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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王妃2(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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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王妃2(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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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晉江文學城人氣作家淺樽酌海口碑佳作
觀劇式閱讀體驗,步步驚心,情節縝密
唐朝物件、服飾禮儀、生活風俗、歷史事件考究到位
一邊講故事一邊帶你領略大唐日常生活盛景
人氣畫手 呀呀 傾力創作封面圖
超高人氣網絡連載,為出版已停更
第一部出版後反響熱烈

腹黑嬌俏女神探,解謎破案懲奸邪,談情說愛鬥小三,輔佐夫君平天下。
少女長孫瑾琋趴在牆頭上破了平生第一宗案子,嫁給唐國公次子李世民,又遇血染洞房、神秘竊賊、酒中藏屍等詭異,感情生活,也屢遭意外。到了唐武德元年夏,宮中流傳香球咒語,李世民領軍出征,離奇觸發長安城中一戶商人的不祥徵兆,宮中又有女子失足落……一系列奇案異事、愛恨情仇由此展開。上至貴胄英豪,下至貧民囚徒,各色人物相繼捲入,懸疑不斷,悲喜交織。
瑾琋迎難而上,以智慧和勇氣開啟談情、破案、平天下的傳奇生涯!愛、被愛、鬥小三、鬥政敵,全有她獨一無二的方式。
抽繭剝絲,步步揭露案件真相,智鬥各路小三、政敵,輔佐秦王橫掃群雄,節節登臨人間絕頂;三教九流,因緣難測,命運波詭雲譎,共同描畫一幅情天孽海、家國天下的時代長卷。

作者簡介

淺樽酌海,南京大學法學院畢業。文史控、推理迷、言情癡、考據癖,熱愛“用文字畫畫”。新浪微博認證歷史博主,著名新媒體“時拾史事”單篇閱讀量百萬級人氣作者,作品多次入選今日頭條精選“青雲計劃”。

名人/編輯推薦

◎賣點1:故事背景弘大,情節環環緊扣,引人入勝
本書以唐朝為背景,講述長孫皇后解謎破案懲奸邪,輔佐李世民平天下的故事。一系列奇案異事、愛恨情仇陸續浮現,上至貴胄英豪,下至貧民囚徒,各色人物相繼捲入,懸疑不斷,悲喜交織。作者文風流暢,描寫細緻入微,一邊講故事一邊帶你領略大唐日常生活盛景。
◎賣點2:設計精美,少女心;知名畫手 呀呀 傾力創作
本書亮點不僅在精彩的內容,裝幀設計也十分精緻。封面插圖由知名設計師根據故事人物背景、文中細緻的描述傾力創作,超高顏值,虜獲讀者芳心,值得珍藏。
◎賣點3:作者自帶人氣,銷量保證
作者是晉江文學城較早入駐的超高人氣作家,作品常年位居人氣榜單,同時,作者系新浪微博認證歷史博主,著名新媒體“時拾史事”單篇閱讀量百萬級人氣作者,作品多次入選今日頭條精選“青雲計劃”。
◎賣點4:超高人氣網絡連載,為出版已停更
本書在晉江文學城是長篇連載小說,積蓄了忠實的讀者群,現已停止更新正式出版。目前只有紙質版。
◎賣點5:影視感極強,觀劇式閱讀體驗
本書以唐朝為背景,講述“一代賢後”長孫皇后談情、破案、平天下的傳奇生涯。故事人物特點分明、服飾十分考究,是一部可以從中一窺唐代人生活盛景的有趣的小說。能給讀者觀劇式閱讀體驗,影視改編正在接洽。
◎賣點6:第一部出版發行後反響熱烈
《神探王妃》第一部出版後,我們通過各個渠道做了推廣,線下線上店鋪鋪貨,微博、微信公眾號均有相關大號、大V發送推廣。作者作為知名歷史博主也做了不少推廣,如四川新聞頻率106.1節目的推廣。本書女主以長孫皇后為原型,在許多喜愛歷史或長孫皇后的粉絲群體引發了不小的爭議,有爭議就有熱點。

目次

目錄
 第一章
兇手的軌跡
 第二章
無名女屍
第三章
秦王慘戴綠帽
第四章
明爭暗鬥
 第五章
奪命鳳凰胎
 第六章
男子發簪之謎
 第七章
又見鯷魚毒
 第八章
冰窟裡的裸屍
 第九章
情敵歸來
 第十章
 夫妻反目

書摘/試閱

神探王妃2(節選)
 第一章 兇手的詭計
1
武德四年,洛陽宮強姦及連環殺人案的嫌犯就是你——秦王李世民!
瑾琋跟在急於找受害人對質的李世民身後,回首張望,確定李元吉並未跟來,而是往他自己的寢殿去了,忙招手示意豐登附耳過來,吩咐道:“你悄悄去找曹尚宮、彭給使 ,私下打聽兩個人……教他們也管好口風!”
瑾琋抵達洛陽宮一天兩夜,對主事宮人已有所瞭解。
回到正殿,她阻止李世民踏足韋尼子所在的房間:“男子的身影容易刺激小韋氏,你可在書房等候。”
李世民氣咻咻地去往書房方向,但卻過書房門而不入,而是進了旁邊那間小屋,想來是去探望韋珪母女。
瑾琋感到一絲不悅,但目前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向剛從案發地返回的五穀問明後情,便獨自去看望韋尼子。
幸運的是,韋尼子的傷看似兇險,實無大礙,經敷藥裹傷,疼痛亦有所緩解,神志也很清醒。凶嫌是李世民的事也無人敢告訴她。
瑾琋溫言慰勉數語,問道:“韋娘子,此案我已有些眉目。不過,尚需你再回憶一件事,不知你在暈厥之前,可曾聽見風雨大作的聲響?”
韋尼子剛剛平復一些的情緒再起波瀾,嗚咽出聲。瑾琋連忙撫著她的背安慰。
“聽見的。”尼子艱難地點了一下頭,身子瑟瑟發抖,仿佛重回那恐怖而屈辱的暗夜,“還有,還有,一聲雷鳴……”
瑾琋露出舒展的笑容:“韋娘子,此事,大可不必耿耿於懷。當今世風並不強求女子守節,況兼按當時的情形,任誰也無從反抗。即便講究綱常禮教,也須體諒當事者的處境。若是不近人情,那酸腐禮教不要也罷。”
她吩咐陪伴韋尼子的數名宮女不許離開寸步,又去了韋珪所居的那座小院,看望波奈羅。
李世民還在那裡。他不願將自己背負的嫌疑告知韋珪,只慰問了波奈羅的傷情,詢問她受傷的原因及昏倒前的所見所聞。
今晚,那孩子跟著淩霄在外面玩耍,忽然想去探視數日不見的堂姨母韋尼子。囚所看守向來不大約束她,以往也去過,淩霄就沒有折返小院告知韋珪,自己做主帶孩子去了,誰知未入院門即遇襲。
韋珪因孩子跟淩霄玩慣了的,初時也不在意,後發現大雨如注,帶著雨具外出尋人,但方向與囚所南轅北轍。
幸而,曹尚宮獲悉案情,緊急叫了些人手趕赴囚所,途中巧遇韋珪,一碰面,便沖她大喊:“哎喲,韋娘子!你這當娘的,怎的還在宮裡亂晃?聽說波奈羅負傷,被秦王妃的貼身侍婢繁縷抱回你那小院了!旁的我也沒空與你囉唆……”
韋珪聞言,唬得雙腳都麻軟了,跌跌撞撞地趕回去照料孩子。

波奈羅傷勢不重,但受到極大的驚嚇,不論如何提問,都只會啼哭著顛來倒去地重複兩個字:“腿、踢,腿、踢……”韋珪也哄她不住。
醫正診治已查明波奈羅被歹徒踢中肋部,摔倒時,額角又撞到花圃裡的石塊,頭部負傷加驚嚇,因而昏迷。被歹徒踢痛的那個瞬間在她腦海中留下深刻而可怕的印象。
醫正給了一小瓶藥,擱在臥榻旁的抱腰隱幾上,教韋珪就寢前給女兒換藥,再用乾淨的細布重新包紮,他中午再來複診。但孩童心靈的陰影卻無藥可醫,有賴於母親耐心開導。
瑾琋指指自己髮髻上的迦陵顰伽雙鳥銜牡丹鏤花金釵,笑對波奈羅說:“孩子勿怕。這是迦陵顰伽,佛經有記載的一種神鳥,鳴聲婉妙如歌,有它在,邪魔妖道一概不得近身……”哄得她漸漸安靜下來,乖乖地給瑾琋看了肋部的傷。
李世民旁觀瑾琋撫慰孩子的情形,自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但他心裡對她仍有氣,不肯在她面前說話。
“阿韋,孩子出事時所穿的衣裙洗了嗎?請讓我看看。”瑾琋問韋珪,神色溫和但口吻一如日常向普通宮人問話,仿佛並不知曉她的“特殊”之處。對她的稱呼也有別于韋尼子。韋尼子尚待朝廷發落,目前名義上依然是士族女子,故以“韋娘子”相稱,韋珪是籍沒的宮婢,瑾琋喚她“阿韋”算是主母平易近人。
“謝娘子垂問,婢子尚無暇顧及。”韋珪抱來波奈羅換下的小衣裙,呈給瑾琋過目。
蒼術弄濕王妃家書導致的後果、王妃突然現身正殿時李世民的舉動……凡此種種,都映現出王妃在秦王心目中的份量,韋珪自然不會怠慢。
瑾琋業已窺察出,韋珪原是名門閨秀、貴家娘子出身,後家破人亡,淪為比庶人平民更加等而下之的賤籍奴婢,在人世的最低谷飽受折磨,含辛茹苦地撫養幼女,歷經各路反王爭奪洛陽、殘酷的唐軍圍城的戰亂,因此世事洞明,為人謹慎,與楊陸離、劉燕婉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眼下瑾琋也無暇考慮如何對待她,先檢視孩子的衣物,拿起來擰一擰水,揀出穿在外邊的衫子和襦裙,交給留荑拎著,告訴韋珪:“暫借我一用。”又笑問波奈羅,“孩子,我已抓住那個踢你的壞人,再不用害怕了!你還記得,淩霄姐姐手提的燈籠熄滅之前,照見那壞人了嗎?他長什麼模樣?說與我聽,看我抓錯人不曾。”
“看不清模樣。有一條腿飛起來踢了兒一下,兒痛得栽倒,隨後,兒就昏睡了……”波奈羅只還記模糊記得這些。
波奈羅身量矮小,黑夜中,身長較高的淩霄手提燈籠照路,孩子看不清歹徒相貌也合乎情理。
“好。沒事了。”瑾琋撫摩她的小臉安撫道,又吩咐留荑,“大王預備給我的禮物箱子裡,有個迦陵顰伽玉佩,拿來送給這孩子,保護她百毒不侵。”

2
回寢殿時,李世民走在瑾琋身前,用一句抱怨結束了沉默:“對誰都關懷備至,偏生對我冷漠絕情。你拿走那孩子的衣裙,是有線索了吧?我這身衣裳也淋了雨的,你連提醒我換衣服、以防著涼都不曾。”
“我?”瑾琋似笑非笑,“單說相信你,而不查清案情,無以還你清白,拯救不了你的名聲。五穀要將驗屍結果及死者生前的情況稟報與你,你先聽,再細思此案是否與自己有關。我另有兩件事要辦——對了,你這身衣裳暫勿換洗,可得謹記啊!”
她親赴內庫驗看了囚所搬來的物品及死者的遺物,命趙順繼續在此守護,不可擅離。隨後,她折往下房,看望因受強烈刺激而病倒的蒼術。
這一排下房距韋珪母女的居所較近,繁縷把波奈羅交給韋珪,就來此陪伴蒼術。另有個執事他處的宮女也在,是自小與蒼術、淩霄共事洛陽宮的故交,來探病的,因瑾琋駕到,告退而去。
瑾琋自與蒼術談論案情,問道:“淩霄生前可曾與人結仇?”
“不,不曾。”蒼術泣道,“論性情,淩霄最好不過,與誰都能說到一起、玩到一起。洛陽宮無人不喜歡她。”
那個伶俐討喜的少女,至死猶在下意識地保護弱小的孩童,如花的生命就這樣被奸邪之輩斷送,死不瞑目。
瑾琋也止不住地流淚哽咽。
蒼術目中閃過一抹恐慌,說道:“娘子,有傳言,囚所發現了颯露紫的遺物……”
是剛才探病的宮女告訴她的。李元吉的嘴果然比馬還跑得快。
瑾琋問:“你覺得,此案與秦王有關?”
蒼術連忙答道:“不。依奴婢所見,秦王雖然有時大發脾氣,但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口中喊打喊殺,從未枉殺下人。奴婢是覺得,此案十分詭異。”
瑾琋贊許道:“秦王若聽見你這番話,必定深感寬慰。你且安心休養,我定為淩霄復仇!”
又有兩個蒼術的舊同事來視疾,因秦王妃在內,不敢擅入。
瑾琋命他倆入內,對繁縷道:“這裡尚可,由著他們輪流探望,陪病人散心也好。案情重大,我需要得力人手,你去幫忙看護波奈羅,不得有誤。”
她重返寢殿,李世民和五穀都在外間等她。豐登也回來覆命,稟報了曹尚宮、彭給使的答覆。宮中發生血案,這兩人比平日更加忙碌,他好容易才抓住空隙詢問,故而較之預計的多花了些功夫。
豐登所言,與之前五穀所稟告的事實幻變為兩股狂瀾,在瑾琋和李世民的腦海中橫衝直撞,把阻礙他們探尋真相的暗礁擊碎了大半……
“速去那裡!”瑾琋拉著李世民的手往外跑去,揮手召喚豐登、五穀和留荑等人,“你們也來!”
“大韋娘子,你且忙活。這一壺王母桃漿,我捧進去就罷了。”有人來探視波奈羅。
韋珪在院中洗晾孩子淋濕的貼身衣物,感激地笑道:“多謝。繁縷在房中陪她,尚未睡醒。”
來客進房,把一隻瓷壺置於矮幾上,問了波奈羅的傷,請繁縷也喝點兒桃漿。
“我真有些口渴呢!”繁縷笑道,去拿了兩個盞來,倒了第一盞,先讓來客喝。
恰巧波奈羅醒來,聽說是今夏自己最愛吃的洛陽王母桃榨的漿,不禁唾津潛溢。
繁縷就把第二盞給她:“我等你阿娘洗好衣服進來一起喝也使得。”
那一大一小很快飲盡。來客告辭,一個女聲在門外應道:“且慢。依我之見,你不妨多喝些桃漿——趁早。”
瑾琋說著,一腳跨進門來。李世民率眾依次而入,韋珪也被他叫進來了。
“留荑,你抱波奈羅去別的屋子,此等事體,不該教孩童聽聞——繁縷,我令你守護波奈羅,你可好,別人給的桃漿,你隨手倒給孩子喝。”瑾琋打開那只瓷壺的蓋子,向裡窺探,“此人是來投毒的。你可知道?”
“啊!”繁縷大驚失色,刹那間眼神錯亂,全身顫抖,嘴巴都合不攏了,“但,娘子,他也喝了桃漿,他、他……”
瑾琋不答,用波奈羅的盞倒了滿滿一盞桃漿,飛快地飲了一口。
李世民阻攔不及,按著迫她嘔出來,叫道:“觀音婢,雖然他不大可能往桃漿裡投毒,你也不該親身試驗啊!”
“我不是試驗,是嘴饞。”瑾琋笑著掙脫,“這般鮮美的洛陽王母桃漿,長安飲不到。他敢喝,足證無毒。”
又掇起醫正留下的那只小藥瓶,拔掉木塞,抽取髮髻上的一支銀簪,朝簪尾倒了點兒藥油,俄而,沾了藥油的那部分竟變黑了。
韋珪驚得抬手捂住嘴,大睜一雙美目,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怎能如此?他、他自我初次籍沒入宮、診出身孕伊始,就可憐我母女,凡力所能及,都加以照拂……”
“你這一招叫作‘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面上帶來無害的桃漿,暗地裡攜來毒藥,趁繁縷出去取盞,把毒藥倒入這個小藥瓶。韋氏就寢前,遵醫囑為女兒換藥,波奈羅的傷口一旦沾上摻毒的藥油,頃刻即死,狀如囚所內外的七名死者!你對波奈羅有恩,一般而言,人們都會如她阿娘這般,不可能懷疑你。可憐洛陽宮醫正,就要不明不白地背黑鍋了。”瑾琋收斂笑容,威肅嚴厲的目光射向那人,“我說得對嗎?彭給使!”
五穀、豐登沖上前,把他扭住,繁縷卻行動遲緩,無從下手。
李世民恨不能親自動手,摩拳擦掌道:“你這婢子也是舒服慣了,經不得半點兒風浪,有我在,還畏懼他嗎?快搜!”
繁縷如大夢方醒,撲過去搜彭給使的身,搜了半日,終於掏出一隻小藥瓶,比醫正給波奈羅的那只更小。
彭給使原已如同一隻鬥得一敗塗地而瞬間變呆的公雞——閹割過的,此時更是汗流浹背,幾乎要虛脫,不論瑾琋說什麼,都無力辯駁。

3
“此案直接行兇的兇手有三。”隱於簾後的瑾琋道出第一句話。
剛盤腿坐下不久的李元吉手掌一撐墊在坐榻 下面的草席,差點兒又立起身來:“二嫂言下之意,小郎的推測果然不差,舞伎林潤潤是我兄的同謀,後我兄又指使彭給使毒殺大韋氏的女兒滅口,被二嫂阻止而未遂,故本案有三名兇手。”
他和任城王李道宗、淮陽王李道明、曹國公徐世勣等人都被請到正殿。其實,适才彭給使當眾供述謀害波奈羅的罪行,元吉已猜到全案真相對李世民並無不利,但就是不服氣,偏要口舌占個上風,心氣才順。
李世民瞪他一眼,正襟端坐,面色沉靜如平湖。
瑾琋答道:“此案與令兄既有關,又無關。若說有關,實則令兄絕非兇手,也不知曉兇手那罪惡的計劃;若說無關,本案又確實因他而起。”
“你能否說快些,儘早為我正名?”李世民心頭暗鬧,“且稱什麼‘令兄’?故意裝作外人!”
“四郎有所不知,小韋氏向我證實,歹徒入室施暴時,她聽見狂風暴雨和雷聲。這場大雨是在我尋至囚所時才停歇的。若此事系令兄所為,”瑾琋只隔簾看見李世民的背影,有一種朦朧感,自然無從照顧他的心思,“他逃離囚所,必然全身濕透。但我們在林氏所居偏殿找到他時,他的衣物只是淋過小雨的狀態啊!我親手揉了揉,計算時辰,絕不可能幹得那般迅速。可見,歹徒作案之際,令兄已進入那所偏殿了。”
李世民默默地埋怨:“你何不早說!竟忍心使我蒙冤!”
瑾琋感知他的腹誹,心中暗笑:“我不會阻攔你見林氏,落個妒悍的罪名,但我要教你嘗嘗不折返正殿尋我,而去偏殿尋別人的苦果!”
元吉怎能參透他們的啞迷?耐不住催促道:“若另兩名真凶另有其人,也鬚生見人、死見屍,還望嫂嫂明示。”
“那兩名兇手,我們俱已見過。”瑾琋的話音如奏響一支含恨低徊的哀歌,“所見的,是屍。”
“換言之,那兩人既是兇手,也是受害者。”李世民補充道。
“事實確如秦王所言。”瑾琋解謎,“此二人,一為今夜看守囚所院門的給使之一清平,二為值守于小韋氏臥室外間的洛陽宮宮婢柳氏。”
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礙于李世民在場,不便交頭接耳,然而大多開始不安地調整坐姿。
瑾琋釋疑道:“小韋氏的箸架近日壞了,彭給使配給她一個新的。眾所周知,箸架為半圓槽狀,中部微下凹,兩端彎曲向下,有四片架足以供支撐,背面有一道半圓槽,延伸至前後兩段的架足之間,寬度驟然變寬。彭給使事先在這半圓槽最寬的部分插入一片小刀尖,淬有一種劇毒——是何劇毒,稍後解說——刀尖只有一點兒銳角比架足略長,人手提著箸架中部,如常將箸架的背部朝向地面,旁人就看不到那刀尖了。他把布下暗器的新箸架交付清平,並借機在清平的佩刀刀刃及刀尖上也塗抹劇毒。清平領命而去,與另一守門給使明安同赴囚所接班。隨後,清平喚柳氏至院門口,將箸架交給她,依規矩鎖牢院門,等待約定時刻到來。期間,彭給使以巡視為由,途經囚所,與清平合演一齣雙簧,迷惑明安、囚所內尚未休息的人及可能路過的旁人。夜幕降臨之後,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秦王酒醉,欲離開正殿,外出走走解酒。蒼術——彭給使的另一位同謀,靈機一動,意識到此乃天賜良機,比他們的原計劃更可靠,於是,她施以巧手,在秦王眼前盜走了颯露紫的遺物……”
“匪夷所思!”元吉打岔道,“我兄是神箭手,百步穿楊的目力,誰能欺他?”
李世民笑道:“你不妨親身一試。”
五穀搬出一面大銅鏡,請元吉立於鏡前,留荑拿一根細繩來,在他蹀躞帶的小孔上打了個結,那細繩便系好了。
元吉轉身邁出幾步,做出外出的架勢。
瑾琋柔聲喚道:“四郎,你摸摸腰間。”
元吉一摸,竟未摸到細繩。他不甘心地低頭察看,果然不見了,叫道:“這是為何?”
留荑稟道:“大王,奴婢打的實為一個活結。大王轉身時,奴婢佯裝為您整理袍服,僅以左手食指和拇指撚住那細繩末端,輕輕一拉,打的結便散了,細繩無聲無息,回到奴婢之手。”
“四郎,高門貴家子弟自幼被服侍慣的,故而不懂這些。你兄當時尚有……酒意,”瑾琋咽下“怒氣”二字,下面的話也摻入些謊言,以維護李世民的臉面,“不如你此刻清醒,自然中計。蒼術佯裝送你兄,直送至夾道,彭給使巡夜路過,問了她幾句話,在夜幕掩護下,她將颯露紫的遺物交與彭給使。我已初步訊問她,她供稱,那是他們約定的碰面時刻,倘若沒有那個意外,她也會拿秦王的其他某件物品給彭給使,製造秦王趁我及眾奴婢入眠、深夜潛出發狂作案的假像。”
繁縷奉上一盞桃漿給瑾琋潤喉,李世民接著講述:“之後又發生另一件意外,下雨了,清平和明安躲到院門簷下避雨。不料,雨勢越來越猛,伴有雷電大風,宮中絕大多數戶外的燈火都熄滅了,之于彭給使及其同謀而言,真是大吉之兆。清平趁明安不備,拔刀 以刀尖襲擊,實則連襲擊也不算,不過是刀尖往明安小腿輕輕一刺,略有滲血而已,加之大雨沖洗,是以本案中,未發現明顯血跡。但在劇毒的作用下,明安未及出聲,即心臟、血脈麻痹,血液凝固,跌下臺階,窒息暴亡!此時,彭給使披油衣、撐雨傘如約而至,佯裝到院門簷下躲雨。清平收刀入鞘,方欲為他開門,第三宗意外卻又發生。不同于前兩宗,這個意外對他們而言,十分危險——淩霄牽著波奈羅抵達囚所,因天氣陡變,行路比往常遲滯不少,多花了些時間。不過,她們來意恐怕也已只是探望小韋氏,還想進去躲雨。清平裝作問詢,命淩霄暫且止步,接過彭給使的傘,保護佩刀不為雨水淋濕,接近淩霄,突然拔刀刺破淩霄的腿,害了她的性命!至於波奈羅,清平念其是孩童,又看不見他的面貌,不忍殺害,在襲擊淩霄的同時,飛起一腳,踢中孩子的肋部,孩子倒地。事後,我檢視了那孩子的肋部傷痕及案發時所穿的衣裙,可辯識的部分都與清平的右足尺寸、鞋底形狀吻合。當時,清平見她頭部負傷昏迷,與淩霄一起倒臥於牡丹花圃,便回到階上,開啟院門,放彭給使入內,複將院門鎖好,獨自在外望風,拔出刀身,伸至簷外沖洗,用汗巾擦了擦,插回刀鞘。”
“彼時,囚所臥室內,小韋氏已入眠,其他人不能打擾,也習慣于順應她的作息時刻,各自睡了。闔目假寐的柳氏,趁機拿起箸架,用暗嵌於凹槽中的小刀尖,如清平那般,須臾之間,殺害了另外三人。她每殺一人,就用袖口同一部位揩拭血跡,因死者出血量極少,袖口髒汙的部分也很小。”瑾琋繼續解惑,“柳氏已順利解決室內三人,半開房門,彭給使解下油衣,連同雨傘一併置於廊上,閃身入室,對小韋氏……”
“他?”任城王李道宗忍不住問出了在座所有男子的心聲,只需一個“他”字,萬千疑惑盡在其中。


4
瑾琋命五穀、豐登下去,預備提審蒼術,實則是避免他倆耳聞下面的話而傷心,之後方答道:“給使是閹人,自然不能人道。但彭給使也無意真正施暴,只想令小韋氏認為她自己遭到強暴罷了。這也是他為何一定要將小韋氏擊昏的原因。他在里間佈置一切,把颯露紫的遺物棄置於地板。柳氏則去了廊上,伸手至屋簷外,掬一點兒雨水,洗淨袖口的微小血污,爾後關門回房,點亮一盞燈檯照明,用抹布擦掉彭給使的靴子帶入室內的水痕足印,再躺回外間小榻,燈檯也放回小榻旁的矮幾,旋即閉上雙眼。按計劃,彭給使應用瓷枕擊傷她,演一齣苦肉計。然而,柳氏未曾設想,彭給使居然將就以她殺害三人的箸架內嵌毒刀送她上了西天。然後,彭給使就著燈檯的光亮,小心地拔出箸架所嵌小刀,箸架還於原位,換手拿好小刀,刀尖向下,以免誤傷自身,吹熄燈台,掩門而出,重披油衣。他披衣的動作必定非常緩慢,因為他也懼怕為毒刀所傷。披好油衣,他舉傘下階,回到雨中,穿過小院,敲院門為號。清平火速開鎖,放他出來。當清平預備重新上鎖的時候,彭給使手持那片原嵌在箸架內的毒刀尖,殺害了清平,確認淩霄、波奈羅皆不省人事,即桃之夭夭。再後,便是我主僕一行為給秦王送雨具,偶然途經囚所附近,察覺情況有異,靠近打探,從而發現案情……”
“哦!我們認為清平是開門時遇害,實則是關門時遇害。”元吉頷首道,複又提出新的質疑,“小郎有兩點不解,還請嫂嫂答疑,一者,小韋氏連自己究竟有未被人……也不懂嗎?彭給使採用何種手段矇騙了她?二者,嫂嫂所作推測,除了彭給使、蒼術的口供,可有證據?外人若懷疑嫂嫂為助夫君脫罪,抓兩個替死鬼,刑訊逼供,也不好。”
李世民不快,駁斥道:“你二嫂不是能做出刑訊逼供這等行徑之人!你小時在青廬……她反而幫你遮掩。虧你想得出!四郎,你整日都在想些什麼?”
元吉心胸狹窄,被兄長當眾責備,險的把童年時盜竊申慜娘銀鐲、潛入青廬佈置機關,害瑾琋受傷的舊事抖出來,臉面登時掛不住,面色漲紅中泛起青白。
瑾琋連忙為他兄弟倆緩頰圓場:“四郎所言甚是有理。我先解答第二個疑問。證據,不可或缺。我進入囚所臥室,注意到柳氏的雙足略沾有一點兒渣滓,便蹲下身近觀,發現不但如此,她的足底肌膚還有沾過水的跡象,袖口也有一小塊布料濕潤。而其他死者則不然。現在明白了,那分別是她擦抹彭給使足印、水痕及清洗袖口血污所致。假如柳氏不死,又假如,按他們的原計劃,次日晨由換班兼送餐的給使自然發現案情,那些沾過水的痕跡經過一夜,不復存在。然而,彭給使算計過多,反露出破綻。我也相信,淩霄的冤魂在指引我們。在囚所,我曾察看臥室戶外的情形,發現廊上有一片集中的水漬,當是彭給使的雨具留下的。”
“僅憑這些,不足以對彭給使產生懷疑。”元吉的臉色和緩了些,問道,“有其他證據嗎?”
“四郎思慮周詳。”瑾琋微笑道,“我察看那間臥室內的物品時,留意到箸架全新,承彭給使告以緣由。他走開以後,我仔細檢視,發現箸架一端的兩隻架足之間,凹槽內壁有新鮮劃痕。嶄新的箸架,為何在最不應磨損的凹槽內出現劃痕?諸位想必猜到了,是彭給使嵌入又拔出小毒刀所致。及至我離開囚所,聽取醫正驗屍的結果,獲悉死者創傷輕微,系中毒而死,就懷疑箸架即是兇器。囚所中的人是絕無刀具、毒藥的,必有外人介入,由此,接觸過這個箸架的人都有嫌疑,包括彭給使。且他身為主事給使,歷來盡職盡責,夜間巡視各處,自有時機參與凶案而不為人所知。我並轉赴內庫,驗看死者遺物,又發現清平的佩刀有異,刀尖、刀刃均有新擦過的痕跡。我們都知道,金屬、琉璃器皿若沾染不潔淨的水,例如摻有油、血……即使用布擦拭過,也容易留下特殊的紋路,他懷中的汗巾也有潤濕的痕跡。這證明他曾拔出刀,沾染過某種液體,不,是兩種,毒藥與人血。他先後與彭給使、囚所內的某人交接箸架,由此,我認定他和彭給使、柳氏勾結作案的可能性大增。”
元吉更關心第一個疑問:“小韋氏為何……”
瑾琋掩口忍笑。侍娘照料韋尼子清洗時,用一條細布為她擦拭了下肢。瑾琋秘密驗看過這條細布,查出了彭給使的手段。
但她另有打算,暫不肯將這個發現告訴任何人,李世民也不例外。有李元吉在,她更不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5
此案雖與元吉無關,然而,案發後在囚所院中,一串“啪嗒啪嗒”的聲響揭露了元吉在剛發生不久的某件家事中扮演的角色。
那串聲響來自張婕妤親信給使所穿的高齒木屐。此人恰在元吉寢殿議事,特跟隨元吉赴囚所幫忙。
瑾琋認出那高齒木屐是在京畿某縣所購。北人雨天常穿草履或平底木屐,鮮有著高底木屐的。瑾琋來洛陽途中,路過京畿某縣,趕上當地一位商販從江南涉險帶回少量,再用某縣特產的一種麻線加固屐面,這種高齒木屐可說是某縣獨有,一天之內就被搶購一空,長安城東西兩市也買不到同樣的。可見那給使也曾同時途經那座縣城,並購置了一雙木屐。
再聯繫瑾琋初入洛陽宮的那一晚,元吉派宮婢送她去李世民寢殿、堵住韋珪的情形,大致可推測,那是元吉和張婕妤合夥下的套。
不過,此事並非人家誣陷,確實是李世民犯錯在先,瑾琋也就不想拆穿。
她拿定主意,佯裝羞怯,吞吞吐吐道:“此等事體,教我如何說得?你只須知曉,小韋氏出身名門,閨教嚴明,品行端淑,不滿十四歲即成婚,與夫君年齡相差較大,其夫另有適齡姬妾多人,夫妻鮮少相守,便明白了。”
李道宗聽得入迷,問道:“然則,嫂嫂如何察覺蒼術的嫌疑?”
“這就要多謝令堂兄秦王了。”瑾琋再飲一口桃漿,笑道,“因颯露紫遺物被丟棄于小韋氏臥內,秦王蒙受不白之冤,辯稱親見蒼術系好那束馬鬃,他不曾動過。我回顧當時的情形,感到蒼術有嫌疑,乃命豐登找曹尚宮、彭給使打聽蒼術和柳氏的身世來歷,順便試探彭給使作何反應。後來,我看望蒼術,她未流露行跡,彭給使卻和另一舊宮人同來探病。這固然有可能是同事之誼,但若是彭給使從豐登那裡得知我在暗查蒼術,想來觀察蒼術是否可靠,有無滅口之必要,也未嘗不可能。於是,我將計就計……”
“這裡尚可,由著他們輪流探望,陪病人散心也好。案情重大,我需要得力人手,你去幫忙看護波奈羅,不得有誤。”——瑾琋當著彭給使的面,如此吩咐繁縷。這段遮遮掩掩的話語聽在兇手的耳中,意味著蒼術並未引起秦王妃的關注,而波奈羅有保護的價值,說明波奈羅精神狀態好轉之後,有可能說出不利於兇手的線索。
“故此,彭給使暫且放過蒼術,以備萬一時以蒼術頂罪,轉而用僅剩的一點兒劇毒,向他原不忍殺害的女童痛下殺手。”李世民的口吻竟有些微的得意,因瑾琋神速破解宮禁血案,在宗室手足、重要將佐面前,他也與有榮焉,“中了秦王妃所設的引蛇出洞之計,自證有罪。”
元吉為之心動,不過,不是敬佩瑾琋,而是對那毒藥有濃厚興趣:“究竟是何奇毒?若將士們的箭簇、刀尖都淬上此毒,在戰場上殺傷力倍增,豈不善哉!”
“戰場上箭矢往往群發,士兵混戰一團,若依你的主意,極易誤傷自己人。”李世民詫異地盯了他一眼。按說元吉也不笨,怎能提出這般愚蠢的主張?
瑾琋答道:“那是嶺南的一種奇毒,叫作‘見血封喉’,傷口沾之即死,中毒者十不存一。此毒只能提取於嶺南箭毒木中,人力無法調製。而箭毒木若移出嶺南,也無法存活。所以,彭給使所用劇毒,必然是從嶺南帶來的。”
“那卻有古怪。”元吉心中仍有疑惑,“據我所知,彭給使是河北人,童年入宮,未曾南下。宮中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接觸毒藥。諸如嶺南各種毒物,在中原極為罕見,兩京宮城中也都不存。他從何處得來這‘見血封喉’?”
瑾琋透過紗簾,望向在座眾人,款款答道:“案發當日,彭給使奉秦王教令,出宮送酒至數位將佐住處。這幾位將佐身邊,若有與嶺南有關的人,就是毒藥的來源。”
“啊!”一人驚起,“難道是……”
李世民望著他,鄭重地應道:“不錯。曹公,彭給使正是在你的住處取得毒藥。偽鄭大將單雄信,雖有曹公求情,我仍固執己見,處死了他。曹公收養了他遺下的諸子女,內有單雄信庶長子一名,其生母出身嶺南,隋末大亂之前,其生母本宗親屬曾北上探望他母子。這母子二人與旅居洛陽的嶺南士民商販也多有往來……”

單道忍,系單雄信庶長子,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被綁赴洛陽宮正殿受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單道忍面帶與年齡不相稱的冰寒笑意,目中射出的也是死神般缺乏生命熱力的光,“但是,王鄭罪官之子註定無緣入宮,秦王自身武藝高強,兼有王府精壯將校衛士保護,旁人難以接近。唯一有機會殺秦王的是蒼術,可她既不敢動手殺人,也無意殺你,只以害你聲名狼藉、隳節敗譽為快。殺人的計劃,我及彭給使事先都不告知蒼術。她事後追悔也晚了,已和我們綁在同一條船上,只能與我們共同進退。更重要的是,我也思忖過,若秦王死了,又能如何?因為秦王重視功業、聲望甚於生命。那麼,秦王,我單道忍就毀掉你的聲望,使你人神共憤,再不能建立功業,讓你生不如死……”
王鄭時期,彭給使與單家、薛德音家相熟,單雄信、薛德音生前不因他是刑餘之人而有所輕蔑,遇他甚厚。且他是河北人,敬慕同鄉英雄竇建德,怨恨李唐與王鄭相爭,害得洛陽生靈塗炭,竇建德淪為階下囚,單雄信、薛德音被李世民處死,盛壯之年魂斷洛水之濱。人多傳言,單、薛二人之死,是李世民公報私仇。因此,彭給使深恨李世民,願助單道忍復仇。而清平自幼受彭給使深恩厚待,是他的心腹,為他所利用。
柳氏,乃竇建德臣子孔德紹的愛妾,孔德紹因李世民一聲令下,被唐軍士卒推落汜水樓摔死,柳氏被俘,籍沒為婢,痛恨李世民自不必說。彭給使運用權柄,安排她監護韋尼子。
蒼術,洛陽人,與彭給使有累年的友誼。唐軍圍城,蒼術家多口人餓死,她暗地裡對王世充父子含怨,對李世民懷恨,又曾因濺濕瑾琋來書遭到李世民斥駡,怨恨彌深。
“當豐登問明柳氏、蒼術的身世來歷,轉達於我,整件事的輪廓就已明晰。”瑾琋對單道忍說,“誠如你所言,蒼術目擊淩霄遺體時的震驚、駭痛卻不是偽裝的,她的確無傷人性命之心。而你,何苦呢?”
單道忍冷笑不語,也不理睬她,舉目直視殺父仇人。
李世民毫不畏縮,凜然正視他的雙眼,徐徐說道:“你可知我為何非殺令尊不可?令尊昔在瓦崗軍,翟讓待他恩深義厚,但李密奪取瓦崗大權,設計謀害翟讓,令尊竟跪地向李密求饒,追隨李密作亂,後又改投王世充。其輕於去就,只因目光短淺,汲汲於一己之私,並非良禽擇木而棲。我之所以鄙薄令尊,必欲殺之,原因正在於此。絕非傳聞所言,我只因忌恨令尊曾於戰場之上兩次謀取我命,而殺他洩憤。”
單道忍不為所動,只旁若無人,默然與他對峙,空氣在兩人之間凝固成冰,冰面下又噴出熒藍的地火,循環交替。良久,單道忍終敗下陣來,移開視線,齒縫裡擠出悲涼的一席話:“予取予奪皆由你。如今洛陽是你的天下,你要誰死,誰就不得不死。”
仿佛與“死”字相呼應,有什麼物體劃過半空,割裂了冰,扇旺了火,撲撲地飛入殿來。是一隻灰褐色的鷂鷹。
單道忍突然沖著李世民所在方位大喊道:“獵物在上首,速啄!”
鷂鷹訓練有素,恍如魚翔淺底,在幽深寬闊的殿宇中振翅勁飛,徑向李世民飛去,小鉤般的喙鋒利如刀尖,淬有“見血封喉”劇毒,毒液在燈樹照耀下,閃著晶亮的光。
這種中等猛禽異常靈敏,飛行速度奇快,殿內無人攜帶弓箭,縱然拔刀投擲,也追不及它,一時竟束手無策。
“既然傷不了你的聲名,那就還須傷你性命!哈哈哈!”單道忍揚聲狂笑,震得眾人肝膽俱裂,“它是我豢養的鷂鷹,能循著我的氣味,飛進它能鑽入的任何地方。我不能入宮,它無用武之地;我既入宮,它殺你可如探囊取物!這才是我束手就縛、甘願受你親審的目的!哈哈哈!”
瑾琋陡然立起,破簾而出,飛身擋在李世民前面,話音嬌柔如出谷黃鶯,卻又洋溢著蹈鋒飲血的勇氣:“他是鷂鷹之王,你豈能傷他?”
殿內眾男子的單調服色中乍現女子綺麗的服飾,脂光粉豔,猶如一隻彩凰飛臨青灰色的曠野,變成鷂鷹意欲全力撲殺的獵物。倏忽之間,那尖鉤一般的利喙啄中瑾琋的頸窩,“叮”的一聲脆響,宛若奏響生命終結的挽歌。
鷂鷹似乎也受到某種詭秘的震動,爪子鉤住瑾琋髮髻上的迦陵顰伽雙鳥銜牡丹鏤花金釵,停止了飛翔。
李世民原已拔刀在手,就勢伸出左臂攬住瑾琋,右手揮刀,將那鷂鷹斬落地下,隨即迫切地呼喊:“速傳醫正!”
他抱著瑾琋退至後殿,不敢低頭看她的臉,唯恐目睹她將棄他而去的不祥徵兆,只用手不住地撫摩,說著連自己也不確信的鼓勵的話語:“觀音婢,卜者曾斷言你是女處尊位、履中居順的命格,卦象貴不可言,區區嶺南什麼木所產的汁液,能奈你何?”
“二郎,我羽翼已折,再不能伴你翱翔……”瑾琋呼吸窘促,吃力地答道,“你,珍重……”
沒有將佐外官在側,李世民也不顧什麼威嚴了,星目泛紅,湧出豆大的淚珠。
“咯咯咯——”耳畔突然迸出一串熟悉的、銀鈴般的笑。瑾琋摟住他的脖頸,吊起身子,在他膝上坐直,瞅著那兩行男兒淚,掏出掛在頸上的玉龍子,微笑道:“蔔者的推算果然不錯。那鷂鷹啄到玉龍子,反被玉龍子震著了呢。‘見血封喉’毒性再烈,只要人的肌膚不破損,就與濺上雨水無異。”
李世民不覺呆住了,片刻方才醒悟,又是驚喜,又是慍怒,擦乾淚水,如老鷹捉小雞似的把她拋起來,笑駡道:“你這個促狹鬼!”
俄頃,複摟她在懷,帶著滿腔情深似海的溫熱,低低地問:“觀音婢,你救了我。你為何要捨身救我?”
瑾琋凝視著他的眼睛,微露清澈透明的笑意:“我還做不到視死如歸。只是那一刻,我唯願你平安,無心慮及其他,包括我自己。別無緣由。也休言我救了你一命,你贈我的玉龍子,也為我化解了一場生死劫啊!”
儘管婚前就被父母兄長教導“妻者齊也,與夫齊體”的道理,李世民如今才深悟自己與瑾琋不唯“齊體”,更是“同命”。所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絕非局限於枕席之事,委實是彼此之間無處不在的深厚緣分之寫照。
“大恩不言謝。我只許你一世安逸尊榮、鶼鰈情深共白首,也就罷了。”他笑道,往前輕撲,銜住了她的丹唇。
無論誓言如何兌現,不管將來的人生道路是鮮花錦簇,還是荊棘密佈,許下誓言的這一刻,永遠是美麗的。
瑾琋甜笑著,熱切地吮住了他的舌頭。
此案完結。單道忍、彭給使被執送法司明正典刑,單雄信的其他遺屬未受株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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