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與靈魂:外科醫師與超自然經歷的邂逅,以及療癒的希望
商品資訊
系列名:眾生
ISBN13:4717702082956
替代書名:The Scalpel and the Soul:Encounters with Surgery, the Supernatural, and the Healing Power of Hope
出版社:橡樹林文化
作者:艾倫‧翰彌頓醫師
譯者:謝瑤玲
出版日:2013/01/31
裝訂/頁數:精裝/320頁
規格:21cm*15cm (高/寬)
版次:1
商品簡介
2013年全新改版
美國亞馬遜網站五顆星,人文類暢銷排行榜,感動推薦!
◎作者發現自己可以預測病人即將離世……
◎ 一個嚴重燒傷、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因為父親靈魂的出現,才得以從瀕死邊緣脫險……
◎ 一位臨床上被診斷為「腦死」的病人,清醒後竟能清楚描述手術房內的所有對話和細節……
◎ 作者需要印第安巫師的幫助,驅逐死去病人在他體內的靈魂……
這本書充滿了醫病之間不尋常的經歷,也是一個醫生對生命的告白。
對醫生而言,職業訓練讓迷信、凶兆、靈魂等事被視為愚蠢、瘋狂,然而在本書中,一個個發生在手術刀下的真實故事,超出了傳統醫學的想像,所呈現出許多神秘且無法解釋的事件,增加了醫療者與患者間心靈的溝通和交流,也進一步為安頓病人的身心打開另一種視野。
這本書的迷人之處還在於作者分享自己的精神轉變。
在醫院裡,疾病被當成敵人,醫生是此王國中的武士,冷靜的除去障礙是必達的任務,然而這中間的介入界線在哪裡?何時該停何時該前?醫生的自我意識需要在何時棄守?
此外,當醫生自己也面臨病痛時,怎樣面對失去重心的生活,又如何善加運用自己的技術,做出另一番貢獻,書中的二十條醫病忠告是他寶貴的經驗,也是獻給讀者最好的禮物。
這是一本精采的人生故事,有生死和悲歡,但最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了愛與希望在困頓中的力量,還有對不可見、未知的事抱以尊重。
作者簡介
艾倫‧翰彌頓醫師(Allan J. Hamilton, M.D., FACS)
艾倫‧翰彌頓醫師曾經做過工友,後來進入哈佛醫學院就讀,並成為亞利桑納大學醫學中心神經外科主治醫師和外科主任,現在是該醫學中心放射腫瘤科和心理科的臨床教授,以及神經外科教授。他也是亞利桑納模擬科技與教育中心的執行主任,這個醫學智庫致力於改善外科技術和降低手術時的失誤。翰彌頓醫師也是電視劇《實習醫生葛蕾》(Grey’s Anatomy)劇本的神經外科諮詢。他與家人住在土桑市的郊區。
譯者簡介
謝瑤玲
美國伊利諾州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東吳大學及政治大學副教授。從事翻譯工作近三十年,譯著近兩百本,代表作為《玫瑰的名字》《蘇菲的抉擇》《花園宴會》《美聲俘虜》《一本書完全貼近莎士比亞》《布萊森之英文超正典》《絕美情史》《手術刀與靈魂》《你用對專注力了嗎?》等,另編著《最動人的英文》一書。現仍致力於翻譯、教學與著述,從不中斷。
序
緒論
詹姆斯‧金恩爵士
這一連串的故事,每一個都包含了真實的病人和真實的事件,我並未做太多更動,少數的更動是為了保護個人的隱私。偶爾,基於法律的理由,對於一個仍然在世的醫生,我會保護他的身分;有時候,我會將兩、三個人物合併為一個。
我剛踏上行醫的旅程時,想要瞭解腦袋和思想之間的差異,到最後,我也必須設法解決心靈的難題。可以說,這是一系列我慢慢成為醫師的故事;或者也可以說,這是發現我自己在面對心靈的問題及碰到危機時,竟然措手不及的故事。推算是無可避免的。我必須重新評估我的人生,從童年到現在,從我自己的價值觀到病患的價值觀。不過這也是一段救贖的旅程,終會導致我認定生命有時超越了生死,也超越了恐懼。
二十世紀初,北極探險家羅德‧阿孟森必須在北極圈上度過一個冬季,和愛斯基摩原住民住在一起。在那個沒有太陽的季節,他和部落的巫醫共住一處。那幾個月裡,他觀察巫醫運用各種巧手妙計,以他的魔法吸引族人的注意力。最後,阿孟森忍不住了,決定質問巫醫:對於他的「魔法」只不過是哄人的把戲,難道不會覺得不安嗎?巫醫微微一笑,答道:「我的魔法並不在我的把戲中。我真正的力量在於,我曾經到外面的冰上住過好幾個月,直到最後聽到了宇宙的聲音。宇宙的聲音就是母親呼喚所愛子女的聲音,那才是我真正的魔法。」
我希望這些故事中也有真正的魔法。我要請求你,象徵性地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去巡視病人,和我一起站在病床邊看著他們,就像我當時和現在一樣。讓他們來告訴你他們的故事。讓你自己透過我去體驗他們的奮鬥吧!要有耐心:他們的心靈教誨自會為你訴說一切。
目次
前言
緒論
1.水晶球
吉普賽女人的預言
發現自己的天份
不堪回首的「狗舍工友」工作
2.是警告?還是迷信?
宇宙給我的另類安排
驚險的「疫苗之旅」
非洲老人的神秘夢境
是迷信?還是警告?
3.光的消失
預知死亡的能力
哈利之死的啟示
4.我的醫生在哪裡?
誰是「真正的」醫生?
來看人生經驗的智慧和洞察力
5.不只是問題
「泥團」洛基的故事
解決之後就沒事?
6.從肉體到心靈
「炸油條」、「木乃伊世界」和「長期抗戰區」
浴火小天使湯瑪斯
父親的皮膚
超越肉體之痛的靈魂
7.吉普賽女王
為「泡泡」點燃的蠟燭
屋頂上的死亡儀式
8.意外的發現
傷心的發現
定下一條規則
9.母女團圓
接二連三的挑戰
這次輪到女兒了
夢魘還沒結束
別輕忽上帝的提醒
10.驅魔師
八十五歲到十四歲的距離
家庭瓦解了
母親的救主
愚蠢的決定
放手讓他走吧!
靈療的力量
11.希望的線
用「希望的藥」來治療
放手一搏
病魔再度復活
誰也不該剪斷希望之線
12.腦中在唱歌
神經外科的祝福和詛咒
淋浴儀式的預兆
沉寂的聲音
世上最美妙的歌聲
13.為了上帝的愛
向上帝禱告
用心才能看到真相
14.外科醫師變成兇手
駐院醫師的超級樂透
外科醫生必歷經的犧牲
夢想變成悲劇
微妙的暴力
15.隨機的運氣
兩個全壘打
被收容所當掉
向前看,才有希望
16.不尋常的病例
與心靈的連結
精密的手術計畫
一個腦死病人的真實記憶
模糊卻真實
疑問背後的答案
後記 成為病人,再次出發
附錄 二十條黃金忠告
書摘/試閱
9.母女團圓
喔!有其母必有其女!
──賀瑞斯
接二連三的挑戰
糖糖是我很好的一個朋友。顧名思義,她長得真的很像《花花公子》裡那些甜美、迷人、大眼睛的金髮女郎。她是個美女,也是我所見過的護士中,能力最強、最聰明、也最有慈愛心的一位。我在波士頓當駐院醫師時就認識她了;我在麻州總醫院的神經外科加護病房「灰色十一樓」時,她是加護病房的護士。
雖然糖糖人長得美,又巧手慧心,但人生卻很坎坷。當時的社會對如今已普遍有所認知的家暴(仍然大大不足)毫無意識。我記得糖糖來上班時,偶爾會化著濃妝,企圖想要遮蓋黑眼圈或臉上的瘀青。身為駐院醫師的我,根本就是不明就裡,只是接受她所編的任何藉口,例如在地下室摔了一跤啦,或是頭撞到廚房的櫃子等等。
到了一九九二年,她終於受不了一天到晚挨揍,和丈夫離婚了。當時我已經在土桑市的大學擔任神經外科助理教授一職,她打電話來問我的狀況,後來我說服她申請到亞利桑那癌症中心來當護士。不用說,我將她推薦給護理主任時,非常的開心。
於是糖糖拋開了受虐的過去,搬到土桑市,開始了新的生活。她為自己買了一棟小房子。她的大兒子西恩,已經在波士頓學院念一年級了,所以他留下來把那一年讀完;她十五歲的女兒泰樂,和她一起搬過來,轉入林哥山高中就讀。泰樂長得和她母親一樣迷人,因此一夜之間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加入啦啦隊,而且我相信她會是許多高中男生暗戀的對象。
糖糖成為癌症中心的新護士後,同樣立刻得到全中心所有人的喜愛。病人喜歡她,病人的家屬喜歡她,醫生也喜歡她,而且全中心沒有一個單身漢沒聽說過她。
由於糖糖是癌症中心的協調護士,而中心裡的腦瘤病人有數十位之多,所以我和她常常共事。事實上,糖糖組織了土桑市第一個以病人為主的腦瘤支持團體。她就是這樣,總是會找到方法為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尋求更多資源,可說是一個為了病人的需求而不遺餘力地奉獻自己的護士。
我們幾乎每天都必須一起查看共同的病人,確保手術和學理之間的一切都進行得很平順。我十分尊重她的判斷,而她也終於對我說出離開丈夫和波士頓的原因。
西恩在大學裡相當順利,而泰樂最近也剛剛在新學校裡獲選為主場皇后。搬到土桑大約一年之後,糖糖結識了一個很特別的男人:提姆。提姆是個建築工人,糖糖很謹慎地、慢慢地,讓他們的關係開花結果。在幾個月的過程中,她愈來愈常談到她和提姆日漸增溫的感情。當他們一起到自助餐聽吃午餐時,我偶爾會碰見他。不久,她的手指上戴了一枚訂婚戒子。她又成為羞怯又快樂的新娘子了。
提姆正是糖糖所需要的,全心全意的對待她。我一想到提姆對任何膽敢傷害糖糖的人可能會怎樣時,就忍不住打顫。糖糖的人生似乎又很美滿了。泰樂很喜歡她的繼父。由於西恩在波士頓學院是個很有天賦的籃球員,我們很輕鬆地便和亞利桑納大學野貓隊的助理教練卡爾‧衛斯敦安排好,讓他轉學到亞利桑納大學,並享有全額的籃球獎學金。提姆在他們的房子加蓋了一小間客房,好讓西恩有自己的房間可以住。接著,悲劇發生了。
起初,沒有人知道鳴著警笛駛進我們土桑急診處的救護車牽涉到西恩。那只是另一場車禍。I-一○號公路上有幾段風特別大的路段,每年都會發生好幾場車禍。一個年輕小伙子,頭部受了重傷,就在山景區外,大約是土桑市以南六十英里處。一輛拖吊車的吊車脫落,正好撞上西恩的車。心痛的糖糖在凌晨兩點時打電話給我,我立刻衝到醫院去和她會合。
情況不妙。西恩的腦部有多處挫傷(瘀血),左腦有一個大血塊,必須立刻動手術取出來。神經外科團隊歷經四個多小時將血塊移除,並將側腦裂中一條撕裂的靜脈修補好。預後情況依然不樂觀,糖糖日以繼夜、衣不解帶地守護著他。最後,西恩顯然終於脫險了。
然而,就如許多腦部受過重創的病人一樣,他再也不會像原來一樣了。有一陣子,我們甚至對他的復原有所懷疑;他的右腦比左腦弱多了,嚴重影響到說話的能力,他必須經歷長時間的復健。但是糖糖和提姆對上帝和西恩有堅定的信仰和信心,他們拒絕放棄。衛斯敦教練向他們保證,等西恩復原後,亞利桑納大學的獎學金仍是他的,不管他可不可能再打籃球。衛斯敦是個出色的教練和了不起的人。
西恩的進展緩慢但持續,但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西恩了。由於腦前葉受傷,他會突然大發脾氣,比響尾蛇的攻擊更快速。如果他是個小孩子,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他是個身體強壯、十九歲的運動員,所以對照顧他的人而言就相當危險了。最後,提姆將客房改建,讓西恩終於可以回家去和他們住在一起。要處理西恩在復健過程中所碰到的種種難題並不容易,可是糖糖卻勇敢面對,她告訴我說,她認為她的負擔是一種福氣,因為這使她更同情她的癌症病患,也更瞭解家屬所經歷的掙扎。糖糖就是這樣!
大約一年過去了,他們一家過得還算平順,只除了有一次一個小伙子罵西恩「智障」,結果西恩用力揍那個小伙子的臉,把他的下巴打碎了。糖糖和我必須去法院,使他能免除蓄意傷害的控訴。那次真的很驚險,但幸好法官對西恩所經歷的困境相當諒解和同情。
這次輪到女兒了
命運又準備再度出擊了。不到一年後,泰樂也在一場車禍中被救護車送進了急診室。起初,一般的懷疑自然免不了。青少年駕駛,一定是喝過酒或嗑過藥,可是酒精濃度測試和藥物測試的結果都是陰性的,所以排除了這方面的疑慮。
泰樂堅稱,會發生車禍是因為她踩煞車的右腳失去控制,她說當時她的左半身整個變得麻痺。我以前在波士頓實習時,世上最偉大的神經學家之一,米勒費雪,常教導我們:「真相總是在病人的床邊。」就泰樂而言,的確如此。
她被送到神經醫學部去測試中風的可能性。我心想:輕微中風嗎?一個十八歲的少女?這種病例曾經發生過嗎?我到醫院六樓的病房去看她。她的神經檢查結果良好,沒有任何缺陷,但我對她的麻痺仍感到關切,在我看來,這似乎是典型的視神經床中風,只是泰樂實在太年輕了。
視神經床或視丘是重要的交感傳播中樞,位於腦部左右兩邊接近中央的位置。在視神經床中,交感事件所呈現的是一半的知覺現象,也就是說,這些感覺發生於身體的半側。泰樂說,就在車禍發生之前,她覺得左半身整個麻痺,一直到臉部都是。因此,毫無疑問的,不管她發生了什麼事,受影響的必定是她右腦的視神經床。她描述整個左半身都有種發麻的感覺。腦部是「交叉」的,即右腦控制整個左半身,所以她的描述相當精確。
身為外科部門的一員,我享有某些好處。一位新進的放射科駐院醫師應我的要求,當場為她進行腦部MRI的掃瞄。但結果卻是不好的,有一大團陰影,可能是腦瘤,出現在泰樂右腦的視神經床中,而且這不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在安全無虞之下開刀的部位。我們可以運用複雜的電腦導引系統(自國防工業借來的),用細針刺入該部位進行生檢,可是就連這個步驟也相當冒險。然而,我們必須查明那一團陰影究竟是什麼,得到診斷,並開始治療。我們外科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只要謠傳有瘤,就得從組織開始。」
我是神經外科運用電腦導引系統的專家,因此當糖糖要求由我來進行生檢的步驟時,我並不意外,而且我會立刻將我的立體戰略團隊組織起來 他們是全世界最優秀的。於是我請求團隊到我的辦公室來和我會合。
我們研究MRI取得的影像。負責電腦系統和影像資料庫的賴利‧霍理斯問了許多問題,以取得最安全的拋射角度,使我們可以刺入視神經床相對沉靜的部位,但仍可以從這顆瘤的中心取得切片。
我們無法容忍太多的誤差,我們必須自腦部後側進入,自控制全身肌肉的運動神經皮層旁邊穿過,然後在不造成任何傷痕的情況下,穿過數以百萬計的運動神經細胞束和交感神經細胞,才能進入一個叫丘腦枕(pulvinar)的組織,這裡似乎就是那顆瘤的震央所在。我們設計出四種不同的拋射線,由賴利在電腦上一一加以檢視。這四條拋射線彼此之間都只有一釐米的差距而已,換句話說,無論我們如何追蹤那顆瘤,所穿過泰樂腦部的拋射線,都只有一枝鉛筆筆心那樣的差異。
我們的團隊一起進行過數百次的生檢,但這確實是比較具有挑戰性的一次。毫無疑問的,我們會完成任務,只是我們可以做到正確無誤嗎?
我向糖糖和泰樂解釋,我們為了到達這麼深的病害,所要做的努力,幾乎是位於腦部無法穿入的部位。泰樂一直哭個不停,我說的各種做法、腦皮層、神經細胞的軸突、白色物質的神經纖維束……都令她瞠目結舌,她就像在那提克市的薇麗一樣,問我她必須剃掉多少頭髮。她像她母親一樣,有一頭漂亮的金色長髮。
電腦導引的一個優點是,你知道在一釐米之內必須鑽入頭蓋骨的確切位置。事實上,這類外科手術的切口大約只有一個指甲的一半寬度。我們只用一針就可將它縫合,然後把OK繃貼在上面,所以我可以向泰樂保證她根本不需要剃頭髮,除非她指出切口來,否則別人根本就看不到。這使她露出了笑容。但是我知道,糖糖必須把女兒的性命交到我們團隊手中,一定經歷了許多掙扎,無論我們有多厲害。
手術的那天到了。這種生檢具有危險性,因此在局部麻醉的情況下進行反而比較安全。泰樂不會覺得不舒服,但當我們的探針往腦瘤的部位前進時,如果她有任何感覺,都可以立刻告訴我們。她的頭部被固定在一個鐵架內。當然,保持清醒,使她必然得承受手術房冰冷的氣氛所可能帶來的焦慮感和無力感,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難的,更別說她只是個少女。
泰樂真是個天使。我們極其謹慎地將探針刺入,一釐米、一釐米地前進。她有任何感覺時,都可以告訴我們。事實上,當我從丘腦枕取出切片時,她說只有一點麻麻的感覺。這令我安心,因為這表示我們的探針放對了位置,我們取得了想要的切片。
外科有一個任何老師都教不了的秘密,那就是動手術時知道何時該停止。何時該繼續推進,以及何時已經超過了,這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決定的事。手術的結果常常得看你在何處叫停,或何時可以讓病人免於受侵入,因為動手術其實就是這樣 侵入身體。外科手術要得到好的結果,比較不是在於撤退,而是在於在醫生的攻擊和身體的防衛之間宣布休戰。在正確的時刻退出,手術就已成功了一半。
手術後的掃瞄證實了我們的落點正確(BDO, balls dead on,砲彈鎖死,這是賴利到外科來操控電腦之前,在砲戰隊所用的術語),生檢測到的部位有一顆空氣形成的小泡泡,泡泡在幾小時內就會消失,但是這指出了我們取得樣本的確切位置。我們直搗腦瘤的正中央,而泰樂則對頭部極小的切口欣喜若狂。
然而,來自神經病理科的消息並不樂觀。這顆瘤是anaplastic astrocytoma,也就是相當惡毒的腦瘤,而且無法開刀割除,我們只能仰賴放射線治療和化療。糖糖調度癌症中心所有的資源,任何專長治療這類惡性腫瘤的人,都被徵召來幫助泰樂的治療軍團。
泰樂美麗的金髮,最後仍免不了因化療而掉落,這個清秀細緻的少女變得禿頭、腫脹且滿臉青春痘,類固醇和化療使她變成一個不快樂的人。她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本來就容易為自己的形象而受苦,而她就在我的眼前變形了,就像一個恐怖的童話故事裡,美麗的公主受到魔法的詛咒一般。
即使到今天,回想起當泰樂必須回診的那些黑暗日子,仍令人感到難受。治療剛開始時,她為了辦理證件而照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就貼在她的病歷表封面上,我常常在進入診療室之前先好好的看看這張照片,好提醒自己她本來長什麼樣子,以及我本來很喜歡見到她。
我必須記住真正的泰樂已經隱藏起來了。更糟的消息傳來了:那顆瘤對治療並沒有反應。不久,她整個左半身都受到嚴重的影響,走路時雙腳已沒有知覺。這個原本身手矯健、行動敏捷的啦啦隊員,現在連拄著柺杖都難以走完一條走廊。隨著她的左半身變得愈來愈衰弱,她的微笑也變得歪斜,看起來像是在冷笑。
可是,泰樂仍保持一貫的笑臉迎人。我忘不了有一天下午,她坐在糖糖的身旁,和我們一起看另一次的MRI影像。照片顯示,儘管我們努力進行治療、也抱著最好的意圖,但那顆腦瘤仍在增長。她望向母親。
「可惜我沒有早一點知道這顆腦瘤的存在,不然我就不會那麼固守我的貞操了。看現在的情況,恐怕我死的時候還會是個處女呢。」
她說這話時並沒有半點怨憤,可是我們卻感到心碎。泰樂的話提醒了我們,她將錯過的一切帶給她多麼大的衝擊:身為美女的喜悅和熱情、享受身體的渴望、上大學、結婚、開創事業、養兒育女。她的母親糖糖壓制著怒氣,大聲說: 「別擔心,你沒有錯過太多。失去貞操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到兩個月後,泰樂死了。珍妮和我去參加喪禮,現場有很多人。西恩用手臂環抱著他的母親,提姆戴著墨鏡遮掩淚水,整場喪禮中都緊握著糖糖的手。提姆和糖糖的教會來了兩百多個人,之前他們每星期都會有禱告聚會,為糖糖禱告。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硬生生自家人和團體的懷抱中被剝離。我為糖糖哭泣,也為在我的醫療下經歷喪子之痛的每一個父母親哭泣。
夢魘還沒結束
然而,即使泰樂去世後,嚴格的考驗仍然沒有結束。幾個月後,我接到糖糖打來的電話。她壓低聲音,好似怕有人會聽到我們說話。
「艾倫,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很瘋狂,可是剛才我淋浴時,只有左半身感覺得到熱水流過,右半身卻完全沒有感覺。除了打電話給你之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口氣相當急迫。
「聽著,糖糖,說不定沒什麼,也許只是因為失去泰樂的心理反應。不過為了讓我們都安心些,我會立刻安排進行MRI掃瞄,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一點,然後我們再看看該怎麼處理。」
我們安排第二天進行掃瞄。當我下樓去,看到MRI掃瞄出來的影像和泰樂的一模一樣時,我百味雜陳,啞口無言。不用說,我先指控放射科的技師把X光片的檔案弄混了,但是我可以看到有一組影像印著糖糖的名字,而另一組影像則印著泰樂的名字。而且,糖糖的每張影片上顯示出來的日期,顯然都是在泰樂已經走了三個月之後。
就這樣,可怖的事實擺在我眼前。糖糖也有一顆腦瘤,而且位置和她女兒的一模一樣。接下來幾個小時,我在網路上和圖書館搜尋醫學史上是否有其他類似的病例。我請工作人員把位於巴爾第摩的國立家庭腦瘤註冊處的處長吵醒,問他是否見過或聽過像這樣的病例 要是有任何人知道,一定就是他了,他一輩子都在蒐集家族腦瘤病例史。
「有的,我們見過類似的病例,不過並不完全像這樣,你知道的,不是完全一樣的位置。有一個病例是兩兄弟,相隔三、四年,兩個人先後都罹患腦瘤;另外還有一個父親和一個叔父,所以這的確可能是家族性的病變。」
我打電話給提姆,請他到我的辦公室來找我,不要到診療室去,接著我呼叫糖糖過來一趟。她一定以為我找她來是要談我們共有的一位病人的照護問題,但她一走進來,看到我們兩人,立即伸手摀住她的嘴巴,開始呻吟:「喔,不,不,不!」她幾乎捲縮成了一團。提姆跑過去,用身體環住她,彷彿要為她抵擋災難。我什麼話都不必說,她都知道。後來她告訴我,當她只有半身可以感覺到熱水時,立刻就猜到這可怕的事實了。
我們再次走上和泰樂一起走過的路。首先是生檢,同樣的結果。放射線和化療,同樣是一個美女醜陋的變形。然而,糖糖從不曾怨天尤人,她花了所有的時間幫助提姆做好單獨一人的準備,並確定西恩和提姆可以互相扶持。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討論化療和掃瞄的細節時,她突然停下來,說她很高興遇到了提姆,她一生的真愛。
「我只是為我們的戀愛帶給他這麼多的傷痛和損失感到難過。」
我告訴她,我確信提姆十分珍惜他們相處的每一分鐘,我瞭解他對糖糖的情感。
剩餘的已經沒什麼好說了,只除了接下來糖糖、提姆和我幾乎每天通電話,只為了聊聊。糖糖又活了兩年半,她啟發了每一位遇到她的人,包括醫生、護士和病人。她繼續在主日學校任教,教導上帝賜與我們所有人的,普世存在的愛和良善,一直到去世的前一週──她已經病得太重,無法再由提姆抱著她進教堂了。
我們將糖糖葬在泰樂旁邊。當我在寫這個故事,重新經歷所有的事件時,又再次覺得這一切實在令人難受。有一次,我問糖糖,面對那麼多的事故,她到底是怎麼承擔的。她只是回答:「上帝給我們的重擔,絕不會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但是我必須承認,有時候,身為旁觀者的我,都會覺得難以承受。我曾痛哭流涕,憤怒莫名,但又知道我並沒有權利如此,因為糖糖和提姆都那麼堅強。有時候我會為了發生在泰樂和糖糖身上的事而怨怪上帝。
每次當我顯露自己的怒氣時,糖糖都會令我自覺羞愧。如果我問,上帝怎麼可以讓這樣的事發生,她便會以嚴厲的眼神望著我。
她會對我豎起一根手指,說:「你不能為此而責怪上帝!也許這是一種測試,測試我對提姆的愛,以及他對我的愛。可是你絕不能怨上帝!」她對我竟懷疑上帝對她或我的愛而生氣。
別輕忽上帝的提醒
提姆和我保持多年深厚的情誼,他沒有再對其他異性感興趣過。他告訴我說,糖糖是個完美的女人,他很感謝幸運之神的眷顧,讓一個那麼美麗的女子愛上他。有一次,他喝多了啤酒後,向我承認了兩件事。其一是,自從糖糖下葬之後,他從來沒有一天醒來時不曾哭到站都站不起來。
第二件是,起初他曾想過要自殺,而且若非他答應過糖糖要照顧西恩的話,他真的會這麼做。他說要信守這個承諾很難,因為他每多活一天,就多與她分離一天。
「要是有一天我放棄了西恩,糖糖會比野狗更氣憤、更兇惡。你也知道糖糖。」他說:「她一生起氣來,可以氣上好一陣子;也許是永遠。我就是受不了她生我的氣。我要她看到我時,在我到那裡去時,覺得快樂;我要她不斷地親我,奔進我的懷中。因此,我想我因為太愛她而可以在不想活的情況下,忍受繼續活下去。」
我在腦瘤外科二十餘年來,從不曾經歷過另一個與糖糖和泰樂類似的病例,對我而言,她們兩人只有一個合一的、致命的病例。
然而,到二○○六年為止,國立家庭腦瘤註冊處已蒐集到兩百多個家族病例,許多病例發生在血親之間,但也有些是住在一處的父母親之一和繼子或繼女之間,或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兄弟姊妹之間。許多病例與基因無關,而是因為他們住在同一個地方,暴露在相同的環境影響之中。
環境的影響,例如住在由高壓電線引發的強烈電磁磁場附近,似乎就是個隱憂。最近的一項研究指出,北歐的電線工人得到腦瘤的機率高於一般民眾。另一項研究顯示,暴露於石油化學品中,也是一個危險因素。有一項研究哪些職業有最多腦瘤的病例,最危險的職業是牙醫,因為他們為病人照牙齒的放射線圖時,經常得暴露在X光中。最安全的行業呢?酒保。誰知道為什麼!
有些可怕的資料指出,手機所釋出的電磁波,有可能在數十年後引發全新一代的惡性腦瘤。我們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沒有手機就活不了,我太太和小孩也都一樣。
糖糖去世一年後,一個來自亞利桑納州葛洛布鎮的男人,帶著他太太來找我,因為她最近剛被診斷出罹患惡性腦瘤;不到三個月後,丈夫也被診斷出患有相同的腦瘤。他們一起工作了大半輩子,經營一家乾洗店。我和國立家庭腦瘤註冊處一起詳看該行業的發票,發現他們夫妻倆從事乾洗店這一行時,都長期暴露於十幾種可能致癌的化學藥品中。
「為什麼沒有人對這些化學藥劑說過任何話呢?看看這些東西對我們造成怎樣的結果吧!」那個丈夫吼道。
由於這些不尋常的家族病例,美國政府終於著手進行環境與化學毒品的病理評估,以及它們如何可能引發惡性腦瘤。二○○四年時,全世界最大的生物分子研究集團,在幾位世界級的研究員,如傑夫‧特藍和麥克‧貝倫的領導下,開始解開腦細胞的什麼基因可能被啟動,而促使惡性腫瘤開始生長之謎。等這項研究有所進展時,也許我們便有工具可以去瞭解這種病如何引發家族或家庭的病例了。
我遵守糖糖的訓誡,努力不去責怪上帝。我告訴自己,上帝是要幫助我們在這種病的基因研究上摸索。我祈求上帝導引那些偉大的研究員和生物工業界最堅強的團隊,去解開這些秘密。但我也知道,上帝要人類謹慎地面對大地之母。我知道上帝要我們用心照顧我們的星球,這也是祂創造出來的。污染這個罪惡,常由像糖糖和泰樂這樣無辜的人以鮮血來付出代價。說不定你我也終將免不了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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