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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站:失去過往與未來,拋棄時間與空間的無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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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站:失去過往與未來,拋棄時間與空間的無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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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你曾在街上向人伸手嗎?或必須付出自尊,才能換來某樣東西?
倘若人生就是不斷的失去,直到一無所有,
還有可能,再擁有愛嗎?

◆榮獲 第5屆中央長篇小說文學獎
◆獲選 世宗圖書文化體育觀光部優秀圖書

「覺得已經置身谷底了嗎?不,地面根本就不存在。
就在你以為抵達地面的那一刻,又會往更黑不見底的深淵墜落。」

一名年輕男子來到中央站,過起街頭的生活,他用全身感受街頭的顏色、噪音、氣味,以及羞恥、失落與憤怒。
無所事事,是他唯一做的事,他只想一天捱過一天,揮霍別人欣羨的年輕本錢;他以為,只要心如槁木死灰,就能擺脫恐懼與茫然──直到他的身邊,出現了女人。
這個年紀不知比他大多少、宿疾纏身的女人,燃起他體內熄滅已久的欲望。
當愛只剩下赤裸裸的軀體,會是什麼模樣?
而這份情感,又將使自己變得多卑微?
他與她,早已無暇去思考,只拚命汲取著對方的體溫,更悄悄冀望起未來……


【關於本書】

沒有家的我們,街頭就是家的我們,
只是你無視經過的背景,失去了過往與未來。

主角「我」拋下了四分五裂的人生來到中央站,只專注於現在,只活於此刻,透過他的視角,時代所逼的弱弱相殘躍然紙上,我們得以看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無家者、甚至有家者,都正被街頭不斷趕往更加幽暗的角落,走在隨時可能失去一切的鋼索上。
在這樣荒蕪的境地裡,卻出現了「愛」的脈絡,作家金惠珍以多情的目光、冷靜的筆觸,寫下一個為生之希望而掙扎,卻難以擺脫生之痛楚的故事。

作者簡介

金惠珍

1983年生於大邱。
2012年以短篇小說〈小雞快跑〉入選《東亞日報》新春文藝,踏入文壇。2013年,以描寫街友的長篇小說《中央站》,榮獲第5屆「中央長篇小說文學獎」。
2017年,韓國民音社以包含文學性、多樣性、開創性為宗旨,推出「今日青年作家」系列,發掘能帶領韓國文學未來的新秀。《關於女兒》便收錄於此系列中,深刻描寫不同世代女性所面臨的困境與迷惘,榮獲第36屆「申東曄文學獎」,也成為繼《82年生的金智英》後最受關注的女性小說。
另著有短篇小說集《魚肥》、《9號的工作》(書名暫定,將由時報出版)。

譯者簡介
簡郁璇

專職譯者,願為信念與理念的文字推手,促其萌芽,為世界帶來些許改變。
譯有《關於女兒》、《致賢南哥》、《他人》等數十冊。

名人/編輯推薦

專文推薦──
姜宥晶(文學評論家)
盧郁佳(作家)
徐敏雄(台灣夢想城鄉營造協會理事長)

感動好評──
朱剛勇(人生百味共同創辦人)
李盈姿(芒草心慈善協會祕書長)
林昶佐(立法委員)

(依首字筆畫排序)


書評
《中央站》以晦暗的筆觸描繪這個時代,作者金惠珍行走在這片背光的幽暗處上,發掘出其動人之處,而這個感動的點就在於「人」。她告訴我們,世界雖是一座煉獄,人依然能夠散發光芒。──姜宥晶(文學評論家)

作者金惠珍以卓越的敏銳,把「車站驅逐街友」和「拆遷驅逐住戶」等量齊觀。改變街友的意義,不再是一人被逐出車站,而是每個有家者都隨時可能被逐出自己的家園。──盧郁佳(作家)

《中央站》透過「不具姓名」的無家者,描繪出他們的生活樣態,邀請讀者進入不同時空的角色關係,細膩地感同身受無家者在每一個時刻的心靈狀態。──徐敏雄(臺灣夢想城鄉營造協會理事長)

書摘/試閱

【廣場】
夜深了,施工因此中斷,以車站為中心的道路拓寬與打地基的工程停了下來,工人們也各自回家了。整個城市猶如一座死城,萬籟俱寂。我經過矗立在自身影子上的挖土機和推土機,打在鳥瞰圖上的燈光一片燦亮。等道路拓寬與打地基的工作完成,廣場中央就會設立一座噴水池,也會有手扶梯和電動步道,鳥瞰圖中的車站,看起來要比現在更氣派華麗。
我拖著行李箱,打算在車站周圍再繞一圈。運氣好的話,搞不好會發現白天沒發現的適當落腳處,我應該可以在那裡安全地度過夜晚。雖然任意占用空位的風險很大,但我願意冒險一試。
車站就位於城市的正中央,是建於都心最大的一座車站。在年久失修的老舊車站旁,將會蓋起新穎的建築物。舊車站領受著華麗燈光的洗禮,被棄置於一邊的角落,與正進行整修工程而渾身不舒服的新車站形成對比。雖然如今舊車站已經改為博物館或展示館,但究竟要展示什麼,又要保存什麼,民眾一點也不好奇。就是拆除玻璃窗、進行擴建,以要連結地鐵月臺及廣場為藉口而成天挖地、摧毀建築,大家也絲毫不感興趣。等施工結束,他們只會感到些許詫異,而這片狼藉瞬間就會被世人所遺忘。因為這座城市的人,早已習慣了拆毀和翻新。
我從口袋裡拿出水喝,水喝起來溫溫的,又好像帶點腥味。雖然這水是在車站內的飲水機接來的,但不曉得它是否真的適合拿來飲用,總之我盡可能努力甩掉那種念頭和懷疑。
我把水瓶放回口袋,拖著行李箱穿越廣場。輪子在水泥地板上滾動,行人都很有技巧地迴避我,人群之間出現了一條窄縫,大家都爭先恐後地走在我前頭。
夜幕漸深,人們紛紛聚集到舊車站周圍。這裡與廣場有一段距離,也沒有專門的管理員。我跟隨著在平滑大理石上頭排成一列的腳步行走,那些烏黑的腳掌,好似被燒焦般。我低著頭,避免與那些人眼神交會,一把舉起了行李箱。
在舊車站繞了一下,隨即看到幾格階梯。是通往後門的天橋。爬上階梯,出現了寬敞的橋面。橋上只有三、四個路燈,顯得很昏暗,兩側欄杆上設置了高聳圍網,下方則是雜亂交錯的列車軌道,電線杆或發電機之類的東西看起來很危險。戴著耳機的男人朝這側走來,將嘴上叼著的香菸隨手一扔,紅色火花頓時四處亂竄,轉眼間即熄滅了。我看到眾多人形剪影保持一定間隔的躺在地上。
所有人都面朝圍網躺著,或用手機看著電視劇,或以趴臥的姿勢俯視鐵路;還有些人猶如蝦子般蜷縮起身子,以報紙或帽子掩住臉孔。大家看似都睡著了,但仍能感覺到大部分的人都還醒著。而我,大概也會這樣度過這個夜晚吧。每當地鐵沿著軌道經過,整座橋都會因巨大的引擎聲而跟著晃動。
我在過了天橋中間的位置上來回踱步,雖然心想要不要繼續往內走,但聞到那股尿騷味與惡臭,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致。每當有風吹來,就會有一股無以名狀的味道衝進鼻腔。目前看來,應該還能勉強湊合著睡上一覺吧。要是再晚一點,就會有更多人聚集了。我暗自安撫自己,只要不是糟到不行就好,趕緊占個合適的位置吧,反正在這裡,根本不可能找到滿意的歇腳處。
我拿出插在行李箱後頭的箱子,攤了開來。無論是坐著或躺著,都很明顯有凹凸起伏的顆粒感。我將箱子翻過來,很蠢地一次又一次檢查地面,卻遲遲沒找到關鍵的障礙物。水泥地板滾燙無比,我察覺背對躺著的人要朝這側轉身了,一時手忙腳亂,結果和他對上了眼神。正打算假裝沒看到,不巧眼神又有了交會。他搓揉自己互相交疊的雙腳,轉身面向我這側,厚厚的紙板發出摩擦的聲響。
「到底是怎樣?」
他用單手托著頭,怔怔地看著我,語氣中感覺不到善意或親切,但也感覺不到敵意或憤怒。他的聲音彷彿被厚重的疲倦感壓制住,好不容易才發出聲。
「是不睡覺了喔?」
他抬高了音量。搞不好並排躺著睡覺的人都會如骨牌般一個個醒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想不小心失手丟出引來口舌是非的餌。不管是什麼,這些人都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住,鬧個雞犬不寧。
「要睡了。」我回答,還點了點頭,好讓他能看清楚。
他緩緩掃視我的行李箱和立在一旁的紙箱,說:「所以是有什麼問題?搞得這麼吵?」
如今他的聲音就像睡蟲已全被趕跑般清晰。講著電話經過的男人壓低了音量,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響,整座天橋立刻為之震動。高速列車的引擎聲吞噬了周圍的噪音,以一定速度通過天橋下方。
他支起身子,原先埋藏於圍網暗影中的臉孔來到了燈光底下。他的體格乾癟瘦小,乍看之下像個氣力盡失的老人。他身上的軍服內彷彿灌滿了風,別在胸膛的徽章閃閃發光。我的戒心悄悄鬆懈下來,但必須保持緊張感,也不能引起騷動,那是既麻煩又危險的事。我默不作聲地撫弄箱子的一角。
「為什麼不回答我?」
他像是遭到忽視般擺出委屈的表情。我以為他是在找我碴,但過了一會才發現好像不是。他的雙眼透露出想與人對話的渴望,但我堅守沉默,竭力且明確傳達出「我不想和你說話」的意志。
「欸,到底是有什麼問題?搞得這麼吵?」男人想方設法要打開我的話匣子。
「沒有任何問題。」我斬釘截鐵地答道。「已經弄好了,沒問題了。」
又再釘牢了一次。
「早說就好了嘛,幹麼讓我講這麼多話?」
他老大不高興地搖搖頭,卻沒有再次躺下,而是隔空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明知他在等我接著說下去,仍執意緊閉嘴巴。他又多等了一會,然後用比剛才更溫柔的語氣詢問。
「我沒看過你耶,什麼時候來的?」不等我回答,他隨即又問:「幾歲了?看起來很年輕耶。」
我依然默不作答。
「大人問話,回答『我幾歲』不就得了?你不知道自己幾歲嗎?不喜歡說話喔?」
他一口氣吸了太多空氣,忍不住咳了起來。空氣中參雜著酒味。我默默彎起膝蓋,坐在箱子上。要是他窮追不捨,我打算要說一個比實際年齡大很多的數字。我也可以回答:「三十八、三十九,明年就四十了。」但他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說起別的話題。
他說之前有人引起一陣騷動,吵得他無法睡覺,於是狠狠地教訓了對方一頓。在我從行李箱拿出蓋膝蓋的毯子和頸枕時,他仍滔滔不絕地說著,猶如沒關好的水龍頭,話語不停從口中流淌出來。我不覺得他吵,他只是像個暫時忘記如何關上話語的人。
「我把那小子打得鼻青臉腫,就是牽動一下嘴角也會痛得哇哇叫。」
我想像了一下,他抱著捲起來的箱子走進天橋內側的樣子。別說打架滋事了,他肯定是像個鼠輩一樣四處逃竄,生怕會挨揍。匡隆、匡隆,火車發出巨響,緩慢地經過天橋下方,整齊並排的車窗在漆黑的半空描繪出一條明亮的直線。所以說,這個地方之所以人特別少是有原因的,要能夠克服這種噪音倒頭大睡並不容易。終究,他正面臨著什麼處境,也就昭然若揭了。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被輕視,所以我點了兩次頭。
「不過,你知道嗎?這裡空氣太差了。」
嘴脣動個不停的他改變了話題,像是剛想起這件事般,甚至伸長脖子用力吸了一口氣。他就像才剛抵達這座城市的人,也有如隨時都能離開這座城市般的說話,而我只是靜靜抬頭,仰望高聳電線杆散發的燈光。
「多鋪幾個紙箱會比較好躺,如果不想忍耐,可以乾脆去地下道。你就算在這裡挑一整晚的小石子,躺起來也不會比較舒服。」
他轉過身去。我脫掉鞋子,站到紙箱上,又穿回鞋子。接著我坐在紙箱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下方。就這樣多坐了好一會,最後才總算躺了下來。轉過身的他又說了一句。
「再過幾天啊,石頭那種玩意哪算得了什麼?很奇妙吧。」
我沒心思答腔,僅吐出了「喔」之類回答的聲音。右肩下方感覺很刺痛,好像還有小石子沒有挑出來。是石頭嗎?搞不好是釘子或尖刺,或塑膠碎片、拉鍊、碎裂的打火機或瓶蓋。我懶得再爬起來,把紙箱翻過來看,乾脆側身躺著。遠處傳來火車輪子在鐵軌上滾動的聲響。

有人將夜晚的兩側無限拉長,我三不五時就醒來東張西望。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枕邊放著水或麵包等物資。我以傾斜的姿勢撐起上半身,確認其他人的枕邊也放著相同的東西,才把水拿起來喝。感覺不到列車往來的動靜,表示夜已經很深了。偶爾,廣場那邊會有一聲高喊或歌唱聲,如同心圓般陣陣傳來,然後恢復平靜。玻璃破碎的刺耳聲、蚊子或飛蟲的移動、階梯上散發的惡臭,這些玩意總會搞得處於淺眠狀態的我反覆醒來。
即將墜入夢鄉之際,我有種搭乘一艘合身的小船漂向汪洋的錯覺。我猶如躺在搖籃的嬰兒,靜靜將我的身體交付給它。嘩啦嘩啦,波浪推動船舷前進的聲音,以及水流靜謐搖曳的聲音,這些聲音緩緩地停歇了。接著,船隻瞬間翻覆,我整個人被丟進大海中央,四肢不停亂踢亂揮。大海是如此冰冷黑暗,我無法得知幽黑的海水中有什麼,於是使出渾身的力氣拚命掙扎,然後在某一刻驚醒。頭好暈。
「這位老師、老師,您在睡覺嗎?」
就在我反覆睡睡醒醒三、四次後,突然感覺身旁有人。一名女人蹲坐在我腳邊,小心翼翼地搖晃我的腿,還看到有個男人的剪影愣愣地站在女人後方,我依然穩定地呼吸著,就像還沒睡醒般。
「老師、老師。」
女人又碰了幾次我的小腿肚,接著喚了男人一聲。
「他在睡覺耶,還是就算了?」見女人遲疑,男人說:「我來叫叫看,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
兩人一起搖晃我的身體。我別無他法,只好假裝剛睡醒,睜開眼睛,笨拙地支起身體。他們沒有站起身,也沒有往後退,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直到我完全爬起來為止。
「老師,您在睡覺嗎?喝酒了嗎?」
女人將鼻子湊過來,一股香甜好聞的乳液味道竄進鼻腔。老師、老師。我試著跟著女人喊了兩聲。看起來和我同齡,又或者只大我一、兩歲的女人叫我老師。女人每做出一個動作,空氣中就會發出劃過乾澀布料的聲音。黃背心上嵌著大大的黑字:援助、引路人、中心,我用眼睛閱讀這幾個字。
「老師,我們是援助中心的員工。我是組長姜東浩,這位是李南珠小姐。可以請教您貴姓大名嗎?」
男人摘下眼鏡,用手掌拂了一下大汗淋漓而油亮的臉。我像是忘記自己名字的人般慌了手腳,但隨即閉上嘴巴。彷彿有人拿鐵鎚在我的腦袋內咚咚敲擊般,一股疼痛感席捲過境。要是苗頭不對,我打算腦袋想到什麼名字就隨便胡謅一下。男人和我四目相交,很執著地等待我的回答,他好整以暇,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內心。
「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有什麼病痛?」
男人伸手摸了摸我的腳踝,檢查我的肩膀和手臂,絲毫沒有半點猶豫或遲疑的神色。潮溼的手掌在我身體各部位又握又抓,手的觸感很厚實。我想抽身,但男人遲遲沒有放開我,直到他覺得夠了為止。他像是對待年幼的孩子般確認完每一處後,才鬆開手。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病痛。您剛來這不久吧?」
男人從背心口袋拿出手冊,不知道在上頭寫了什麼。假如我是他,又會在上頭記錄什麼關於我的事情?我突然變得很不爽。
「怎麼了?幹麼這樣?」我以略帶怒火的語氣回嘴。
男人倒是老神在在,甚至覺得我很可愛似的瞅著我。他依然不知道在手冊上頭記錄什麼,朝我擠眉弄眼。
「沒事,一點事都沒有,我們只不過是來看您好不好,想幫助您而已。」
看起來比我大上十五歲的男人安撫我。雖然他有禮貌地喊我老師,但我也知道,他只是找不到適當的稱呼,才借用這個詞彙。
「我很好。」
「這樣啊,不過,要是有什麼問題,記得要來找我們喔。」
他用一種很確定我不久後就會有問題的口氣。會發生什麼問題?又會發生多少問題?在那些問題之中,你們又能幫忙解決幾個?從睡夢中醒來的人都在朝這偷瞄,也有人爬起來之後,像是要講給大家聽似的大發牢騷。女人舉起手打了聲招呼,想在大家的不滿爆發前先平息他們的怒火。
女人揮了揮手,大家很快又躺了回去,或者撂了幾句氣話後就轉過身,但大多數依然很專注地將視線集中在這邊,細聽動靜。我討厭他們偷聽我的事,也不爽讓他們知道關於我的一切。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不想分享半點關於我的情報給這裡的任何人。
「不過,您不覺得這裡有點吵嗎?好像滿吵的耶。」
「無所謂,請你們走開。」
我接連說了好幾次。走開、走開,拜託不要管我。我在向他們求情。
「知道了,我們會走的,不過廣場好像比較好一點,那邊的公園也不錯。」
女人說話時,人只站起來一半。她的態度很淡然,似乎已經見慣了我這樣的人,沒有半點同情或愧疚的神色,語氣也不像是瞧不起或輕視我,而是既然已經確認完我的健康狀態,那就夠了。見女人起身,男人也跟著站起來。
「您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我們可以替您聯繫休息處,也可以替您找工作,所以盡快接受幫助比較好。待得越久會越辛苦,知道嗎?」
男人一臉誠懇地叮囑,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遞了包溼紙巾給我。裡頭大概才裝了四、五張溼紙巾。我伸出了手,這種東西跟陌生人借幾張來用用也無妨,但我不想接受更多的東西,我不會接受的。
「謝謝。」兩人轉身前,我恭敬地道了一句謝,但我沒說會還他。
女人噗哧笑著說:「謝什麼?這些都有補助,我是靠這份工作領薪水,這不是我給的。有需要的話,就請來中心吧,就在車站對面的貨櫃屋,那裡是辦公室。」
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反正我也不會去,那與我無關。
男人又補上一句。
「早餐一定要吃。七點半過後,供餐時間就結束了,就在這前面的廣場,一天至少要吃上一餐。」接著,他握住我一邊的肩膀,給予忠告。「啊,可能的話,最好別結交酒友,這樣會很傷腦筋的,知道了嗎?」
兩人好像一邊打鬧著、一前一後地走遠,接著又停下腳步,像剛才對我做的那樣,搖醒某一個人。雖然所有人都側躺向一邊,擁抱著黑暗,但其實全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說話。大家佯裝漠不關心,但內心都默默期待下一個能輪到自己,期待有人呼喊他們的名字,和他們搭話。笑聲不時在半空中迸發,「嗯、嗯」,女人回應對方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背對他們躺著,竭力想讓自己入睡。
黑夜從許久前就開始了,至今,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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