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好媳婦02

第十一章
四娘緊閉著眼睛，但想像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相反地，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傳來，都兒手中的刀「噹」地一聲掉落。
一支箭從都兒的咽喉處前後貫穿，都兒碩大的身軀把四娘壓倒在地，四娘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
突厥馬賊瞬間一陣慌亂，四處尋找是從哪射來的箭？
此時，躲在一旁的馬隊的人喊出聲來。「是睿侯的軍隊來了！看那旗子，是睿侯的軍隊沒錯！」
馬賊們再顧不上打殺，紛紛上馬奔逃。只是哪裡還能逃走？一陣箭雨飛來，馬賊紛紛被射殺。
四娘躺在被太陽烤得滾燙的地面上，看到遠方一隊穿著銀甲的士兵騎馬而來，領頭的那人彷彿見過，只是還沒想起來，便再也支撐不住地暈厥過去。
何思遠指揮著手下收拾戰場，然後下馬朝著地上那昏倒的人走去。竟然是他？真是巧了！
前兩日追擊兩個突厥首領，在四海樓的樓下受了他的幫忙，還未來得及親口道謝便回去覆命了。沒想到今日接到這群突厥馬賊的消息，一路追蹤而來，因緣巧合的又救了這人。
這幫馬賊極其狡猾，善於隱藏，苦於沒有掌握他們的確切消息，所以一直沒能一網打盡，此次收到線報說他們要出手，便循著形跡一路跟蹤過來。還好趕上了，不然這小兄弟豈不是要送了命？
一腳把都兒的屍體踢開，看到小兄弟滿口是血，何思遠嚇了一跳，難道是受了內傷？
之前四海樓時驚鴻一瞥，那裝滿星子般的雙眸此時緊閉，雪白細嫩的臉上滿佈塵土血跡，狼狽極了。手指在脖頸上輕觸，柔嫩的觸覺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臟。還好，只是暈過去了。只是，到底哪裡受了傷？要不要查看一番？
張鵬遠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見到那領頭的軍爺似乎要幫四娘檢查身上是否受傷，嚇得趕緊出聲打斷。「多謝軍爺今日相救！我東家只是被那突厥賊子給砸暈了，並沒有受傷。」
何思遠皺著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身板，這也太單 薄了些，被人一砸都會暈？「你確定？我看你這東家滿嘴的血，是不是受了內傷？」
「並無，那血是這突厥賊人的。」張鵬遠用目光示意都兒手臂上一排極深的牙印。
牙口還挺厲害的嘛，這牙印怪整齊的！何思遠心想。「你們今日是怎麼招惹了這群突厥馬賊？他們近兩年極少在大越朝境內出現。」何思遠問道。
張鵬遠先叫醒鶯歌，兩人把四娘扶到一旁的長椅上，然後對何思遠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這些突厥馬賊已死，那貴子，就是他聯絡這幫馬賊。若是軍爺要審問，便帶走吧。只是我兩位東家都受傷了，能不能煩勞軍爺派人往歸綏城中的芳華閣帶個話，讓人派輛馬車來？」
「何必麻煩，我今日要進城，帶你們一程便是。上次在四海樓，還沒來得及多謝你們呢！」何思遠說。
張鵬遠聽聞這句話，才敢仔細地打量眼前的軍爺，怪不得有些眼熟，原來就是那日穿著黑衣在四海樓樓下和兩個突厥人大打出手的人。
「將軍，屍體都已經清點完畢，是否此刻啟程去歸綏？」手下士兵來請示何思遠。
原來還是個將軍啊！張鵬遠心想。
「去附近找輛馬車來，有人受了傷，待馬車過來，咱們便啟程。」何思遠吩咐道。
手下奇怪地看了眼旁邊昏迷的那個小子，將軍平日是極為嚴厲，何時這麼體恤人了？他不敢多問，便聽令退下尋車去了。
待馬車尋來，想把四娘扶到車上，但張鵬遠傷在腿上和背上，根本無法用力，鶯歌自己又扶不動，想叫李昭搭把手吧，李昭又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何思遠挑挑眉，一把撈起昏迷不醒的四娘，雙手抱著，平穩地往馬車走去。
張鵬遠和鶯歌阻攔不及，又不好挑破四娘是女子的身分，只能眼睜睜看著。
怎地這麼輕，腰細得一隻手便能掐住？還有這身子也太軟了些，一點都不像個大老爺們，怪不得這麼輕易就被砸暈了！何思遠心裡不住的念叨。
到了馬車上，何思遠瞅著昏迷的人無意識緊皺著的眉頭，不知為何便放輕了動作，平著把人放在褥子上，還悄悄地用袖子擦了擦他嘴邊的血跡。髒髒的，有點礙眼。何思遠心想著。
鶯歌和李昭匆匆跟著上車，李昭衝何思遠說了聲。「多謝將軍，麻煩趕緊送我們回城吧，我家小弟需要看大夫。」
何思遠點了點頭，喊了聲「出發」。

入夜時分，終於回到了歸綏城內。
四娘躺在客棧的房裡，臉上血跡已經被鶯歌擦拭乾淨。只是面上還有不正常的紅暈，額頭滾燙。
被急急請來的老大夫為她號了脈後，捋著鬍子說：「並無大礙，只是急火攻心才暈過去的。因受了驚嚇，這才發了高熱。我開兩劑藥，服下後若無意外，明日便能醒來。」
李昭謝過大夫，又讓大夫給張鵬遠和自己看了傷，一陣忙碌後早已夜深。
鶯歌給四娘灌下藥後，守著四娘睡過去。
李昭和張鵬遠坐在自己房間裡愁眉苦臉。
「回到夷陵後，我怕是要被涂夫人給罵死了！」
張鵬遠也露出個牙疼的表情。「我沒看護好東家，讓東家受了驚嚇，我都不敢想涂夫人發怒的樣子了。也不知為何，我一瞧見涂夫人那雙眼睛，腿就發軟，真他娘的邪門！」
「你哪裡知道涂夫人的厲害，在宮裡伺候了太后娘娘十幾年，宮裡貴人瞧見她都要後背發涼呢！」李昭苦笑。

何思遠把李昭一行人送到客棧便趕去歸綏衙門，馬後還拖著一個貴子，要連夜審問他和突厥那幫馬賊的聯繫，看看是否還有漏網之魚。
夜裡，一眾士兵被安排在衙門的客院裡，房間不多，但長年征戰在外，有時候席地而睡也是常事，故而並不挑剔。
審問完那貴子後，何思遠打了水，沖了個涼，回到房間。
跟何思遠同屋住的叫張虎，是個千戶。一進屋就被一股臭腳丫的味道熏了個仰倒，何思遠踢了踢呼嚕打得震天響的張虎。「這麼熱的天，跑了一日，也不洗洗就睡！快去沖一沖，我快被你熏死了！」
都是戰場一起殺過敵的交情，平日裡只要認真訓練、不出岔子，何思遠還是很好說話的，因此張虎被踹醒便道：「我說將軍，你真是講究，都是大老爺們，臭點有什麼關係？要是有媳婦兒摟著睡，我就是洗八遍也樂意！」
「少扯淡，我鼻子都熏得聞不到味了！趕緊去，不然你換個地方睡！」
張虎笑著起身去沖涼了，何思遠也不上床，坐在桌子前愣神。
也不知道那小兄弟醒了沒有？瞧傍晚那會兒小臉煞白，該不會是那張鵬遠沒有瞧清楚，確實是被突厥人給打出內傷了吧？畢竟也算救過自己，明天忙完抽空去客棧瞧瞧好了。若是實在不行，找歸綏的知府去薦個醫術好的大夫給他看看。

四娘醒來時天將將破曉，好像是作了一夜噩夢。
夢裡一會兒是在上輩子那個世界裡，每日穿梭在鋼筋叢林、高樓大廈；一會兒又回到楊城小時候，整日裡穿著寬大破舊的衣服跟在大姊身後；忽地又看到那突厥人獰笑著掐住自己的手臂……
醒來時渾身痠痛，裡衣被冷汗浸濕。四娘叫醒趴在一旁睡著的鶯歌，嘴巴又苦又乾，渴死了。
鶯歌睡得極輕，被四娘叫醒後哭著撲過去。
「姑娘妳可醒了！快把我嚇死了……」
「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快給我倒杯水來，喉嚨乾得要冒煙了。」
鶯歌倒了杯溫水，扶著四娘餵她喝下。
「姑娘，昨天真是太危險了，要不是那將軍帶著人把那一幫突厥馬賊給射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妳了！」
一杯溫水下肚，四娘才覺得好受一些。
「人家救了咱們，咱們理當報答。有沒有問清楚恩人的姓名？我也好親自道謝。」
鶯歌一邊擦淚一邊說：「那將軍就是上次在四海樓時，姑娘讓張鏢師出手相助的那個人！真是巧了，今日偏被他救了。聽說挾持妳的那個突厥人就是被他離得老遠一箭給射死的，箭法好極了！」
倒真是巧！無論如何，也是要找機會道謝的。
吩咐鶯歌備水，四娘要好好泡個熱水澡。折騰了一天，又是汗、又是土的，身上黏黏的，難受死了。
沐浴過，換上乾爽的衣服，四娘才覺得緩過勁來。
此時已經天光大亮，炙熱的陽光灑進窗子。
鶯歌讓店家送來一桌早點，都是些清粥小菜，四娘高熱剛退，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
還沒吃完，李昭和張鵬遠都過來敲門。
見四娘已經無礙，都長吁了一口氣。
「昨日可是把我們嚇得不輕，誰能想到，捉個內鬼竟還會遇到突厥的馬賊。所幸妳雖受了些驚嚇，到底無大礙。我和張大哥昨晚一夜沒睡，就是擔心妳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何家伯父伯娘那裡無法交差，更別提涂夫人了，想一想我都後背冒汗！」李昭心有戚戚焉。
「看把你倆嚇的，我乾娘又不吃人，至於嗎？李大哥傷得不重吧？還有張大哥，這腿都包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安生歇著？」四娘問道。
「無礙，一點皮肉傷而已，沒有傷到骨頭，不算什麼，就是包紮得嚇人些罷了。李東家也無事，就是吐了口血。」
張鵬遠從小習武，後來走鏢也遇見過不少生死場面，能活下來就是老天爺還不想收這條命，故而看得十分淡然。
「如今既然都沒有大礙，接下來就是要理清楚芳華閣的事情了。鶯歌一會兒去芳華閣幫我給胡掌櫃傳句話，把那蕊兒先制住，待我晚些再去處置。」早一點把事情處理好，也好早些回夷陵。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四娘開始想家了。
「姑娘還是好好養養再出門吧，高熱剛退呢，瞧妳這臉色白的！再說，那蕊兒讓胡掌櫃處理便是了，多大的臉啊，還要妳親自去辦呢！」鶯歌抱怨道。
「歸綏離夷陵太遠，咱們無法時刻掌控這裡的情況，藉此機會，也好震懾人心。」四娘解釋。
鶯歌看四娘堅持，也不再多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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