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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八尺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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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收藏夏夜的一場雪語,千年前還有千里的雲上,凝望的瞬間
浪遊者不能忽視的叩問,你我……皆是那路過的風景

本書收錄廖偉棠最新詩作。輯一記遊,詩人行腳天涯所見,輯二收錄生活懷想與情詩,輯三為「野蠻夜歌」組詩。

走遍大洲與小巷,紀錄萬種聲音百千惆悵幾抹悲傷,他是現代吟遊詩人,他是穿越邊界與枯骨對話的浪者,人與鬼、雪夜與火雨,都入了廖偉棠的詩。他在陝西與甘肅的石窟,在嘉陵江和長江的北岸,在北京、東京與台北,在越南順化以及巴黎的街頭,在多倫多、奧斯陸,在往返洲陸之間的雲端之上,他一直「在路上」——窺見噩夢、墓碑、碎了一地的風,以及一曲吟唱不盡的野蠻夜歌。

凝結於歷史空間中的冷意,是死亡,也是詩人面對死亡的深情。

好世界
當裁亂雲灑金箋書之。
我有八尺雪意/一尺贈與徐玉諾/一尺贈與馮文炳
一尺贈與芥川龍之介/一尺贈與迅哥兒。
還有四尺我自己留著/夠打一條圍巾/垂在雙手懷抱中凍著
夠凍一個孤獨湖
夠蓄一尾石頭魚/的。
——〈八尺雪意〉

作者簡介

廖偉棠

一九七五年出生於廣東,後遷徙香港,並曾在北京生活五年,現暫居香港大嶼山島,四出遊歷。全職作家,兼職攝影師、攝影雜誌《CAN》主編、文學雜誌《今天》詩歌編輯。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香港中文文學獎;台灣的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馬來西亞花蹤世界華文小說獎及創世紀詩獎。

曾出版詩集《永夜》﹑《隨著魚們下沉》﹑《花園的角落,或角落的花園》、《手風琴裏的浪遊》、《波希米亞行路謠》、《苦天使》、《少年游》、《黑雨將至》、《和幽靈一起的香港漫遊》,攝影及雜文集《波希米亞中國》(合著)、《我們從此撤離,只留下光》、《衣錦夜行》,攝影集《孤獨的中國》、《巴黎無題劇照》,小說集《十八條小巷的戰爭遊戲》等。

書摘/試閱

八尺意雪

好世界
當裁亂雲灑金箋書之。

我有八尺雪意
一尺贈與徐玉諾
一尺贈與馮文炳
一尺贈與芥川龍之介
一尺贈與迅哥兒。

還有四尺我自己留著
夠打一條圍巾
垂在雙手懷抱中凍著
夠凍一個孤獨湖
夠蓄一尾石頭魚
的。

2012.3.27零時

白鑽石

一個人要有多大的勇氣、
多深的決絕,才能在來生轉世為
亞馬遜森林裡一個低微的生物?

蜥蜴、毛蟲、或者雨蛙,
在探險家的鏡頭對準牠時不斷躲避
藏身於一片中空的樹皮。

朝生暮死,或者老得忘記了年歲,
認識的只有暴雨、雲霧、不同的葉子。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如果他足夠神奇
他還可以在下一世變成
凱特瀑布上空的雨燕,
與成千同伴齊飛,不記自己是誰。

成群環繞著洪流,飛進飛出瀑布後背
(無人曾見的黑暗深處)
僅僅依循宇宙的規律。

如果你是那樣,
一個真正的男人或女人,
你就是我曾在拉卜楞讚美過的仁波切,
就是在亞馬遜氤氳中升起的白鑽石。

那在混沌泥水中打磨一顆顆星的柔力
也打磨出你的稜面和光芒,
像圭亞那的千山,整飭、完美,
依循宇宙的規律。

2006.4.14—15(看荷索同名紀錄片後作)

憶路上人

秋光劈成了柴片,低燒著夜,
我夢見兩個人在路上向我揮手,
彷彿他們走的是銀河裡的迷宮。

我卻知道他們在陝西、在甘肅、
在河西走廊迷了路,他們在祁連山下扔石
扔出的都是飽凝寒氣的星星。

他們一路上顛簸著光,火焰咬手,
痛得讓人唱了一支山歌,在山陰
那就是尕妹子那個河水,流啊流不到盡頭。

但是山已破了,天已黑了,
消瘦的黃河邊上建設了巨大的國道,
黃土疙瘩壘啊壘不成黃風怪的城堡。

最好的時光

現世糟糕,我飛離寒冷的香港,
飛過炎熾的台北、脂粉暖人的北京,
在飛機越過東京的淫雨之後,
白令海峽終於圍抱著我。它沒有定語,
彷彿安慰。飛機及時播出《最好的時光》,
侯孝賢傷心,傷心得一塌糊塗,
精心選擇的悲歌縈繞我剩下的旅途,
那音樂一再沉落、一再委婉,
那男孩傾訴如我年輕時絕望,絕望但馥郁。

沉重的鮮花開滿那些孤寂時光,
我噀飲那流金的夜露,兀自書寫
花葉點綴輕若無物的朝雲。
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壞的時光,
我仿若狄更斯的幽靈遊蕩在北美大陸,
在安大略湖邊,托著頭好像一個印第安人
托著死鷹的羽骨。

多倫多陰晴變幻,我在黑暗中
嘗試抄下去國的梁啟超寫於馬關之詩、
廖偉棠寫於北京之詩,皆嶄新如雪,
黑暗裹入舒琪薄旗袍,裹入我
歸程如餓鬼道。回來的飛機壞了,
我不能再看一遍《最好的時光》,
只知道白令海峽遠遠鋪展,左右伸開雙手:
亞洲和美洲,它豁達依舊、一如絕望依舊。

2006.10.12多倫多-10.21多倫多飛香港機上


十四行

來生我願意做一個安達露西亞女子,
跳著佛拉明高撕碎、抛散自己的一片海。

或者庫爾德高地上的一株櫻桃樹,
看著黑馬來去、花瓣落向老詩人的窗戶。

要么乾脆是塔爾寺上空的一朵雲,
清淨空中的微雷、旋生旋滅的咒語。

現在我是空餘鐵甲的騎兵,在中國東北
枕戈待旦,聽聞怒雪落滿了黃河以南。

就像上個世紀一個叛變的白俄,流放營中
聽那年輕的西亞人回憶他的妻子和烏德琴。

八千人在積雪上灑著工業鹽,八個電工
在冰封的電塔上過冬,再也不下來這莽莽人間。

我空餘鐵甲、孤獨魚的鱗片——
一片作爲燒水的烙鐵,另一片徹夜敲響。

2008.1.31.晨


倒敘

飛一個半小時,我回到民國。
長衫未剪、未洗,下襬處
血汙,混作茜草影。野火仍在
熱烈地批判,台北是青瓷上白花
漫生漫滅。醉中誰敲來聽?

坐二十四小時火車,我回到民國。
一周前的上海博物館,有人
燒半卷董源。烈日下殺人者
用的清末冷兵器,黑暗中展覽。
租界不審,誰呼其名唐斬?

狂奔半響,我回到民國。
坐的是盛世所造和諧號快車,
玄武湖前,眾難民一起洗腳,夕光
仍瀲灩。誰攜誰一起謁陵?
革命尚未成功,金粉淚仍燙滾。

花九十七年,我回到民國。
不多不少,正好立地成佛。
他已經活得不耐煩,在蘇州站
飽餐我的一頓老拳。妖妖紅塵
寒山寺,誰放飛帚到客船?

2008.9.2

盧浮宮埃及女像

她的丈夫的頭沒有了
她的婆娑世界沒有了
她的髮辮編織的快樂還在

蓮花朵朵曾經向她游來
隨之鱷魚瓜分了她的情人
她也渴望過她的頭變成獅首
子宮或胸腔抹上香料

眾星曾經停轉片刻
為了有人要定睛看看她的寂寞
她的寂寞因為我的言葉
記有她的名字,在尼羅河中沉浮

我們傷痕累累、摧枯拉朽走到今天
充滿蛀蟲和防腐劑的世界
她只是斜斜一笑

2009.5.22—6.21

金瓜石風雨中夢北京

一隻濕透的小黃狗
載這陰陽海颶風旋轉
在金瓜石,像我瘋了的少年
時而靜候瓦簷下,望滿山燈
沿風的軌跡巡行。

我瘋了的少年此刻蹓躂在北京
河畔,雪和大夢初息
冬泳的紅衣人無言下水,
我夢見自己是一瓶酒
在我瘋了的少年時代變作清明。

紙門外有人交杯換盞,
我也裸身入冰,與一眾老年冬泳者
交換我的體溫。大醉初息
老人在水中唼喋陳舊的初吻,
我游過了我,游向她、他、它……

這太虛依然在海的壁壘上下攀緣
冰河底下柳枝在飄搖,
我瘋了的少年大汗淋漓,憑空歌唱
「大夢一場的尚小木先生……」低頭看
晨山上自己的蹄印寥寥。

2010.12.15晨台灣金瓜石

病中觀時局圖

天邊滿是烏鴉的消息,日子長了,
我躺在樹冠上咀嚼濕菸葉,治自己的病。

地球上只剩下我一人,但四處
都響起了敲門聲。黃昏低燒一如二十年前。

時局也如二十年前:浦東的高樓上
齊刷刷都是等待收割的人頭;
一如彼岸高雄廢田上的水稻。

我是巫師,我來一一為他們的臉塗上白堊,
我遊走如蛇,喉鳴如雷。

我躺在樹冠上咀嚼濕菸葉,
呵出二十年前的一朵雲彩,猴子在雲上跳舞,
我看著它歡樂如變戲法,然後天驟然黑下來。

不要怕,蚯蚓們仍然會把世界翻耕一遍。
不要怕,半夜推門回來的是你說美語的爸爸。

孩子,你的槍上膛了嗎?
趁著新泥反射微光,立刻瞄準、開火。

2006.9.30

於北京觀林懷民《輓歌》

此刻不是你在旋轉,
是戴怨靈面具禦彼烏雲的雲中君在旋轉。
此刻不是你在旋轉,
是李斯特肩上的嬰兒聖方濟和大海在旋轉。
此刻不是你在旋轉,
是台下如土行孫被土地的咒符所縛的我在旋轉。
此刻不是你在旋轉,
是保利劇場在遺忘與記憶的暴風眼中的觀眾在旋轉。
在旋轉、在旋轉,漩渦中伸出一隻手,旋即化為閃電。
此刻不是你在旋轉,
是北京城在旋轉,地下的沉骨綱舉目張,頂塌了仇敵千座
用黃金樓建的鎮魂塔,在旋轉、在旋轉,骨灰盤結
空中一朵巨大的曼陀羅,在旋轉。

此刻是你在旋轉,
裙裾濤濤,海浪遠自喜馬拉雅峰頂捲來。
此刻是你在旋轉,
火中鬼魂滔滔,急欲掙脫這具被鑄為神的肉身。
此刻是你在旋轉,
萬架青銅的車馬蜂擁踐踏,而中心早已是鑽石,是無。
此刻是你在旋轉,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遠,旱雷聲中
哭墳的人,竟是我們的老母親,借雷為盟,歃血春耕。
此刻是你在旋轉,
十八年前的孤魂揮劍斬斷了我們攀登的光線,
出不入兮往不返,我切齒如山欲崩,心焚如百合田。
敢有歌聲。敢有歌聲。敢有歌聲,噬此夜長。

2007.7.12晨

夜霧馬車曲

風兒使勁地吹,馬兒歡快地搖鈴。
馬車滿載,乘客們都已經隱沒了姓名。
風兒使勁地吹,馬兒歡快地搖鈴。
大霧已經彌蓋夜晚的叢林。

馬車夫:晚餐我吃飽了,十二把刀子
每把都那麼美味,為我壯行色。
爛泥拉著我的腳,禿鷹彷彿要啄我的眼,
旌旗隨風揚,血紅的花,落在我襟前。

馬兒:霧在吃我,左邊臉頰一口,
右邊臉頰一口。我在心臟深處聽見
甘泉叮咚,那是我遠離的春山空空,
我眼前變著魔術,鈸兒嚓嚓、鈴兒叮咚。

乘客們:我們也在黑暗中開餐,
饕餮油脂有無?烈士有無?分配一家
五香豆腐乾—東方的佳品。
小孩子不吃,升仙,車頂上雜技表演。

小孩子:嗚嗚,嗚嗚,我聽見馬在哭,
珍珠大的眼淚滾下來變成珍珠。
我等來吹黑管,我等組一個四重奏,
車輪蓬蓬、車輪蓬蓬,我聽見窗外鬼在哭。

霧:我突然覺得冷,風正颳得緊,
我一人演繹時代的錯誤、錯誤連連。
剎那一陣雨,剎那我痛,痛出一團光明。
秋江更澄碧,但是已經比遠方更遠……

風兒使勁地吹,馬兒歡快地搖鈴。
馬車滿載,乘客們都已經隱沒了姓名。
風兒使勁地吹,馬兒歡快地搖鈴。
大霧已經彌蓋夜晚的叢林。

2008.1.10

我們全職去死亡 ——贈鐵志和曉舟

我們全職去死亡,
途中趕赴安全部門的聽證,
途中出席前安那其們的晚餐。
當台北的雨花疊著雨花
夜路滲著碧血,
當廣州提前進入寒武紀
交出了第一場雪,
模仿北京煙火的猙獰。

我們全職去死亡,
和任何戴黑領帶的人們一樣,
妄想著比他們死得更多
或者更少一點。
然後穿上了死亡的舊衣,
揮霍著死亡支付的薪金。
生活,卻不多不少
恰好填滿了水蛭先生的房間。

我們全職去死亡,
在晨光再次磅之前開窗,
向委婉的鳥學習生者的委婉。
我拿著死亡會議報銷的機票
飛越彌勒太平洋,
白雲們照著平靜的鏡子,而鏡子
由一萬朵互相砍殺的浪花組成。

2009.2.9台北—11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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