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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民性演變歷程(全新修訂版)(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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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民性演變歷程(全新修訂版)(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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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國民性並非一成不變的,從春秋到唐宋,再到明清,中國人性格如同瀑布一樣,飛流直下,越來越惡化。春秋時代中國人單純淳樸;唐代人雄健陽光,有尚武精神;進入明清之後,流氓氣越來越重。而此流變與專制制度的發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通過世界視野中對中國國民性的觀察和歷史視角下對中國國民性演變過程的剖析,作者認為是落後的制度造成了中國人的劣根性。近代以來,從梁啟超、魯迅到毛澤東等人,為改造國民性都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但收效甚微,其根源在於制度建設與國民性改造之不同步。中國人身上並沒有“過濾性病菌”,要改造國民性,必須從制度方面去努力。


作者簡介

張宏杰,蒙古族,1972 年生於遼寧。東北財經大學經濟學學士,復旦大學歷史學博士,清華大學博士後。著有《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等。曾在《百家講壇》主講《成敗論乾隆》。大型紀錄片《楚國八百年》總撰稿。

已出版作品目錄:


《千年悖論》

《坐天下》(第一版名為《坐天下很累》)

《中國人的性格歷程》

《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

《饑餓的盛世》(第一版名為《乾隆皇帝的十張面孔》)

《給曾國藩算算賬》(京官時期)

《給曾國藩算算賬》(湘軍及總督時期)

《張宏杰講乾隆成敗》

《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

《頑疾:中國歷史上的腐敗與反腐敗》

《朱元璋傳》


名人/編輯推薦

1.首版暢銷二十萬冊,全新改寫五萬字,加入研究成果,新增三十餘幅插圖,回饋讀者!

2.葛劍雄、秦暉、馬勇、張鳴四大學者閱後誠摯推薦,著名學者張宏杰十餘年精心研究,解構國民性的演變與未來。

3.這是一部全新視角的中國通史。中國人的質量,春秋時清澈剛健,唐宋時雍容文雅,明清時則奴性和流氓氣十足,專制制度的演進導致國民性格劣化。

 4. 魯迅、柏楊、龍應臺,一代代精英反思、批判、痛罵甚至詛咒國民劣根性。

梁啟超、陳獨秀、胡適,各派知識分子苦心積慮,提出種種國民性改造方案。

為何“國人素質太低”之音仍然不絕於耳?

近百年來我們錯過了什麼?“國民劣根性”的改造從哪裡開始?本書全面解讀。

5.中國國民性劣化的根源在於制度建設與國民性改造之不同步。中國人身上並沒有“過濾性病菌”,要改造國民性,必須從制度方面去努力!


自 序




前幾日,我乘公共汽車去農村。農村青壯大都打工去了,沿途停車上來的多是走親訪友的蹣跚老人。這些老人乘車大都以同樣奇怪的姿態:他們蜷進座位的角落,枯瘦的手緊緊鎖住邊上的欄桿。那幾個坐在過道包袱上的老太太神色更加緊張,她們盡量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到最小,眼睛不安地盯在地板上,一旦有誰上下車從她們身邊經過時,她們都毫無必要地顫顫巍巍地把小腳盤起來讓路,人過去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這就是傳統的中國農民的典型神態:在自己熟悉的一畝三分地之外,他們永遠是緊張的、怯懦的,似乎周圍充滿不可測的危險。


我想起了作家關仁山講過的一個故事:在抗日戰爭期間,日軍在河北灤縣進行掃蕩。他們把一個村子三百多口人集中起來,叫他們挖一個大坑。村民們知道這個坑是用來埋葬自己的,然而還是一鍬一鎬,認認真真地挖好了這個坑。然後,三百多人全部被槍殺,埋在這個坑裡。


抗日戰爭過去六十多年了,我們在電視上還是能看到這樣的新聞:一個歹徒,兩天之內,僅憑手裡的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就能在長途客車上,當著大家的面連續強奸幾個女孩,全車乘客,包括其中一個女孩的親哥哥,都一言不發。


漢語裡有一個獨特的詞——“順民”,我不知道還有哪個民族的語言裡有。那些農村老太太的神態,就是“順民神態”。這種“順民神態”告訴你,他們準備在任何公權力、暴力和不合理現象面前低頭。無論什麼時候,他們都會選擇順從,而不是反抗。


是什麼,造就了中國人獨一無二的“順民性格”?


是中國獨特的歷史和獨特的政治文化。


黑格爾說中國是個“停滯的帝國”,湯因比說中國幾千年裡處於“僵化狀態”。如果因此而認為中國的傳統社會沒有發展,那無疑是錯誤的。幾千年的中國史其實就是一部專制技術發展史。


專制制度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一種制度。為了讓這一家一姓能夠千秋萬代享有全天下的膏脂,它盡最大可能地壓縮社會其他人群的權利和利益,盡最大可能地消滅一切對專有權力的覬覦和挑戰,盡最大可能地維持穩定,保持現狀,防止社會發展變化。套用魯迅在《春末閑談》中的比喻,專制技術就是掠奪者刺在中國社會神經上的一根毒針,它使得中國社會麻痹、僵化,失去反抗力,以利於它肆無忌憚地敲骨吸髓。


因此中華民族最大的發明創造不是“四大發明”,而是專制技術。這一技術,有高深的理論,有精密的設計,有龐大的體系。從韓非子到董仲舒,它背後有許多理論提供者。秦始皇在全國範圍內確立郡縣制度,是這一技術大規模應用的開始。漢武帝“獨尊儒術”給秦始皇創立的硬制度,配合上了非常適用的意識形態體系。唐太宗完善了科舉制度,把社會的智力資源統一到“皓首窮經”這一條路上來,有力地從制度上控制住了知識分子的頭腦。清代諸君則大興文字獄,在人們頭腦裡直接建立監獄,終於把專制制度推上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峰。中國社會幾千年的“停滯”“僵化”,正是專制制度所要達到的目標,正反映了專制技術不斷發展所取得的****成就。孟德斯鳩說:“中國是一個專制的國家,專制的原則是恐怖,專制的目的是平靜。”(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


因此專制技術發展史的另一面,或者說這種技術成果的體現,就是一部漫長曲折的國民性演變史。


今天的中國正處在新舊交匯的河口,傳統與現代,在各個層次交錯重疊。從表面上看,或者用一句學術術語,從“器物層面”上看,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是全面西化了。西服領帶早已取代了長袍馬褂,大巴和小汽車取代了馬車和轎子。在“文化大革命”把“四舊”破壞殆盡的基礎上,我們再以現代化的名義,掃蕩掉古老民居,建起一幢幢面目雷同的鋼筋水泥大廈。但是,這僅僅是表象。改造一座城市遠比改變一個頭腦容易。請問,我們那些坐奧迪、用筆記本計算機的官員,他們跑官、買官、貪污腐敗的方式,和明清那些坐八抬大轎的官僚,有什麼根本的區別嗎?我們那些施用化肥、使用含激素飼料、每天晚上在電視前興高采烈地看《康熙王朝》的農民父兄,在政府、權力和暴力面前的表情,和秦漢時代,有什麼不同嗎?


在現代化的外衣之下,傳統中國的內核正在如幾千年前一樣安詳地、不動聲色地可怕地靜靜旋轉。這種傳統與現代的交錯,造成了中國社會的變幻莫測、光怪陸離。這種錯綜復雜,不但讓外國人迷惑,也讓中國人眩暈。世界諸重要國家中,只有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最為崎嶇曲折,多次重復繳納高昂的學費,依然在同一個地方不斷跌倒。西方國家的事物移植到中國,似乎逃不了被染上“中國特色”的命運。到現在為止,在中國人與中國人的面對面斗爭中,成功者無一不是更“中國”的人。在晚清,慈禧太後與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斗爭中,那個深懂中國權力運作機要的老太太勝了。在民國初,從海外回來的孫中山被土生土長的官僚袁世凱輕而易舉地打敗了。


因此,認識清楚古老中國的內核,是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必須做的。這是我們走下去的前提和基礎。



目次

自序 /001


第一編 中國國民性演變歷程


第一章 愛羅先珂和李鴻章/ 003

第二章 國民性會變嗎?/ 015

第三章 春秋時代的“貴族精神”/ 024

第四章 不可復制的“黃金時代”/ 038

第五章 貴族精神的遺失/ 044

第六章 淳樸未泯的“漢人”/ 051

第七章 不可再現的魏晉風流/ 059

第八章 大唐的雄健與陽光/ 069

第九章 平民的盛世:宋代/ 080

第一節·文弱的宋朝/ 080

第二節·平民社會的崛起/ 090

第十章 鐵騎踏斷民族脊梁/ 108

第一節·天翻地覆/ 108

第二節·承上啟下/ 120

第十一章 “流氓化”的大明王朝/ 131

第十二章 清代:世人皆為奴隸/ 145


第二編 中國國民性探源

第十三章 先秦:專制的源頭/ 157

第一節·尋根溯源/ 157

第二節·中西文化差異的第一推動力/ 169

第三節·王的出現/ 187

第四節·中國獨特性的起源/ 206

第十四章 秦始皇:歷史下的蛋/ 215

第一節·強悍的男人/ 215

第二節·統一運動的最後一棒/ 225

第三節·專制構想的執行者/ 235

第四節·君主專制制度的分娩過程:戰國改革運動/ 245


第三編 中國國民性改造史


第十五章 梁啟超:國民性改造的奠基人/ 265

第十六章 魯迅:國民性改造運動的旗手/ 269

第十七章 胡適的改良國民性思路/ 277

第十八章 胡適的漸進式改造路徑/ 283

第十九章 “思想革命”式的國民性改造之路 / 295


後記 /306


書摘/試閱

第三章 春秋時代的“貴族精神”



對於貴族精神,中國人已經很陌生了。雖然現在許多別墅小區,都起名“貴族苑”“貴族莊園”“傲城尊邸”之類;雖然今天的中國人開始崇尚所謂“貴族”生活,但是很不幸,大部分人所理解的貴族生活,就是住別墅、開賓利車、打高爾夫,就是揮金如土花天酒地,就是對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其實,這不叫貴族精神,這叫“暴發戶精神”。

什麼叫貴族精神呢?讓我們先從宋襄公的故事講起。

讀過《毛選》的人都知道宋襄公的泓水之戰。通過那一戰,宋襄公被標上了“蠢豬式的仁義”的標簽,成了後世中國人嘲笑的物件。

《韓非子》中是這樣記載這個故事的,說是宋國與楚國打仗,宋國軍隊列好了陣,楚國軍隊渡過泓水來交戰。宋國的軍官對宋襄公說:“楚軍比我軍人數多,我們應該趁他們正在渡河馬上發起進攻,那樣楚軍必敗。”

宋襄公卻回答說:“不行,那不符合戰爭規則。君子說:‘不能攻擊已經受傷的敵人,不能擒獲須發已經斑白的敵人;敵人處於險地,不能乘人之危;敵人陷入困境,不能落井下石;敵軍沒有做好準備,不能突施偷襲。’現在楚軍正在渡河,我軍就發起進攻,不合仁義。等楚軍全部渡過河,列好陣,我們再進攻。”(“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

結果是等楚軍全部渡過河後雙方才開戰。宋軍因寡不敵眾,落得大敗,宋襄公也受了傷,第二年悲慘地死去。毛主席因此有了一句著名的語錄,叫作:“我們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種蠢豬式的仁義道德。”由於這一最高指示,這個寓言被選進了中學課本,宋襄公成為全中國人都知道的著名歷史人物。

用今人的眼光來看,這位宋襄公確實愚蠢呆板得可以。但是如果我們對宋襄公所處的時代有所了解,就會知道他的選擇,正是對“貴族精神”的詮釋。

中國貴族文化的首要標志是“禮”。春秋時代的上層社會中,“禮”如同空氣一樣無所不在,就如同今天的“錢”無所不在一樣。甚至在戰場上,人們也需要遵守“戰爭禮”。黃仁宇在《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中說“春秋時代的車戰,是一種貴族式的戰爭,有時彼此都以競技的方式看待,布陣有一定的程序,交戰也有公認的原則,也就是仍不離開‘禮’的約束”。

春秋時以車戰為主,因此必須選擇好一處平坦開闊的地點,雙方約好時間,大致同時抵達,等列好隊伍之後,鳴起戰鼓,驅車衝向對方。這就是所謂的“結日定地,各居一面,鳴鼓而戰,不相詐”。

這種戰爭,更像體育比賽,要遵守一定的次序。《左傳?昭公二十一年》記載的宋國公子城與華豹之戰十分典型。雙方戰車在赭丘相遇,華豹張弓搭箭,向公子城射來,結果卻偏離目標。華豹動作敏捷,又一次搭箭上弦。公子城一見,對他不屑地大喊:“不更射為鄙!”意思是戰爭的規則是雙方一人一箭。你射了我一箭,現在應該我射你一箭了。你不守規則,豈不太卑鄙了!華豹聞言,就放下弓,老老實實地等公子城搭弓,結果公子城一箭射死了華豹。史書並沒有嘲笑華豹愚蠢,相反卻肯定他以生命維護了武士的尊嚴。

在今人看來,這些老祖宗在戰場上的表現似乎太迂闊了,其實不然。因為春秋以前的作戰方式和戰爭理念都與後世有很大的不同。春秋時期的軍隊都是以貴族為主體,戰士人數不多,幾百輛戰車而已,每次戰爭一般不超過一天。因此那個時候的戰爭更像是一次大規模的紳士間的決斗。貴族們在戰爭中比的是勇氣和實力,偷襲、欺詐、乘人之危都是不道德的。正如徐杰令所說:“春秋戰爭禮最大的特點,在於講究承諾,遵守信義,不以陰謀狡詐取勝。”宋襄公所說的“不重傷(不讓人二次受傷,就是不攻擊傷員),不禽二毛(不俘虜老年人),不鼓不成列(對方沒有排好隊列時,本方不能進攻)”,和《淮南子》所說“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正是那個時代普遍的戰爭規範。



不僅那時的戰爭規範今人已經十分陌生,那個時代戰場上貴族們的風度和言辭,更是今天的讀者難以想象的。《左傳?成公十六年》記述了晉國和楚國在鄢陵打的一場大仗,讓我們看到春秋時代的“戰爭”是多麼彬彬有禮。史書的原文是:“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

也就是說,在這次戰斗裡,晉國的大將軍郤至前後三次遇到了楚共王。他每次見到楚共王,都脫下頭盔,趨避到一邊,以表示對楚共王的恭敬。楚共王很欣賞這位晉國將軍的風度,派工尹襄贈給了郤至一張弓,並說:“方事之殷也,有韋(紅色皮革)之跗注(綁腿),君子也。識見不穀(國君自稱)而趨,無乃傷乎?”

意思是:“戰斗正激烈的時候,我看到有位打著紅色皮綁腿的有禮貌的人。他一見到我,就遵循禮節疾步而走,讓他受累了!”

郤至怎麼回答?《左傳》說:“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現在穿著)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為事之故,敢肅(作揖)使者。’”

意思是郤至接見了工尹襄,脫去了盔甲,聽他傳達楚王的話,回答說:“您的外國臣子郤至,奉了我國君主的命令作戰,在戰場上正穿戴著盔甲,不能下拜。承蒙您派人慰問,我心裡實在感到不敢當。因為在戰斗當中,只好對您的使者行個敬禮了。”說完,對工尹襄作了三個揖就走了。

正如這個故事所表現的那樣,即便是血腥的戰爭中,優雅仍然是春秋時代貴族的基本追求。雖然彼此的目的都是擊敗對方,但他們言辭卻仍然處處得體。郤至對敵國君主不失尊敬,而楚王在危難之際,竟然也不忘去褒揚對手,並派人給他送去禮物。正如錢穆先生所評價的:“當時的國際間,雖則不斷以兵戎相見,而大體上一般趨勢,則均重和平,守信義。外交上的文雅風流,更足表現出當時一般貴族文化上之修養與了解。即在戰爭中,尤能不失他們重人道、講禮貌、守信讓之素養,而有時則成為一種當時獨有的幽默。”

了解了這些背景,我們就可以了解泓水之戰中宋襄公並非是心血來潮。作為殷朝貴族後代、從小受到嚴格貴族教育的宋襄公,講究貴族風度是他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觀念。在戰爭中,他既要取勝,也要贏得“漂亮”、贏得“合理”、贏得“高貴”。甚至在一定意義上,風度大於勝敗。那些今天看起來迂腐的禮儀其實不僅僅是儀式和禮節,更是一個階級不可更改的文化信念。宋襄公的“愚蠢”,其實是那個時代貴族風度的光彩流露。

其實有很多史書肯定了宋襄公的做法。比如《春秋公羊傳?僖公二十二年》對此事的評價是:“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臨大事而不忘大禮,有君而無臣。以為雖文王之戰,亦不過此也。”認為即使周文王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比宋襄公做得更好了。司馬遷在《史記》中也說:“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襄公既敗於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就是說宋襄公雖然失敗了,但是很多君子認為他值得贊揚,他們感嘆在禮義缺失之時,宋襄公卻依然秉持禮讓精神。

直到宋代蘇軾的《宋襄公論》,才開始以成敗論英雄。蘇軾以反傳統的姿態指出,不論如何,兵敗於楚,就是宋襄公的罪過:“至於敗績,宋公之罪,蓋可見矣。”當然,歷代批判宋襄公的言論以毛主席那句名言為登峰造極。後代中國人對宋襄公的唐突,其實證明了貴族傳統在中國大地的斷裂。



由於中國的貴族傳統中斷太久,今天的中國人確實已經很難理解先秦時代祖先們的內心世界。

好在大量的西方文學影視使我們對歐洲的貴族多少有一些了解。也許通過援引一些歐洲中世紀的歷史,我們更容易理解我們的祖先,因為貴族社會的一些精神原則是一脈相通的。如果我們感覺宋襄公時代的“不重傷,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過於古奧,那麼,打這麼個比方,也許就容易明白了:春秋時代的戰爭規則,其實就是中世紀歐洲的“騎士精神”。

歐洲騎士的行為準則是:不傷害俘虜,不攻擊未披掛整齊的騎士。不攻擊非戰斗人員,如婦女、兒童、商人、農民、教士等。

歐洲騎士間的戰爭,和春秋時代的貴族戰爭一樣,也是要擺好戰場之後,堂堂正正地對攻。搞突然襲擊,對真正的騎士來說,是一種可鄙的行為。騎士精神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不畏強者,作戰勇敢,不得貪生怕死,另一方面則是同情弱者,對失敗者寬宏大量。當一名騎士俘虜了另一名騎士後,必須將俘虜待如上賓。英法戰爭期間在克裡西及普瓦泰被俘的法國騎士,在英國人的軍營中就經常受邀與勝利者英國人一起盛飲娛樂,活得安然舒適,直到被贖回為止。

這豈不正是我們嘲笑了千年的“宋襄公精神”?可惜的是,今天相當多的中國人崇拜騎士精神,卻很少有人意識到它是“宋襄公主義”的歐洲版。



同泓水之戰一樣,春秋時代還有許多故事,我們今天讀起來,都感覺是那麼難以理喻,或者那麼可笑。其實,這些故事在西方貴族時代,都能找到類似的翻版。

比如在當年“批孔”大潮中,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故事是子路正冠。說的是孔子的弟子子路,在戰爭中陣亡,他臨死前還不忘系好被對手砍斷的帽纓,正冠而死。人們認為這個故事說明儒家學說是多麼害人,死到臨頭,還念念不忘教條。

其實重視儀表、重視細節,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教養。先秦社會禮儀無處不在,從穿衣戴帽到在宴會上怎麼與客人交談,每一個細節都有繁縟的要求。今天的讀者如果翻閱《周禮》之類的先秦典籍,也許感覺這些記載過於煩瑣古板。這也是貴族社會的共同特點。中世紀法蘭西貴族以言談舉止的彬彬有禮聞名。法蘭西貴族從小也要經過嚴格的禮儀訓練。國王在宮廷女仆面前都要脫帽致敬,公爵們走過凡爾賽宮庭院,由於不斷地行禮,只能把帽子拿在手上。

禮教精神的一個重要原則,是貴族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尊嚴和風度。子路在敵人的刀鋒下系好帽纓,其實正體現了貴族式的在死亡面前的從容不迫。西方的貴族社會也能找到類似的例子。法國大革命高峰的時候,路易十六和皇後都被送上了斷頭臺,皇後上斷頭臺的那一刻,不小心踩到了劊子手的腳,皇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優雅的道歉:“對不起,先生。”

正如這位皇後的下意識反應一樣,“貴族文化”的首要特質就是優雅。子路的最後一個動作,不叫迂腐,叫教養,叫貴族風度。

另外一個故事,今天的讀者讀起來一定感覺更奇怪。

這個故事同樣發生在上文提到的鄢陵之戰中,晉國將軍韓厥打敗了鄭國的君主鄭伯。鄭伯乘車逃走。為韓厥駕車的馭手杜溷羅說:“趕快追。他的御者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很快就能追上。”韓厥卻說:“算了吧。不能再次羞辱國君了。”他命令馭手掉轉車頭,放過了鄭伯一命。

這個故事反映了貴族社會的一個重要信條,就是對對方的君主保持尊重。因此晉國的將軍在戰爭中遇到楚國的君主,也要行禮致敬。春秋小霸鄭莊公有一次大膽地挑戰周王室,在戰場上大獲全勝,還射中了周王的肩膀。不過,在周王逃跑之時,鄭軍並沒有追擊。莊公說:“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陵天子乎!茍自救也,社稷無隕,多矣。”就是說,我與周王作戰,是迫不得已,怎麼敢再凌辱天子!當天晚上,鄭莊公專門派了使者去探周王,並且問候他的左右近臣。

歐洲政治中也有一個類似的傳統,那就是做過國王的人即使被從王位上推下來,也會受到必要的禮遇。這是騎士精神的表現之一。因此,歐洲權力斗爭中的失敗者鮮有被處死的例子。人們無法容忍一個國王殺掉另一個國王。他們不是不知道養虎遺患的道理,可就是不願破壞自己的騎士風度。1688年,威廉三世征討英國,從自己岳父詹姆斯二世手中奪取了王位。之後他網開一面,故意在囚禁岳父的城堡前的大海上不設防備,讓他順利乘船逃到法國。第二年,他的岳父就組織了一支精良的雇傭軍在愛爾蘭登陸。威廉三世不得不從英法戰爭中騰出手來對付卷土重來的岳父,雖然最後將詹姆斯趕回了法國,卻因此在英法戰爭中失利。不過,似乎沒有人因此而批評威廉的不智。

春秋時代的戰爭中,還有許多有趣的插曲。比如發生在楚國與晉國的另一次戰爭邲之戰中的一個畫面。那場戰爭晉國被打得大敗。在逃跑時,晉國的許多戰車陷入泥坑,狼狽不堪。楚國士兵不但不乘機追殺,反而還跑上前教晉軍如何抽去車前橫木,以便衝出陷坑。晉軍脫離困境後,還回頭對楚軍開玩笑說:“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就是說,還是你們逃跑有經驗啊!

在今天的中國人看來,這種戰爭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其實這種“可笑”的場景在中世紀歐洲貴族的王位之爭中也經常能看到。

1135年亨利一世去世,他的外孫亨利二世和外甥斯蒂芬都認為自己有權繼承英國王位,斯蒂芬搶先一步登上了王位,亨利二世不服,從此領兵前來爭奪王位。在第一次王位爭奪戰中,年僅十四歲的亨利二世經驗不足,準備不充分,還沒開戰軍隊就沒有糧餉,陷入饑餓,困窘之下,他居然向敵人斯蒂芬請求支援。而斯蒂芬呢,居然也就慷慨解囊,借錢讓亨利二世把饑餓的雇傭軍打發回家,第一次戰爭就這樣可笑地不了了之。

數年之後,亨利羽翼已豐,卷土重來,雙方再次展開大戰,這次亨利很快取得勝利,斯蒂芬俯首投降。然而,雙方談判後達成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雙方約定,斯蒂芬繼續做英國國王,不過宣布亨利二世為他的繼承人,一旦百年之後,由亨利二世登基。

另一場王位爭奪的結局更富於戲劇性。英國愛德華三世的兩個兒子蘭開斯特公爵和約克公爵的後代都對英國王位發生了興趣,兩個家族各拉一批貴族,發動了內戰。因為蘭開斯特家族的族徽是紅玫瑰,約克家族的族徽是白玫瑰,所以這場戰爭被稱為玫瑰戰爭。戰爭的結局是不打不成交,兩大家族在戰爭中打出了感情,蘭開斯特家族的亨利第七,娶了約克家族的伊麗莎白,宣布約克和蘭開斯特兩大家族合並,結束了玫瑰戰爭,也結束了蘭開斯特和約克王朝,開創了都鐸王朝。

這些故事反映出,貴族時代的戰爭與平民時代有明顯不同。貴族間的戰爭一般並不以殺戮和徹底征服為目的,只為分出勝負。所以戰爭一般點到為止,給對方留足面子。在戰場上,大家是敵人,下了戰場,大家仍然是朋友。



多年思想政治課教育的結果是,“貴族”在我們的頭腦中成了一個負面的概念,它意味著鋪張奢侈的生活和抱殘守缺的價值觀。其實,貴族們固然有保守、特權的一面,也有優雅、超越和勇於承擔的一面。

貴族精神的第一條就是勇敢。俄羅斯貴族有為國獻身的光榮傳統,幾乎每個貴族都會把孩子送去當兵,沙皇也經常親征。《戰爭與和平》中,貴族安德烈將要走上戰場,抵抗拿破侖的侵略。他的父親老公爵對他的囑咐是:“記住,安德烈,你要是戰死了,我會痛心的,可是假如我知道你的行為不像是我的兒子,我會感到羞恥!”安德烈最終因在戰場上負傷而死。

這種情景在先秦其實隨處可見。和西方封建社會一樣,中國上古的貴族都是武士,貴族男子都以當兵為職業。“吾國古代之士,皆武士也……有統馭平民之權利,亦有執幹戈以衛社稷之義務,故謂之‘國士’以示其地位之高。”翻開《左傳》《國語》,我們發現那些貴族個個都能上陣打仗,就連春秋末期的孔夫子,也長於武道,精通射御之術。

春秋時代,整個貴族階級都以執戈披甲為榮,視衝鋒陷陣為樂。秦國在選擇國君時,首要條件就是勇敢:“擇勇猛者立之。”楚康王即位五年而無戰事,認為是自己的莫大失職。在整部《左傳》中,我們找不到一個因膽怯而臨陣脫逃的人。歷史學家雷海宗認為,一般來說,春秋時的人們大多毫無畏死的心理,他們認為死在戰場上是最好的死法。

貴族精神的第二條是重視榮譽,敢於承擔。畢達哥拉斯說,貴族的生活是榮譽的,而奴隸的生活是牟利的。確實,貴族是一個視榮譽重於生命的階層。他們自認為血統是高貴的,因此做事要光明磊落,不敢以卑賤的行為來玷污自己的血液。

今天中國人往往認為貴族只意味著特權。有好處時先上,有危險時先逃。其實,權力也意味著責任。打個比方,西方航海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在一艘船沉沒時,船長必須最後一個逃生。貴族在上古社會中的作用就如同船長。在享受特權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在關鍵時候必須能挺身而出,為國家和君主獻出生命。

公元前541年的時候,在鄭國的虢地,各諸侯國召開盟會。這個大會叫“弭兵大會”。“弭”就是停止的意思,弭兵大會,就是停戰大會,停止戰爭,呼吁和平,號召各國和平相處。

但是這個大會正在進行中時,魯國的大夫季武子就出兵征討莒國。消息傳來,出席大會的楚國代表主張殺掉魯國的代表叔孫豹泄憤。晉國的大臣樂桓子趕緊去通知叔孫豹,表示要幫他做做工作,免於大難。

不料叔孫豹聽到消息後,卻拒絕了樂桓子的好意。為什麼呢?叔孫豹說:“我來參加諸侯大會,就是為了保衛社稷。我如果避免了大難,各國必然要派兵聯合討伐魯國。這不是給魯國帶來了災禍嗎?如果他們在這個大會上把我殺了,那也相當於懲罰了魯國,魯國就不會遭遇大兵壓境之險。所以我寧願死在這裡。”

這就叫承擔精神。這件事見於《左傳?昭公元年》和《國語?魯語下》。

一個更有名的故事發生在公元前548年的夏天,齊國大臣崔杼設計殺害了君主齊莊公。事後崔杼找來太史伯說:“前幾天主公調戲我的夫人,被人殺了。為了照顧主公的面子,你一定要寫‘先君害病身亡’。”不想太史伯卻回答說:“按照事實寫歷史,這是太史的職責。”遂在竹簡上直書:夏五月,崔杼弒君莊公。

崔杼大怒,抽劍殺了太史伯。按慣例,太史之弟繼承乃兄之職,新太史在記載這一段時,仍然直書:“崔杼弒其君”,崔杼又把他殺了。可是第三個太史還是照樣寫。崔杼嘆了一口氣,只好作罷。一個叫南史氏的太史聽說幾位太史都被殺了,大義凜然,“執簡以往”,準備續寫史書,走到半路,聽說已經直載其事,才回去了。

春秋時代的貴族們就是這麼簡單,這麼執著,這麼硬骨頭。

在死亡面前的盡責不茍和從容不迫,在影片《泰坦尼克號》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大船即將下沉的時刻,船長沒有選擇逃亡,而是走進了船長室。設計師先生對女主人公的那句話深深地印在了觀眾的腦海裡:“我沒能為你造一艘足夠堅固的船。”然後他也選擇了與他的船待在一起。這就是貴族精神在資本主義早期的遺存:盡責任,敢相當,在關鍵時候勇敢地迎向死亡。

看過《泰坦尼克號》,相信人們對當年“泰坦尼克號”在沉沒過程中,甲板上的樂隊一直堅持演奏這一幕印象深刻。在黑夜寒風中,忘我地演奏的樂手的形象,就是貴族精神的最佳詮釋。它告訴我們,有一種死,比平凡的生更偉大、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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