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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大事: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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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大事: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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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

每日每日為鄉親辦理身後之事
死亡從來不是輕鬆二字
要說的要表達的太多,要愛的要留住的太難
入火或入土均安,死者已矣,而我們在失落中堅強著
這個世界讓人流淚,人類必死的命運讓人心如刀割
這本書,是全體喪葬業者、禮儀師,以及你我的生死研習

「身兼禮儀師與詩人角色的作者,告訴活著的我們,該如何去做有關死亡的功課,並將生與死的討論昇華成藝術性的語言。」
「辦喪事,儀式引領死者回歸天地,一切平靜;這儀式性行為則平撫生者,熨貼我們失落無著的靈魂,乃至送走隱隱深藏於心的愧疚自責。」

‧ 本散文集共分12篇,以第一人稱,貫穿全書書寫。
‧ 作者湯瑪斯‧林區以其殯葬業葬儀師兼詩人的角色,以介乎生者與死者橋梁的身分,以自己親身其中的經驗娓娓道出對死亡的深刻思考,筆法冷凝,卻又不失溫暖與幽默。
‧ 作者湯瑪斯‧林區並且深刻地思考、關心活著的人如何去「活」,如何面對信仰,如何面對紛呈的人際關係……他沒有什麼所謂的標準答案(事實上,關於人生,誰會有呢?),他只是真誠地書寫著,寫下一篇篇略帶悲傷、詩意深沉的散文。
‧ 本書有個重要命題,那就是「愛與死亡,或說性與死亡」,它們既是同義字,也是反義字,甚至有某種推進的意味──「愛→性→死亡」。
‧ 因為愛與被愛,我們百感交集地感受著,紮實飽滿地活著;每日每日地見證死亡,作者湯瑪斯‧林區其實更是在說人與人、人與信仰之間有關「愛」的故事。

作者簡介

作者:湯瑪斯‧林區(Thomas Lynch,1948~)

愛爾蘭裔美國人。散文作家、詩人、講師,並在密西根州密爾福市經營「林區與子葬儀社」(Lynch & Sons funeral home)。他從事禮儀師工作已超過四十年,此為家族事業,已傳承至其子姪輩第三代。

很難說他先是一名詩人,或是一名禮儀師,畢竟死亡與詩作之間,互文性如此深厚密切。林區長期為人文藝術類型雜誌、質報供稿,如《紐約客雜誌》(The New Yorker)、《倫敦書評雜誌》(London Review of Books)、《巴黎評論雜誌》(The Paris Review)、《哈潑雜誌》(Harper's)、《亞特蘭大雜誌》(The Atlantic)、《基督教世紀雜誌》(The Christian Century)《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以及《泰晤士報》(The Times)等刊物,文體包括詩作與散文。

林區創作了《與海瑟•葛雷斯一同滑冰》(Skating with Heather Grace)等五本詩集、《The Undertaking》等三本散文集、一本短篇故事集,以及與一位牧師合著有關喪禮的書《The Good Funeral》,目前仍創作不輟。
《死亡大事》是他於一九九六年完成的第一部散文作品集,以精練冷凝、諷喻犀利又不失暖情關懷的詩意攫住了文學界、心理勵志界的目光,迄今已翻譯成八種語言版本。

 

譯者:王聖棻

王聖棻,從事翻譯工作十餘年,譯有《大亨小傳》、《基督教的故事》等。

譯者:魏婉琪

魏婉琪,清大中文所畢,譯有《冰狗任務》(野人)等。兩人合譯的作品有《黃昏時出發》(麥田)、《卡娣的幸福》(野人)、《星星婆婆的雪鞋》(野人)等。

名人/編輯推薦

各界動容推薦

文學界──詩人、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講座教授 陳芳明
文學界──詩人、新銳歷史作家、美國維吉尼亞大學歷史系博士班 廖彥博
殯葬界──萬安生命事業集團董事長 吳賜輝
學術界──台北護理健康大學生死與健康心理諮商系副教授 吳庶深
醫學界──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緩和醫療科主任 周希諴
醫學界──《親愛的,我不想太早離開》作者、台北榮民總醫院過敏免疫風濕科主治醫師 周昌德

網友好評
●亞馬遜網路書店(Amazon),4.5顆星推薦
●邦諾網路書店(Barnes & Noble),4顆星推薦
●鮑威爾網路書店(Powell's Books),5顆星推薦
●好讀網站(Goodreads),4顆星推薦
●電影資料庫IMDB,愛爾蘭電視電影《Learning Gravity》 (aka the Undertaking) ,8.3分推薦
●電影資料庫IMDB,美國公共電視製播影集《Frontline : the Undertaking》,6.8分推薦

各界讚譽

「當初規畫《六呎風雲》影集時,
要數閱讀湯瑪斯‧林區的《死亡大事》幫助最大,
是它給了我為這部影集定調的靈感。」
──《美國心玫瑰情》《噬血真愛》《六呎風雲》編導艾倫‧鮑爾(Alan Ball)

「……林區讓人想起愛爾蘭詩人葉慈……他的文字如此強勁有力、充滿原創性,並深具精神層次與美感上的純淨。」──《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書評
「林區這些下筆生動、情感強烈的散文,不僅揭露人類社會的隱蔽之境,也揭開了我們內在的隱密心情。」──《今日美國報》(USA TODAY)
「林區的散文充滿了對人的關切,並對生活中的悲傷、幽默,和偶爾讓人吃驚的那種不可捉摸,帶有非常細膩的觀察……強烈推薦此書,給那些對詩懷有特別情感的人、對愛爾蘭以及對喪葬與文化傳統有興趣的人閱讀。這本書的內容不只是他身為殯葬業者的生活點滴,更是長久以來,喪葬所帶給人類意義的觀察心得。」──《底特律自由報》(Detroit Free Press)
「林區近乎撼動人心地帶我們一窺殯葬這門行業的點滴,真實感受其中的血和淚,也閱覽了人生的最後詩篇,撫慰了讀者的心……這是一本細緻、感性而充滿智慧的書。」──《波士頓週日環球報》(Boston Sunday Globe)
「林區用了極大篇幅描寫自己所愛的人,他以生花妙筆表現出他們從容的幽默感,以及毫不掩飾的深情……這是一本讓人印象深刻、節奏明快的散文集。」──《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這本引人深思的書,不會太煽情、也不至於太冷情,它恰如其分訴說了,死亡(以及身為殯葬業禮儀師的作者)在我們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科克斯評論雜誌》(Kirkus Reviews)
「非常激勵人心、非常特別的一本散文集,書中充滿各式各樣的人性、不以為然的嘲諷,以及再健康不過的坦白直率。」──《國家雜誌》(The Nation)書評
「本年度的文學作品大概找不出比這本書首章〈入土為安〉更好的開頭──『每年,我都要埋葬好幾百位鄉親』,而接下來的內容也沒有辜負這驚天動地的開場白……即使在這以第一人稱觀點記錄文字的盛產年代,這也是一本獨樹一幟的作品。」──《君子雜誌》(Esquire)
「一本非比尋常又動人心弦的書。林區的文字優美動人……書裡每個章節都讓人沉迷其中,林區以他身為殯葬業者的觀點,引導讀者重新認識生、死,以及最重要的愛。」──《她雜誌》(Elle)
「林區賦予了死亡課題生命,更將生命與死亡化成藝術。」──《閒暇雜誌》(Time Out)紐約版
「太精采了……辛辣中帶著親切的文風,讓人卸下心房暢快地讀著。」──《優涅讀者雜誌》(Utne Reader)
「林區是個十分特別的作家,他從身為殯葬業禮儀師的角度出發,將自己對生命的深思、道德的複雜扣問都寫進了這本散文集……他讓我們不禁深思起死亡的意義──為何我們總是迫不及待擺脫死去之人,然後才在回憶裡永遠惦念著……」──紐約大學醫學院文藝暨醫學資料庫(The New York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Literature, Arts & Medicine Database)選書

譯後記

葬禮,自始至終就是一種情感的產物
文/王聖棻、魏婉琪

死亡是必須面對的事,人生在世,沒有逃得過的。活得短,可能只需要面對自己的,活得夠長,還得加上許多別人的。活得越長,見得越多。

見得多了,對於死亡的看法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呢?《死亡大事》這本書就是另一個視角,來自一個四十多年經驗的美國禮儀師──湯瑪斯‧林區。當然,有些時候他也兼具家屬身分。

林區是個有意思的人,這也許和他所在的時代、和他的多重身分有關。他是個嬰兒潮年代出生的美國人,他的父親參與了二戰,他自己則碰上了越戰,幸運的是他沒抽上去越南的籤。接著,他迎接了美國的反戰與嬉皮年代,自由、開放、女性主義萌芽,而他當時正年輕,正是最容易接納顛覆傳統思想的年紀。

但另一方面,他來自一個篤信天主教的愛爾蘭移民家庭,在保守的中西部長大,從小家中就有濃重的宗教氣氛,再加上喪葬業又是一門離不開宗教的行業。他對愛爾蘭有深厚的情感,相對於年輕歡樂的美國,古老的愛爾蘭對他而言似乎更有厚重的文化感。

他唸文學,寫作,尋找最精確最美麗的詞句;同時繼承了父親的葬儀社,與棺木骨灰罈屍體為伍。
這樣的背景,讓他在古板的儀式中有了自由的協調,卻又在開放的時代潮流中出現頑固的老派思想,於是許多時候,林區對事物的看法很難預測──不知道是「嬰兒潮之子林區」,還是「宗教與傳統的林區」要現身。比如,當他說到自己年少輕狂時,烈酒藥物都碰過;說起那些自我追尋的過程,筆調神采飛揚,彷若身後有翼,蓄勢欲飛。但換個章節,又對傳統大家庭有不太合時宜的依戀,連姑姑阿姨們監視下的家中戀愛約會都寫得極為純潔可愛;對現代小家庭興起的社會傾向,則以一種「嗟哉禮崩樂壞」的搖頭口氣慨嘆著。當談論安樂死議題時,更是用盡譏嘲反諷,幾乎讓人覺得下一段他就要心臟病發。

以他這樣一個無論年代與地域、歷史與個人、社會與家庭,都處在新舊交界,有各種力量衝擊著中心的人來看死亡與葬禮,也就成了非常有意思的事。對讀者來說,他的每一個故事都是我們想知道又懼怕知道的;對他而言,卻只是日常生活。

當了這麼多年的禮儀師,林區很明白他這個行業在一般人眼裡有多神祕,不只是誰也不願碰觸的死亡、屍體,更可怕的是讓人覺得哪天也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生死無常,以及怎麼看都會被禮儀師大敲一筆的喪葬費用。他很明白的說,他處理屍體,和牙醫看到一口爛牙,醫生看到一堆爛器官,或會計師看到一堆爛帳沒什麼不同──那只是一份工作,必須做到好的工作。

但說是工作,也並非完全抽離自身感情。例如他提到,從他父親開始,因為看過太多意外,於是對自己的九個孩子一直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的恐懼。林區小時候只感覺到處處受限,但等到他自己也當了禮儀師,他完全懂得了父親當年的感受,也開始恐懼了。有多少死亡毫無道理可言,無從防範,要是降臨在自己孩子身上,真不知如何承受。由於帶有父親身分的同理心,他會盡可能幫助失去孩子的父母,甚至棺木照批發價不多收一塊錢,也不收服務費(以做生意來說已是絕大的善意),只希望「上帝讓這些個父母承受掏空人心的傷痛時,可以跳過我這個做父親的」。

至於葬禮最根本的問題──為何而辦?為誰而辦?林區的答案百分之八十傾向於「活著的人」。他認為,人死了之後便無知無覺,靈魂去該去的地方,餘下的皮囊最好用處便是讓活著的家屬好好繼續生活。當然,也有人非常執著於安排自己的身後事,林區也會盡量做到,這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了。

於是便有了〈瑪麗和威伯〉這一章所描述的,瑪麗為了讓自己的棺木能按照自己希望的路線進入墓園,不惜投資大筆資金與人力修橋;這個決定,林區顯然是贊成的。而在另一章〈潔西卡、新聞獵狗與棺木買賣〉,魯斯希望把自己燒掉,然後從熱氣球上撒下來的想法,就被他一再勸阻,因為考慮到魯斯家人將來會無處追悼。但魯斯認為那是「他的」葬禮,而林區認為「他的」葬禮不只是「他的」。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背負著這份悲傷活下去,能藉由讓家屬安心的葬禮多一分療癒,多一分平靜,都是好的。

當然,由於文化與宗教的差異,許多觀念在台灣是沒有辦法通用的。台灣的葬禮融合了太多佛教道教以及民間習俗,人們習於用凡人的生活去想像死後的世界,於是要有錢有房有車有四季衣物,否則親人就會沒錢用沒屋住,過得不順心會託夢,子孫們便把祖先要的物事速速備齊燒去。

這種天堂觀(人死後依然可能寒冷,可能匱乏,擁有和凡人完全相同的七情六慾)說起來相當的「不天堂」,也常有邏輯難以解釋的部分出現,比如投胎觀念(好人會早投胎,然而另一方面,大家卻相信自己祖先的靈永在)、風水說(祖先墳墓所在位置可以庇蔭幾代或者禍害幾代,祖先移居外地或分葬不同處這些情況便沒有統一說法)之類的,這些都很「人間」,也就是林區認為的──什麼方式讓你安心,你就去做,想怎麼做都可以。有時甚至讓人覺得,所謂過世的人在陰間所需,其實就是活著的人夢想自己死後能擁有的一切。但是,如果這麼做活著的人可以覺得安心,甚至因此對自己未來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減少憂懼,又有何不可呢?

「假如在排場和隆重儀式上的小小升級可以讓你覺得舒服點,可以考慮把這當成一筆明智的花費。比起把錢花在精神科醫師、買藥、酒保或順勢療法上,高檔的墓地或宗教儀式說不定更有療效,葬禮再貴都划得來。」這是林區的專業意見,東西方同理,其實,也是世上所有葬禮的根源和最重要目的。

理論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說:「人腦就像一部電腦,零件失效後就停止運作,人死後並沒有任何事發生,就是停止運作而已。『沒聽過壞掉的電腦還有來生或是去天堂的,天堂只是害怕黑暗的人想出來的童話故事。』」這也許是死亡的事實,然而葬禮自始就是一種情感的產物,大部分的人,對於他人或自己的死亡,心理素質都沒有霍金那麼強大,所以需要緩衝,需要寄託,需要期待,在無能為力的死亡面前,葬禮,是一件讓活著的人覺得「有能為力」的事。
我們如此脆弱。可以想見,只要人類還在的一天,這個行業就不會消失。

目次

開場白
1入土為安
2格萊斯頓
3克拉普
4上帝的右手邊
5文字織就的肉體
6高爾夫墓場
7瑪莉和威伯
8斯維尼
9諸聖節前夕
10艾迪叔叔的公司
11潔西卡、新聞獵狗和棺木買賣
12生前告別致詞
謝辭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入土為安(摘錄)

一個人的時間到了就會死,不管是一週裡哪一天,或一年裡哪個月份,如果就季節因素來考量,人也沒有明顯喜歡死在哪個季節。而星星怎麼排列、是不是滿月,或教會年曆上的某個節日也跟死亡沒什麼關係。就死亡的地點來說,哪裡都可以死──有人可以在自己的雪佛蘭車子裡,或在養老院站著或躺著死,也有人死在浴缸裡,在州際公路上、在急診室或手術室,或在寶馬轎車裡。

不知道是否因為我們把更多的設備跟死亡相提並論,或是我們更看重死亡這件事,死在一些用縮寫表示的地點似乎比較不一樣,比如說死在加護病房(ICU)好像就比死在格林次布萊爾療養之家來得好,但事實還是一樣,死者不在乎這個。就這點來說,我埋葬和焚化的死者和以前並無二致,因為時間和空間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其實,喪失空間時間感正是大事即將發生前第一個確切的兆頭,接下來便是停止呼吸。在這個時候,如果是胸部中槍或外傷休克,肯定要比中風或冠狀動脈硬化來得引人注目,不過死了之後,怎麼死的就完全不重要了。任何一種死法都行,因為死者不在乎這個。

死的是誰也沒有那麼重要。像「我還好,你沒事吧,差點忘了說,他死了!」這樣的話,是用來安慰生者的。

正因如此,我們才在河裡打撈屍體,在飛機殘骸和爆炸現場搜尋死者。
正因如此,執行任務時失蹤(MIA)比當場宣告死亡(DOA)更讓人痛苦。
也正因如此,我們會開著棺木,齊聲朗讀訃聞。

知情比不知情好,而知道死的是你,比知道死的是我要好上太多。因為如果死的人是我,不管你好不好,或是他好不好,跟我都沒太大關係。你大可以直接轉身走人,因為死者不在乎這個。

當然,生者因為還活著,因為還有保險要操心,所以還是會在乎。現在,你可以看出其中的差異,以及為什麼我還待在這個行業。活著的人是很謹慎的,常常要注意很多事情;死去的人就沒什麼需要在意的,也可能是沒辦法在意了。不管是哪一種,死者不在乎這些,這些都是事實,沒什麼特別,想驗證也沒問題。
而這些沒什麼特別、也可以驗證的事實都可以從我岳母身上看到。她老是喜歡像詹姆斯‧卡格尼那樣虛張聲勢,把一些話掛在嘴邊,像是──「我死的時候,只要找個盒子把我丟進去,再找個坑扔就行了。」不過,每次我只要提醒她,我們其實就是像她所說的那樣處理每個人,她就會一臉不高興,脾氣也變得有點暴躁。
過沒多久,在大家享用肉捲和青豆時,她必定又會冒出這句:「我死的時候,就把我燒了,骨灰灑了就好。」

我前岳母想用這種無所謂的口氣裝勇敢。這時候孩子們會停下刀叉,面面相覷。我前妻就會求她老媽:「噢,媽,別這樣說。」我則是掏出我的打火機開始把玩。
無獨有偶,我和這個女人的女兒結婚時,幫我證婚的神父和我前岳母是一個樣。這傢伙熱愛高爾夫、金聖杯和愛爾蘭亞麻布材質的法衣,開著酒紅色內裝的黑頭大轎車,總是覬覦主教職位。有一天離開墓地時,他突然福至心靈的指示我:「先生,不要為我準備銅棺,不要!不要蘭花,不要玫瑰,也不要加長型禮車。我只要一具素面松木薄棺,一壇安靜的、不焚香也不奏樂的小彌撒,然後把我葬在窮人墓地。不要任何浮誇的排場。」

他解釋,他想要的,是成為一個樸實、智德、虔誠、節儉的典範,這是所有神職人員和基督徒(表面上)應有的美德。我告訴他不需要等到那時候,他今天就可以展開他的典範大業,他可以不再去鄉村俱樂部,不再去公共球場拿著高爾夫球桿亂揮,把他的凱迪拉克布魯姆豪華大車賣掉換一部二手雪佛蘭;然後再遠離他的高檔富樂紳皮鞋、喀什米爾羊毛披肩和頂級肋排,還有歡樂的賓果之夜和教堂建築基金;我的基督啊,那他簡直活脫脫就是聖方濟或聖安多尼了。

結果呢?那時我就說很願意在這方面幫忙──我會很高興把他的積蓄和信用卡都送給教區內需要救助的窮人;萬一接到他不幸的消息,會按照他的希望好好埋葬他,也不收他的錢,到那個時候,他也應該習慣了簡樸生活。聽了我的話,他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眼神讓我想到──愛爾蘭故事裡的牧師,多年前詛咒斯維尼永遠變成小鳥時,必定是這副惡狠狠的表情。

當然了,我想告訴這傢伙的是,死後才當聖人,並不比一棵枯死的喜林芋或一條死掉的蝴蝶魚更合算。活著是很辛苦的,一直都是。聖人活著的時候,一直感受著這苦難塵世中的烈焰與傷痕、禁慾的苦痛與道德的煎熬;等到死了,他們還讓自己的遺骨繼續為世人奔忙,就像我想告訴這位神父的──因為死者不在乎。
只有活人才在乎。

很抱歉這句話我一再重複,因為這就是我這個行業最大的重點──一旦你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有對你做、為你做、和你一起做、跟你有關的事,對你都不再有好壞可言;而我們所做的不管是好是壞,都會隨時間由生者、以及你死亡時真正在乎這件事的人來承受。生者必須和它一起活下去,而你不用。他們要接受的是你的死所帶來的悲傷或喜悅、損失或收穫,是回憶裡的傷痛和快樂,還有我們提供喪葬服務後的付款通知,以及等著郵寄出去的付款支票。

這是事實,不證自明,但所謂的不證自明看來也只是如此。現在想想,最沒辦法理解這個事實的一群人就是──那些很久沒聯絡的姻親、教區的神父、在理髮店或雞尾酒會以及家長會上永遠只會找我搭訕的陌生人,他們總是拚命的覺得有責任讓我瞭解,當他們死掉的時候他們想要一個怎麼樣的喪禮。
就安息吧,我這樣回答。

一旦你死了,就把腳一翹,就此收工,然後讓你的丈夫或妻子、小孩或兄弟姊妹決定是要埋了你或燒了你,是要用大砲打到很遠的地方,還是丟在哪條水溝裡風乾。這時候輪不到你插手,因為死人是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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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正常人內心對死亡都懷有恐懼,那正是人們總找我預演喪禮的另一個理由。這麼做很健康,可以讓我們不去車陣裡胡搞蠻衝;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把這招傳授給孩子們。
有件事,在我約會過的女人、地方扶輪社員,和我小孩的玩伴之間廣為流傳,那就是──我,作為這兒的禮儀師,對死人有某種不尋常的迷戀,或有某些特殊興趣,或掌握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甚至對它們產生深厚的感情。這些人認為(有些人說不定還有很站得住腳的理由),我要的,就是他們的屍體。
這是個有趣的想法。
但事實是這樣的。
我們人類和許多其他物種在活著的時候就會被一連串的苦難折磨,死掉只不過是其中最慘、也是最後的一個。這些災難可能包含(但不限於以下這些)──牙齦炎、腸阻塞、離婚爭議、被查稅、心裡不舒服、現金流短缺、政治動盪等等,等等,等等。苦難永遠沒完沒了。死人對我的吸引力,和牙醫看見你的爛牙齦,醫生看見你的爛內臟,還有會計師看見你亂成一團的財務報表沒有兩樣。我對苦難已經膩了,不管它是發生在銀行家或律師、牧師或政客身上,因為苦難不在乎你是誰,它無所不在。苦難是空頭支票,是前任配偶,是街頭黑幫,是國稅局──它們就像死人,冷血無情;就像死人,什麼都不在乎。
這並不是說死人不重要。

他們很重要,真的重要,理所當然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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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天半夜,米羅‧洪斯比死了。洪斯比太太在凌晨兩點鐘打電話過來,說米羅已經「過期」了,問我是不是可以過去看看;說得好像米羅是那種可以更新或用某種方式就能變好的東西似的。兩點的時候,我從深層睡眠中被狠狠叫醒,心裡只想拿個二十五分錢塞給米羅,等到早上天亮再叫我。但米羅已經死了。就在那一刻、那一瞬間,米羅撒手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他留下了洪斯比太太和子女,丟下了他開的自助洗衣店裡的女員工,離開了退伍軍人中心裡的戰友,捨棄了共濟會總會長的職位,被他甩開的還有第一浸信會的牧師、郵差、分區管理委員會、市議會和商會。他把我們所有人都拋在背後,也把我們心中對他的情感,無論是背叛或體貼,都丟掉了。
米羅死了。
他就像卡通裡演的,眼睛打上一個大大的叉叉,再也不會睜開,燈光就此熄滅,簾幕落下。
沒人幫得上他的忙,他也不會再受到什麼傷害。
米羅就是死了。
正因如此,我沒有緊張過度,只是平常心的把咖啡喝完,簡單刮了鬍子,戴上霍姆絨帽,穿上大衣,暖一下死亡馬車;接著就為了米羅,在一大清早往高速公路前進。應該說,米羅已經跟此行無關;我去是為了她,為了在同一時刻、同一瞬間就像水結了冰一樣,變成寡婦洪斯比的她;我去是為了她,因為她還會流淚,還會在乎,還會祈禱,也還會付錢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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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羅是在一家非常先進的醫院去世。每扇門上都有標示,告訴經過的人這裡是哪個部門,做的是什麼醫療程序,或跟身體哪個部分相關。我喜歡把這些標示的字全部連在一起想,一個接著一個,最後可以顯示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只不過,這些字從沒湊起來過。米羅剩下的,也就是他的遺體放在地下室,剛好在「收發處」和「洗衣間」之間。如果米羅還是對什麼事都很感興趣,那麼一定會很中意這個地方的標示──米羅的房間叫做「病理室」。
從醫學科技的角度來看死亡,「病理」這個字所強調的就是疾病。
我們人類永遠是因身體裡某些地方衰竭,或異常,或什麼東西不足,或出現障礙,或停止工作,或出一些意外事件而死亡。這些情況有些是慢性,有些是急性。死亡證明書裡的文字有如某種專門描述缺陷的語言,像米羅的證明上就寫著「心肺功能衰竭」。同樣的,悲痛不已的洪斯比太太會被說成情緒失控、崩潰或瓦解,彷彿她身體裡有些結構出現了歪斜──那好像在說,死亡和悲傷並非萬物秩序的一部分;好像在說,米羅的死和她的哭泣,都是(或理當是)造成麻煩的源頭。對洪斯比太太來說,「表現得很好」意味著她努力撐住,抵擋了這場風暴,或是為了孩子堅強起來;相信,有很多藥商樂意在這方面幫助她。當然了,對米羅來說,「表現得很好」指的是他回到醫院的樓上,苦苦撐下去,讓所有儀表和顯示器繼續嗶嗶運作。
可是米羅已經到了樓下,就在收發處和洗衣間之間的房間裡,在裡面一個不鏽鋼抽屜裡,全身從頭到腳包著白色塑膠布,而且因為他頭小、肩膀寬、肚子肥、腿又細,加上從腳踝拖著一條白色的綑綁線,再配上大拇指上的牌子──他的樣子,不管怎麼看,就像一尾比實物大很多的精蟲。
我幫他簽了名,帶他離開那裡。某個程度上,我仍然覺得米羅會在乎自己現在的情況,但我們都很清楚,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因為死人是不會在乎的。
回到葬儀社,到了樓上的防腐室,門上標示著「非請勿入」,米羅‧洪斯比正靜靜躺在一張瓷桌上,上方是照明的日光燈。塑膠布已經解開,手腳得以伸展出來,米羅看起來比較像他原來的樣子──眼睛睜得很大,嘴巴開開的,活像受到驚嚇似的回到我們的世界。我把他身上的毛刮乾淨,闔上眼睛和嘴巴。我們把這部分的工作稱為「五官定位」。無論眼睛或嘴巴,都是五官的一部分,現在它們和活著時開開合合、表情豐富或專注的想告訴我們什麼的樣子,再也不一樣了。死的時候,它們要告訴我們的就是──它們什麼也不能做了。最後,要仔細處理的是米羅的手,要把雙手交疊然後放在肚臍上,表現出一種放鬆安詳、不再需要操心的姿態。
他的手也是一樣,什麼也不能做了。
我把他的雙手洗乾淨,然後才放到肚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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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妻幾年前搬出去時,孩子留在我身邊,他們那堆髒兮兮的換洗衣服也一併留了下來。在一個小城市裡,這是個大消息,各種正負面流言把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但是當人人都在談這件事的時候,卻沒有人知道到底該跟我說什麼。我想他們也很無助,所以他們送來燉菜和燉牛肉,帶我的孩子出門看電影、划獨木舟,然後帶著他們年輕的妹妹來看我。當時,米羅就開著他的洗衣店小貨車一週過來繞兩次,這樣持續了兩個月,直到我找到管家為止。米羅會在清早收走五大籃髒衣服,然後在午餐時間前後送回來,乾乾淨淨,摺得平平整整。我從未要求他這麼做,我跟他不熟,也從來沒去過他家或他的洗衣店。他太太完全不認識我前妻,而他的孩子也已經老到沒辦法跟我的孩子一起玩了。
管家開始上班之後,我去跟米羅道謝兼付帳單。這段時間的髒衣服分量、清洗、烘乾、洗衣精、漂白水、柔軟精……零零總總的費用加起來,我估計至少要六十塊美金。我問米羅,他拯救了我的性命和孩子們的生活,讓我們有乾淨衣服穿,有毛巾和床單可以用,這樣收貨送貨、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還依尺寸大小分類,要收多少錢呢?「這就別放在心上了,」米羅這樣說,「做人互相互相吧,單手洗不到自己,總是需要另一隻手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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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米羅的右手放在他的左手上,然後又換過來,最後又換回去。然後我決定怎麼放都無所謂。反正另一隻手總會來幫忙的。
打理屍體的整個過程花了我大約兩小時。
等我完成所有工作,天已大亮。

得獎作品

●本書獲美國公共電視台(PBS)《前線》(FRONTLINE)節目取材,製作成同名的六十分鐘影片《The Undertaking》,並榮獲2008年「艾美獎 新聞及紀錄片獎」之「傑出藝術文化專題節目」獎項(Outstanding Arts & Culture Programming of 29th ANNUAL NEWS & DOCUMENTARY EMMY AWARDS)。
●本書為1997年「美國國家書卷獎」(National Book Award)決選之作
●本書榮獲1997年《芝加哥論壇報》「中心地帶文學獎」(Heartland Prize)
●本書榮獲1998年「美國圖書獎」(American Book A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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