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卷02：水鬼

笭菁

多變的雙魚。

書寫多變，擅寫靈異、驚悚、愛情、奇幻與勵志。
興趣多變，電影、美食、旅遊、玩樂，愛好自由。

繪者簡介 
Blaze Wu

台灣的職業插畫家，至今描繪的小說封面已超過百本。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新媒體藝術研究所，近年兼任中國科技大學助理教授。除了專注於繪畫工作外，亦發揮本身對色彩的敏銳度，開發製作《墨事典 episodic ink》一系列的個人品牌墨水，作為繪圖使用。出版作品有《吳布雷茲‧十年》、《神祭之歌》、《Blaze Wu Art Gallery 2017》、《吳布雷茲‧双甡》、雙人合刊《曙暮罔兩│鈴木康士x Blaze Wu展覽專刊》。

楔子
「看我找到什麼！」
孩子們輕脆歡樂的聲音此起彼落，一個年歲大一點孩子手裡抓著某個蚌類，高高舉起炫耀般的對著小夥伴們。
「哇……」一群孩子跑過去看，只見男孩手裡是個與他手掌一般大的蚌類，上頭還散發著綠藍相間的光澤，「好大喔！」
「這個可以吃喔！等等可以拿來烤！」男孩吃過這玩意兒，鮮美多肉！
「我也要抓！」小夥伴們一哄而散，大家紛紛到附近去尋找著鮮美蚌類。
這是條相當寬敞的清澈河川，過去曾遭受過污染，但經過河川整治，現在已經變成一條有魚蝦悠游其中的乾淨河川了！
也因為如此，總是有許多大人與孩子過來戲水，雖然大人總是交代，孩子們不可單獨下水，但孩子會聽才怪。
幾個小孩在河水的石頭下想翻找一樣大的蚌類，而且好多都偽裝得跟石頭一樣，真不好辨認！孩子們越走越往河道中間去，一點兒都沒注意其實水量不少的河道。
「哇……」詹冠廷發現了在一顆石頭下有個超大的蚌類，比阿強剛剛找到的還大耶！
他按捺住興奮，小心翼翼的往前，那石頭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而水似乎越來越深了，他有點害怕的往前，但只要踩得到底，他就不必怕對吧？
一路到那顆石頭邊，水位已經到他的腰間了，但還能站穩，所以詹冠廷便彎下腰來拾撿……嗯？他發現一旦要彎腰去撿，頭就會進入水裡耶！不過他只猶豫兩秒，深吸一口氣後，就彎身入水，搬開了那顆石頭，捧起了超大的蚌類！
喜出望外的才在笑著，突然意識到右手邊有東西漂過來。
詹冠廷朝右邊一瞥，是個男孩子，不是他們的小夥伴，是他不認識的人。
但孩子哪想到這麼多，他捧著他找到的大蚌殼朝男孩炫耀著，滿臉盡是得意姿態。
那個陌生男孩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越咧越開，一路從嘴角裂到了耳下，然後裂到了後腦杓，所有的肉一片一片的剝了下來……
哇──詹冠廷嚇掉了手裡的蚌類，什麼都來不及想，那孩子倏地握住了他的右手，直接就往河中心拽了過去！
哇哇啊──詹冠廷掙扎的打著水花，小手浮出水面一秒，啪的引起附近小夥伴的注意。
「咦？」阿強聽到聲音回頭，卻什麼都沒看見，但漣漪陣陣不太對勁。
他飛快的環顧四周，看著小夥伴們的人數，怎麼看都覺得好像……少一個人，少了……
「詹冠廷？冠廷？」阿強突然扯開嗓子大吼著。
其他夥伴們東張西望，只有面面相覷，大家都在顧著找自己的貝類，根本沒人注意到誰跑到哪邊去了！
阿強沒有再思考，立刻順著剛剛水花的方向走過去！沒走幾步他就發現水越來越深，但是阿強是孩子群中最高最壯的，這點水位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但詹冠廷超小隻的，居然敢走到這裡！
大口深呼吸，阿強把頭伸入水裡想看看詹冠廷人在哪──
一隻手驀地抓住阿強的腳踝，頃刻間把他往水裡拖下去！
一樣是沒有慘叫聲，但所有人都看見了原本彎腰把頭泡進水裡的阿強，突然腳底一滑似的栽了進去！
「哇啊！」小朋友們都嚇到了，有機靈的幾個立刻往岸邊跑，「救命──有人掉下去了！救命！」
這一喊，讓其他孩子紛紛放棄手裡的蚌類，也跟著朝岸上跑去，朝著上頭慢跑運動的大人齊聲大喊。
「救命！我們同學掉下去了──」孩子們的叫聲又慌又哽咽，小手們紛紛指著看起來平靜的河面。
水裡的詹冠廷嚇得掙扎想往上游，但那泡水腐爛的男孩緊緊握著他的手往深處拖，另一邊的阿強更是嚇到抓狂的拼命往上游，但是腳上的手卻一個勁兒的朝下沉，他越用力，卻越是掙不開。
肺部的空氣沒了，阿強痛苦的開始抽搐，河底越來越黑，但是他卻看見了好多好多人，蒼白著一張臉，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他……
『好羨慕啊……』
『真好，抓到了呢……』
抓到了呢！

第一章
月光灑落在靜謐的水面，微風吹拂，倒影起漣漪陣陣，而水面之下，漂盪著好幾個浮腫的亡者，空洞的眼神、面無表情的待在水下，期待著河邊嘻鬧的情侶們能下水玩玩。
只要他們能下水，水鬼們都有機會把他們拖到水底深處，完成抓交替的讓自己得以上岸。
但是前不久的男童溺斃案後，大家對這條該是平靜的河川有了戒心，加上新聞熱度未減，人們對這件事尚未淡忘，所以最近反而很少人會下來玩水，蜇伏的水鬼們跟著相當失落。
新來的胖小子還沒醒過來，靈體在河中漂來漂去，他希望他漂遠一點，小孩子醒來時，一般都很難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情緒會相當激動……很吵。
「生日快樂……」
一個微禿頭的男生漂了過來，面容枯槁的他總是帶著悲傷的神情，無論喜怒哀樂，看起來都像在哭；男孩認得他，因為他們在這條河裡也都很久很久了，這個微禿少年很愛待在橋下聽車聲，大家都不記得生前的事，所以他都叫他「車子」。
「謝謝。」清秀的少年微微一笑，「居然有人還記得！」
「這幾年大家都拼命的抓交替離開，剩下的老人不多了。」微禿男悽楚的笑著，「但我依舊記得只有你可以以完整的靈體上岸，每年的今天，都會披上以水面倒映之景色做成的衣服。」
多令人羨慕啊！這個被河妖特別關照的男孩，平平都是亡靈，為什麼他就能如此得天獨厚呢？
清秀少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因為他的確是難得溺死卻能全然離開水裡的水鬼。
而每年的今天，乾媽都會給他一件新衣服，端看今夜倒映在河面上的景色是什麼，他就會穿上以倒映景色織成的外衣。
「想要什麼嗎？我帶回來給你！」都是老朋友了。
微禿男搖搖頭，「我現在這樣子，很好。」
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儘管眉宇之間依舊帶著悲傷，但卻剎地一下化成水，融入了河水當中。
時間快到了，他得走了……看著水面的波光粼粼，只怕今晚的衣服會有點浮誇的閃閃發亮了。
少年開始朝著岸邊走去，許多水鬼紛紛看著他詭異的動作，新來的人急忙的跟上，上岸是他們始終做不到的事情，他們以為男孩又是下一個嘗試者，紛紛想效法。
一票水鬼一道兒朝河岸上走去，離開水面的男孩身上不見任何腐爛，離開水後身上開始滴水，滴下的水卻瞬間成了一件銀藍色的衣服，衣上還繡有銀線，銀光閃閃。
男孩完全走上了陸地，穿上深藍色的鞋子，仔細觀察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又是浮誇的燕尾服。
「我就想要普通一點的衣服就好了吧！」他對著水裡抱怨著，但那是種無奈的抱怨，乾媽的喜好本來就很奇怪。
雙腳踏了幾步，繼續往前走去……噢噢，他差點忘記跟他上岸的水鬼們，回眸一瞧，有人連上半身都離不開水裡，就無法再前進了，資深的只差一點點就要踏上岸邊石頭，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跨出一步。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水鬼大叔不可思議的凝視著他，接著他開始「融化」的化成無數道水，融進了河川中。
九點，黑暗遠方傳來了鐘聲，男孩遙望著鐘聲的方向，綻開了愉快的笑容，快步的朝著遠方而去。
「百鬼夜行」開門了！
◆
R區是首都最繁華的地帶，在這條「寧靜街」上，清一色全是酒吧夜店，各種風格應有盡有，總是白天寂寥，夜晚聲色犬馬，熱鬧非凡；間有部分咖啡廳與餐廳，也全都是星級品質！已經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成為酒吧聚集區，但是這兒的夜店一點兒都不俗，還有著自己的規矩。
寧靜街整條馬路是刻意復古的石板子路，所有夜店及餐廳從裝飾、服務、餐點與酒，均各具特色，讓顧客不管到哪間酒吧，都能有新鮮感；而以寧靜街為主旁邊側分的巷弄內便是比較平易近人的小酒店，以距離分，越遠則越是龍蛇混雜。
而寧靜街最知名的夜店，要屬位於街尾最末端、那個只要一踏上寧靜街，便能看見那棟如城堡般的建築物、傳統上所謂路衝的夜店「百鬼夜行」！
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表面用木板裝潢成古堡模樣，整整三樓的牆面上有許多詭異的雕像，囊括各類妖魔鬼怪，中間也有設置凸出的橫桿，上頭是倒掛蝙蝠的雕像。
整棟樓閃爍著陰森的光茫，大門還是張血盆大口的形狀，上方是染血的尖牙，而這大嘴上頭，掛著的卻是中國風的破敗牌匾，清楚的寫著「百鬼夜行」四個大字。
少年從容的在夜店街走著，清秀的外貌看上去年紀甚小，怎麼看都是未成年，附近夜店的保鑣只是瞥了他幾眼，未成年是不能進夜店的。
但少年不以為意的一路走到了路底，來到黑幢幢的城堡所在，外頭紅毯上依然大排長龍，許多年輕男女都想進入「百鬼夜行」的夜店中，可惜包廂已滿，場內也客滿，所以在有人離店前，保鑣都不會放行。
但這仍無法澆熄大家的熱情，每個人都裝扮成各式鬼怪，都想獲得第一輪免費的酒，甚至是子時的扮裝第一名大獎。
少年沒有排隊，而是直接站在血盆大口的大門前，右手邊那列長長的隊伍中，有幾個瞄向他，對著他身上那套很浮誇還閃著銀光的燕尾服交頭接耳：不是進「百鬼夜行」要扮鬼嗎？穿這樣子是發生什麼事了？
門口的保鑣留意到他了。
「請進。」保鑣站到左方，禮貌的請他進入。
「咦？」排隊在前頭的人開始起鬨，「為什麼他可以進去？」
「欸，他是VIP嗎？」
「還是孩子吧！怎麼看都未成年好嗎！」
所有人觀察著少年，他甚至沒有握著手機準備刷入場票，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嗎？
少年只是淺笑，向保鑣道謝後走進了「百鬼夜行」裡。
真有趣，他怎麼會是什麼VIP！其實只要不是人類，就不需要排隊了。
黑紅金色為「百鬼夜行」的主調，一般客人可拿手機QR CODE朝門口的機器掃瞄入場券，響聲通過便可走進那張製造成血盆大口的大門。
通過血盆大口後，就是鮮肉版的接待員了。
接待員會在人類右手扣住了金色的手環為通行證明，最好不要遺失，不是人類的話……
「歡迎光臨百鬼夜行！」門口還是熟悉的花美男正太，「噢，天哪！明翰，生日快樂！」
「謝謝小淘！」明翰喜出望外，「你們真的都記得耶！我的天哪！」
「怎麼可能不記得，都十年了吧！」正太吸血鬼還是照慣例為他在左手套上銀色的手環，「大家都在等你喔！」
引領客人進入位子的一般都是青面鬼，但明翰才在調整手環，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削瘦且西裝筆挺的夜店經理，拉彌亞。
「姐姐！」明翰開心的上前，張開雙臂就是一個擁抱。
拉彌亞也回以深擁，再溫柔的捧著他的臉，撫過他的短髮，看著這個每年都在成長的男孩。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點？」拉彌亞其實是肯定句，「更成熟了些？」
「是嗎？我快要脫離幼齒了！」明翰挑了挑眉，他其實希望快點長大的。
「你的專屬包廂早就為你保留了，要先進包廂，還是──」拉彌亞轉身，準備領著他進入。
「當然先跟大家見個面囉！」他迫不及待，好久不見「百鬼夜行」裡的大家。
兩位接待員身後是扇鏤空的大隔板，兩位接待員分站左右，以利將人流分流成兩邊，不管左轉或右轉進去，都會遇到青面獠牙的青面鬼們引路。
裡頭氣氛正狂，燈光昏暗，舞池興奮，明翰朝舞台上看去，今晚的DJ果然不同凡響，那可是「百鬼夜行」的王牌DJ！
「唷！下面這一首，給我們今天的壽星──」DJ突然手指天際，再倏地指向了正在人群中穿梭的他。
明翰微微頷首，表示欣然接受，接著DJ來了一首搖滾版的生日快樂歌。
全場跟著歡唱跳舞，拉彌亞帶著他坐到吧台的角落，吧台裡俊美的Bartender正用迷人性感的微笑，與吧台邊的男男女女調著情。
「今天滿月嗎？」冷不防的，穿著和服的雪白女人來到他身側，她的雪白不只是衣服，也包括了蒼白的臉，「你今天穿得真亮眼。」
明翰一臉無奈，「別鬧了，我知道妳在說很俗，雪姬！」
「其實還好，月色如此，只是不要老穿這種燕尾服就會好得多。」雪姬遲疑著，「河妖不知道世界上有運動服這種東西嗎？」
「真的穿運動服我可能也進不來！」明翰打趣的反問，進「百鬼夜行」，誰能不盛裝？
俊美無雙的Bartender早瞄到了他，立刻準備為壽星調酒，每一年只要到這裡，Bartender都會為他調一杯獨一無二、適合他現在氣質與味道的專屬生日調酒。
背後的生日快樂歌奏完，現場又開始陷入狂歡之中，人們完全聽不見彼此的說話聲，但跳舞喝酒好不暢快。
拉彌亞很快的送上甜點，接著Bartender呈上了一杯深藍色的調酒。
「今年為你獻上的是成年的憂鬱，明亮的月光也遮不去你眉宇間的憂愁，我們的明翰開始要有煩惱了。」外國人模樣的Bartender笑得頗有含意，「生日快樂。」
「噢，德古拉！」明翰只能搖著頭，「你也太敏銳了，這樣都看得出來！」
呃……很明顯啊！拉彌亞維持淺笑，其實明翰這幾年每次來，每次都顯得更不快樂，跟第一次上岸時的興奮天真已經相去甚遠了。
「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聊聊……」德古拉趨前低語，「不過得等我空閒一些……我的天！拉彌亞，是不能叫那該死的狼人聲音小一點嗎？」
嗯，拉彌亞皺起眉，「客人很喜歡啊！」
不見全場歡聲雷動，都是衝著「百鬼夜行」最有名的DJ狼人來的啊！
但狼人與吸血鬼不對盤，也不是在「百鬼夜行」裡才有的事，這兩大族互相討厭幾世紀了，她連調停都懶了。
純粹，看對方不順眼就是了。
「棠棠今天為了你排休喔，等等就下來了。」拉彌亞附耳，「先帶你去包廂吧，安靜些？」
「好啊！」聽見厲心棠的名字，明翰雙眼一亮，「等等先給我上兩批試管酒。」
拉彌亞沉吟兩秒，還是點了頭，這孩子今天怎麼還沒吃東西就要先灌酒啊……是前幾天河裡的事情影響到他了嗎？
明翰是特殊的客人，他是一名水鬼，十年前在那條河裡溺斃的亡者，正確死因沒有人知道，老大也不許大家提起或是窺探，只是現在他就叫明翰，如此看待他就好了。
明翰死亡時確切幾歲無人知曉，因為河妖第一次帶他來「百鬼夜行」玩時，看起來就是青少年的模樣；每一年他溺死的日子，便是「誕生日」，河妖說是他重生的日子，因此都要慶祝一番。
明翰的靈魂很特別，他會長大，如活人般一年一年的成長，或許身體只是長高變壯，但那雙眼絕對看得出來成熟許多，談吐就更別說了，他總是在河底與各個水鬼對話，認識了無數水鬼，吸收不同地區的知識與文化，比正常人類都早熟許多。
死亡後還能夠長大的靈魂非常少見，而能從水裡上岸的水鬼更罕見，這一切都是有河妖的庇蔭。
DJ休息時段，一身肌肉的男人走下舞台，許多女孩紛紛投以尖叫，這狼人裝扮簡直酷斃了，壯碩的胸肌更是看得女孩們如痴如醉。
「渴死了！」他來到吧台邊，朝著德古拉喊著。
德古拉完全不想理他，還是拉彌亞先遞上了水，順道給了德古拉一記白眼。
「大家是同事。」這句話只要狼人到店裡，她一晚上要說幾百遍。
「嗯。」德古拉只會應聲，但從來不會有任何動作。
此時店的後方探頭而出女孩的身影，狼人鼻尖努努，一秒嗅到氣味，立即起身往後場的員工門去。
「棠棠！」
「哇──」厲心棠一出門就撞上一堵比牆還硬的身體，撫著鼻尖連連後退，「痛痛痛……小狼！你不能站這麼近啦！」
狼人一臉無辜，「我是要給妳驚喜啊……」
「店裡吵成這樣，我一定知道你來了啊！」女孩堆滿微笑，用力環抱住他，「好久不見！」
厲心棠是個正常人類女孩，百分之百的人類，就這身高抱著狼人時，也只到他肚皮而已。
「好久不見！」狼人開心的低頭，看著這可愛的人類女孩。
「我很想多陪陪你，但今天是明翰的生日。」厲心棠昂起頭，像求一個諒解，「我得去陪他！」
「噢……我難得來這裡呢！」狼人一臉失望，基本上他只有月圓之夜這幾天，才會到「百鬼夜行」當DJ。
因為這幾天他可以盡情的以真面目現身，而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側目，至於那嗜血肉的衝動，都在「百鬼夜行」老闆的力量下得以被壓制。
「明天嘛，明天十六，月亮還是圓的啊！」厲心棠撒嬌般的說著，「你知道明翰一年才上岸一次的。」
唉！狼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事實上他從沒想刁難過誰，今天是水鬼的日子，大家都知道。
明翰一進入包廂時，就看到了堆滿整間的禮物，全是「百鬼夜行」裡所有員工贈送的……當然必須說個人喜好不同，像狼人送了一整盒血淋淋的鮮肉，他覺得這禮物早晚得還他。
「棠棠！」德古拉在吧台裡喊著，她就近上了高腳椅湊前，「明翰今天情緒不好，妳要留意點。」
「咦？生日還不好？」厲心棠啊了聲，「是不是之前的孩童溺水案？」
德古拉點點頭，「只能這麼猜了。」
唉呀！厲心棠咬了咬唇，那實在是很難說明的情況。
她是生活在「百鬼夜行」裡的人類，嚴格說起來是在這兒長大的！這裡所有的員工都不是人類，各路妖魔鬼怪或魍魎鬼魅，但全部都是照顧她長大的人，尤其親如父母的是「百鬼夜行」的老闆情侶檔，他們不常在店裡，這一陣子不知道又跑哪兒去混了。
總之，她不怕所謂的魔鬼妖物，因為她從小生活到大面對的都是這些人……明翰更是陪她一起長大的「玩伴」，雖為水鬼，但人好得不得了，還從來不想抓交替。
因為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河妖也對他極好，讓明翰覺得當一個水鬼很幸福……只是，他如果安於現狀那就好了。
兩個星期前，有一票小孩子到河邊玩耍，讓水鬼們抓準了機會抓交替，將孩子們拖到了河底下。
結果，明翰出手了！他不想抓交替，卻妨礙了其他水鬼抓交替，純粹救了其中一個男孩──這犯了大忌。
「哈囉！生、日、快、樂──」簾子一掀，厲心棠開心登場！
沒有想像熱情或是興奮，取而代之的是喝得一臉茫然的明翰，抬頭望著她，然後，「噢」的一聲。
不好。厲心棠看著滿地的禮物，明翰居然一個都沒拆，倒是試管酒喝完就算了，他現在居然在灌伏特加了……也喝太多了吧！
「你是水鬼不是酒鬼啊，大哥！」厲心棠趕忙抓過他的酒瓶，「河妖姨要是知道我們讓你喝成這樣會生氣的！」
「我要喝！」明翰推開她，「只有上岸時我才能這樣盡情喝酒，妳別吵我！」
「明翰！」厲心棠有些氣急敗壞，「你幹嘛這樣啦！生日要開開心心的啊，你為什麼像是來喝悶酒的？」
「開開心心？」明翰悲傷的看著她，「鬼的生日有什麼好開心的！」
「為什麼不！誕生日就是誕生日啊，你在河裡不是生活得很開心嗎？」厲心棠不明所以，「德古拉每年生日都要回到出生國去大肆慶祝，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生日的事耶！」
明翰看著她清澈的眼眸，「妳有問過他怎麼慶祝嗎？」
「嗯？不就是辦趴替跟喝酒狂歡！」在這群瘋狂的妖魔鬼怪教育下，她的世界永遠是吵死人的熱鬧啊。
「哼……哼哼……」明翰冷笑著，真的是單純善良的人類啊，棠棠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