個吻。
他的聲音沙啞到不像話：“聞樂，我們都錯過那麼久了，不要拒絕我了。”
聞樂回抱住周考，聲音沉悶地道：“嗯。”
她根本抗拒不了他如此直白熱烈的情感。
周考用自己的臉頰蹭著聞樂的臉頰，投降一般地喟歎：“沒有誰能讓

我如此失態。
“如果有，那她必須是我的愛人。”
周考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反復地撫摸著聞樂的頭髮，親吻
著聞樂的鬢角。
聞樂輕輕拍著周考的後背安撫他，拍下去卻發現自己的手上全是水，
原來周考的衣服已經全都被雨水給打濕了。
聞樂的心頓時一軟，她低聲跟周考說話，試圖將周考從不安的情緒
中轉移出來。
聞樂問他：“你怎麼來了？”
周考平復了一會兒才用比較平穩的語氣說：“我在隔壁樓的會議室開
會，聽說這邊出了事，有些擔心你，就過來了。”
聞樂問他：“為什麼不打一把傘？這麼大的雨，你全身都濕透了。”
周考又在聞樂的臉頰邊蹭了蹭，感受著聞樂身上的熱度和那淡淡的
清香，他那顆因惶恐不安而劇烈跳動的心終於漸漸恢復了正常。
周考道：“雨太大，我撐不住傘。”
聞樂聞言，只覺心裡酸酸的。她又不說話了，只把頭埋在周考的胸
口，摟緊了周考。
兩人擁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分開。
周考低頭輕輕揉著聞樂的頭髮，卻突然發現聞樂胸前的衣服被他身
上的濕衣服沾濕了，他有些抱歉：“把你的衣服沾濕了。”
聞樂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這些。她一直撐著傘，而周考又給
她擋去了大部分的雨水，現在她身上除了被周考的衣服沾濕的地方，其
他地方基本都是幹的，打濕的這一塊兒並不礙事。
聞樂拉著周考進了J號樓裡面避雨，兩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聞樂的手被周考的手完全包裹住，他的手掌的溫度比她的高，那熱
度貼著聞樂的掌心一路暖到聞樂的心底。聞樂低頭看了兩人握在一起的
手一眼，突然感受到了周考那緊緊粘在她身上的灼熱的視線，她不由得
臉一熱，一片粉紅色漸漸漫上她白皙的臉頰。
周考問她：“你剛才去哪兒了？有沒有被嚇到？”
聞樂搖了搖頭：“我差不多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還沒有清點庫
存，就去三樓清點，但是我發現數量有一些不對，就在那裡多待了一

會兒。”
三樓儲物室離樓下最遠，聞樂雖然聽到了很大的響聲，但是沒有多想，等她鎖上儲物室的門出來，這才發現樹竟然被風吹倒了。
周考道：“幸好。”
周考在心中慶倖又感激著。
聞樂突然問道：“我看樓下圍著一群人，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想起這事，周考用低沉的聲音說：“風刮倒了樹，砸傷了路人。”
聞樂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往外看了一眼：“我們要不要出去幫忙？”
周考道：“我出去吧。外面風雨太大打不了傘，你的衣服都是幹的，不要出去淋濕了。你去倉庫裡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夠用得上的東西。”
聞樂也點頭說好，只是有些擔憂地看了已渾身濕透的周考一眼。
周考搖頭：“去吧，我沒事。”
外面的風雨一直都沒有停。聞樂在社聯的倉庫裡翻找出了一些紗布，只是還沒來得及拿著東西出去，就見周考走了回來。
聞樂連忙迎上去問：“怎麼樣了？”
周考說：“雨太大了，救護車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但是校醫已經到了，也已經指揮著大家把受傷的人送到了校醫院。你不用擔心。”
聞樂聞言，松了一口氣：“人傷得不重吧？”
周考說：“還好，都是輕傷，傷得最重的一個似乎是腿骨折了。”
“那還好。”
聞樂見周考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周考也注意到了聞樂的視線，便道：“這是他們留給我的一件雨衣。風太大打不住傘，穿雨衣還能好一些。”
聞樂無奈：“那你怎麼不穿？”
周考攤了攤手，道：“我已經濕透了，再穿又有什麼用？”
周考又被雨浸過一遍，渾身濕淋淋的。聞樂跑到樓下保安室跟保安大爺借了條毛巾。周考用毛巾把頭髮簡單地擦了擦。
聞樂用一次性紙杯給周考倒了一杯熱水，又從辦公室的抽屜裡翻出某次做活動時贊助商贈送的一條薄薄的小毛毯，披在周考身上。
周考看了看窗外的雨，又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十點了。可是這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周考喝了一口熱水，看向聞樂。
辦公室的燈光有些昏暗，坐在燈光下的周考被光影描摹出好看的輪
廓。濕透了的頭髮被他捋在腦後，露出他那光潔的額頭和清澈的雙眼。
他的睫毛也被雨水打濕了，浸濕後的眼睫如鴉羽一般黑。
聞樂不禁被他深情的眼神和俊美的容顏誘惑了，她的視線與周考的
粘連在一起，難捨難分。
下著雨的夜晚，只有兩個人的房間，有些昏暗的燈光，剛剛確認關
系的一對情侶，處處都透著曖昧的氣息。
周考直勾勾地盯著聞樂。他把喝了一口的熱水放下後，伸手握住聞
樂的雙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周考把玩著聞樂的雙手，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寸寸地緩慢地摩挲
著聞樂纖細白嫩的手指。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於是這簡單
的動作都能讓人臉紅心跳。
周考用深情的目光直直地逼視著聞樂的雙眼。而一向與他針鋒相對
的聞樂，此刻卻像是被按了“噤聲鍵”。她垂下眼眸，一言不發，精緻的
容顏染上緋紅，面若桃花，長長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輕輕撲扇，
偶爾露出那藏著光含著情的眸子。
聞樂的美是一種大開大合的絢爛之美，像是煙花燃放的那一刻，或
是春日花開的那一瞬，那是值得將每一刻都定格在照片或畫裡的令人驚
豔之色。
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有時候不說話反倒會讓氛圍愈加曖昧。
周考深情地望著聞樂，他的呼吸愈來愈緊，隨後牽著聞樂，一點點
地把聞樂拉進懷裡。他單手撫上聞樂的臉頰，他的手掌灼熱，動作輕柔。
她不禁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很低也很輕：“你今天答應我的事不
許反悔。”
聞樂的聲音像是飄在半空中：“什麼事？”
此時周考的聲音因沙啞而顯得格外低沉，配上他特有的優雅音調，
幾乎有種蠱惑人心的魅力，他緩慢而低沉地道：“當然是做我的女——
朋——友。”
聞樂的臉先是一紅，接著她抬頭看向周考，在與周考的視線交匯的

那一刻，她的眼中又出現了往日的那種驕傲又無畏的神采。
聞樂看向周考的眼裡甚至帶著一絲挑釁和誘惑之意。她輕輕一勾塗了口紅的唇，然後俯下身在周考耳側輕聲道：“男朋友，為了維持你的身份的穩定性，你可要好好表現。”
聞樂說話時氣息噴在周考的耳側，這清新淡雅甚至帶著一點兒甜蜜的花果香的氣息讓周考的呼吸一頓。
兩人在辦公室裡又待了一會兒，外面的雨不僅遲遲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兩人決定不繼續等，打算趁著雨還沒有變得更大，趕緊回宿舍。
周考拿出之前那件雨衣，對聞樂道：“穿上。”
她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看了看渾身濕漉漉的周考：“那你怎麼辦？”
他笑道：“我現在這個樣子穿不穿都無所謂。”
她看了看外面豆大的雨點，堅持道：“這樣吧，我們兩個一起穿。”
周考覺得好笑：“兩個人怎麼穿？”
她指了指雨衣：“一人一隻袖子足夠了。”
聞樂邊說邊做示範地穿上了一隻袖子，道：“你進來，用一隻手穿另一隻袖子。”
這雨衣對聞樂來說確實是大了些，但塞兩個人實在勉強。
周考只點頭答應，然後趁著聞樂整理雨衣時，嘴角一勾，直接用雨衣將聞樂包了起來，把人緊緊地攬進懷中。他有力的手臂緊緊禁錮著聞樂，讓她動彈不得。
她使勁地掙扎了一下，沒掙動，她抬頭看向周考：“幹嗎？”
周考卻一手攬著聞樂，一手拎著雨傘推著聞樂向外走：“走吧，再不走就要到門禁時間了。”
他一手攬著聞樂，一手打著傘。聞樂被周考緊緊護在懷裡，幾乎沒有被雨淋到。
外面的風實在太大，雨傘擋不住多少雨，豆大的雨點砸在周考的身上，周考的衣服又被徹底淋濕了一遍，而聞樂的身上幾乎沒有沾上多少雨水。
聞樂有些擔心，這樣一遍遍地淋雨，她怕周考會生病。
聞樂不禁抬頭看向周考，周考似乎察覺到了聞樂的視線，用攬著聞樂的手揉了揉聞樂的頭髮。

路面上的雨水沒過了腳踝。聞樂的鞋跟有四五釐米高，周考一直注
意著路面，生怕水下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會讓聞樂扭到腳腕子。
周考再度低頭看了一眼，但積水污濁，讓他看不清路面。他眉毛微
蹙：“我背你。”
聞樂覺得既暖又甜，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不用，這條路很平坦。”
周考見她態度堅決，也沒有再堅持，一路迎著風雨把聞樂送回女生
宿舍樓下。
兩個人站在女生宿舍樓門口。周考早就渾身濕透了。借著門前屋簷
下微弱的燈光，聞樂看著雨水順著周考的面頰流下，水珠在燈光下閃著
光澤，慢慢地滑過周考的鬢角、下頜和脖頸，竟有種意外的誘人的性感。
聞樂輕咳一聲錯開視線，然後脫掉了雨衣。
脫下雨衣後，聞樂的衣服竟然還是幹的，而周考已經完全成了一個
“水人兒”。
聞樂看著周考，覺得有些心疼，於是把雨衣遞給周考說：“穿上吧。”
他搖搖頭：“明天還會有雨。風雨太大，雨傘沒有多大用處。這雨衣
你就留著吧，我那裡還有。”
周考不肯接，聞樂也奈何不了他，就沒再堅持。
聞樂抿了抿唇，道：“那你拿著傘吧。”
周考低頭看到了聞樂眼中的擔憂之意，不由得點了點頭，留下了聞
樂的黃色碎花小傘。
此時已經接近門禁時間，如果再不走，周考很可能進不了男生宿舍
樓的大門。
聞樂看了看時間，說：“回去吧。”
周考低頭看著聞樂，低低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動。
聞樂見周考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抬頭看向他，問道：“怎……”
聞樂的話沒說完就被周考打斷了：“聞樂。”
聞樂抬頭，卻直接被周考拉入懷裡。他將聞樂緊緊地禁錮在懷中，
然後掐著她的下巴，一低頭就吻了上去。
這個吻毫無預兆，卻是今晚註定會有的一個動作。
聞樂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接著她緊緊地攀上了周考的肩。
雨依舊很大，但雨聲似乎已經漸漸消退，因為聞樂幾乎聽不到外界

的任何聲音。
周考霸道而熱烈地吻著聞樂，他的氣息灼熱，動作說不上溫柔。他急不可耐地攫取著聞樂的氣息。
聞樂被他吻得頭皮發麻，她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
聞樂幾乎要融化在這樣洶湧熱烈的吻裡。
這兩個“校園小廣播”上的熱門人物在女生宿舍樓下熱烈地擁吻，本來是不應該的，但此刻誰也不願意去想那麼多。
要怪只怪今晚的雨下得太大，讓喜歡決了堤，洶湧而出，再難自已。
聞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宿舍的，但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特別紅。站在307宿舍門口，聞樂才突然醒過神來，捂著自己的嘴唇傻笑著。直到隔壁宿舍傳來開門聲，聞樂才連忙收起自己臉上的笑容，推開宿舍的門。
307宿舍一片安靜，這安靜裡還透著一種相當微妙的氛圍。聞樂不由得皺了一下眉，抬眼看去，只見地上放著一個包裝箱，箱子裡是一個包。那包就隨意地被放在箱子裡，還有一半的鏈子掉在地上，這不是孫優美往日的作風。
孫優美對自己的包向來愛惜，剛拆開的包若是不背，絕對會愛惜地放在防塵袋裡，再放到櫃子裡，然後鎖上櫃子。像今天這樣讓剛買回來的包的鏈子直接耷拉在地上，是以往孫優美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直到低低的抽噎聲傳來，聞樂才發現，是趴在桌子上的孫優美在哭。
聞樂看了孫優美一眼，又與程惠對視了一眼。程惠擺擺手，示意聞樂不用管孫優美。
聞樂走進宿舍，輕輕地關上門。
這時，程惠突然發現了有哪裡不太對，她狐疑地看著聞樂，道：“樂樂，你的口紅怎麼沒有了？”
聞樂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嘴唇，果然，她的手指上乾乾淨淨的，她的口紅……
聞樂的臉特別紅。
她的口紅自然是剛剛被周考吃了。
聞樂只能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冷靜一些，道：“吃完飯忘塗了，我說怎麼感覺忘了什麼事似的。”

程惠還是不信，上下打量了聞樂一眼：“不對吧，你的嘴怎麼還有點
兒腫？”
聞樂心中又是一慌，隨口扯了個理由：“因為吃了辣的東西。”
程惠聞言，眉頭又是一皺，聞樂心中一緊，心想：果然什麼都瞞不
住“人間顯微鏡”程惠同學。
聞樂想，要是程惠再提出什麼質疑，她就直接說實話吧。
誰知程惠只是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也想吃。”
聞樂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了起來。
程惠哼哼了兩聲道：“看吧，這就是吃獨食的代價。”
聞樂咳得更猛了。
聞樂爬上床後，見手機上彈出了程惠傳來的信息。
女生們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候大概除了一起購物，就是一起分享八卦
消息了。
惠：“她男朋友好像出軌了。”
聞樂歎了一口氣，敲下幾個字。
WL：“她上次不是說過了？”
惠：“上次她只是說她男朋友喜歡在外面招惹別的女生。
“這次好像是有確鑿證據了，就是出軌了。”
聞樂打下幾個字卻又刪掉了。
惠：“她其實還挺聰明的。她跟她男朋友認識的那幾個女生的關係都
搞得很好。其中一個女生私下跟她說，她男朋友定了一個限定款的包。
她以為那是她男朋友為了他倆的什麼周年紀念日送給她的包，她還挺高
興的。結果今天她收到的這個包比女生說的那個便宜了一半。”
WL：“說不定是女生記錯了。”
惠：“她在她男朋友的錢包裡翻到了小票，就是那個限定款的包的發票。”
WL：“她怎麼說？”
惠：“她不想分手。她不可能放手的。她要是分手了，未必再能找到
一個願意這麼給她花錢的男朋友了。她為了維持現在這種生活，勢必會
死死地抓住她的男朋友，討好、迎合、妥協。但是她男朋友就沒有這樣
的顧慮，就很瀟灑。她在這段關係裡太被動了。這樣的感情其實並不純
粹。所以說其實還是門當戶對的感情才更公平，更舒服。不過這跟我沒

關係，我是不會結婚的。”
聞樂看著手機上的“門當戶對”四個字發了一會兒呆，直到手機又一次發出振動聲——是周考發來的微信信息：“睡了嗎？”
聞樂看著微信對話窗口，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她翻了個身，捧著手機回信息。
“沒。你到宿舍了？”
“到了。”
“你淋了雨，記得洗個熱水澡。”
周考直接給聞樂發了一條語音信息。
聞樂見周考發了語音信息，忙起身翻找耳機，結果發現耳機忘在書桌上了。她又爬下床去找耳機，這就花了兩三分鐘的時間。插上耳機，聞樂就聽到了周考發的那條一秒的語音信息的內容。
周考聲音低沉，輕輕嗯了一聲。
聞樂的耳朵一麻，她卻在心中罵道：這個男人就說一個字非得發條語音信息！
接著周考就發過來一條文字信息：“你不會還特意找了耳機吧？其實就一秒，你直接點‘轉文字’就行了。你就那麼想聽我的聲音？”
“你女朋友沒了。”
“什麼？”
“不，你沒了。再見。不，還是別見了。你可能想要黑名單大禮包。”
聞樂發完信息後，周考卻沒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他竟然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聞樂的手一抖，差點兒把手機摔了。
聞樂直接按了掛斷鍵，可接著電話又打了過來。
聞樂輕嘖一聲，拿著手機下了床，走到洗漱間關上門，才點了接通。
聞樂面無表情，聲音冷冰冰地道：“幹嗎？”
周考的聲音裡還帶著笑意：“生氣了？”
聞樂心平氣和地緩緩地道：“沒有，要是這樣就生氣，我早被你氣死了。”
周考似乎很輕地笑了笑，然後用溫柔的聲音道：“其實是我想聽你的聲音。”
聞樂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聞樂用與臉上的表情不符的聲音冷淡地道：“現在聽到了，可以跪安了。”
周考笑得更歡了，他似乎怕打擾別人，把聲音壓得很低，笑起來的
聲音低沉。聞樂的耳朵有點兒麻，她把耳機摘下一個，對著電話那頭的
人道：“收！”
周考的笑聲竟然真的停了，聞樂得意地笑了起來。
周考聽著電話另一端的笑聲，眼中也染上了笑意。他等聞樂笑完了
才道：“週末有時間嗎？”
聞樂眉毛一挑，心中似乎知道了周考的打算，嘴角的笑容越發深了。
只是聞樂想起，這週末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便道：“不一定，這個周
末我的事情挺多的。”
周考聞言，似乎是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這麼忙啊？”
聞樂道：“是的。”
聞樂有些奇怪：“可是你看上去怎麼這麼閑？”
周考道：“我這周也很忙，但是還是想見你。”
聞樂的眼中像是飄滿了星星，她看著窗外簌簌晃動的樹葉，覺得那
雨點敲擊在樹葉上的聲音在此刻聽來是如此悅耳。聞樂的聲音裡帶著自
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來日方長，急什麼？”
周考聞言，似乎怔了片刻，隨即也笑了，道：“沒錯，來日方長。”
可是過了一會兒，周考道：“可是週末我還是想見你。”
聞樂的眼睛笑得都眯成了月牙兒形：“等我有時間就告訴你。”
聞樂掛了電話從洗漱間出來，見孫優美已經上了床，那C牌的包原
封不動地放地上。
程惠道：“給誰打電話呢？聊這麼久。”
聞樂道：“很久嗎？”
明明他們沒說幾句話。
程惠道：“也就半個多小時吧。”
聞樂有些吃驚。
包小凡幽幽地來了句：“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聞樂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當默認，給她們一個慢慢接受的
時間。她覺得再過一陣，等她和周考的感情穩定一些，再跟大家說比較
合適。而且現在宿舍裡有個情緒明顯不穩定的傢伙，她現在這個時機說

不太好。
但是包小凡和程惠似乎沒有多想，包小凡更是問完那句話後就重新戴上了耳機，似乎對聞樂的答案已經心中有數。
“人間顯微鏡”程惠竟然也沒有多想。
聞樂有些驚疑地上了床，她們對她找到男朋友這件事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第六章
戒指

週五下午，聞樂和許天皓約在學校咖啡館見面。這次他們約出來見
面還是為了討論校刊專題。
兩人聊完正事已經下午四點半了。聞樂把筆記本收回包裡，一抬頭
就見許天皓直直地看著自己。
許天皓一直是溫文爾雅的，連目光都是柔和如春風的，但這同樣意
味著別人很難從他的眼中讀出什麼深層的情緒。他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情
緒外露的時候，盯著聞樂的目光甚至帶著一點兒明顯過高的溫度。
聞樂愣了一下，垂下眸子，不去與許天皓對視。
許天皓卻道：“正好也快到晚飯時間了。上次我說要帶你去嘗嘗北
庵東路那家店的日料，這個鐘點兒那家店差不多開門了，我們要不要去
試試？”
聞樂不由得想起上次他倆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對話，覺得有些尷尬。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找到男朋友。她覺得有些抱歉，早知如此上
次就應該婉拒了這位學長。
聞樂道：“抱歉學長，晚上我約了男朋友。”
許天皓聞言，表情一僵：“男朋友？”
聞樂垂下眸子，淺淺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昨天剛剛找到男

朋友，學長大概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許天皓望著聞樂，他的臉上出現了與他往日的溫柔截然不同的冷淡疏離的表情。但只是片刻，他就控制好表情，輕歎了口氣，語氣輕鬆地道：“不知道是誰這麼幸運，竟然能獲得你的青睞？”
聞樂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頭，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介紹給學長認識。”
兩人從咖啡館出來，許天皓紳士地幫聞樂拉開門。聞樂淺淺一笑，向他道了聲謝。
聞樂從學校咖啡館出來後去社聯處理了點兒事。處理完事情後，她沒去圖書館，而是直接回了宿舍。最近她學業上並不忙，老師在課堂上留的作業和自己列的學習任務也都做完了，只剩下校刊的稿子沒寫。
晚上八點，程惠、包小凡、滿青旋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
這三個人風風火火的，讓聞樂在她們剛一出現在三樓走廊上時就聽到了她們的聲音。三個人說說笑笑，打鬧著進了宿舍。她們嘭的一聲關上宿舍門，才看到坐在書桌前改稿子的聞樂。
滿青旋大喊一聲：“樂樂！”
聞樂嚇了一跳，敲錯了一個字，於是不滿地道：“幹嗎？”
包小凡放下包，坐到聞樂身邊，笑道：“樂樂，今天跟小哥哥約會了？”
聽到“約會”兩個字，聞樂下意識地想到周考。可是她隨即一想：不對呀，我今天沒見到周考。
聞樂把剛剛敲錯的那個字刪除掉，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哪有時間？”
自從那天和周考確定關係，她到現在還沒見到周考呢。
包小凡卻不罷休，一隻手撐著下巴，嘿嘿地笑著看向聞樂：“據說那個小哥哥是文學院的一個學長。嘖嘖，還挺帥。”
經她這麼一說，聞樂明白了，包小凡說的應該是許天皓。
聞樂笑著搖頭：“那是負責校刊的一個學長，最近我們因為一個項目在合作。喏，就這個。”
聞樂指了指面前的稿子：“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和他見面了？你遇見我們了？”

滿青旋翻了個白眼：“勸你下載一個‘校園小廣播’。信息滯後的滋
味你還沒嘗夠？”
聞樂一聽“校園小廣播”就皺了一下眉：“我又被拍到了？”
程惠點點頭，從“校園小廣播”上翻出那個帖子：“是呀，恭喜，又
有你的‘熱帖’了。”
聞樂心道：這些人也太無聊了吧？她接過程惠的手機看了看那個帖
子。帖子裡面有幾張照片，照片上的聞樂低頭淺笑，一副有些害羞的
模樣。
這個帖子的標題起得非常誇張——“驚！校園高人氣女生和文學院
系草疑似戀情曝光！”
許天皓雖然不是校草，但是那種溫文爾雅的書卷氣讓他在學校也擁
有著很高的人氣。
應用程序上回帖的大多數人都表示並不相信這件事。
這帖子一出現關注度就很高，所以連帶著之前的幾個和聞樂有關的
帖子都被挖了出來，頂在了主頁上頭，最上面的帖子是“那些大學四年
絕對不會找到對象的‘花花草草’”。
聞樂點進那個置頂帖，發現第一個名字就是她的，接著就是周考的。
聞樂無言。
程惠也看到了那個帖子，哈哈直笑道：“你和周考被認為是最不可能
找到對象的兩個人。”
聞樂假笑，心道：謝謝，不巧就在昨天我們兩個攜手墜入愛河了。
包小凡捧著手機，道：“但是那個小哥哥真的好帥呀，特別斯文的那
一種。啊，我喜歡！”
聞樂拍拍包小凡的肩膀：“加油！你有機會的。”
包小凡哼了一聲：“算了吧，我怎麼感覺那個師兄是真的喜歡
你呢？”
聞樂道：“是的，不過我已經婉拒了。”
包小凡道：“這樣的優質男生你都毫不留情地給拒了，我也要去那個
帖子裡支持你四年都找不到對象的說法了。”
聞樂欲言又止。現在孫優美不在，她是不是可以把真相告訴舍友
們了？

程惠卻突然問了一句：“包小凡，你上次在聯誼活動上撩撥的那個‘弟弟’呢？”
包小凡眼神飄忽：“什麼‘弟弟’？”
程惠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包小凡：“我覺得有情況。”
滿青旋大叫一聲：“啊！包小凡，你前兩天跟同學出去吃飯，不會是去跟‘弟弟’約會吧？”
程惠和滿青旋拉著包小凡審問的時候，聞天啟打來了電話。聞樂就拿著手機偷偷溜去了洗手間。
周考最近因為公司有點兒事情需要經常開會，住學校不方便，於是暫時住在學校附近他名下的一套房子裡。
周考畢竟只是一個大二的學生，他的公司有專門的人打理。他只是偶爾過問一下公司的事務。但是最近公司有一個大項目，總經理說希望周考能參與。
晚上他與總經理吃了個飯，瞭解了一下那個項目的狀況和進度。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周考洗了個澡出來，發現微信上全是藍智鑫發來的信息。
周考點開信息看了一眼，最上邊兒一排全是鏈接。或許是知道周考不一定會點開鏈接，藍智鑫又給周考發了幾條長語音信息。
周考點開一條語音信息，然後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起身走到冰箱處，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
藍智鑫的聲音響起：“老大，哈哈哈哈……你猜我在‘校園小廣播’上看到了什麼？你成功被評選為最不可能找到對象的人之一。哈哈哈哈……我也投了一票。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哈哈哈……”
這一條語音信息播完下一條便自動播放：“你猜另一個能和你匹敵的人是誰？”
藍智鑫自問自答道：“是聞樂！哈哈哈哈……你說說你們兩個人……要不乾脆你倆湊一對兒得了。我要是有你這臉，我絕對……”
周考喝完水，掐斷語音，結束了藍智鑫聒噪的聲音。他對學校裡這些幼稚的投票活動和各種帖子完全沒有興趣。特別是在剛剛結束一場公司會議，又與總經理聊完之後，他滿身疲憊，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可周考還是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藍智鑫發來的鏈接，匆匆掃了幾眼。
退出頁面後返回到應用程序主頁面時，他看到了那個標紅的帖子掛在
上頭。
最上面的幾個帖子都與聞樂有關。周考輕輕蹙了一下眉，把日期最
新的那個帖子點開，就見到了聞樂被偷拍的那幾張照片。周考的臉色當
即就沉了下來。
又是這個男人！周考的心中醋意橫飛。聞樂對他都沒笑得這樣溫
柔過。
周考捏了一下眉心，撥了一個電話給聞樂。
她剛掛了聞天啟的電話。聞天啟說給聞樂買了份禮物，所以這周周
日要來一趟京城。
聞樂有些奇怪，感覺爸爸最近往京城跑得有些勤。她正想著，就接
到了周考的電話。
周考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在哪裡？”
她道：“我在宿舍，怎麼了？”
周考頓了頓，道：“週末有時間嗎？”
她道：“沒有。週六我要參加志願者協會的活動，晚上才能結束，然
後要出去和同學聚餐。周日我爸要來，具體是什麼安排我還不知道。”
周考歎了口氣：“好吧。”
周考的聲音有些沒精神，聞樂不由得問道：“你怎麼了？”
他反問：“我怎麼了？”
聞樂道：“你的聲音不太對勁。”
他又歎了口氣：“聽到女朋友週末有時間見別的男人卻沒時間見我的
消息，我不太好。”
聞樂笑道：“你看到‘校園小廣播’上的那些帖子了？”
周考道：“是呀。那個跟你約會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道：“那是負責校刊的一個學長。最近我在忙一個校刊的項目，所
以跟他有些交集。”
他道：“上次他還說要帶你去吃日料。”
聞樂的眼中不自覺地染上了笑意：“你的語氣可真酸！”
周考道：“女朋友親自釀的醋，你說酸不酸？”

她不由得笑出了聲，道：“我今天還跟那個學長說要介紹我男朋友給他認識。但你這麼酸，我覺得你們可能還是不要見面比較好。”
周考聞言，嘴角忍不住上揚，心中也舒服了，道：“不會，我很高興能見到他。”
聞樂笑了笑，卻突然道：“我以為你不會下載‘校園小廣播’呢。”
周考道：“我的確沒下載，但架不住有人往我面前送有關你的帖子。看到‘校園小廣播’上的帖子，唯一讓我欣慰的大概就是與你有關的帖子還能有我的名字出現。”
聞樂輕嘖一聲：“有點兒心酸。”
他道：“是吧？你也覺得有點兒心酸？”
她笑道：“好啦，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把周日下午的時間空出來，好不好？”
周考道：“好吧，勉強接受。”

週六志願者協會的工作結束時已經下午五點了，聞樂和程惠、單姍等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女生去學校附近的一家麻辣香鍋店吃飯。
單姍是程惠在志願者協會認識的朋友。聞樂與她見過幾面之後也熟悉了。其餘的幾個女生也都是單姍的朋友。
這家麻辣香鍋店很受學生的歡迎，307宿舍的人每個星期都要來一趟。艾飛向來不怎麼和宿舍裡的人玩兒，孫優美則嫌棄這裡格調低，因此每次來的人都只有程惠、聞樂、包小凡、滿青旋四個。
單姍是個長相清純漂亮、氣質溫柔可人的女孩兒，與程惠這樣豪爽強硬風格的女生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聞樂一直好奇她們兩個人怎麼會成為朋友。直到與單姍相處下來，聞樂才知道，單姍的溫柔體貼很難不讓人對她生出好感。
店裡的飲料冰鎮過，所以聞樂一摸上飲料瓶子，就沾了一手的水。聞樂的眉毛剛剛動了一下，單姍就伸手遞給聞樂一張紙巾。這時單姍還在跟別的朋友說著話，她給聞樂遞紙巾看上去就像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聞樂對單姍的這些下意識的舉動簡直感到驚歎。
聞樂想，原來自己這樣的人在單姍面前就顯得不夠溫柔體貼了。
一頓飯結束，聞樂對單姍的好感倍增。307宿舍的人雖然並不是每

個都像程惠一樣走豪爽風，但其他幾個人在護膚、彩妝之類的話題上也
基本上與聞樂聊不到一塊兒去。單姍卻能與聞樂聊得很好。
聞樂和單姍交換了微信號。程惠指著聞樂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個
能合得來。”
單姍對程惠道：“我還得謝謝你介紹這樣一個美人給我認識。我可得
找樂樂好好討教一下變美心得。”
程惠突然道：“樂樂，其實我覺得你要是願意做美妝博主，絕對可以
大火，而且肯定比你現在的兼職賺錢。”
單姍對聞樂道：“如果你不想露面的話，可以在那種筆記分享平臺分
享美妝類的筆記。那種平臺不用露面，很適合你的。”
聞樂聞言，心中也是一動，但是沒有立刻答應。她點了點頭，道：
“等我看看。”
程惠的眼睛一亮：“沒錯，那個很適合你。”
晚上，聞樂去單姍說的那個筆記分享平臺看了看。那是一個新興的
社交媒體應用程序，剛上線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擁有了一大批的忠實
用戶。
聞樂在那上面註冊了一個賬號，瀏覽了一下應用程序推送的內容，
還看了看那些點贊和評論數量比較多的筆記，希望可以初步地瞭解一下
市場。她發現那是一個生活分享平臺，支持用戶用文字、圖片和視頻的
形式來記錄和分享生活。
聞樂研究了一會兒，發現那個應用程序上那種真有技術含量的筆記
的熱度比較高。她挑了幾篇這樣的筆記看。
程惠湊過來看了一眼，道：“孫優美也玩兒這個。”
聞樂抬頭看了她一眼。
程惠接著道：“她經常從這個應用程序上找東西，然後把圖片發給她
男朋友……她男朋友買了之後她就發到上面。她偶爾還會在上面曬她和
她男朋友的日常生活。現在她的賬號好像也有幾千個粉絲了。”
聞樂笑著道：“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你。”
程惠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道：“那當然。”
聞樂只看了幾個帖子就關掉了這個應用程序。她已經基本上有譜了，
但到底要不要在這上面寫東西還要另說。

聞樂跟聞天啟約在周日上午十點見面。那天早上她睡了個懶覺，到八點半才起床。
孫優美前一天晚上又沒回來，可能是又和男朋友和好了。
舍友們還在睡懶覺，聞樂輕手輕腳地下床洗漱、穿衣服、化妝。
九點二十分左右，聞樂接到她爸的電話，說蔣叔會開車來接她。
蔣叔是和聞天啟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一直跟著聞天啟在外闖蕩。
校外的車是可以進入A大的，還能夠一路開到女生宿舍樓下。但車在學校裡面走要繞路，聞樂便讓蔣叔把車停在學校的側門外。那裡離女生宿舍很近，人也不多。
聞樂拿著自己的包，輕手輕腳地往門口走。
程惠翻了個身醒了，見聞樂已經打扮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便輕聲道：“去哪兒？”
說完程惠想起聞樂之前說過她爸爸要來，於是擺擺手道：“哦，你爸爸來了。再見。”
聞樂揮揮手：“拜拜。”
聞樂走到學校的側門外，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裡。這個鐘點兒經過側門的人不多，但為數不多的幾個路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到停在路邊的那輛黑色轎車上。
這不只是因為那輛車的車牌號碼是“6789”，更是因為車標上那交疊的兩個“M”。
聞天啟已經提前告訴聞樂接她的車的車牌號。聞樂確認自己要坐的就是那輛黑色轎車後，先是眉心跳了一下，然後面不改色地，仿佛什麼不對勁都沒有發現地走到車旁上了車。
聞樂笑著打招呼：“蔣叔。”
蔣叔轉過頭，笑著看向聞樂：“哎，樂樂又漂亮了。”
蔣叔是看著聞樂長大的長輩，聞樂笑著跟他聊起家常來。
蔣叔送聞樂去了一家私人場所，領著聞樂進了包間後就退了出去。
與其說那是一個包間，不如說是一個庭院。院子裡的流水、假山、盆景都佈置得極為精心。
聞天啟穿著一身舒適的黑色中山裝，衣服上用黑色的暗線繡著花紋。他手上拿著魚食，正站在假山前喂魚。

“爸爸。”
聞天啟聞言，轉過頭來，看向聞樂。他年近五十卻依舊英俊儒雅的
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放下手中的魚食，接過站在一邊的服務生遞上的濕
毛巾擦了擦手，然後帶著聞樂走進屋內，坐在了寬大的沙發上。
聞樂在聞天啟身邊坐下後，見周圍環繞著一群服務生。或許聞樂自
己都沒有發覺，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竟然絲毫拘謹都沒有，依舊是輕鬆
自如的狀態。
聞樂把包遞給服務生，問道：“爸爸，你最近怎麼往京城跑得這
麼勤？”
聞天啟道：“因為爸爸的公司搬到京城來了。準備了大概一年，最近
才搬來。”
聞樂一怔：那爸爸不就要住在京城了？
聞樂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很少和爸爸單獨住，但也不是從來沒有過。
她和爸爸單獨住的時候都是在國外。爸爸帶她到各處旅遊。不過，她從
來沒有在爸爸工作的地方住過。
“那爸爸是要住在京城了嗎？”
聞天啟聞言，臉上露出笑容，道：“樂樂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我們
在京城住過。”
聞樂愣了一下，顯然她不記得了。
聞天啟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眼中卻有一絲傷感：“樂樂可能不記得
了。那時候你不過四五歲……你媽……”
聞天啟的聲音很輕，他說的最後一個字聞樂沒聽清。他似乎也不願
意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換了個話題：“以前的房子有些舊了，而且離你們
學校太遠。爸爸準備的新房子就在你們學校附近，一年前就開始裝修了。
時間雖然有些倉促，但這套新房子還是可以住的。這兩天我再歸置歸置，
你就可以住進去了。”
聞樂心道：學校附近可沒有便宜的房子，沒個七八百萬拿不下
來吧？
聞樂壓下心中的疑問，沒敢問。
聞天啟道：“樂樂，學業要是不忙的話你就回家住吧。”
聞樂看著聞天啟那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絕，於是點點頭。

聞天啟聞言，眼中浮現出笑意。他對女兒一直心存愧疚，以前因為種種原因，陪伴女兒的時間根本不夠。好在現在他總算能抽出時間來陪伴女兒了，雖然有些晚，但他也想做出彌補。
聞天啟道：“過兩天房子弄好了，爸爸來學校接你？”
聞樂點頭：“好。”
聞天啟見女兒體貼乖巧，心中熨帖，招手喚來了他的助理。
助理把手上的一份文件放在聞樂面前，又遞上一支筆。
聞天啟道：“爸爸最近給你買了一份禮物，需要你簽個字。”
聞樂也沒多想，接過筆，就在助理的引導下簽了名。
聞樂簽了文件，又跟聞天啟聊了一會兒，說到了自己最近在學校參與的聯誼活動和校刊的專題項目。
聞天啟的眼中露出驕傲的神色，不過他嘴上沒有說什麼誇獎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朝著前方招了招手。
聞樂見三個穿著正裝的男人拎著幾個袋子走了過來，助理從他們的手中接過所有袋子，並從裡面拿出了好幾個盒子。
聞天啟道：“別人家都是富養女兒，窮養兒子。我們家沒有兒子，爺爺一直把你當成男孩兒養，希望你能上進自強，也好接管我們家的家業。”
聞樂聽到“家業”兩個字，眉心又是一跳。
聞天啟道：“現在你成年了，大學的環境相對中學時期的要複雜很多，你要面對的各種誘惑也多。爸爸覺得有些東西是時候讓你接觸了。”
聞天啟擺擺手，讓助理把所有的盒子都打開。
助理把手上的幾個盒子全都打開。於是成套的首飾、車鑰匙、腕表、鞋、皮包等大大小小的物品擺滿了整張桌子。
聞樂為了不讓自己在聞天啟面前太丟臉，努力維持著面上的表情，盡力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優雅又得體，但是其實她已經在心裡瘋狂地尖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慶倖自己沒有心臟病，又在想爸爸把自己交給爺爺奶奶養的這個決定是多麼正確。你看這個帥氣的老頭子，他根本不會養孩子。
等助理把盒子裡的禮物都展示完畢，聞樂臉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
聞天啟卻輕描淡寫地道：“樂樂，你這麼優秀，學校裡追你的男生肯

定不少。”
聞樂沒說話。
聞天啟道：“在大一階段，你遇到的同學還相對簡單。但是從大二開
始，你接觸到的人就會越來越複雜，他們會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追求你。
“樂樂，你看，其實那些小孩兒為了追求你而送給你的禮物根本不值
一提。以後你考試拿一次第一，爸爸就送你一件你想要的禮物。等你畢
業之後，你自己也會擁有購買這些東西的能力，到時候你或許連這些都
不會放在眼裡了。樂樂，爸爸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嗎？”
聞樂眨眨眼道：“爸爸的意思是希望我現在以學業為重？”
聞天啟欣慰地點頭：“沒錯，乖女兒。”他就差明著告訴聞樂：現在
送你東西的男生都不懷好意，樂樂你要看清他們的險惡用心。
聞樂低著頭，做出乖順的模樣，卻在心裡吐槽：可是我大前天才有
了對象啊……
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聞天啟還有事，就準備讓人送聞樂回
學校。
聞天啟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東西，對聞樂道：“有什麼東西想要帶回
宿舍嗎？沒有的話，爸爸就讓人把這些帶回去，給你放房間裡。”
她的視線粘在一桌子的禮物上，緩慢而不舍地搖了搖頭。
聞天啟很欣慰，眼中滿是驕傲，心道：瞧瞧我的女兒，多麼低調沉
穩的性格！
他道：“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跟你于阿姨說。”
“好的，爸爸。”
臨走之前，助理走過來，手上捧著個寶藍色的絲絨盒子。聞天啟看
到這盒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對聞樂道：“你奶奶也讓我給你帶了禮物。”
助理把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個手鐲。
聞天啟道：“你奶奶說天涼了，讓你戴著這個暖玉鐲子養身體。”
聞樂點點頭，在助理的幫助下把手鐲戴上了。
蔣叔把聞樂送回學校，聞樂下車後跟蔣叔道了別。
她看了看時間，見才下午兩點半。
聞樂想起之前答應周考的事情，就給周考打了個電話。
聞樂慢慢地往學校的側門那邊走了一段路，電話才接通。

“喂。”
話筒中傳來周考的聲音，但不同于他平時的聲音，話筒中的聲音沙啞，有氣無力的，還帶著一點兒鼻音。
聞樂輕輕皺了一下眉，不由得停下腳步，問道：“周考，你怎麼了？”
電話那頭過了一會兒才有動靜，周考聲音含糊，似乎隨時都能睡過去：“可能有點兒發燒……”
聞樂眉頭緊皺：“你在哪兒？誰和你在一起？”
周考反應遲鈍：“我自己在家。”
聞樂聽到周考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些擔心，不由得想到週四那天周考反復淋了雨，又覺得聽周考那聲音的狀態，他顯然燒得不輕。
聞樂要了周考的地址，轉身叫了個出租車，匆匆趕往周考的住處。
周考住的小區就在學校附近，說是附近，但坐車也要半個小時以上。這裡算是一個比較新的小區，安保很嚴。聞樂讓周考給物業打過招呼，才被放行。
聞樂拎著退燒藥，用周考給的密碼直接開門進了屋。
窗簾都拉著，屋子裡暗沉沉、靜悄悄的。但屋子裡不知道放了什麼，有股很好聞的淡淡的清香，讓人很放鬆。
聞樂在玄關處換了鞋，然後走到客廳找遙控器，讓窗簾自動拉開，窗外的陽光灑進屋內。
聞樂沒找到熱水。好在她已經買了礦泉水，便用熱水壺把水稍微加熱了，再把熱水倒進杯子裡。聞樂拿著藥端著水，進了周考的臥室。
周考穿著黑色的睡衣躺在床上，還在熟睡，只有一半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他臉色蒼白，頭上還冒著汗。大概是燒得厲害，身上難受，周考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聞樂進來了周考都沒有反應。
聞樂大步上前，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用指背貼著周考的臉頰，試了試周考的體溫。周考的身上燙得嚇人，聞樂心中一緊，連忙去找了毛巾，用毛巾擦了擦周考額頭上的汗珠，又用毛巾包著來的時候她在藥店買的冰袋，敷在周考的額頭上。
周考輕輕動了一下頭，卻還是沒有睜開眼。
聞樂低聲叫他：“周考……周考。”

周考似乎聽見了，他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他將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
聞樂的臉逐漸在他眼中變得清晰。過了好一會兒，周考終於清醒過來，
睜開了眼，用沙啞的嗓音道：“聞樂……”
聞樂想到周考這病可能是因為淋了雨才得的，心中有些難受。她用
前所未有的溫柔聲音，輕輕應了一聲。看周考嘴唇乾裂，她柔聲道：“你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也不待周考反應，她就把吸管放進杯子裡，然後把吸管湊到周考
嘴邊。
周考咬著吸管喝了幾口水。聞樂給周考擦了擦嘴角，道：“中午吃飯
了嗎？”
周考點點頭，但沒什麼精神。
聞樂給周考量了量體溫，體溫計顯示38.8℃。
聞樂皺了一下眉。她把周考扶著坐起來，又依著說明書擠出兩顆退
燒藥，然後拉過周考的手，把藥放在他的手心裡。她手裡端著溫水，對
周考柔聲道：“吃藥。”
周考搖搖頭。
聞樂瞪他。
他道：“喂我。”
她恨不得拍他一巴掌。他生著病還嘚瑟。
聞樂不想跟病號計較，便把藥片喂到了周考嘴裡。她柔軟的指腹擦
過周考因為發燒而有些灼熱的唇，卻被周考張嘴叼住了。
聞樂用另一隻手往周考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但是想到周考現在身體
難受，到底沒捨得用力。
周考被聞樂瞪著，因發燒而顯得有些萎靡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笑意。
他用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聞樂的指尖。她被這濕熱的觸感嚇了一跳，臉
頓時變得通紅。他卻在這個時候松了口，微微張嘴示意聞樂給自己喂
水喝。
見他病成這副模樣還有精神逗她，聞樂稍稍放下心來。
吃了藥後，周考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他的一隻手死死地拉著聞
樂的手不肯鬆開。聞樂被他牢牢地握著手，與他十指相扣，掙也掙脫
不掉。

周考燒得迷迷糊糊的，視線卻依舊粘在聞樂身上。聞樂被他看得心軟，低聲哄他：“你睡吧，我不走。”
周考聽了這話，才閉上眼睛慢慢睡去，手上的力道也漸漸小了。
聞樂見狀，心中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由得低頭湊到周考面前，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周考似乎在睡夢中露出了笑容。
聞樂把周考頭上的毛巾換了下來，重新裹上冰袋。
下午五點左右，周考的燒退了。他從床上爬起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進浴室沖了個澡。
聞樂不會做飯，正在客廳抱著手機研究點什麼外賣。聽到浴室傳來水聲，她不由得輕輕蹙眉，心想：這個人燒退了嗎，就洗澡？
周考帶著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身上裹著浴袍，頭髮滴著水，摸索著到客廳找聞樂。
聞樂正在廚房用熱水壺燒水，猝不及防地被周考從身後抱住，她嚇了一跳。
“幹嗎？！嚇我一跳。”
周考把頭埋在聞樂的脖頸間，溫熱的呼吸噴在聞樂的鎖骨上，激得聞樂打了一個寒戰。
周考黏黏糊糊地貼在聞樂身上，聲音低沉，嗓子因為發燒而有些沙啞：“我好想你。”
周考抱在她腰間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我都幾天沒見你了……”
生病的周考格外黏人，聞樂被他這副樣子弄得沒了脾氣，心軟又心動。
聞樂聲音很輕地道：“才三天。”
周考聞言，不滿地道：“才——三天？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都不想我嗎？嗯？”
聞樂被他撩撥得臉紅。
突然一滴水落在聞樂臉上。聞樂伸手一摸，又轉過頭去看，見周考的頭髮還滴著水。
聞樂一把推開周考，瞪著周考。
周考被聞樂瞪得有些心虛。
聞樂道：“剛退燒你就嘚瑟。”

周考低聲道：“出了一身汗，難受。”
聞樂道：“吹頭髮去。”
周考道：“手疼，你來。”
要不是周考還生著病，聞樂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但聞樂到底沒忍心，
瞧著他那張因為生病而顯得蒼白的俊臉就不忍心。
周考坐在床上，聞樂站在周考面前給他吹頭髮。周考的雙臂不老實
地抱著聞樂的腰，頭還總往聞樂身上靠。
聞樂幫周考吹完頭髮，外賣也到了。聞樂去拿外賣之前拍了周考一
下：“去換衣服。”
因為周考發燒，所以聞樂點的東西都很清淡。周考沒什麼胃口，聞
樂晚上吃得少，兩人基本上都沒怎麼吃。
收拾完垃圾已經晚上六點半了，聞樂叮囑周考吃藥後就準備離開。
走之前，聞樂摸了摸周考的額頭，周考把她抱進懷裡捨不得放手。
聞樂覺得手心裡的溫度有些高，皺了一下眉，拉著周考又給他量了
一次體溫。
這次體溫計顯示的是38.1℃。
周考又發燒了。
聞樂有些擔心：“要不去醫院吧？”
周考道：“不用，睡一覺就好。”
聞樂怕周考晚上發燒沒人照顧他，心中很是擔憂。
周考看著聞樂，他知道這話不該說，可是或許是生病讓人脆弱，讓
他的感性戰勝了他的理性。他低著頭，用近乎蠱惑人心的聲音軟軟地道：
“今晚不要走了……”
聞樂望著周考，掙扎片刻後，點了點頭。
周考燒迷糊了，見狀露出滿足的笑。那笑看上去有些傻，又有些甜。
周考生病的樣子要比他平日的樣子乖許多，聞樂想。
周考伸手接過聞樂的包，整個人從身後抱著她，就像是一個背部大
掛飾一樣地掛在她的身上，推著她回屋。
聞樂推開周考，讓他坐到沙發上。
周考很配合，手臂放在沙發扶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聞樂。
聞樂忽視掉身後的視線，倒了杯溫水，坐到周考身邊，又從藥的包

裝中擠出膠囊：“吃藥。”
周考張開嘴含住聞樂遞過來的藥，又乖乖地喝了她準備的溫水，全程都沒有鬧什麼么蛾子，倒是有些乖。
聞樂見狀心軟得仿佛化成一攤水，笑眯眯地摸了摸周考的額頭和臉頰。
他的體溫很高。或許是因為太難受，他沒有精神鬧騰了。
聞樂有些心疼：“要不你去床上睡一會兒？”
周考拉著聞樂摸在他臉上的手，把聞樂拉近，用沙啞的聲音說：“就在這兒，你陪我。”
她皺眉。
周考道：“你需要電腦嗎？我這兒有電腦。”
他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薄的毯子，頭枕在聞樂的腿上。聞樂把他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沙發扶手上，開始寫稿子。
周考一開始還盯著聞樂，可過了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
聞樂將視線放在電腦屏幕上，手放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她偶爾低頭看看周考，伸手在周考的額頭上試試溫度。
周考睡了不到四十分鐘就醒了。
聞樂盯著稿子在思索什麼，手無意識地在周考的臉側輕輕地撫摸。
周考鼻息間全是聞樂身上淡淡的花果清香。他睡得很安心，直到感覺到一隻軟軟的手摩挲著他的臉頰，才慢慢醒了過來。
醒來就見到了聞樂無意識的小動作，周考眼神溫柔，望著聞樂的眼中寫滿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
周考把手從毯子中拿出，握著聞樂撫摸他臉頰的手，放到他的唇邊吻了吻。
無名指上灼熱的溫度燙得聞樂回了神。她低頭就見周考握著她的手垂著眼簾，近乎虔誠地親吻著她的無名指。
柔軟灼熱的唇落在聞樂的無名指上，聞樂只覺心間一燙，記憶瞬間被拉回辦聯誼活動的那個晚上。
那晚周考就像這樣握著她的手，低頭親吻在同樣的位置，兩次。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了戒指的阻隔，而直面這灼熱的衝擊遠比想像中要來得刺激。

她的心幾乎立刻就不受控制地飛快地跳了起來。她被燙得下意識地
縮手，但手被周考牢牢握住了。
聞樂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幹嗎？”
周考看著她的手，道：“這裡缺了個東西。”
他答非所問，聲音依舊沙啞，精神卻好了許多。
聞樂道：“是缺了那枚翡翠戒指嗎？”
他搖頭，用手指摩挲著聞樂無名指的根部，道：“這個位置是留給
我的。”
周考坐起身，先是閉上眼緩了緩，然後輕輕地按了按額頭。
聞樂下意識地伸手探了探周考額頭的溫度，覺得他似乎退燒了。
周考拉著聞樂的手，站起身，走向臥室。
聞樂跟著周考走進臥室，見周考從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絲絨盒
子。她好奇地看過去。
周考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枚男款戒指。她有些不解，看向周考。
周考取出那枚男款戒指。接著聞樂就見他捏著戒指內外兩面，輕輕
一撚，一個更小的圓環就被他從男款戒指中取出。
聞樂這才看清，原來那男款戒指中間凹下去的一圈鑽其實是一枚女
款排鑽戒指。
這戒指的設計實在是精巧。
女款排鑽戒指嵌在男款戒指中間，從男款戒指中間的鏤空看過去像
是男款戒指鑲嵌的鑽。而取出女款排鑽戒指後，男款戒指就從一枚鑲嵌
著鑽石的戒指變成了一枚中間鏤空的樸實的鉑金戒指。
“夏娃是亞當的肋骨，你是我的靈魂和心臟。沒有你，我將失去
光彩。”
周考輕輕說著，拉起聞樂的手，將那枚女款排鑽戒指緩慢地戴在了
聞樂的中指上。
聞樂看著周考將那枚璀璨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後拉著她的手，
低頭吻在那戒指上。
聞樂的眸子微微睜大，心臟跳動的速度早已失控。她被一種巨大的
甜蜜與感動之情所包裹著。周考總是明白該如何撬開她的心房，讓她為
他失控。

周考抬起頭，眼中就像有一片星海，美得如夢如幻。聞樂幾乎不可自拔地陷了進去。
周考低頭在女款排鑽戒指上吻了很久，才抬頭看向聞樂。他溫柔地笑道：“這是我上次去比賽時遇見的一位設計師的作品。我覺得這兩枚戒指很適合我們，所以我請那位設計師給它們修改了尺寸。最近我才收到。
“離開你的三年，一切都索然無趣，就像這枚男款戒指，沒有了那一排鑽石，光彩就大打折扣。”
周考把男款戒指遞給聞樂：“聞樂，幫我戴上好嗎？”
聞樂微微低頭，過了一會兒，才拉過周考的手，把男款戒指戴在周考的中指上。
聞樂抬頭看向周考，聲音很低，細若蚊吟：“周考。”
周考沒聽清，不由得彎腰低頭，湊近聞樂，問道：“什麼？”
聞樂伸手撫上周考的臉頰，用手掌摩挲著周考的側臉和耳後，她眼中媚光四射，聲音迷離，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蠱惑之意。她紅唇輕啟，湊在周考耳邊，道：“周考。”
周考低低應了聲：“嗯。”
聞樂的聲音很輕，像是童話故事中用歌聲蠱惑人心的海妖：“我想吻你了。”
說著，她微微偏頭吻上了周考的唇。
他瞳孔驟縮，整個人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下一刻，他幾乎有些失控地捧住聞樂的臉，掌握了主動權，兇狠地索取聞樂的氣息。
聞樂也有些失控。
處於熱戀期的情侶，只需要一點兒火星就能點燃，偏偏這兩個人都不是安分的主兒。聞樂頭皮發麻，腿有些軟。周考攬著她，順勢跌到床上。兩個人呼吸混亂，情動不已，似乎就要一發不可收……
“周考，媽媽聽你前幾天在電話裡有鼻音。你是不是生病了？聽楊助理說你這周住在這裡，媽媽來給你送點兒藥……”
兩個人猛然清醒，不可置信地望向客廳的方向。他們竟然沒有聽見有人進了家門！
接著兩人對視一眼，聞樂心頭一跳，有些慌亂地一把推開周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