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的美味人生（上）

第一章
「妳這週不去妳叔叔家嗎？」室友看著還躺在宿舍床上的何葉發問。
「不去，我待會兒要去打工。」何葉回了一句。
「那我先去圖書館了。」室友跟何葉打了個招呼，就揹著書包出門了。
何葉想起嬸嬸，嘴角不自覺的逸出了苦笑。她十四歲的時候父母因為車禍意外喪生，她被父親的弟弟領養，雖然明白叔叔的一片真心，但是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來自嬸嬸的敵意，更何況家裡還有個小三歲的堂弟。
何葉那個時候感覺一瞬間長大了，明白了寄人籬下的愁苦滋味。
雖然叔叔一再表示會供何葉讀完大學，但何葉知道，嬸嬸對叔叔的抱怨從她到那個家開始就沒有停過。
在考上大學後，叔叔幫何葉出了學費，但三年來的生活費全都由何葉出去打工掙來，做家教，在餐廳端菜、洗盤子，當咖啡師，能試過的她都做過。
上週，何葉尋思著是端午節，還是遵循禮節，去叔叔家拜訪一下。卻被嬸嬸陰陽怪氣的說了不少現在翅膀硬了，就知道往外跑，一點也不顧念親情、孝敬長輩，也不知道輔導弟弟功課之類的話。儘管何葉試圖把這些話都當了耳旁風，但心裡始終有一個化不開的疙瘩。
何葉從宿舍床上爬了下來，還沒站穩就感到一陣頭暈。最近打工的時候，她也時常感覺頭痛。
她定了定神，待眩暈感不再襲來，拿著杯子準備去走廊的飲水機倒水。飲水機就在前面，但她的視線卻突然越來越模糊，手上的杯子也落在瓷磚地上摔得粉碎。她感受到了身體和冰涼地面的親密接觸。
「同學，醒醒，妳還好嗎？」遠處似乎傳來了朦朧的詢問聲，何葉的意識也逐漸遠去。

「病人的狀況是腦血管破裂，出血性中風。請問之前是否曾有什麼徵兆？」一個陌生而年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這……她住學校，我們也不清楚。」叔叔的聲音響起了。
「那她還會醒嗎？」似乎是嬸嬸的聲音。
「這個還需要觀察，雖然進行了急救，但是情況不是很樂觀，還要看病人自身的意志。」何葉猜測這大概是主治醫生。
「醫生求求你救救她，這個孩子一定要沒事，不然我以後還怎麼面對哥和嫂子！」叔叔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那她如果變成植物人，一直住院是不是花很多錢啊，你看她弟弟之後上大學也要花錢。」
「都這個時候了，妳還在瞎說什麼！」叔叔頓時提高了音量。
後面似乎還說了很多話，只是何葉都聽不清楚了，只能聽到「嗡嗡嗡」的聲響，她似乎身處一個全黑的地方，沒有一點光，只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她四處摸索著，卻什麼也碰不到。
直到「姊姊！姊姊！」的略顯稚嫩的喊聲突然響起，聽起來不大像她堂弟的聲音。
何葉模模糊糊的意識開始慢慢凝聚。
接著一個中年女子聲音響起。「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讓你姊姊好好休息。」
「李大夫不是說就是風寒嗎？睡一覺就好了，可這都一天一夜還沒醒！我就說姊當初不應該跟那個付嫣嫣出門的，還有這李大夫，我看就是庸醫！」
「我看你是好久沒被你爹揍了，皮癢了是不是，要福姨替你爹教訓教訓你不？」
「不了不了，福姨，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當我胡謅。」
何葉聽到對話，努力撐起厚重的眼皮，入眼卻是淡藍色的帳子，木頭覆蓋的床頂。摸了摸身上被子的材質，似乎也不是日常用的布料，更像是緞子般的質感。她感受到了喉嚨火燒似的疼痛，張了張嘴，發出要水的聲音，入耳卻是嘶啞的嗓音。
「哎喲，我的大小姐啊，您總算是醒了。」那個叫福姨的人攙扶著何葉坐了起來。
「這是哪裡？妳是誰？」何葉看著身材渾圓的中年婦女問道。
「姊，妳不認識我了？」旁邊穿著灰色長衫的少年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插嘴說：「我是妳弟何田，這是在家裡啊。」
「那我是何葉？」
少年氣惱著說：「那當然啊，妳是我姊啊！」
何田依舊不放心地將何葉上下打量了一遍，還探頭看了看何葉的脖子。「妳真是我姊？看脖頸後面那塊胎記也還在，沒被掉包。」
何葉下意識的摸了摸脖頸後的胎記，依然一臉懵。
何田氣惱地看著福姨。「我就說那個李大夫是庸醫吧！不行，我要找他理論去。」說著就要往外衝。
「給我站住！」福姨一聲大喝，何田愣在原地。「我還治不住你了是不是？」
福姨上前就要去揪何田的耳朵，何田嚇得一下子躥到了何葉床邊。「姊，姊，救命！」
何葉對福姨說：「算了，弟弟也是擔心我。」福姨這才作罷。
從福姨和何田的話語中，何葉總算知道了她現在是來到了業朝，一個她所知的歷史上不曾出現過的朝代，而他們身處的地方便是首都務城。
何葉今年十九歲，弟弟何田比她小四歲，十五歲正是叛逆的年紀。
她的父親是務城第一大酒樓──聿懷樓的廚師，母親在生下何田的時候駕返瑤池，父親因為酒樓事務繁忙，便請了福姨來照顧姊弟倆。他們家雖然算不上什麼富裕家庭，但卻不愁吃穿。
福姨見何葉聽完他們的話便發起了呆，就輕手輕腳拉了何田出去熬藥，讓她好好休息。
何葉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體會到穿越──這種只會出現在小說或者戲劇的事情竟發生在她身上。
如果有穿越和重生可以選，何葉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重生到父母還沒離世的時候，盡力避免那場車禍，可她偏偏遇上了穿越的戲碼。或許她是對當初那個家再沒有留戀，才會來到與她同名同姓的何葉身上。
沒過多久，福姨去請李大夫過來診了一次脈。李大夫說何葉已經無礙了，只是仍需靜養，又開了一帖藥，讓何田去抓，何田不情不願地從李大夫手中接過單子，「哼」的一聲跑出去了。
到了夜裡，何葉終於見到了她現在的父親何間，父親一回家，就到她屋裡來，對她噓寒問暖，再三囑咐她下次出門要多穿點，不可貪涼。
何葉對這個父親的關心，不知不覺紅了眼眶，這個父親還不知道他女兒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具身體裡的意識，是來自現代社會的何葉。
何間看到女兒紅了眼眶，頓時也慌了神。「妳晚上吃了嗎？」
何葉搖了搖頭。「喉嚨痛，吃不下。」
「爹記得昨天還剩了點青菜，爹去看看，給妳煮碗粥喝。」
何葉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何間就端著一個托盤進來，碗裡是還冒著熱氣的青菜粥，不少的香菇碎末點綴在其中。
何葉拿著勺子把粥吹涼，溫熱的粥順著喉嚨滑下，熨貼了五臟六腑。她突然懷念起上小學發燒的時候，媽媽給她煮的皮蛋瘦肉粥，不經意間又濕了眼眶。
「妳好好休息。吃完碗放著就行。」何間扔下這句話就出門了，想著是不是自己酒樓裡的事情太忙了，忽視了兒女，才讓女兒淪落到這樣失憶的下場。
何葉慢悠悠地把盛在碗裡的粥喝得一乾二淨，打算去消消食順便把碗給洗了，但是剛走到門口就遇到了福姨，被福姨一把奪過了手中的碗，讓她回去躺著。
在福姨的目光注視下，何葉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挪回床邊。聽著福姨離開的腳步聲，才到窗邊打開了一道小縫，讓新鮮空氣進入室內。
十二月冷冽的風，裹挾著冷意，直往何葉骨子裡鑽。何葉在窗邊也沒撐住多久，還是回到了溫暖的被窩。走過銅鏡面前看了一眼現在這具身子的臉，好好打扮一番也是美人一個。
因為有些冷，何葉不自覺的摸摸脖子，想起剛才何間說到脖頸處的胎記，不免有些好奇。不過這個角度看不到後頸，房裡又沒有別的鏡子能互照。
她想著若是有手機就方便了，拍一下照片就能看到。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寢室裡的夜間話題，都會開玩笑的討論，如果穿到古代會幹什麼？
室友的答案千奇百怪，有說要去學輕功的，有說要當老闆娘的，還有說不想跟什麼王爺、皇子談戀愛，保命最要緊。那個時候，何葉記得自己說的好像是到處去走走看看，品嚐各地美食。
最後這個話題以古代生活條件太差，沒有手機，沒有無線網路，其實也沒有特別想去而告終。
沒想到現在真的穿越了，何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適應這裡的環境，平時又是拿什麼打發時間的，胡亂想著這些，或許是藥效上來了，又沈沈的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公雞的啼叫驚醒了何葉，她睜眼看著木頭的床頂和梁上的瓦片，這才意識到她現在身處業朝。
她回想起昨夜那個長長的夢，夢裡她還是小學生，父母帶著她去遊樂園玩，從雲霄飛車一直玩到摩天輪，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但下一秒卻發生了酒店爆炸，她因為貪玩在花園裡，父母卻在房間沒有逃出來，她拚命哭喊也沒有用，只看到滾滾濃煙從建築物裡飄出。
何葉摸摸眼角還殘留著的淚痕，收拾悲傷的心緒。
這時，福姨風風火火的從門縫隙中擠了進來，生怕冷風吹進屋子裡。
「醒啦，今天好多了吧？」
何葉點點頭，清清喉嚨試著發出聲音，覺得喉嚨已經不再有疼痛感了。
「早食已經準備好了，一起吃一點，妳爹和妳弟都起了。」
福姨從櫃子裡拿出了何葉的衣服，就說再去準備準備，何葉對著眼前有著許多繫帶的繁瑣衣物研究了一會兒，才勉強穿了個大概。
沒多久，福姨又進來了。「衣服都穿好了，還等什麼呢？快走吧。頭髮晚些再梳就好。」
何葉這才放下心來，還好衣服沒有穿錯。
何葉跟著福姨剛踏進飯廳，就聽到弟弟何田抱怨。「爹，我不想喝粥。」
「這芡實可是好東西。」何間說。
「可我不想喝粥。」何田還在抱怨。
「你不喝都給你姊喝，正好讓你姊多吃點好好補補身子。」何間說著，就要把何田面前的碗挪走。
「就偏心姊姊。」何田嘟囔了一句，看到何葉進了門，急吼吼的問：「姊，妳來了，妳能下床了？妳病是不是好了？」
「都好得差不多了。」何葉回答。
「那就好。」何田開心的捧著碗直接喝起粥來。
何葉和何間問好後也坐下了，看著碗裡的芡實，剝了殼的白色果實和米粒混合在一起，何葉拿起勺子把粥送入口中，細膩的清香頓時在口中漫開來。
何葉想到前世喝過的糖水芡實，比起眼下粥裡的芡實，著實遜色不少。
何間看看一雙兒女，何葉慢條斯理的喝粥，再看看何田早就一口氣灌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對他說：「爹，能不能再要一碗。」
何間看著兒子的樣子，不免在內心嘆了口氣，但還是讓福姨給何田再添了一碗。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2/22上市的【文創風】912《廚娘的美味人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