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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動盪的1949,高秉涵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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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動盪的1949,高秉涵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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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是什麼?能跨越海峽,感動無數人心
是什麼!讓思念成灰,化為滿滿鄉愁
 
1949動盪年代的小人物,漂泊半世紀即使成為骨灰,也盼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兵情義讓他背負使命,完成他們的遺願,背上骨灰壇帶「老哥」回鄉……
本書主角高秉涵律師-台灣唯一獲【感動中國2012年度人物】
真人真事的故事 感動百萬人的心

1949,這個動盪離別的年代,很多人因為這個時代的巨輪,必需無條件承受了生離死別的痛苦,有的人在經歷的半個世紀的分隔後,找到了回家的路
但有的人,回家時,卻只能是灑在家鄉的一罈土,這是一個無法抹滅的民族的悲劇
高秉涵一個大歷史下的小人物,從13歲被迫離開摯愛的親人,踏上孤獨漂泊的旅程,獨自奮鬥只為生存,在歷經半世紀的等待,他終於踏上回家的路…..

第一部描寫台灣老兵生存境況和難以化解的鄉愁長篇小說,道盡在臺海兩岸漂泊的遊子,奮鬥、思鄉、滄桑的故事

高秉涵,一個13歲的少年,某天的早晨他的父親高金錫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離開這菏澤城裏的宋隅首,到35裏地外的高莊去。

那時共產黨和國民黨在鄉間打得激烈,至此之後不久父親高金錫即離奇被殺,而高秉涵隨後因戰火轉戰展開了到臺灣長達60年的奮鬥史,在這長達半世紀的日子裡,高秉涵心中對於家人及對家鄉的思念未曾減少,高秉涵堅信,總有有天他會走上回家的路…

【關於本書】

本書由真人實事改編而成,在大陸出版後引起廣泛的討論,多家電視台搶購電視劇版權。全書以老兵高秉涵的人生坎坷為主線,全方位大幅度地描寫了老兵這一特殊群體的生活情景和心靈圖景。

出生於山東荷澤的高秉涵,13歲已經成為「小學兵」,在往台灣的路上幾乎丟掉半條命,輾轉抵達台灣之後,他又成了孤兒流落於台北街頭。他四處流浪,做過小販,後來在同鄉的幫助下半工半讀考上了國防管理學院法律系,畢業後成為金門駐軍軍事法庭的法官。

1973年,高秉涵退出軍伍,成為一名掛牌律師。
1979年,離家31年後,高秉涵寫的第一封家書,由台灣至歐洲、經美國寄到老家高庄,又經北京、廣州、遼源,歷時三個多月,於母親葬禮的當天抵達親人的手中。

兩岸開放後,他奔波於大陸和台灣之間,先後抱回了54個老兵的骨灰罐,幫助他們完成遺願,回歸故鄉的懷抱。
本書跨越60年,擺渡於大陸與台灣之間,有血有淚感人肺腑,既讓讀者穿越歲月體味人生,又能拂開國共歷史的滄桑一頁,直接指向人類情感內在那最為柔軟鮮亮之地……

作者簡介

張慧敏

1964年出生,山東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93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魯迅文學院第三屆高研班學員。發表文學作品300餘萬字。現居北京。
代表作有:長篇小說《花腰》、《敍述的森林》;中篇小說《困馬》、《柔軟的石頭》;短篇小說《紫色故事》、《藍蝴蝶》等。
作品獲「五個一工程」獎、解放軍文藝新作品獎、武警部隊文藝獎等。

目次

上卷015
中卷139
下卷359
尾聲498

書摘/試閱

後來發生在高秉涵身上的所有故事,都與那個早晨他父親高金錫離開菏澤回鄉下的高莊有關。

那天早晨,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高金錫覺得一定要離開,離開這菏澤城裏的宋隅首,到35裏地外的高莊去。
共產黨和國民黨在鄉間打得激烈,他實在是不放心住在高莊的那一大家子人。再說,明天就是爺爺的百歲誕辰,他覺得自己理應為老爺子操持一個像樣的生日慶典。

昨天晚上,高金錫就向岳母大人說了自己的打算,岳母大人不同意他回去:「你回去,共產黨是不會放過你的,還是謹慎些,再觀望些時日。」
說這話的時候,岳母正站在被煙火籠罩的牌位前祭拜。繚繞的煙霧中,高金錫看見岳父大人的牌位一邊又增加了三個小牌位,上面分別寫著「宋寶真」、「高秉潔」和「高秉浩」。寶真是岳母大人的小女兒,也是他的小姨子。秉潔和秉浩都是他的寶貝女兒,也是岳母大人的外孫女。

民國十七年,宋寶真去北平讀師大,後來秉潔也跟去北平讀清華,三女兒秉浩讀的是濟南的女子師範。三個女子都是抗戰爆發那年去的大後方,後來就沒了音信。兩年前抗戰勝利,許多外出的孩子都回來了,她們還是沒有音信。
岳母堅信她們已經在戰亂中死於非命。

高金錫和他的妻子宋書玉也覺得三個女子凶多吉少。都整整十個年頭了,她們要是還活著,哪有這麼長時間不和家裏聯繫的?
這是早飯後的光景,外面正下著雪。一定要回高莊的念頭促使高金錫從堂屋客廳的棗木椅子上彈了起來。這個家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他要瞞著岳母大人立馬回高莊,擔當起一個大丈夫的責任。

岳母大人正在院子的雪地裏餵雞。這個曾經跟隨岳父留學日本,在日本鑲過牙穿過和服有著非凡見識的老夫人即便是喂雞也表現出不一般的氣質和優雅。
高金錫走到岳母大人跟前,畢恭畢敬地說:「娘,等會我送春生去學校。」
春生是高金錫的長子,正月十五剛過完11歲生日,去年在鄉下讀完初小後就考進了菏澤城裏的南華第二小學讀高小。春生是他的小名,那年在清華大學讀書回來的大女兒高秉潔抱著字典給弟弟起的學名是高秉涵。

岳母大人像是窺到了高金錫的心思:「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回高莊的事?」
「不回高莊,把春生送到學堂我就回來。」
屋子裏的春生聽到了父親的話,背著書包跑出來:「爹,走吧。」
「又沒吃飯?爹等你,你回去多吃點。」高金錫說。
春生聰慧好學,五官俊朗,但整天對吃飯不上心,身體一直很瘦弱,高金錫和妻子宋書玉都為他的身體擔心。

像是有種冥冥中的預感,高金錫在岳母家的房屋前面張望了一遭。宋隅首是類似于宋家大院的另一種稱呼,菏澤城內的宋氏人大多居住在這裏。岳母家的房屋緊靠宋隅首的南大門,算得上是這一帶的豪宅。這座留下高金錫許多美好回憶的房子分前後兩個四合院,就是閉上眼,他也能想像出每個屋子裏的情形和物品的擺放位置。

高金錫站在了前院堂屋的閣樓下方。視線透過房頂,他似乎看到了閣樓上方東半邊放著的岳父早年用過的大轎、落滿灰塵的黃袍馬褂和知府帽。靠西邊的地方,堆滿了書畫及一些中文和日文書籍。這些書籍的一邊,放著妻子宋書玉少女時代時常彈奏的大風琴。
似是被一股莫名的傷感驅使著,高金錫快步上了閣樓,那些熟悉的物品一一呈現在眼前。

不知不覺間,告別的意味已經深藏其間。
看著這些物品,高金錫眼前浮現出了已故岳父大人宋紹唐的音容笑貌。
宋紹唐是清朝光緒年間的最後一批公派留學生,留學期間受孫中山進步思想影響在日本加入同盟會,成為三民主義的忠實信仰者。回國後,重視教育的岳父大人與留日同學王鴻一先生一起創辦了曹州學堂,組織領導了曹州地區的反清活動,民國元年出任東昌知府。

高金錫與岳父大人的相識,源自于岳父大人做曹州學堂督學時的一次巡視。那時,高金錫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學童。一次,未來的岳父大人去學堂巡視,得知高金錫常欠學費,就上前詢問。當得知高金錫是由寡母養育家境貧寒,就應允減免他的三年學費。後來,高金錫一直名列前茅的學習成績更得岳父大人的垂愛和照顧。再後來承蒙老人家厚愛,把高金錫招為女婿。妻子宋書玉是岳父大人的長女,小高金錫三歲,端莊秀美,知書達理。民國十二年,宋書玉從濟南第一女子高等師範畢業回來後,就一直和高金錫一起在鄉間小學任教。這些年來,他們唯一的收穫就是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鄉村學生。

按說,以高金錫這樣鄉下教書先生的身份,共產黨是不會把他怎麼樣的。但萬事皆事出有因,高金錫躲到城裏來是因為他早年間加入過國民黨。介紹他入黨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萬般敬重的岳父大人宋紹唐。高金錫的入黨時間是民國七年,說起來,那都是30年前的事了,有時連高金錫自己都快把這碼事忘了。

最近這兩年,時常有親近的人提醒高金錫,讓他當心點,原因是共產黨和國民黨又頂上了。說實在的,高金錫一開始並沒把這提醒當回事。他心說,自己參加國民黨的時候,共產黨還沒有成立,再說自己一沒拿過槍,二沒做過官,也就是隨大流參加過幾次聚會。高金錫印象最深的是,「凡是不對的,就要反,反才能革新,反才有生命力」。那時候他覺得國民黨的這些主張有新意,能興得開,算是個支持者。等後來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分分合合地鬧騰起來,他也早就到鄉下教書去了,政見的事幾乎不關心。

這幾年,高金錫也道聼塗説地知道了一些共產黨的章程,說是專為窮人打天下,身為窮人出身的他覺得這話也在理,得民心。一時間,他真分不清共產黨和國民黨究竟誰對誰錯了。他時常告誡自己,既然自己老了,分不清政見上的是非曲直,還是不要去關心這些事最好。

熟料,近來共產黨的勢力越來越大,已經遍佈鄉野,而國民黨則大多蜷縮在了菏澤城裏。一些早年間與國民黨有牽扯的人都躲了進來。在家人的勸說下,高金錫停下教書,也稀裏糊塗地住進了宋隅首的岳母家。
世事混亂,風雨飄搖。在城裏住的這些日子裏,高金錫越想越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做什麼虧心事,共產黨來了也不會把他當成壞人懲治。
有時候,高金錫就想,要是岳父大人在世就好了,自己一定會好好向他討教討教究竟該如何看待這國共之間的分分合合。只可惜,老人家在共產黨成立的前一年就得暴病離世了。

春生吃完飯又拎著書包出來了,高金錫陪他朝學堂的方向走去。
走出老遠了,高金錫回頭又看了一眼宋隅首的大門。風雪中,那雕滿牡丹花卉的石柱和雄壯的石獅似非凡間之物。
瞬間,高金錫體味到一種身處仙境般的虛無。
雪花落在高金錫的臉上,被他的一顆急躁的心吱地一聲就烤化了。
高金錫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回高莊。
「爹!」剛拐過牆角,高金錫突然聽到後邊有人喊。

回過頭,原來是二女兒秉清和他的夫君宋守信。三個女兒中,老大老三外出求學至今生死不明,眼下頂數這個做點心生意的秉清讓高金錫安心。看見秉清和女婿都挎著藤編的籃子,高金錫知道他們是冒雪進貨去了。
「爹,你要去哪里?」秉清和守信同時問。
高金錫說:「送你弟去學堂。」

「爹,千萬別回鄉下,聽說共產黨這些天殺了不少國民黨。」
女婿也對他說:「爹,要是高莊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去替你跑一趟。」
高金錫說:「放心吧,送完你弟我就回宋隅首。」
高金錫拉著春生走了。也是怪了,身後似是長了眼,他看到秉清和女婿都僵站在雪地裏,眼神憂慮地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

快到學堂的時候,高金錫在小胡同裏迎面碰上了孫大嘴。
孫大嘴30多歲,也是個國民黨員,此時他翕動著一張凍僵的大嘴說:「高金錫,今兒城防司令部的大會堂裏有會,你去不去?」
「我有事,要回一趟高莊。」撒了一圈慌,高金錫竟然對孫大嘴說了實話。
孫大嘴僵笑著:「高金錫,你可要當心了,每次會議你都找由頭不去參加,小心別人說你通共。」

「隨他們怎麼說吧,我高莊的家裏有急事。」
一片大大的雪花落在高金錫的鼻尖上,又吱地一聲化了。他不想和孫大嘴囉嗦太多,轉身就走。
孫大嘴看了一眼旁邊的春生,跑上來攔住高金錫:「讓你家秉涵加入三青團吧,我這裏有現成的表,填上就行。」
一股煩躁湧上來,高金錫打斷他:「回頭再說吧,我家春生還小。」
學堂裏響起上課的鈴聲,春生轉身跑進學堂的大門。雪地上,春生的腳步有些踉蹌,幾次都險些摔倒。

這是兒子秉涵留在高金錫腦海裏的最後印象。看著兒子的一雙踉踉蹌蹌奔跑中的腳後跟,高金錫對著兒子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孩子,小心點,放學後不要忘記回家!」
高秉涵回過頭,給了高金錫一個驚恐的回眸。
這時,身後又飄來了孫大嘴的聲音:「高金錫,你這個樣子,可真是要當心了!」
高金錫回過頭,心煩意亂地看著孫大嘴。

孫大嘴用威脅的口吻說:「周老闆的下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可都是為你好!」
周老闆是開布莊店的,也是個國民黨員,最近他時常去鄉下,有人說他通共,大年三十讓國軍用刺刀挑了脖頸子,死在了自家年夜飯的桌子跟前。
高金錫站在學堂門前半天沒動窩,眼前似乎一下昏暗起來,心上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有點喘不過氣的感覺。

但思量前後,高金錫覺得還是要回高莊。
出了城,走在茫茫的雪野裏,高金錫又開始替兒子秉涵擔起心來。要是他們真的去找秉涵算賬怎麼辦?霎時,高金錫的心緊縮起來。
面對茫茫雪野,高金錫歎息:哎,九泉之下的岳父大人,恕我不恭,您當初真不該介紹我加入這個國民黨。

高金錫到高莊的時候已經過午了,那時的雪花已經變小了。
一進村子,高金錫就碰到了本家的三亂叔。三亂叔正和幾個人站在雪地裏說話,堂弟高金鼎也在。

比高金錫小十多歲的高金鼎是高莊為數不多的幾個讀完高小的人。家境貧寒的高金鼎是在高金錫的資助下才讀完的高小,因此,他對高金錫總是多了一份敬重和依賴,這從他的眼神裏能夠看得出來。後來高金鼎娶妻生子,高金錫一家也給予了不少的幫助,金鼎媳婦更是和高金錫一家處得親密。
但是,一年多之前,高金錫發現高金鼎的眼神突然在一夜之間變了,變亮了,變硬了,變得讓高金錫感到陌生了。後來他才知道有文化的高金鼎讓共產黨發展成了黨員,高莊當時唯一的一個共產黨員。

高金鼎加入共產黨之後,也曾動員過高金錫,讓他也加入共產黨。不關心政事的高金錫把這事回絕了。那時,高金錫才知道原來高金鼎一直不知道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加入了國民黨這件事。

高金錫是個老國民黨員這件事,高金鼎後來還是知道了,是黨組織告訴他的。黨組織讓他去菏澤城裏動員高金錫回來,說共產黨不會把他個教書先生怎麼樣的。
此刻,高金錫刻意觀察了一下高金鼎的神色,沒有覺出什麼異樣。
三亂叔是個快嘴子,也是個直腸子,他一看到高金錫就說:「金錫,你說你跑個什麼勁?一沒人命,二沒血債,也不是地主老財,共產黨能把你怎麼樣?」
高金錫放下心來,解釋說:「不是跑,這些日子我是去城裏的秉清家幫忙,她家蓋房子缺人手。」

說謊使高金錫感到有些不自在。
高金鼎說:「本來沒什麼事,你這麼一躲,說不定還會躲出事來。哥,不要再去城裏住了,回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不去了,秉清家的房蓋完了。」高金錫說。
高金鼎又說:「哥,你快回去吧,爺爺這幾天身子有些不妥帖,一直都在惦記你。」

聽高金鼎這麼說,高金錫的心又踏實了不少,心想:我爺爺也是你爺爺,你能把我怎麼樣?換句話說,有爺爺在,你敢把我怎麼樣?
差一天就100歲的爺爺和99歲的奶奶一看到高金錫回來,高興得什麼似的。高金錫年過七旬的母親也十分高興,灶台前忙上忙下地給他做吃的。高金錫從小就失去父親,母親操勞了一輩子照顧一家老小。看著母親花白的頭髮和粗糙的雙手,他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

母親在灶臺上忙活,高金錫幫著在灶台下燒火。看看煙筒裏冒出的舒緩的炊煙,他突然心生一種安逸,覺得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
和母親說著話,高金錫的心裏還惦記著妻子宋書玉和小兒子秉濤。這時書玉應該正在村子南頭的小學裏教書,秉濤也在那裏上初小,他們要到傍晚才能回來。高金錫想,今晚一定要好好和書玉說說話,有些日子沒見了,要好好聞一聞她身上的氣息。

吃完母親擀的麵條,高金錫就坐在堂屋裏和爺爺奶奶閒聊天。怕他們擔心,高金錫避開政見上的事不說,說的都是秉涵在城裏讀書的事。他一邊向老人們報告著兒子優異的學習成績,一邊又想起孫大嘴早晨在學堂門口的那些話來,臉上笑著的同時心裏又滾過一陣憂慮。

爺爺的印堂上閃著亮閃閃的光,一派祥和安康的太平景象。高金錫安慰自己,也許一切都是庸人自擾,其實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的。
奶奶當笑話般說起了國民黨和共產黨這些天在鄉間的爭鬥:「那天在村子北邊的樹林子裏,有兩個共產黨殺了另外一個共產黨。老百姓起初還以為他們瘋了呢,怎麼自己人殺自己人?後來才知道殺人的那兩個共產黨原來是國民黨裝扮的。」
這個消息讓高金錫心裏一驚。

一邊的爺爺說:「金錫,我看等明天吃完生日飯,你還是回宋隅首再住些日子吧。」
看來爺爺並不糊塗,深知局勢的複雜和險惡。
母親也說:「現在國民黨冒充共產黨,共產黨冒充國民黨,所以在外頭千萬不要亂說話。要是有人問誰好誰壞,也不要輕易表態,要說就說誰都好,就我們老百姓是孬種!」

不想再說這些傷腦筋的事情,高金錫給爺爺裝上一袋煙,和老人們商量起明天祝壽的事情。
爺爺用拐杖點著地,說:「簡單吃碗面就行了,這兵荒馬亂的,哪有那個心思?」
高金錫和母親都堅持要好好操辦一下。
正說著,大門吱的一聲響,高金鼎走了進來。高金鼎是個性格有些內向卻內心很有主意的人。這會兒,他手裏提著個大豬頭,八歲的兒子秉魁抱著一罎子白酒跟在他身後。

高金鼎什麼也不說,把豬頭往門邊牆上的釘子上一掛,之後拍拍手微笑著走進了屋子。
爺爺對高金鼎說:「這兵荒馬亂的,吃碗面就行了,還折騰個啥?」
高金鼎這才不緊不慢地說:「爺爺,到什麼時候咱老百姓也得過咱的日子不是?明天好好操持一下,到時候幾個本家也過來,我和他們都說好了。」
看著高金鼎,高金錫又安心了許多:看來共產黨真的不會把自己怎麼樣,高金鼎是鄉里共產黨的活躍分子,他都沒把我怎麼樣,別人還能把我怎麼樣?
不一會兒,高金鼎的媳婦也來了。和高金鼎不同,高金鼎的媳婦愛說話,她一進門,屋子裏就熱鬧起來。

「爺爺,就聽金鼎的,明天咱們要好好張羅張羅,等會我去鎮上把唱曲的也先約下。在高莊,百歲老人您還是頭一個,這是咱老高家的福分!」
聽了金鼎媳婦的一席話,爺爺也高興起來。
奶奶指了一下金鼎媳婦的額頭,笑著說:「還是金鼎媳婦會說話!」又對旁邊的爺爺說:「老頭子,你也別再倔了,孩子們想張羅就張羅吧,這也是孩子們的一片心意。」
爺爺沒有再說什麼,算是表示同意。得到許可的高金鼎兩口子忙著去張羅明天的生日慶典去了。

到了快放學的光景,高金錫就朝村子南頭的學堂走去。高莊小學是幾年前高金錫和宋玉書一起創辦的,校園裏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快到學堂的時候,高金錫看見宋書玉領著兒子秉濤向這邊走來。秉濤一看見他就飛奔過來,一不小心在雪地裏栽了個跟頭。小傢伙結實,也皮實,一個打挺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秉濤的一張臉紅撲撲的,高金錫看了分外高興。
宋書玉也走到了高金錫的面前,拍了拍高金錫身上的雪花:「不是不讓你回來嗎?怎麼又回來了?」

「回來給爺爺過生日,也想你們娘倆了。」高金錫用火熱的眼神看著妻子。
「過完生日再回城裏住些日子吧,鄉里還是不太平。」
雪花又大了起來,秉濤跑在了前面。高金錫和宋書玉也快步跟了上去。
晚飯熱氣騰騰地吃得很熱鬧。秉濤不時在屋子裏竄進竄出,拿根小棍去捅豬頭上的鼻子,爺爺奶奶不時地發出朗朗笑聲。
看著眼前的一切,高金錫想,這大概就是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渴望的天倫之樂吧。
夜裏,還是出事了。

高金錫是在睡夢中突然被人揪起來的,他感到自己握著妻子的手被幾隻冰涼的大手生生地扯開。他們把他從被窩里拉到了地上,不等他反應過來,就又被拖到了院子裏冰涼的雪地上。
一切來得過於突然,高金錫只是感到驚愕,沒有驚叫,沒有反抗,也不感到寒冷。屋裏屋外都是妻子宋書玉的哭泣和叫聲,兒子秉濤也被驚得大哭,母親和爺爺奶奶聽到聲音後也都驚叫著來到院子裏。
爺爺剛開始時認定了這事是高金鼎幹的,上來就罵:「高金鼎,敢來抓你哥,還反了你了?!」

高金錫的母親端來了帶玻璃罩的煤油燈,搖曳微弱的光線裏並沒有看到高金鼎的身影。
奶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人放了高金錫,但來人並不手軟,一邊一個把高金錫架向門外。
突然,高金錫吃驚地發現,這兩個人竟然穿了兩種服裝,一個國軍,一個共軍。
驚愕中的高金錫大聲質問:「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兩個大漢還是不說話,只顧把他往外架。出了門,門外還有兩個人,他們一齊上來架著高金錫就跑。高金錫覺得自己像是貼著地皮在飛,想停留片刻都不可能。他聽到哭嚎的家人已經跟到了門外,但轉瞬間那哭聲就變遠了。出了村,四個大漢在雪地上飛奔得更快了。在四個大漢的手上,高金錫覺得自己像一個旋轉的陀螺,身不由己地飛速向前滾動。他的腦子也飛速地轉動著:他們到底是哪一夥的?為什麼要抓我?把我抓到哪里去?

突然,高金錫驚恐地想:他們會不會把我給殺了?
這樣想著,高金錫又大聲質問:「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我就是一個鄉下教書先生,小老百姓,快把我放了!」
四個大漢還是不說話,硬著身子只顧往前沖。
不知飛奔了多長時間,高金錫被四個大漢像扔一攤爛布一樣扔在地上。冰涼的雪地緊貼著只穿了單衣的身體,高金錫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鑽進心窩。然而,胳膊腿剛觸到地上,高金錫就覺得有兩個大漢上來用繩子把他捆緊了,捆好之後,又生硬地給他擺了個跪下的姿勢。

高金錫一下蒙了,這不是槍斃犯人的姿勢嗎?難道他們不說半句話就要把我殺了嗎?
高金錫不甘心就這樣去做冤死鬼,嚎叫著又問:「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四個大漢鐵了心不理他。高金錫覺得死期近在眼前。

高金錫不想死,更擔心他死後家人的安危。瞬間,高金錫眼前劃過了家人的一張張面孔。最最令他放心不下的是住在城裏的大兒子秉涵。高金錫想:要是殺自己的這些人是共產黨,那他們也不會放過秉涵,一準會把他當成三青團員斬草除根;反過來要是殺自己的人是國民黨,那他們八成也不會放過秉涵,覺得他拒絕加入三青團一定有通共的嫌疑。

雪地上,高金錫的心徹底亂了,也碎了。
高金錫牽掛的人和事很多很多,他也不肯相信外出求學的兩個女兒會都死掉……但四個大漢已不容他再想,槍聲突然想起,一下斬斷了高金錫對家人的牽掛。
高金錫一頭栽了下去,大大的雪花落進了他開了花的腦袋上,瞬間,那雪花就被染紅了。他拼命凝聚自己的思緒,企圖戰勝已經降臨的死神,留在他腦際最後的影像竟是兒子秉涵的一雙在慌亂中疲於逃命的腳後跟。

凝視著那雙奔跑中的腳後跟,高金錫看到自己的魂魄化做一縷紫煙飛離他的塵世之軀,嫋嫋升入空中。
高金錫對著茫茫雪野歎息:我的親人啊,縱然化做鬼魂,我還是無時無刻不牽掛著戰亂中的你們。
這一天,是民國三十六年正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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