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及你（上）：誤打誤撞還是蓄意人為

網路遊戲與現實的交錯，當交點產生
一開始的知情人只有你？

是從哪時候開始的？
是時光，賦予了我最好的妳。

最幸運的事，是你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我。

楔子

周三上午的犯罪心理學課，向來不在意出勤人數的史丹利教授突然心血來潮，翻出學生名冊，用他那一口蹩腳的國語點了一次名。
底下立刻響起一片慶幸的竊竊私語聲。
彼時林玳玳正在用電子詞典查閱幾個生僻的專業詞匯，突然聽到教授唸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
「林玳玳──」
「啊……到！」
沒想到起身的時候，折疊椅夾住了衣角，動作太猛，這麽一扯，連帶著書包也被扯落到地上。
桌面上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振動起來，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等林玳玳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時候，耳邊已是一片笑聲。
真是糟糕透了。
她難為情極了，「抱、抱歉。」
「OK、OK，沒關係。」史丹利教授善解人意的笑道：「不必緊張，請坐下吧。」
林玳玳垂下眼簾，彎腰去收拾地上的東西，起身的時候，卻聽到一句令她尷尬的話──
「我們班上有這樣漂亮的妹子嗎？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後排的男生對同伴說：「我還以為是來旁聽的學妹。」
林玳玳是Ａ大法學系的學生，目前大二。
法學是Ａ大最為熱門專業，光林玳玳所在的二班就有一百多人，同班兩年，不知道對方名字也實屬正常，但是連印象都沒有，那就說不過去了。
倒是史丹利教授對她印象深刻，在下課之後興致勃勃地叫住了她，「林玳玳同學，請等一下，能幫我一個忙嗎？」
林玳玳有些慌張地點了點頭。
「Good！」史丹利教授打了一個響指，「麻煩妳幫我把這份東西送去給心理學系的顧師姊，他現在應該是在教學樓Ｆ區的心理實驗研討一室。」
說完後，就將一份文件塞到了她的手上，接著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往外走去，「Ok，I'll be right over.」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振動。
林玳玳走出教室，翻出手機，給剛剛那位「罪魁禍首」發去一串敲打的表情。　
李曉萌立刻回覆了一個哭泣的表情：『啊啊啊，玳玳我錯了，我忘記妳還在上課！不過法學系的老師為什麽要讓妳給心理學系的學生送東西啊？』
林玳玳回覆：『犯罪心理學是我們系和心理學系共同開設的，史丹利教授是心理學院聘請的外教。嚴格來說，他並不算是我們系的老師。』
李曉萌立馬又回：『原來是這樣。』
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她通過微信發來語音，「打字太不方便了，玳玳妳怎麽不用語音？我想聽妳說話，之前我們在YY語音聊，妳的聲音很好聽的。」
林玳玳指尖微微一頓，一字一字地打了回去：『我這裡不方便語音。』
「好吧，那妳快去送文件吧，回來再聊。」
退出微信頁面，正要按下鎖屏鍵，她的手指停在退出微信後顯示的頁面上，上面顯示著她剛剛查閱的英文單詞。
social　phobia──
社交恐懼症

教學樓Ｆ區，這是林玳玳從未踏足過的區域。
剛好下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已經敲響，教學樓的走廊略顯冷清。
林玳玳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學樓中清脆的迴響著，一直走到最末端的教室，她停了下來，看向教室外懸掛的門牌──
心理實驗研討一室。
沒錯，的確是這裡。
確認了目的地，林玳玳站在門前，磨蹭了好久才走上前去。她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而進。
裡面的人正在開一個小型的會議，全是男生，他們看到一個女生來這裡也是覺得稀奇。
林玳玳頂著數道打量的目光，局促不安地說：「學長們好，我找心理學系的顧學姊。」
最邊上的男生一愣，有些茫然，「顧學姊？我們項目組沒有姓顧的女生呀。」
林玳玳說：「是史丹利教授讓我送文件過來的。」
另一個男生插嘴道：「學妹啊，妳要找的人全名叫什麽？」
林玳玳看了手中的文件一眼，論文封皮正中端正地印著三個字：顧時澤。
「是顧時澤學姊……」
屋內的幾人神色頓時變得微妙，問話的學長更是瞠目結舌，「等等。妳說，妳找的是顧時澤……學姊？」
她點了點頭。
剛剛回話的學長握拳抵到唇邊，努力憋著笑。坐在最裡面的板寸頭學長卻是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直接笑趴在桌子上。
「我就說，剛剛聽到史丹利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哈哈，看樣子，史丹利教授的國語還是沒有長進啊。」
沒有人理她，林玳玳抱著文件尷尬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耳根子發熱。
「請問……」
這時，有人推門而進。
屋裡的男生止住笑，一抬頭，視線落在了林玳玳身後，衝著門口揮手喊道：「喂！阿澤，這裡有位學妹說要找顧時澤學姊。」
他故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的字音。
林玳玳回過頭，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頎長的身影擋住了他身後的光線，逆著光，青年的面容顯得更加深邃，一瞬間讓她想起了霽月光風這個詞。
來人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妳要找誰？」
林玳玳有些手足無措地說：「啊！我要找顧時澤學姊，是史丹利教授讓我……」
「我就是。」他淡淡的說。
「啊？」林玳玳有點懵。
他看著她，黑眸深沈，重覆道：「我就是顧時澤。」
「……」
林玳玳僵在了原地，此刻她的內心是崩潰的。
曾在Ｍ國斯坦福大學任教的史丹利教授為人風趣幽默、講課生動有趣，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就是國語說得不太標準，因此經常鬧出烏龍。
這一回，林玳玳終於領略到教授的國語「不太標準」的程度。
原來史丹利教授說的不是「顧師姊」，而是「顧時澤」？
完蛋！這下該怎樣圓場？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李曉萌教給自己的「祕訣」──緊張的時候，只要保持著最得體的微笑就可以了！
林玳玳抬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顧學姊……啊不，顧學長，這是史丹利教授讓我給你送的文件。」
「謝謝。」
顧時澤微微頷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不由蹙了一下眉，語氣是毫不留情的嫌棄，「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笑。」　
「呃，是……」林玳玳臉上又是一紅，將文件交到顧時澤手上便奪路而逃。
一口氣跑出教學樓Ｆ區，她停下了腳步。
林玳玳突然想起來，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名字如此耳熟。
顧時澤……這不是她聽室友們閒聊時反覆提起的名字嗎？
她的室友是素來有「法學系小喇叭」之稱的林詩淇，要是聽到這個名字，一定會滔滔不絕地說出自己的所知所聞。
Ａ大是國內最頂尖的學府之一，風雲人物輩出，心理學系的研究生顧時澤就是其中之一。
在本科四年，他得過的獎項和成就已經數不勝數。大二的時候，他就在國際知名刊物上發表過論文。
在大三那年，顧時澤作為替補參加了三年一屆的推理大賽。原本他並沒有出場的機會，但沒想到領隊的學長在總決賽前出了意外。Ａ大失去主力，比分一直處於落後的狀態。最後還是顧時澤力挽狂瀾，一舉扭轉了不容樂觀的局勢，為Ａ大打敗了對手，斬獲冠軍。
不過人云亦云，顧時澤在校為人低調，從不爭搶風頭。除了學校論壇上的幾張照片，以及Ａ大學生口口相傳的事跡，他鮮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反而更顯得神祕莫測。
然而林玳玳想到的並不是顧時澤的光輝事跡，此刻她滿腦子都是──
剛剛！
她！
笑起來的模樣！
一定！
難看極了！　

Chapter　01　大紅名澤木

近日，一張出現在遊戲論壇的匿名帖子掀起了一陣熱議。
《喜聞樂見！擇木而棲的大紅名澤木終於被大佬幹掉了！》
發帖人先用各種誇張的形容詞控訴了一番澤木平時的所作所為有多麽十惡不赦，接著又貼出一些視頻和圖片來佐證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澤木是誰？
伺服器擇木而棲臭名昭著的大紅名玩家，每天在遊戲裡殺人搶怪、無惡不作，擁有PVP奪魂榜第一人、裝評榜前十、雞蛋榜榜首等諸多頭銜。
澤木獨來獨往，沒有加入任何的幫派。但擇木而棲裡的老玩家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甚至連其他伺服器的玩家也聽過他的「鼎鼎大名」。
排行榜上的玩家幾乎都慘遭過他的毒手，甚至連女玩家也沒能逃過厄運，全服玩家都對他敬而遠之。
但是！
這樣一個不得人心的傢伙，終於在前幾天被一個叫「貓貓貓糰子」的大佬幹掉了，真是大快人心！　
發帖人接著又分析了一番，直言那位叫貓貓貓糰子的玩家大概是一名為人低調、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因為看不過澤木的惡行，所以替天行道，懲惡鋤奸，將他除之而後快……

而帖子提到的當事人之一貓貓貓糰子──林玳玳對此事卻是渾然不知。
此刻她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
叮！在你的眼前，有兩個選擇──
１、殺死她，得到一百萬兩銀子。
２、放了她，友情無價。
友情無價，怎麽可能跟錢比？
林玳玳一臉凝重地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１」。
她迅速退出隊伍，給自己開了加成狀態，拂塵一揚，打出了一個精彩的暴擊。一連串技能的接連轟炸過去，砸得面前頂著「木子熊貓」ID的女方士無法還手。
木子熊貓的血條迅速清空，很快倒地挺屍，空餘一縷幽魂。
倒地的同時，李曉萌發來了私信轟炸。
【私聊】木子熊貓：！！！！！！
【私聊】木子熊貓：玳玳妳這個人渣！我就隨口一說，妳還真的下手！
無視李曉萌表達憤怒的感嘆號，林玳玳將得到的一半賞金轉給了她，這才不慌不忙地回覆。
【私聊】貓貓貓糰子：妳被人發了高價懸賞令，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我們自己賺回來。
【私聊】木子熊貓：咳咳，好吧。收了補償，我就當沒事發生過吧。
【私聊】貓貓貓糰子：說起來，妳怎麽會被人發了懸賞？
【私聊】木子熊貓：還不是那個大狗熊！（憤怒表情）
【私聊】貓貓貓糰子：啊？大狗熊？他又做了什麽？
【私聊】木子熊貓：不說這個了，論壇上的帖子妳看了嗎？
【私聊】貓貓貓糰子：什麽帖子？
李曉萌立刻通過QQ軟體發來一個網址。
林玳玳點開一看，被一口嗆到，差點把嘴裡的蛋糕都噴在了屏幕上，「這……完全是一個意外！」
這件事情，的確是一個意外。
她回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下課之後，她回到寢室，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登入了遊戲「新倩女幽魂」。
上線後，林玳玳被李曉萌拉著下副本。
但她們要刷的副本除了完成前置任務的條件外，必須三人或三人以上組隊才可以進入。
隊伍缺了一個人，商議之後，她打開附近頻道喊話。
【附近】貓貓貓糰子：有人要刷青蛇本嗎？還缺一個人。
平時副本門口總是人滿為患，但今天這個時間段因為公會戰的緣故，竟然在這站半天都找不到人。
林玳玳又重覆喊了幾次，過了好一會，才有人搭理。
【附近】澤木：我來。
應話的是一個在附近打怪的男偃師。
林玳玳也沒細看ID，就點擊他發送了組隊邀請，接著轉身去取水。飲水機就在她的桌子旁邊，接水十分方便。沒想到回過頭來的時候，面前的男偃師已經倒地身亡。
【系統】妳殺死了澤木，增加了０點PK值。
一串系統提示從眼前滾過，林玳玳驚呆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不過是去接了個水，怎麽回來就……
【私聊】木子熊貓：我找到人了，快進隊！
還好李曉萌及時雨般扔來一個組隊邀請，將她從水深火熱中救了出來。
兩人在副本裡劃水打著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私聊】木子熊貓：玳玳，妳是不是用臉滾鍵盤了？怎麽我剛才看見妳技能像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砸。
【私聊】貓貓貓糰子：妳才用臉滾鍵盤呢！
【私聊】木子熊貓：那是怎麽回事？
【私聊】貓貓貓糰子：好像是我不小心按錯鍵了，然後按鍵卡在鍵盤裡，所以才……（倒地表情）
【私聊】木子熊貓：（壞笑表情）那和用臉滾鍵盤有什麽區別？
【私聊】貓貓貓糰子：（掀桌表情）
林玳玳所在的伺服器原本叫眉黛煙青，因為玩家活躍度不高，被戲稱為「僵屍服」。在半個月前，遊戲公司作出了合服的決定，眉黛煙青被併入了同一地區的伺服器擇木而棲中。
在舊服的時候，林玳玳與世無爭，壓根不知道澤木的事跡以及擇木而棲一干玩家的恩怨情仇，很快便將這件事忘到腦後去了。
但沒想到，她刷副本時那麽的隨手一下，會被人截圖發上官方論壇。
難怪今天一上線，就收到一大堆奇怪的私聊。
正煩惱著，左下角的私聊頻道閃動，提示有新的消息。
林玳玳隨手點開。
【私聊】時有思念：Hi，大佬妳好，我是CC直播平台的主播時有思念，我有一個關於澤木的合作想和妳商量，不知妳是否感興趣呢？盼回覆，比心。（可愛表情）
林玳玳握著滑鼠的手微微一頓，還沒反應過來，屏幕上又一條消息閃了出來。
【私聊】木子熊貓：玳玳，妳不是說下午要去參加宣講會嗎？現在都過一點了！
「糟糕了！」
林玳玳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關掉電腦，撈起自己的小包衝出門。

今天的宣講會是由Ｙ集團舉辦的，參加宣講會的人將有機會得到進入Ｙ集團旗下公司實習的機會。
Ｙ集團是全國一流的互聯網公司，用人嚴苛，每年的求職者都擠破了頭，非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不要，名額十分有限。當初林玳玳看到公告，也只是抱著嘗試的心態報了名，沒想到得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