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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學大系 1919-1949:小說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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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學大系 1919-1949:小說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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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卷發掘香港1919至1941年間,印行於雜誌、報章副刊及單行本之小說。

二十年代香港文學新舊交替,白話小說的內容與技巧雖仍處於摸索階段,卻沿此開發出奇異多元的創作實績。其中可見私小說式的文人感懷、城市感官的印象速寫、社會低下階層生活之刻劃;不少作者更通過現代小說此一有待定義之媒介,或深入人際關係、情感愛慾的幽微處,或重塑社會道德價值、性別身份,大膽新穎之想像,未必不及後來者。三十年代末至香港淪陷前,不少內地知名作家短暫來港,固然予本地文壇以啟發與示範,但亦同時成為主導聲音,文學創作與急迫的政治局勢漸見無可分割,早期香港新文學的活力反倒有所減退。

為存香港文學草創時期之豐富面貌,本卷收入作品既有出於成名作家侶倫、謝晨光、張稚子(張稚廬)等,亦不乏被時代遺忘之無名作者。

本書特色:
1. 本書編選原則、方法和體例嚴謹,除參考趙家璧主編的《中國新文學大系》(1917-1927)體例合編為12卷外,並盡量結合香港獨有的文學特色,兼具廣闊的包容性,亦與目前各地出版的各種文學大系的體例及規模相符,適合圖書館、各相關文學團體及研究機構典藏。
2. 本書編輯委員會、顧問團均為香港知名學者及作家,極具代表性。
3. 本書是研究香港文學的必備工具書。

作者簡介

謝曉虹,香港科技大學哲學碩士、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博士。現任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助理教授,曾任香港中文大學講師。獲第十五屆台灣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短篇小說首獎、2004年度香港中文文學獎小說組冠軍。個人首本小說集《好黑》獲第八屆中文文學雙年獎首獎。香港文學雜誌《字花》發起人之一。近期作品有合著小說《雙城辭典》、短篇小說集Snow and Shadow(Nicky Harman 翻譯)。

總序 陳國球(節錄)

香港文學未有一本從本地觀點與角度撰寫的文學史,是説膩了的老話,也是一個事實。早期出現多種境外出版的香港文學史,疏誤實在太多,香港學界乃有先整理組織有關香港文學的資料,然後再為香港文學修史的想法。由於上世紀三〇年代面世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被認為是後來「新文學史」書寫的重要依據,於是主張編纂香港文學大系的聲音,從一九八〇年代開始不絕於耳。1這個構想在差不多三十年後,首度落實為十二卷的《香港文學大系一九一九—一九四九》。際此,有關「文學大系」如何牽動「文學史」的意義,值得我們回顧省思。

 

一、「文學大系」作為文體類型

在中國,以「大系」之名作書題,最早可能就是一九三五至三六年出版,由趙家璧主編,蔡元培總序,胡適、魯迅、茅盾、朱自清、周作人、郁逹夫等任各集編輯的《中國新文學大系》。「大系」這個書業用語源自日本,指有系統地把特定領域之相關文獻匯聚成編以為概覽的出版物:「大」指此一出版物之規模;「系」指其間的組織聯繫。2趙家璧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出版五十年後的回憶文章,就提到他以「大系」為題是師法日本;他以為這兩個字:

 

既表示選稿範圍、出版規糢、動員人力之「大」,而整套書的內容規劃,又是一個有「系統」的整體,是按一個具體的編輯意圖有意識地進行組稿而完成的,與一般把許多單行本雜湊在一起的叢書文庫等有顯著的區別。3

 

《中國新文學大系》出版以後,在不同時空的華文疆域都有類似的製作,並依循着近似的結構方式組織各種文學創作、評論以至相關史料等文本,漸漸被體認為一種具有國家或地區文學史意義的文體類型、資料顯示,在中國內地出版的繼作有:

>《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二七—一九三七》(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一九八四—一九八九);

>《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三七—一九四九》(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一九九〇);

>《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四九—一九七六》(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一九九七);

>《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七六—二〇〇〇》(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二〇〇九)。

另外也有在香港出版的:

>《中國新文學大系續編一九二八—一九三八》(香港:香港文學研究社,一九六八)。

在臺灣則有:

>《中國現代文學大系》(一九五〇—一九七〇)(台北:巨人出版社,一九七二);

>《當代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四九—一九七九)(台北:天視出版事業有限公司,一九七九—一九八一);

>《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臺灣一九七〇—一九八九》(台北:九歌出版社,一九八九);

>《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貳)——臺灣一九八九—二〇〇三》(台北:九歌出版社,二〇〇三)。

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地區有:

>《馬華新文學大系》(一九一九—一九四二)(新加坡:世界書局/香港:世界出版社,一九七〇—一九七二);

>《馬華新文學大系(戰後)》(一九四五—一九七六)(新加坡:世界書局,一九七九—一九八三);

>《新馬華文文學大系》(一九四五—一九六五)(新加坡:教育出版社,一九七一);

>《馬華文學大系》(一九六五—一九九六)(新山:彩虹出版有限公司,二〇〇四)。

內地還陸續支持出版過:

>《戰後新馬文學大系》(一九四五—一九七六)(北京:華藝出版社,一九九九);

>《新加坡當代華文文學大系》(北京:中國華僑出版公司,一九九一—二〇〇一);

>《東南亞華文文學大系》(廈門:鷺江出版社,一九九五);

>《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大系》(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一九九三)等。

 

其他以「大系」名目出版的各種主題的文學叢書,形形色色還有許多,當中編輯宗旨及結構模式不少已經偏離《中國新文學大系》的傳統,於此不必細論。

 

目次

總序/陳國球……1

凡例……41

導言/謝曉虹……43

 

黃天石

一箇孩童的新年……95

雙死……100

 

謝晨光

加藤洋食店……122

跳舞……130

La Bohéme……142

勝利的悲哀……144

 

昶超

ZERO……165

 

釵觚

亂蔴……174

 

盈女士

春三與秋九……177

 

張稚廬

晚餐之前……185

牀頭幽事……192

 

龍實秀

清晨的和諧……247

 

張吻冰

重逢……251

 

岑卓雲

夜……260

 

哀淪

心痕……269

 

侶倫

Piano Day……275

安安……290

夜之梢……298

絨線衫……304

 

騰仁

飄泊的片斷……352

 

魯衡

殘廢者……358

報復……371

媒……385

求生……395

 

李育中

異邦人……400

司機生……406

 

華胥

找不到歸宿之夜……412

 

雁子

快要咆哮的手車輪……423

 

青年高步律之日曜……434

 

湘文

消耗……440

 

劉火子

唐北辰的瘋症[存目]……443

鄧專員的悲劇……443

兩個半俘虜……451

 

鐵鳴

偷大豆……458

 

丁辛

小黑馬……461

 

芸女士

無名氏的女嬰……463

 

杜格靈

鄉間韵事……471

火奴魯魯的藍天使……475

 

遊子

細雨……484

 

勉己

失眠……493

 

舒巷城

先生……500

歌聲……503

 

易文

午夜十二時……506

 

路汀

歸來了……511

 

作者簡介……515

書摘/試閱

導言 謝曉虹(節錄)

 

你要拿那些在時間中沒有自己位置的事件怎麽辦呢?那些事件來得太遲,當它們抵達時,時間已經被分配出去、大卸八塊、分贓完畢。現在那些事件被人丟下,凌亂地散在某處,懸在空中,像是個無家可歸、無所適從的游民。

──布魯諾‧舒茲《沙漏下的療養院》1

 

這裏收入的華文小説,2選自一九一九到一九四一年之間。兩個時間刻度,便於故事的啟動與收結。前者暗示北京爆發的五四運動,在文化上激起的波紋,足以延綿彼時的香港,引發文學的新局面;後者召喚戰爭的記憶: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黑色聖誕,日軍壓境,當時的港督楊慕琦被迫簽下降書,文化氣候亦為之變天。然而,我們或也不妨視這些時間標記為複合時空體的兩個側影、返回歷史現場的兩個臨時入口。

我把這個選本理解為某種「歷史」的入口,並非視小說為時代的「記錄」。甚麼是寫作?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說,語言(langue)是一道邊界,而寫作──言語(parole)活動是一種逾越,是一種可能性的期待和確定,是一種「行動」。3寫作並不被動地記錄,這種介於個人與社會之間的行動,不單波動着語言的界線,它同時是情感、想像與事件的交會處。寫作的痕跡因而重新賦予歷史一種動態──相對於延綿線性的歷史敘述,我想像一個時代的文學選本,呈現的是一種多孔的狀態:那些已經逝去的,互相競逐的聲音,仍然企圖在歷史那張反覆被塗得扁平的臉上,噴湧出來。

然而,四十年代以前的香港文學,是幾乎已經湮沒了的聲音。如果不是有心者的保存與勘探,4它們大概會在亞熱帶悶熱潮濕的氣候裏,隨發霉的舊報刊,被永久遺忘。事實上,面對倖存的報刊殘頁,消失與沉默的聲音,比遺留下來的更巨大。記憶是選擇性的,文學歷史的記憶因而也是一種集體念記/遺忘的過程。在我來説,這個選本的目標,即是與被遺忘的對抗;而我也是如此理解這裏指涉的「香港」文學。

在徵用「香港」此一意符來理解文學發展時,我們不得不同時意識到它的危險性。「香港文學」之成為一個研究的範疇,浮起於城市主權轉易之際,因而彌漫着被消失的陰霾。5這個與政治現實緊密相連的課題,誘使研究者追索一個足以抗衡中原論述的香港主體。然而,香港文學雖與這座城市的命運休戚相關,它作為一種邊緣的存在,它的被消失,人們對它的視而不見,未必不是這座城市的常態。二十年代的文學雜誌以「伴侶」命名,希望在摩托車與商店招牌之間覓得相濡以沫的同路人又有文人組織「島上社」,以文學出版來抵抗這座「無聲之島」,7都説明了文學生命與這個商埠緊張關係。

 

黃天石 一箇孩童的新年

在動地的爆竹聲裏。他悠悠地醒了。他今年剛是十一歲。幼稚而簡單的思想。使他起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這種感覺。也許是別的孩子所沒有的。他是一箇孤兒。七歲那年。父母因染疫而死。多虧母舅將他撫養。送他進了一間國民學校。不致失學。他這天早上醒後。心想。今天又加上一歲了。但是。他總不明白。這一歲究竟是誰加給他的。他還記得六歲那年的除夕。臨睡時候帳外紅燭結了一對燭花。光線狠微弱。他媽媽拿了兩箇紅紙封包。和幾箇橘子。放在他枕邊。含笑道。這兩箇金錢是你爸爸和我賜給你壓歲的。但願你無災無病快快長大。說著。伊便俯吻他蘋果之頰。表示無限的愛情。他父親一手搭在母親肩上。瞧著他笑道。阿民。明天又加上一歲了。我却不願意你長大。小孩子大了便有許多苦喫。但願你時常這麼大。豈不有趣。他雖不知道父親話中的意思。但覺得這些話狠奇怪。為什麼一箇人大了便會喫苦。因此牢牢記著。他狠愛父親。並不懼怕。吵著要爸爸和他接吻。父親便照他母親這樣吻了他幾下。他快樂極了。在被中伸出他嫰白的小手來。玩弄著他父親的鬍子。母親怕他受寒。忙替他穿上一件小絨線衫。他轉身又和母親玩了一會。漸覺疲倦。便闔眼睡去。他夢中還深深留著父母慈愛的印象哩。

好容易過了幾年。他回憶六歲那年的除夕。還像是昨天的事哩。他糢模糊糊伸手到枕邊取壓歲錢。果然摸出兩個紅紙包來。但並不是他父母所手封的金錢。他還記得昨夜臨睡時。他舅母的隨身小丫頭。拿了這紅紙包擲在他枕邊負氣道。這是你舅舅和舅母給你的。說罷。飛奔而去。他回想去年的除夕。這般冷淡。正自難過。忽見帳外一箇小孩子的影子。躡手躡脚的走進來。他一眼望去。却是他的小表兄阿鍾。比他大兩歲。生性頑皮。平日時常欺侮他。他恐怕阿鍾又來搗鬼。便將被蒙頭裝著睡熟一般。這時阿鍾正走近床前。一手揭起被。輕輕的在他頰上打了兩箇巴掌。他仍舊詐睡不理。阿鍾嗤嗤的笑了兩聲。接著耳畔忽起了一箇鉅大的聲浪。頰上熱辣辣的覺得疼痛起來。他再不能安睡了。纔張開眼。猛覺一粒火星剌入他眼裏。這一陣劇痛是他自出娘胎以來第一次所受的痛苦。他一手按著眼。滿面流淚。阿鍾站在一旁拍手大笑。引得滿屋子的婢僕都笑得前仰後合。幸虧有一箇慈悲的老媽子。趕過來替他敷了些藥粉。方纔止痛。阿鍾還笑嘻嘻拾起燒殘的爆竹說道。你詐睡嗎。只能瞞過我可瞞不過他呢。可憐的他那裏敢得罪他殘酷而强暴的表兄。

他盥洗過了。穿了一件比較的新的紅緞綿袍。這是他舅舅去年做給他的。祇准在新歲穿著。他今年穿起來。已嫌短窄。心裏雖不喜歡。但不敢違拗他舅母的命令。並且除了這件外。只好穿那上課著的滿幅山水的愛國布袍子了。他穿好衣服。便跟小丫頭到上房道賀請安。室中陳設一新。在黃金色的陽光裏。都像帶金銀色彩。桌椅滿鋪繡花的大紅緞子。銀瓶的蠟梅和磁盆裏的水仙花。好像有了笑容。放出撲鼻的清香媚主人。他舅舅不過四十多歲。圓胖的臉子疎疎留著兩撇黑鬍子。穿著黃緞滾花的狐皮袍。還擁著熱水壺暖手。嫌天氣冷哩。舅母和幾位姨太都圍爐而坐。阿鍾蹲在爐邊烘橘子吃。他表妹娟兒。比他小一歲。扭股兒糖似的。坐在舅母膝上。手撫老貓出神。室中人見他進來。眼光統集中在他的臉上。他狠怯弱。漲紅著臉和室中人一一拜年。叩頭和作揖的代價。便得到許多紅紙包為酬報。舅母握著他手問道。你眼兒怎麼弄傷的。是不是燒爆竹給火星剌傷呵。他望著阿鍾。正揚拳向他扮鬼臉。不敢直說。吞聲答了一箇是字。舅父瞧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太頑皮了。年假期內也不温温書。說還未了。忽見一箇僕人。遞進一張名片。說有客拜年。舅父忙穿了一件馬褂出去。他受了兩句教訓。急得幾乎要哭。娟兒暗中已瞧見阿鍾的神氣。狠替他不直。便放了貓兒。挽著他臂兒道。民哥。我們出去頑罷。舅母也道。你們幾兄妹自去頑耍。省却我們招呼。又笑向三姨太道。我們開檯罷。識趣的丫頭們。便將那副麻雀牌嘩喇喇倒將出來。

他和娟兒出到馬路上。見所有商店。統通緊關著門。五色國旗在空中隨風招展。娟兒便想起國文教科書中。曾有一課講國旗的。伊有些不明白。問他為什麼各國的國旗式樣都不[同]。我國國[旗]用五色。又是什麼緣故。他將他所知道的。一一告訴伊。伊似懂非懂的笑道。我不知道世界上為什麼要分出這許多國。我最喜歡的是紅色。假使全世界這許多國。統插著紅旗。豈不有趣。我記得前幾天隔隣做喜事。新娘頭上披的那幅紅巾。美麗得狠。說著。在懷裏掏一方紅絲巾。笑披在頭上。學那新娘模樣。强牽著他拜堂。他只得依伊。正頑得起勁。他腦後忽聞。拍的一聲。原來中了一箇金錢砲兒。一羣孩子圍著他們倆。笑道。你們拜堂狠有趣呀。且吃我一箇炸彈。接著劈劈拍拍的金錢砲兒。像連珠般向他們倆身上擲來。兩人圍在垓心。無處躲避。他緊緊的擁著娟兒。將自己後背當盾牌。直等孩子們擲完。笑拍著空手散去。他纔慰問娟兒。可曾受創。娟兒驚定。淚眼汪汪。撫著亂髮說道。多謝民哥保護我。並沒受傷。只是你那件袍兒弄污了。倘若媽媽問時。你只推是我弄污的便沒事了。他很感激伊人代人受過。握著伊的手兒。沒話可說。一會。娟兒頓足道。他們有金錢炮兒。我們難道沒錢買嗎。民哥。我們非報仇不可。他笑道。我為什麼同他們一樣見識。把金錢這般蹧蹋。今年我所得的利市錢。總有五六元。我想儲蓄起來買箇手琴送給妹妹。自從我寄居在你家後。只有妹妹是真愛我的。娟兒謝道。你有東西送給我。我總常常寶藏著。我的利市錢比較你多。民哥。你不是很歡喜做文學家的嗎。我預備買一支墨水筆送給你。將來寫字時候。不要忘了我。

他們在馬路上逛了一回。覺得沒趣。汽車和馬車是平日見慣了的。爆竹聲也聽得厭了。便手挽著手兒回去。見闔家人都聚精會神的在那裏抹牌。阿鍾爬在檯上。一壁看竹。一壁嗑瓜子。他和娟兒也只得坐在一旁呆瞧。舅母恐孩子饑餓。命丫頭煎年糕給他們吃。好容易又叉了四圈麻雀。直到上燈時分。牌聲纔止。他們在大廳的百枝光電燈底下用了晚餐。舅父喝得半醉。高興起來。便提倡去看夜戲。婦人們自然贊成。各自回房裝飾。敷粉的敷粉。施脂的施脂。換衣服灑香水。便娟兒也扮得一箇小美人一般千嬌百媚。他雖沒有鮮衣華服。可幸舅父允許著帶他同去。一會兒兩輛摩托車便把一簇人送到戲院。這夜的戲不外乎些吉利的喜劇。人人都眉飛色舞。他看到闔家大團圓那一幕。不知那裏提起的一陣傷心。撲XX弔了兩行眼淚。幸虧舅舅等都注著戲臺上出神。並不注意他的神色。只有娟兒已瞧見了。便遞了一箇眼色。伏在案上瞌睡。他領會著伊的意思。忙依樣伏案。悄悄地將淚痕拭乾了。却不敢抬起頭來。凡是小孩子們。神經都很薄弱。在鑼鼓喧鬧的當兒。他和娟兒伏案稍久。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他醒時。此身已不在戲院裏。卻臥在自己床上。帳外的燈兒沉沉如死。壁鐘正敲著十二響。接著悉悉率率的一分一杪。把光陰在靜默的黑夜裏送去了。他默默的想。去年眼巴巴的盼望新年。到了新年。又何嘗得著什麼歡娛。歡娛的背影。反引起許多愁悶來。只有一事稍足以破他沉悶的。便是娟兒待他的情形。他永遠不會忘掉伊送墨水筆的話。他欹枕暗暗的禱告。祝他表妹今夜得到温柔愉快的夢。像新年的歡娛一般。

 

署名惜珠生,選自一九二二年一月香港《雙聲》第二集

 

雙死

徐碧雲嫁後。一心一意的把愛情注在丈夫身上。伊是聖馬利亞的畢業生。在學生時代。頗負豔名。父親雖死。遺產狠豐。伊母親對於這明珠般的女兒。自然用著十二分的心血。愛護將惜。打扮得花般嬌媚。玉般瑩澈。誰人見了不愛。但凡撫育兒女的心理。和藝花一樣。藝花的人。見自己手種的花一天天蓓蕾馥郁。如何不喜。撫育兒女的人見自己手裡大的兒女。一天天長大明艷。也如何不喜。但是花兒到蓓蕾馥郁的時候。便有許多浪蜂蝶聞香而至。把花的主人心血培植的成績輕輕地蹂躪了。何况女兒家到了長大明艷時期。自然也有許多富於情感的少年追逐獻媚。幸而碧雲的母親防範得嚴密。沒有弄出什麼大岔子。然而碧雲潔白的心幕已淡淡描著。一箇陳玉屏的小影。這是未婚以前的事。

但是碧雲婚後的心幕。却把陳玉屏的小影易以趙夏聲了。伊和夏聲的結婚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在訂婚後的三箇月內。也曾聯臂偕行。在戲院酒樓各處公共娛樂的塲所。消遣了好幾回。彼此把意志談談。甚為投合。夏聲年已三十。大碧雲足足十年。並且在日本留學。戴著法學士的頭銜歸國。老成練達。狠够做丈夫的資格。可惜有一箇毛病。生性多疑。喜歡辯駁。無論什麼問題。到他老人家手上總有一番精密週到的考慮。然後用極銳利極透闢的議論判斷是非。真像老吏斷獄一般。下箇斬釘截鐵的判語。他這判語成立以後。再不許別人反駁一句。以為只有他的是對的。別人的總是錯的。他的謂之真理。別人的却是强辯了。因為這箇緣故。夫婦間愛情。往往因談笑之間發生起衝突來。辯論的終結常使碧雲忍氣吞聲。鬱著滿肚子眼淚。自怨命薄。然而總原諒伊丈夫是箇法學家。

夏聲回國後也曾做了不少的法學上的著述。以資格和學問論起來。在審檢兩廳爭把交椅决非難事。可是他好辯論的脾氣。時常三句不離本行。向人辯駁無所謂的問題。便傷了許多情感。失了許多機會。因此夏聲雖自負法學精湛。到如今還是一名律師。又因和現在的法官沒甚來往。雖有案件到手。據理力駁。結果還是敗訴。因此經手的案件便一天天減少起來。夏聲的脾氣也越覺得燥烈偏僻。與世相違了。

冷落的律師生活使夏聲異常沉悶。幸而碧雲整頓全神。把熱烈的愛慰安著伊丈夫。夏聲在寂寞無聊的當兒。便携著他夫人。到熱鬧的歡笑聲裏去。尋覓快樂之神。旁人見了。他們都讚嘆著。好美麗的神仙眷屬呵。他們自己也未嘗不以此自傲。

失意的律師。不單是夏聲一人。有許多坐冷板櫈拍蒼蠅閒著的律師。因為律師公會坐得沒趣。便想法兒消遣他們五塊錢一點鐘的律師談話費的黃金光陰。組織了一箇什麼社。這什麼社的旨趣和臭名士吃酒賦詩的詩社差不多。只是法學家的本領。祗能引證法律。却不能做臭名士的五律七律。因此把吃花酒逛窰子來代替。一則不用挖空心思自討苦吃。二則醇酒美人慰花博醉是何等風流的韵事。夏聲為著同病相憐的緣故。也當了一份社員。這箇什麼社成立後。那班失意的律師也居然大忙起來。夏聲天天在社中打牌。晚上又吃花酒。非弄到夜深兩點鐘回家不可。這麼一來。那裡還有時間和妻子携手偕遊。但夏聲既飽享了伉儷之福。日久厭生。覺得這燈紅酒綠場中。別有一番風趣了。

雖然如此老成練達的夏聲。在這種地方不過及時行樂。趁著熱鬧。並不想拖泥帶水沉溺下去。對於朋友們尚且諄諄勸誡。自己自然格外自重。從沒有在妓寮裏頭過夜。最夜三點鐘四點鐘大風大雨也要趕回家去。朋友們笑他有季常之懼。他却撚著兩撇八字式的小鬍子笑嘻嘻地說。我已一把年紀。起碼也有三等伯父的資格了。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我雖襄王有夢。他們却神女無心哩。這種說話。他在夫人面前也時常這般自負的。

混了一年。碧雲覺得丈夫的行動和神色都有些不對。至於怎麼不對。連伊自己也說不出來。夏聲雖不曾在外邊過夜。却總覺不對。一天是燈節的前幾天。夏聲忽然說。我在廣州住得厭了。這次有箇朋友約著到香港去看跑馬。我橫竪閒著沒事。准定今夜夜船去走一遭哩。碧雲笑道。看跑馬嗎。這是何等有趣的事呵。便强著要同去。夏聲沉著臉兒道。你不能去。同船的都是男子。單你一箇婦人。很不便當。碧雲吃了這箇沒趣。便不說什麼。忍著氣命傭婦拿出夾必袋來。把夏聲的衣服整理妥當。這都是夏聲平日教訓的成績。他常說做婦人的應該如何如何帮丈夫做事。纔够得上日本人所說的良妻賢母。碧雲聽在心裏。遇事總帮著丈夫做。這時夏聲見妻子既不反駁。又替他整理東西。臉上不禁露出笑容來。拈髭說道。老實告訴你。我這回赴港。並不是真心看跑馬。因著一件案子。須待找香港皇家大律師。研究一下。然後著手辦理。若是真看跑馬。那有不和你同去之理。碧雲道。你到了香港住在什麼地方。夏聲道。大概是東京酒店。一面又轉口說。現在還說不定。或許在朋友家裏。碧雲笑了一笑。夏聲去時。碧雲送到門外。叮囑早返。夏聲說决不久留。最多兩日。碧雲笑道。兩日不回來。我决定下港。這原是笑話。夏聲也笑說狠好。過了兩天。夏聲果然不回來。碧雲在家裏坐得心焦。等得眼跳。越想越覺夏聲的行動奇怪。若是幹秘密的壞事。他是法學精湛的人。斷不會躬自違法。或者有了外遇。這層倒比較的近理。但夏聲平日狠自負正經。又時時談著法律。談著道德。並且夜夜都回來睡覺。外遇又何從說起。這樣胡亂想了一陣。總覺懷疑。便决意下港找伊丈夫。因為有預言在先。即使非夏聲所喜。也不能怎樣怪伊。次日一早草草梳洗過了。便帶了一箇隨婢女。赶著去搭火車。登車時候。距離開車只有五分鐘了。擠滿了一車的人。碧雲前後踱了一回。找不到一箇座兒。只得站著。忽然身旁坐著的那箇人站起來。意思是讓給伊坐。伊裝作不見。不願意領那人的情。却早給別的眼快的坐下去了。那人低低的在伊身後說。徐姑孃。許久沒會面了。碧雲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却是一箇西裝少年皎然亭立。風度疎俊。雖銜著一枝雪茄狂吸。面前障著一陣輕煙。却狠清楚的能够辨認這人是陳玉屏。伊忙笑頷道。正是想不到在這裏會面。說著心弦顫蕩起來。想起玉屏是箇遠戚。從小兒在一起玩耍一起飲食。兩家尊長都笑著說一對小偶。後來漸漸長大。彼此都含意未洩。狠有些意思哩。到十六歲那年。玉屏奉父命到北京去讀書。從此便相分離。非但沒有會面的機會。因為碍著母親。連信都不通了。好容易過了五箇年頭人事滄桑。忽忽如夢。不意忽在這裏相逢。碧雲想得入神。竟有些呆了。玉屏見伊不語。自不便再說什麼。只呆呆地瞧著伊。彷彿比從前瘦了些。但是秀髮亂雲。明眸剪水。那種美人標格。還是一樣。不過從前梳辮。如今綰髻。在這上頭不無今昔之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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