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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汊子(全二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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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汊子(全二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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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董均倫、江源是“最後的采風者”,他們做了非常偉大的工作,把瀕臨絕蹟的民間故事打撈起來,讓它們在一代又一代人中流傳下去。這些故事豐富多彩,涉及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是發於人民的智慧又在人民中口口相傳的精神財富,這個寶庫值得中國人永遠珍藏。

1.全國民間文學榮譽獎獲獎作品,埋沒近40年,重現光彩。

2.傳統文化全面復興,中國的神仙妖怪開始進入新一代讀者的視野,《聊齋汊子》是其中文學性zui強的故事文本。

3.全新整理101個最美故事,全新版畫插圖。傳統故事與現代審美的結合。

 

在蒲松齡的老家山東,在沂蒙山一帶,人們把神話傳說一類的故事都叫作“聊齋汊子”。《聊齋汊子(全兩冊)》是董均倫和江源歷時數十年從蒐集整理的無數故事中選出的。《聊齋汊子(全兩冊)》近百萬言,長長短短百餘故事,所有這些,都是來自齊魯大地的口頭文學,有的優美,有的神奇,有的浪漫,有的怪誕… …語言質樸,故事富有活力,悉數展現歷史風貌和人情世態,是民間文化真正的活化石。新版《聊齋汊子(全兩冊)》從1984年版《聊齋汊子》中刪去了十幾則篇幅較短的故事,從1987年版《聊齋汊子(續集)》中補入了十幾則,最後一共選錄101篇故事,並邀請優秀的年輕插畫師為所有故事製作百餘幅版畫題花,力圖打造一個最經典純粹的民間故事版本。

作者簡介

董均倫(1917-2004),山東威海人。江源,董均倫之妻,《聊齋汊子》民間故事收集整理寫作之重要搭檔。上世紀三十年代,在北平外國語專科學校學習英語的董均倫奔赴延安,歷任八路軍軍醫院翻譯、野戰醫院英文教員等。從上世紀四十年代初開始,董均倫與江源夫婦二人歷時半個世紀,以地處膠東半島西部的昌邑牟家莊和魯南沂蒙山等廣大地區為基地,不分寒暑,長期駐紮在老百姓中,深入進行採錄和調查,蒐集和寫定了大量在老百姓中間口頭流傳的民間傳說和故事(主要是山東民間故事)。其中不少故事在日本被翻譯出版為《山東民話集》,在德國被翻譯出版為《白果子——中國民間故事集》。

名人/編輯推薦

幾十年來,你在發掘赫爾傳寫沂蒙山區一帶的人民口承敘事文學的工作上,作出非凡的努力和貢獻,將來巨眼的文學史家一定會給以承認的。

——1997年初夏,鍾敬文先生寫給董均倫八十壽辰的賀信。

前言

行萬里路,找千人談

八仙之一的張果老,常常被說成倒騎著驢。蓬萊閣上畫的八仙過海,其中的張果老,白鬍子當胸,懷抱著唱道情用的簡板,也是倒騎著驢。當地還流傳著這樣的話:“問了多少人,不如這老漢,不是倒騎驢,萬事回頭看。”這當然是傳說,誰也沒見過張果老,更不用說看到他倒騎驢了。可是,人民群眾卻藉著神話傳說中的張果老的形景兒,一句話指出了個寓意深刻的道理。就是說,既要往前走,又要朝後看。向後看也是為了更好地往前走,眼前的路都接連著過去的路。在《聊齋汊子續集》(1987年版本)搞出之後,回頭看看這段走過的路,一些經過和感受還那樣叫人難以忘記。此時寫出來,想想倒也合適。

民間故事是蘊藏在群眾中間的精神財富,是取之不盡的寶庫。在這些年的蒐集整理工作中,跑的地方越多,越覺得這話千真萬確。我們的祖國是世界上偉大的文明古國,歷史悠久,地大物博。就拿山東來說,從曹州牡丹之鄉,到東海蓬萊閣,也有幾千里路遠,光齊魯大地,就有多少的山山水水、多少的村村莊莊。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裡,勞動人民以自己家鄉的景物、風俗人情、英雄豪傑,創造了大量的口頭文學,多如天上的繁星。

為了蒐集蒲松齡的故事,俺曾先後三次到淄博,兩次去蒲家莊,第三次是到蒲松齡當年教學的西鋪(莊),共蒐集了十七個傳說故事。這些故事生動地反映了蒲松齡剛直敢言、不阿權貴、關心群眾疾苦的崇高人品和優美情操。他在淄川一帶很有威望,便是現在,只要提起蒲松齡,老老少少,言里語裡,還是充滿著對他的崇敬和懷念。他儘管博學多才,但功名不成,一輩子生活道路艱難,家裡過著像莊戶人一樣的生活,所以和下層的勞動人民有著密切的聯繫,也飽含深厚的感情。由於他在當過尚書的畢家坐館多年,又到江蘇做過幕賓,有著極為豐富的社會閱歷。蒲松齡對百姓不只是同情,還敢於為他們說話;他不僅對橫行霸道的人有無限的憎恨,而且敢於和地主豪紳、貪官污吏鬥爭。以上這些在關於他的故事傳說中都有反映。由此可見,蒲松齡把《聊齋誌異》稱作“孤憤之書”並不是偶然的,他筆下的狐仙、花妖、精靈、鬼魂,看來雖不食人間煙火,實質仍然是人,寫的也是人的生活,有著他對社會生活的體驗和感受在其中。

很值得惋惜的是,在俺第一次到蒲家莊去的時候,蒲松齡紀念館的同志就說:“恁來晚了,會說蒲松齡故事的幾個老人都已經去世了。”相隔半年,俺又去,想不到上次在場說故事的一位老大爺,竟然也離世了。真不知有多少寶貴的口頭文學,隨著年月的流去,失傳了。第三次,俺去西舖的時候,那是又一年的六月裡,天旱地干,麥子已快上場了。西鋪離王村只一里多路,王村是個鎮子,有家小旅店,當俺趕到的時候天也黑啦,小旅店裡已經客滿,於是到一個停車場去宿,這裡的房間又矮又小,連個窗戶也沒有,還正碰上刮乾熱風,只得把門敞著。門外的場子裡,成宿都有汽車進進出出,加上蚊子嗡嗡的,別說困不著覺,連歇歇也不得安穩,我便去值班的一位老人那裡閒談。他說,早年間蒲松齡在西鋪教書的工夫,常到王村來趕集,聽人家講故事。他還介紹了一些畢家後代的情況,扯了不少畢家尚書府幾輩子的逸事趣聞。第二天,西舖的村幹部,就召集了兩個座談會,到會的大部分是畢家的後代。蒲松齡在西舖的傳說,就是根據大家所談的故事整理出來的。雖然一宿沒睡,但停車場老人的夜話,對俺整理蒲松齡的傳說有著很大的幫助。使我們聯想到,只要在生活里肯下功夫,就會左右逢源。

幾百年來,《聊齋誌異》為社會各階層所喜愛,可以說是家喻戶曉,連偏僻的山溝也不例外,在層層嶺、重重山的沂山一帶村莊,把神話、傳說一類的故事,都叫作“聊齋汊子”。“你說個聊齋汊子聽聽!”就是說:“你講個故事聽聽。”可見“聊齋”在群眾中間有著多麼深遠的影響。自然,各地對故事還有不同的叫法,嗎昌邑把說故事叫“拉呱”,濰縣叫“說古今”,大魚島也許因為漁民常在織網時說故事,叫“桄線”,就說:“你桄個線聽聽。”從這裡也可以看出,民間故事是怎麼遍及全省各地的。

山東有名山大川,有聞名中外的名勝古蹟,有千波萬浪的大海大河。廣大的勞動人民出於對鄉土的熱愛和美好生活的嚮往,常常把各種山川景物賦予神奇色彩。這些故事,大都充滿了奇異的想像,富有地方特色。也真是,故事,故事,講天說地,天上飛的,地下跑的,山里長的,水里遊的,沒有故事不包括的。它們一輩一輩流傳下來,歌頌了勞動人民勤勞、智慧、善良、堅毅的崇高美德和美好的思想感情。特別是有些愛情故事,大都帶有浪漫色彩,而又情節曲折,富有情趣。

回想起多年採錄民間故事的經過,真好像從一個故事的世界走過來一樣。這裡面有苦有甜,又艱難,又順茬,俺常被蒐集到的故事所陶醉,所鼓舞。

說起來,俺倆真正著手蒐集、整理民間故事,是從一九五三年開始的,那是因為當時的環境和群眾喜歡民間故事促成的。那陣,為了體驗農業合作化的生活,俺倆下到了昌南縣(現劃歸昌邑)的牟家莊,住在一家老貧農的小廂屋裡,因為是乍辦社,許多事情得經過社員討論,每晚上都開會到深更半夜。白天俺和社員一起勞動,晚上就參加他們的會。

農村中沒有定準的吃飯時間,早到的和晚到的常相差一兩個鐘頭。先來的便聚在一起拉呱,有時因為論究某種事情而引出了個故事來,比如說人不要貪心,便會扯到貪心的故事上。那工夫,流傳著許多長工跟地主鬥爭的故事,這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是分不開的。土改才剛過去不久,大家對地主的剝削和壓迫都很熟悉,有的還有著親身的體會,這樣的故事很容易引起感情上的共鳴,因而說的人津津樂道,聽的人也大為開心。俺在牟家莊前後住了八年,待的時間越長,越覺得民間傳說故事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它反映的雖然是歷史各階段的社會生活,但由於表達了勞動人民的思想和意志,跟現實的社會生活仍然有著密切聯繫,儘管時代不同了,它卻仍然伴隨著歷史前進。輩輩說,輩輩新。五幾年那陣,農村中的文化娛樂生活,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方便條件,不用說沒有電視,連電影也很少看到。農民翻身做了主人,生活得到了改善,就有文化娛樂上的要求,在那種情況下,口頭文學確有它的優越性,連炕頭上、飼養棚裡,都能聽到有人講故事。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有責任把這些既有思想性,又有藝術性的傳說故事記錄下來,使它不會因為年久而失傳,於是俺便著手蒐集它。

隨便聽聽是一回事,要把它當著口頭文學去搞,就有所不同了。首先,這就需要多聽多記,從中加以選擇。房東大嫂家成天有街坊鄰居串門,熟了後,讓她們說故事,你聽吧,葷的素的都有,說一陣笑一陣,這自然是蒐集故事的好時機。另外,在俺住處不遠,有一個老大娘,人家都叫她牟他媽媽,家裡很清靜,她常一個人坐在炕上納鞋底或是紡棉花。她很會說故事,說完以後,還贅上一句:“讓我再想想。”就這樣,幾年的工夫里,她想起一個就講一個,有時,只想起半截,就說半截,像《二小的故事》《棗核》就是她講的。牟家莊是個大莊,又是區委所在地,人來人往,房東家常給介紹說:“老董老江就願意聽呱,恁快說個給他倆聽吧。”這樣,雖然待在一個莊,可蒐集的面卻是一大片。有一年,春節期間,俺到區上炊事員老黃家蒐集故事,正月裡是農村的耍日子,人進進出出,特別是到了晚上,屋里人更是滿滿噹噹,炕上地下坐著的,站著的,抽著煙,喝著茶水,說故事的人越說越來勁,有些人本來是準備光聽的,有時也忍不住講了起來。成半宿價煙霧騰騰,熱鬧極了。聽得越多,選擇的餘地就越大,《匠人的奇遇》等篇,就是在那幾天裡聽到的。

有些故事是在沂蒙山區的臨朐縣蒐集的。我們在那裡總共待了三年,先是在沂山林場,後到接家河、宋王莊,在這兩個村里,俺也都是住在農戶的家裡。可說,那是蒐集故事最好的年代,因為那時,不光是從舊社會過來的許多老人都還健在,連一些三四十歲、四五十歲的人,也都會講故事,下面的一段經歷,更說明了這一點。一九五六年的秋天,俺曾專程去嶗山里蒐集故事,在王格莊住了一個多月,記了很厚的一本,打算以《嶗山古語》做書名,搞一本故事集。後來因為別的事情,只寫了其中的幾篇就放下了。“四人幫”橫行那陣,抄家時沒把筆記本抄走,恐怕他們二次再來,萬一被發現了,又是一個罪名,便把它燒了。粉碎“四人幫”文藝得解放,特別是三中全會以後,民間文學的園地也呈現出了生機勃發的景象,回頭看看,那條在心目中似乎早已荒蕪了的道路,又清楚地伸到了腳下,我們便重又著手蒐集整理民間故事。十分後悔不該燒掉那個筆記本,便二次又去了嶗山里,跑了好幾個地方,因為相隔二十多年,有的老人已經沒了,有的多年不講,也就忘了,就是想著的也半邊子拉塊。所以除聽說了一點於七的傳說外,什麼也沒蒐集著。記得在俺頭一趟蒐集的故事裡,有一個愛情的故事,說嶗山上兩個精靈相愛,硬是被華嚴寺的和尚給拆散了,故事很是曲折優美,可是俺只想著一個梗概,所以就不能整理了。看來,俺在嶗山早年所蒐集的那些故事,大都失傳了。

因此俺聯想到記錄的重要,聯想到口頭文學的特殊性和復雜性。要想蒐集、整理好民間傳說故事,光有滿心的願望不行,頭一樁就必須先在記錄上下功夫。民間傳說故事雖說是蘊藏在人民中間的寶貴礦藏,但這些精神產品,是儲存在人民頭腦中的“活文學”,因而也就不像刻在經版上那樣一成不變。這個“活”字,有時是無止境的,比如《禿尾巴老李》這個故事,在山東流傳面很廣,昌樂有昌樂的說法,高密有高密的說法,尤其是膠東,各縣都有自己的說法,又都大同小異。聽得越多,各種說法的“禿尾巴老李”故事擺在跟前,比較之下俺選擇其中思想性和藝術性好的加以整理,在忠於故事本身的前提下,剔除糟粕,留其精華,盡量保留富有感染力的情節,使整理出的故事,在各方面都較為完美。但這只是相對地說,在俺整理出《禿尾巴老李》故事後,又聽到一個情節,說:“那年山東老鄉坐船過黑龍江,天道挺好,沒風沒浪,有個人說道:'李大哥!咱都是一鄉一土的,你能不能出來跟大家見見面。'話剛落音,只聽到'啪'一聲響,一條小鯉魚落到了船板上,金翅金鱗,只有一拃長短,船上的人看了,心裡很不滿足: '怎麼,就這​​麼一點嗎?'大家只這麼一想,小鯉魚很快又蹦回水去。江里立時浪滾翻天,霹靂一聲,從水里伸出一隻大龍爪,直插半天雲裡。大夥又驚又喜,都說'李大哥,請回去吧!'那爪子馬上縮進了水里,立刻便雲散天開,風平浪靜。”尋思起來,老農民所說的枝葉,是指情節裡的藝術性,而“筋骨”卻含有思想性的意思。不管怎麼說,思想性和藝術性,都是客觀存在的。同一個故事,由兩個不同的人說,會產生不同的效果,有的人說得有枝有葉,很是生動,有的人說起來,就會使你覺得枯燥無味。一方面要會說,一方面還得心緒好。有一年夏天,臨朐有一位村幹部到縣里開會,晚上上俺那裡玩兒,說了個《煎餅換金箔》的故事,因為是在院子裡,當時沒有記。後來,俺覺得這個故事還不錯,想整理出來,有些話忘掉了,便再去聽一遍。他家離縣城七十多里路,沒尋思他攤上了事,情緒很不好,原來說的那個故事裡的情節,有的也忘了,語言也沒有上次生動。可見,情緒好說的是一個樣,情緒不好又是一個樣。

常言道:“人有十不同,花有十樣紅。”蒐集故事遇到的情況也是各式各樣的。農村中一些會說故事的人,他們不光口才好,記憶力也好得驚人,有的老漢儘管不識字,卻能說《三國》《水滸》,有的人就是幾十年前聽的故事,也能記得清清楚楚。前年俺到大魚島去蒐集故事,因為以前曾在那裡深入生活住了半年,跟一些老漁民熟悉。這次去了,講故事的人也不把俺當外人看待。其中有兩個老漁民,他們記得的故事都是年輕時聽說的,聽他倆講故事,真可說是藝術上的享受,儘管是幻想的花仙妖魔,可枝枝葉葉的情節裡,卻充滿著現實的生活氣息,富有人情味,好像故事中說的都是實有其事,如同發生在你身邊。俺在那裡住了將近一個月,蒐集了十幾個故事。但也有另外的情況,俺到長島時,聽說有位老木匠很會說故事,不過,很不容易讓他開口。俺去了,果然是那樣,他怎麼也不肯說,老是說自己不會,於是俺說給他聽,整整說了大半頭午,他才答應讓俺下午再去。《蘇東坡的傳說》就是他講的。他說自己年輕時跑船,有一次遇上了風浪天,回不了長島,船停在丹崖山下的海灣里,自己就去蓬萊閣上聽老道說故事,當年老道講這故事的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木匠老大爺如今也七十多歲了,如果他不講,這個故事也就失傳了。不能不提,十年浩劫,留給群眾的精神創傷,還沒有完全消除。前年在即墨去聽一個老大娘講故事,文化站的同志先去跟她說好,才又領俺去,到了那裡,卻見門鎖著,老大娘躲出去啦。晌午去了幾趟,才找著她,也是以故事引故事,她才開口說了。末後她告訴我:前幾年要說這個,就是大罪過。她是擔心以後落是非。也有的不在乎這個,一點不用動員。俺去曹州牡丹園,那天打譜聽一上午故事,有個老大爺剛說了個頭,俺一聽是從前聽過的,就請他另說個別的。一般的情況下,打斷了他,便不大願意再講,可他立刻又說了第二個。蒐集故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只要有恆心,到群眾中間去,就會應了那句話:人到花園,方知花多。

這些年俺體會最深的,是民間文學離不開群眾的口頭語言,像青樹離不開泥土,彩雲離不開朝霞一樣。都說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那麼,民間傳說故事更應該是口語化的藝術,真個,有多麼豐富多彩的口頭文學,就有多麼豐富多彩的口頭語言。在濰縣楊家埠,俺听了個關於年畫的故事,說楊家埠當初怎麼有的年畫,其中有這麼個情節:本來應該先下甘羅細,後下粗風暴,龍王不甘心認輸,第二天午時,先下了粗風暴,後下了甘羅細。“甘羅細”和“粗風暴”,只是很簡練的六個字,卻形象、生動地把兩種不同的下雨情景描述了出來,有它獨特的色香韻味和鄉土氣息,一個“甘”字,活畫出了農民對和風細雨的感情。這裡面還有個生活常識問題,如果先下小雨,地淋濕了,來了風,種子也刮不出來,要是先來暴風雨,種子就會被刮出來,或衝出來。可見許多群眾生動的語言,是與對生活的深刻認識分不開的。也是在這篇年畫故事中,有句話,形容年畫當時是怎樣為群眾所喜聞樂見的,“有錢沒錢,買畫過年”。這話把家家戶戶買畫過年的踴躍情景透徹地表達出了。而且說來上口,聽來入耳,通俗,樸實。群眾生動的口語,來自生活,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和當地的風俗人情、生活習慣,都是密切相連的。

蒐集故事需要深入生活,學習群眾口語中的精華,也需要到生活裡去。俺學習群眾語言,常常感到,群眾是了不起的,有大量精彩的語言,表現力強,鮮明生動,如:“雀掉拉尾巴我就知道它往哪裡飛!”“泰山不是壘的,聰明不是借的。”“有爛了的糧食,哪有爛了的話?”“手按著葫蘆摳籽還不行嗎?”有的不僅是有餘味,還形象好記。俺曾幾次去嶗山,嶗山不光又高又大,還有許多廟宇。古今中外,有許多關於嶗山的描寫,可是給俺留下印象最深的,還是嶗山里一個老漢的話。他說:“從前嶗山到處是梨樹,有個人到江南去賣梨,人家都問嶗山有多大?賣梨的告訴他:'嶗山可大啦!''到底有多大?''九宮八觀七十二座庵,庵庵隔三千!'聽的人吃驚地說:'哎呀!嶗山這麼大,有多高呃?'賣梨的說:'嗬!嶗山那個高呀,更是沒法說了,上到嶗山頂就能摸著天。'聽的人說:'那麼容易就摸著天啦?'賣梨的說:'反正摸不著天也差不離。''那到底差多少?' '晚上踏著嶗山頂,使巴棍敲敲天嘣嘣的。'”這短短的一段對話,卻把嶗山的大、嶗山的高,既誇張,又真實,既生動活潑,又幽默風趣地表達了出來。生活是多種多樣的,群眾語言的藝術也是多種多樣的,但經過群眾口頭千遍萬遍洗練過的語言,都具有表現力強、通俗順口、樸實自然的特點。口頭語言出現在書面上,要怎樣不失其本來面貌,也就是,從口述到寫出,還是個複雜而細緻的過程。沂山里有個民辦教師,口頭說故事會說,俺鼓勵他整理出來,可是寫出來後,卻完全不像他口頭說的那樣,通篇都是文縐縐的學生腔,蒼白無力,完全失去了民間故事通俗、樸實、口語化的特色。可見說和寫還不完全相同。有人說,民間故事的光彩在語言上,這是有道理的。

民間文學,是歷代勞動人民的口頭創作,它反映了勞動人民的意志和願望,表達了廣大群眾的思想、道德和風貌,從整體來說,它的內容是健康的,立場是人民的,為人民所有,為人民所利用的。但因為它是口頭創作,世代相傳,不可避免地會受到舊社會統治階級思想的影響,帶有小生產者的歷史局限性,因此有不少傳說故事,是粗糙的,還有的是迷信、淫穢、低級庸俗或荒誕恐怖的。如農村中流行的關於吊死鬼、淹死鬼找替身的故事,尼姑怎麼把孩子扔掉,後來孩子又如何中了狀元,等等。這部分故事,不管從哪方面說,都是毫無價值的。在長島聽到一個這樣的故事,說有一個老漢,在門上面掛了個匾,寫著“忍讓”二字。老漢娶兒婦這天,去了個老和尚,進門二話沒說,捧了些土,扔進了水缸裡,把水弄渾了。老漢不但沒發火,還把老和尚請到了屋裡,擺了素席給他吃。吃完了飯,天就快黑啦。老和尚說:“我今黑夜要到新媳婦炕上宿。”老漢把他領進了新房裡,老和尚真個在新媳婦的炕上躺下了。第二天早晨,老和尚臨走時,說道:“我睡的那個地方醃醃的,恁打掃打掃。”一打掃,打掃出若干金子來。這類故事,貌似民間文學,但骨子裡卻不是人民的立場,而是起著麻痺勞動人民精神的作用,逆來順受的忍讓,只會對舊社會的統治階級有利。這類故事是不可取的。還有的故事,聽起來也算有趣,說有一個人闖關東回來,兩口子好幾年沒見面啦,都想親熱親熱,但有個八歲的孩子在跟前,轉轉悠悠不肯離開,兩口子就想出了個法,對孩子說:“給你幾文錢,快出去買個江米人耍。”把孩子支了出去,兩口子關上了屋門。老婆說:“看你撅撅那個胡!”男人說:“看你抿抿那個嘴。”孩子趴在窗戶外面,從窗櫺洞裡,把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過了一會兒,開開門,孩子進來了,娘問他說:“你買的那個江米人哪?”孩子說:“我沒買,一個撅撅胡,一個抿抿嘴。”這樣的故事,雖然有一定的趣味性,卻不是高尚的,俺覺得整理出來也沒有意義。

一輩又一輩,民間傳說故事,不僅在廣大群眾中間起著調劑生活的娛樂作用,也是人民自我教育的工具。孩子時候聽到的故事,往往幾十年也忘不了,可見故事的影響是長遠的。好的傳說故事,對人是優美的、有益的,是叫人積極向上的,反過來,便會得到相反的效果。因此,俺總想自己應該用沙裡淘金的精神,挑那些思想性、藝術性都好的故事,加以整理。這本《聊齋汊子續集》就是從許多傳說故事中選擇出來的,從群眾中來,再回到群眾中去,如果

它能像青枝綠葉的花草樹木一樣,重新紮根在群眾中間,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起到一點作用,這就是俺衷心的願望。

目次

《聊齋汊子(上)》

二小的故事

畫上的媳婦

蒼子花

三個兒子

虎口屋

大冬瓜

牙牙葫蘆

棗核

銀娘娘

房子的故事

玉石鹿

巧女莊

金香瓜

長鼻子

石巴狗

黃河的故事

神牛

蕎麥姑娘

奇怪林

狐狸媳婦

牙門開

藥草山

青山里面的寶槽

高角地主

找姑鳥

七兄弟

含羞草

天女散花

神鞭

葫蘆娃

牡丹仙女

要龍眼

瑤琴的故事

水井老人

鳳凰娶親

金鐲子

三件寶器

聰明媳婦

三隻雞

王小和三女

線子和囤兒

找相好

掀石櫃

牛莊的故事

找媳婦

薺菜

八哥

菊二娘

匠人的奇遇

娑羅木

老大和老二

小白菜和蟈蟈

三壞的故事

木匠行雨

兩個葫蘆

煎餅換金箔

狗為什麼咬貓

老雕與老鷹

金角銀蹄

《聊齋汊子(下)》

濰河邊的傳說

兩兄弟

金鑰匙

鏡裡媳婦

宮女圖

仙鶴山

桂木孩

石頭人

映山紅

日月石

萬寶囊

玉仙園

白果仙

金雀和樹仙

紅泉的故事

梨花仙

青茶樹

狐狸仙

雙姊妹

蝎子精

鯉魚精

一棵松樹的故事

兩大心願

奇異的寶花

金須牙牙葫蘆

三個兒子和三個媳婦

寶劍泉

畫里人家

濰河金姐

兩個穗頭的谷

萬里嶗山雙花仙

蛇娘娘

兩條鞭子

嶗山古話

狐仙和兔子仙

神笛

金絲蛤蟆兒

九頭老雕

西瓜二

九天玄女噹噹

奇里的故事

楓山下的故事

 

書摘/試閱

畫里人家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有山有水,有江有湖,中國的地方可是寬漫!自古到今,不知道出過多少奇事。不說別的,只說畫子吧,這也是從前的事啦。在離嶗山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小伙子,名叫王逢仙,為人心直膽大,靠著賣力氣吃飯。有一天,他打短工回來,剛剛推開了屋門,轉身看到了一個老漢站在院裡,清瘦瘦的臉龐,白飄飄的鬍子,手裡提著一個小竹籃,竹籃上搭著個月白色的包袱。老漢說道:“小伙子,我千里迢迢到了這裡,你能不能留我個宿?”王逢仙笑道:“這還用問嗎?別的沒有,土炕還有一鋪,你要不嫌,儘管宿吧。”老漢笑著點了點頭,抬腳走進了屋裡。

人家說窮得乾淨,王逢仙真是窮到了家,屋裡清鍋冷灶的什麼東西也沒有。老漢又說道:“小伙子,我遠路風塵地走了一天,你能不能弄點飯給我吃?”這下王逢仙可做難了。拿什麼東西給老漢吃呢?他東看看,西瞅瞅,忽然歡喜地說道:“這還用說嗎?萬事好擋,一飢難忍,還有一香爐子米,你吃了多少墊墊飢吧。”

王逢仙忙著刷鍋添水,熬好了飯,親自端到了老漢跟前。看著老漢喝得那麼香甜,王逢仙問道:“老大爺,您從哪裡來呀?”老漢說道:“我從東​​海嶗山來。”王逢仙想問的話更多了。他說:“這個也去逛嶗山,那個也去逛嶗山,到底那嶗山上有些什麼好景緻?俺去不了,聽人家說說也好呀。”老漢笑瞇瞇地說道:“哈!那嶗山上的景緻千千萬,說是沒法說了,人家說看看好花眼睛亮,我是見了好人精神爽,今天我就畫上一幅給你看看。”

老漢打開包袱,從竹籃裡拿出來一支禿頭筆,真是下筆有神,三畫兩畫,三抹兩抹,一會兒工夫,便在牆上畫好了一幅畫子。只見重重山,層層雲,雪白的雀鳥飛在遠遠的海面上,綠樹紅花長在近處的小河邊。河水明光絲亮的,翻起浪花轉過了山腳,鋪成水簾流過了石板。再下去,水慢波平,蓮花開得枝枝新鮮,高大的青山也在河裡照影。王逢仙站在畫子跟前,越看越愛看,越看越著迷,看到了後來,他簡直覺得自己已到了嶗山啦,真的,他聞到花的香味了,他看見山頂上星星閃亮了。直到三更天,他才倒頭睡下。

第二天清早,老漢對王逢仙說:“小伙子,單絲不成線,孤

樹不成林,一個人過日子沒滋少味的。我知道你要成個家口也不容易,我給你這個包袱吧,只要你常隨身帶著,它就能幫你成全一戶好人家。”老漢囑咐了一遍,又囑咐了一遍,這才把包袱遞給了他,然後就上路走了。

外面天亮啦,畫里天也亮了,藍光光的海水上升起了一個紅艷豔的大日頭,金光照得天地紅。一霎的工夫,山尖金晃晃的閃光了,樹梢上也鑲上了一層好看的金邊,青山綠水,花花草草,都是一片明光露亮。王逢仙從來沒有看到那麼白淨的雲霧,它們好像一棟銀亮的高牆,遮住了遠處重疊的大山,眼看著從雲霧裡面,影影綽綽地閃出了一個女人來。女人輕輕飄飄地越來越近,她繞過山頂上的小廟,又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下了山坡。看得清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大閨女。閨女站住了,像是桃花杏花雲霞裡開,那臉面花紅絲白,那眼睛閃亮生情。閨女在河邊石頭上坐下,一把一把地洗起衣裳來了。王逢仙臉對著畫子,不吃也不覺得餓,不喝也不覺得渴。日頭上來了,柳樹給閨女罩著陰涼。天快晌了,閨女洗完了衣裳,朝著王逢仙笑了笑,又順著來時的小路,曲曲彎彎、黃鶯穿柳樣地走回去了。

一天過去了,一夜又過去了。外面天亮,畫里天也亮了。日頭又從東大海裡升了起來,萬里山河又是一片新。不早不晚,正在這時,閨女又來到河邊洗衣裳。王逢仙臉對著畫子,眼睛在閨女身上,心也在閨女身上,生怕少看了她一眼。閨女快洗快洗,不一會

兒就洗完了衣裳,忙站起來笑笑說道:“王逢仙,天到這時候,你怎麼還不做飯?”說著,朝前走了兩步。王逢仙覺得閨女就要走下來了,想伸手攙她一把,卻攙了個空。他慢慢地縮回了手,再看時,閨女還是笑嘻嘻地站在河邊,望著他說:“上哪裡找你這麼個痴心漢,水不打,飯不做,一天到黑站在那裡也不嫌累。別忘了'眼飽肚中飢'呀!”王逢仙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分辯道:“你說我癡心,我看你才不通情理哪,少米無面的叫我怎麼個做飯法?”閨女咯咯笑了,說道:“沒米沒面也不難,你放心去做營生吧,等會有你吃的飯就是了。”王逢仙是紅紗燈籠心裡亮,他想道:“只要她能下來就好了,我可不能上畫子裡去吃飯。”有了這個算計,王逢仙真的扛起鋤上坡鋤地去了。

王逢仙只鋤了一截子地,天就晌了。心事催人,他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去,一看炕上有酒也有飯。閨女在畫子裡,朝他笑了笑,白楊細柳樣的,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回去了。

一天一天過去了,王逢仙心裡想道:要是能和閨女在一起說說舒心話,喝口涼水也心歡。他常常向畫子裡望去,望見了一對喜鵲飛過山,也看到了一對鯉魚游過河。王逢仙越看越難過,自念自說著:“喜鵲愛成雙,鯉魚喜成對,天上人間也沒有這樣的事,對面相見路難通!唉,就是能和她過一天日子也心甘哪。”說這話的第二天,王逢仙上坡回來,推門一看,嗬!閨女正站在炕前梳頭,頭髮跟黑緞子一樣披在身上。他歡喜極了,一下子撲了過去。閨女叫

了一聲,閃身飛上了畫子,喘吁籲地說:“王逢仙呀,你對我有十分心,我對你也有十分意。你知道我的心裡多為難哪。”閨女愁揪起眉頭,又放開來,說道:“千災萬難有我一人當,三天以後,你找領媳婦的來吧。”

三天過去了。

到了第四天,兩個領媳婦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來了。哈!閨女已經坐在炕上了。合婚酒擺在了眼前。娶媳婦是個歡喜事,街坊鄰居你看我望的,熱鬧了整整一天,才算辦完了這樁喜事。

自己挑的自己選的,真情相好心頭熱,兩口子愁不覺愁,憂不覺憂,高高興興的,不知不覺一過就是三年。孩子也一歲多了。

有一天,王逢仙向畫子裡看去,只見天昏海暗,黑雲烏壓壓地滾來了。接著閃也亮,雷也響,大風把樹枝刮斷了,大雨把山遮煞了,畫上一片煙雨騰騰的。王逢仙驚奇地說道:“快看哪,畫裡下雨了。”媳婦望著畫子,又看看王逢仙,哭悲悲地說道:“唉,那不光是下雨啊。”說話的工夫,雷不響了,雨也住了,黑雲也退走了,畫子上又是藍藍的天、青青的山,日頭照得蓮花點點鮮紅,綠樹沾著水珠閃閃生光。媳婦的臉面卻好像經冷雨澆過,嘴唇打戰,臉上沒有一點顏色,看到她這個樣子,王逢仙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每天你都是笑嘻嘻的,今日你臉上帶著十分愁,有什麼愁事呀?”媳婦從王逢仙手裡接過了孩子,眼淚再也止不住了,說道:“我到了這裡幾年了?”王逢仙說:“三年了。”媳婦說道:“咱

兩個三年的夫妻、三年情,三年的情義高山重。”王逢仙說:“千山萬山一秤稱,也沒有咱兩個的恩情重。”媳婦說道:“一分情一分心,我心心念念都在你身上。實話對你說了吧,我是嶗山里的杏花仙,夜叉精強迫著我給它當使喚人。咱夫妻三年整,它也找了我三年整。先頭忽雷火閃地找著了我,今黑夜定準要扒咱三個人的心去吃,你和孩子趕緊逃命吧,塌天的大禍我承擔。”王逢仙說道:“不管怎麼樣,塌天也不能叫你一人撐,要留咱一塊留,要逃咱一塊逃。”媳婦想了想說:“我是怎麼也逃不出夜叉精的手。罷,罷,你放心不下,那就把我扣在大缸裡吧,這樣夜叉精就不容易找著我啦。也只有這個法子,咱一家人才能再得團圓。”

怕黑怕黑天又黑了!王逢仙翻過了一口大缸,把媳婦扣在了裡面,摸摸大缸,還是捨不得走開。媳婦說道:“唉,你掀開缸我再和你說兩句話吧。”王逢仙掀開了缸,媳婦看看他,又親親孩子,說道:“你抱著孩子,往正南走出二百步,回頭看看,只要望見紅光一閃,你就放心回家裡來。”媳婦說完,又叫他給她扣上了大缸。媳婦叫他快走,一連催了三遍,王逢仙才無可奈何地抱上孩子走出了家門。

王逢仙心裡比刀割還難受,抱著孩子往南走出了二百步,回頭望望,家裡一片通紅,好像著火一樣。他想也顧不得想,扭頭一口氣就跑了回去。紅光不見了,屋裡冷秋秋的,掀開大缸一看,哪裡還有媳婦的影子,只有一小汪清水,淚光光地閃亮。

王逢仙撲了個空,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他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哭天抹淚地埋怨著自己:早知道這個樣,還不如不離開這個家。媳婦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叫夜叉精害了呢?他看看畫子裡,山影黑乎乎的,月亮沒了,星星也不明了。

天下沒有比生離死別更傷心的事啦!王逢仙看看畫子心裡難過,看看孩子心裡更是難過,做個夢也是夢見媳婦回來。人家是過日子,王逢仙是挨日子,挨了一天又一天。這天黑夜,交了三更,王逢仙還是睡不著,他翻過來嘆氣,覆過去嘆氣,嘆氣也解不了心中的苦。他心裡想口裡說:“唉!孩子娘要是你叫夜叉精害了,也該讓我知道;要是你活著,至少也該給我個信呀!”他的話剛出口,忽然聽到有人小聲地說道:“草經不起霜打,人經不起愁磨,你千萬不要想我了。”不用聽別的,只聽這話音,王逢仙也歡喜滿心。他一骨碌爬了起來,向畫看去,哎呀!媳婦披頭散發地站在月亮地裡,滿臉是傷。王逢仙又喜又悲,忙說:“孩子娘,你可把我急煞了,千苦處萬磨難,總算是過去了那一關。只要你回來了,那就比什麼都強。”媳婦剛要上前來,又站住了,難過地說:“我是不由自己了,你把孩子抱來給我看看吧。”王逢仙抱過了孩子,媳婦看了又看,真是腸千斷、淚萬行。她哭著說:“王逢仙呀,天快明了,夜叉精就要回來啦,你也累啦,趕緊摟著孩子睡覺吧。”媳婦說完身子似轉不轉地又看了王逢仙一眼,用袖子捂著臉跑到黑影裡去了。

一場歡喜落了空,王逢仙是不見面時想見面,見了面啦更添上了一層悲。他想道,親人呀,又不是隔著千重山,又不是離開萬里路,到了跟前了,卻不能夠扯住她多說一句話。他摸摸畫子光溜溜的,看看月亮還在裡面明,水還在裡面流,王逢仙人進不去,心卻跟著媳婦去了。他心裡想:世上最苦的是人想人,不知道她怎樣相思透骨啦?他又想,天下最可惡的是夜叉精,不知它還要怎麼折磨她?事到如今,王逢仙是一萬分深情,就有一萬條牽掛,不管怎麼樣,他也不能只叫媳婦一個人在那裡遭難受罪。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日子,只看見畫子裡的紅花謝了又開,畫子裡的月亮缺了又圓。這天黑夜,媳婦又悄悄地走來了。她站在畫子裡的柳樹影裡,低聲長音地說道:“王逢仙呀,你是醒著了,還是睡著了?唉!豁上命我也要再來看看你們爺兒兩個。 ”王逢仙心裡早想出了一個辦法,他連忙抱著孩子走到了畫子跟前,說道:“孩子娘,咱難煞是夫妻,隔煞是親人,今天咱好不容易又見面了,你能不能叫我也到畫子裡去,說句話也親近呀。”媳婦轉著圈看了一周遭,便伸出兩手,把王逢仙拉進去了。

畫子裡也真是另有天地,樹枝搖,花影動,山坡上白霧濛濛,河水里也閃著樹影月光。景緻再好,王逢仙也沒有那份閒心去看,他有多少話要對媳婦說啊。就算是十分相思化成一句話,說上千年他倆也說不完。媳婦說道:“那天要不是我想了個法,把你和孩子支出去,我知道你是怎麼也不能放我走的。王逢仙呀,我情願有罪

自己受,也不能看著你和孩子遭難哪。”說著說著公雞喔喔叫了,媳婦急慌慌地說道:“天亮了,夜叉精就要回來啦,你和孩子趕緊出去吧,要是叫它看見,你倆就沒命了。”王逢仙早把媳婦的衣裳扯住了。他不慌不忙地說:“孩子娘,你說數著什麼高?數著什麼深?”媳婦說道:“高不過藍天深不過大海。”王逢仙說道:“天高沒有咱兩個恩情高,海深不及咱倆的情義深。一句話說到了底,天塌海干我也不能和你離開。”

雞又叫了,天更明了。媳婦含著眼淚,掙開了衣裳,轉身飛快地走去。

媳婦前面走,王逢仙后面攆,攆過了小河,又攆上了山坡,絆了個趔趄的工夫,媳婦走得不見影了。

王逢仙愣了一下,還是朝前走去。他抱著孩子爬了整整的一天,總算是爬上了眼前的山頂啦。山頂上松樹底下有一座石頭小廟,走進去看看石牆石地的連個廟門也沒有。就是這樣,王逢仙的心裡也很知足,出門在外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好啊。他摟著孩子剛剛在石頭地上躺下,忽然聽著咕咚響了一聲,睜眼看看,啊呀,一個東西站在牆角上,虎不是虎,狼不是狼的,蒲扇耳朵,鈴鐺眼,鼻子抽抽搭搭地聞著味。王逢仙說道:“妖怪呀,你想害我也太早了,怎麼的我也要見見孩子娘。”他說著從腳底下摸起了一個石頭香爐來,還沒等他扔過去,那東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立時不見了。

受了這一場驚,王逢仙重又和孩子睡下了。第二天早晨,他走出了小廟,踏著山尖朝前望望,只見霧繞山,山對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心裡想道:“孩子娘啊,千山萬嶺的誰知道你在哪一座山、哪一道嶺?只要有你這個人兒在,這千山萬嶺也容易過。你就是走到了天邊,我也能找著你。”

王逢仙抱著孩子還是頭也沒回地往前走去。他走了整整的一天,才走到了一座山的半腰。山半腰的峭壁上有一個大山洞,走進去看看,石頭炕石頭凳上一層青苔。找著了這麼一個地方,王逢仙也是滿心的高興,荒山野嶺裡有個石洞就賽高樓啦。他摟著孩子剛剛在石頭炕上躺下,洞裡忽然亮了起來。他走到洞口一看,哎呀,一個東西站在了峭壁前面,頭像漏斗,眼像燈籠,兩個鼻孔像煙筒一樣地往外呼呼冒煙。王逢仙說道:“妖怪呀,你就是能害了我的身子也滅不了我的心,怎麼的我也要見見孩子娘。”他說著從身邊摸起了一個石頭凳,還沒等他扔過去,那東西又是長嘆了一口氣,立時又不見了。

兩宿受了兩場驚,王逢仙還是摟著孩子睡下了。第二天的早晨他走出了大山洞,抬頭看看,綠樹蓋山、山連天的,一步更比一步陡。他想道:孩子娘,山高遮不住太陽,路遠隔不斷相思。千重山,萬層樹,誰知道你在哪一山哪一坡?只要有你這個人兒在,這高山長嶺也好像陽關道。

王逢仙抱著孩子還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天還挺早就爬到

山頂啦。他很是驚奇,走遍天下也沒有這樣的好景緻!都說俊不過牡丹,香不過桂花,這里花開得比牡丹還俊,比桂花還香。小風一過,花瓣上的露水珠,一會兒紫,一會兒紅,閃閃耀耀地滾來滾去,日頭照在青草上,草葉上像是沾滿了一層放光的珍珠。日頭照在了石頭上,白淨的山石像是一面面的鏡子,照出了他的影子。他走進了樹林子,百樣的雀鳥在綠葉里叫,野葡萄蔓爬上了老松樹。樹林中間有個幾十畝地的大灣,灣水綠瑩瑩的,又清又平。長在灣邊的垂楊柳、青葦子、紅花綠草,都清清楚楚地照在了水里。灣邊上坐著一個女人洗衣裳,從後影看看,正是媳婦。王逢仙喜得什麼也忘了,一連叫了兩聲。媳婦一聲也沒有答應,轉過了臉來,狠狠地瞅了他一眼,撈起衣裳,水拉拉地拿著就走。王逢仙不覺站住了,身子一下子涼了大半截。自己豁著性命趕到了這裡,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哪怕她親親熱熱地看一眼呢。不怕相離遠,只怕心腸變,媳婦真會變了心嗎?

王逢仙正在獨自疑惑,忽然之間天昏地暗了,大風也刮起來了,刮得灣水發了渾,刮得樹葉滿天飛,夜叉精在半空裡霹雷火閃地吼道:“好大膽的漢子!把我的丫頭勾引壞了,今天又來到了這裡,這可不能饒你了!”說著,從黑雲裡伸出了一隻長毛大手來。眼看王逢仙和孩子就沒命了!正在這時,老漢給他的那個月白色包袱,從他的懷裡嘩啦一響飄到了他的頭上,越飄越大,越飄越高,夜叉精看著不好,轉身駕著黑雲想逃。包袱卻早已飄到了它的前

頭,又聽嘩啦一響,包袱一下子把夜叉精連黑雲一總兒包住了。

天晴了,風也住了,眼見著那包袱包著夜叉精滴溜溜地落進大海裡去了。媳婦走了過來,從王逢仙的懷裡接過孩子,歡天喜地地望著他。王逢仙也看著她問道:“你還親孩子嗎?”媳婦說道:“哎呀!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別人不知道我的心,你也不知道嗎?我怕夜叉精害了你,什麼心也用到了,我兩宿沒合過眼,兩次裝怪物想把你嚇回去,不為你爺兒倆為誰呢?你有那麼個好包袱,早跟我說不就早好了!”媳婦這一說,王逢仙的心也定了。他笑著說:“我也不知道那包袱有這麼大的神通!不用再說了,咱兩個趕緊回家吧。”媳婦點了點頭,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扯著他胳膊,走了不多一霎,到了小河邊啦。媳婦把孩子遞給了他,順手把他輕輕一推,王逢仙覺得身子一晃,站住腳看時,自己已經立在畫子外面啦,媳婦卻不見了。

王逢仙正在著急,只見媳婦手托著一棟小屋,輕飄飄地從畫子裡走了下來。這才是真情相好美事成,王逢仙和媳婦離開了原來的窮家,來到了一個有樹有水的山窪裡。媳婦把小屋放到了地上,屋門開開了,跑出了一群雞來,又跑出了一群鵝來,羊也有了,牛也有了,小屋也變成了高房大屋,坐北朝南貼著紅對子。門前面清亮的河水嘩嘩啦啦流,屋旁杏花開得一片紅。這裡一年四季不見霜雪,一年四季花紅柳綠,人住在這裡就像是住在了畫子裡。王逢仙和媳婦心安意樂的,一家子親親熱熱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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