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寫經典―邱剛健晚年劇本集

角度雕飾死亡，

心的另類修辭。

——邱剛健《但他還在沉迷看》

邱剛健一生縱橫兩岸三地。1990年代移民美國紐約後經歷數年創作停滯，2003年重回華語電影世界，移居北京，厚積薄發，先後創作五個電影劇本，均為對經典作品、類型片的改編或重構。他晚年的創作縱貫中西文本，詩意精練狂放，意象奇譎銳利，作者之風渾然。

前言

1990年代初邱剛健舉家移民紐約後，我們是疏遠了。特別是1995年他愛妻「小鳥」早逝後，毅然遺世獨居，有好幾年甚少互通消息，也全不見有他的作品。新紀元之始，他再往來於臺北、香港和大陸，似是「重出江湖」，間中會接電得知他經港稍留，但一直未有見面。2005年底，我到北京公幹三個月，和他時有會面，才重拾中斷了多年的舊誼。其時我對他的工作狀況瞭解不多，只知道他改編了莎劇《哈姆雷特》為古裝大片，導演馮小剛不大接受，尚有幾個劇本在洽商中。但覺他性情溫和了，卻估料不到他會在北京度過晚年；而重出江湖的十年（2003-2013）竟然是他創作上的另一個「黃金十年」（若說整個1980年代是第一個「黃金十年」的話﹚。這「黃金」意指的不是名和利上的得益，而是創作力的旺盛充沛、數量和質量上的豐收多采。

自《人在紐約》（1990）、《阮玲玉》（1992）、《阿嬰》（1990）後，他的九十年代像是停頓了下來，而他復出後的首作《夜宴》（2006）又被改寫得面目全非，此後更無響噹噹的大作面世，自是予人印象他在北京晚年頗「不得志」。不必諱言，我一度也這樣想。然而自他辭世後持續地整理閱讀他這十年間的劇本、詩作，漸有所改觀。又從他和伴侶趙向陽的同遊合作，和友人劉大任、楊識宏等的交往、談文說藝中，得見他創作能量的飽滿、思維的活躍，而這都充分貫注於他自寫和與趙合編的一系列電影、電視劇本中。其中有古裝妖幻浪漫的《倩女一千年》，2005到2011年，邱分別寫了三個不同版本，但未拍成。2007年他受委托寫個中韓合作片劇本，是個當代愛情故事的《浮藻》，卻不合韓方的意思而被擱置。改編托爾斯泰《復活》為民國亂世傳奇，第二稿長達一百三十四場、完成於2009年10月，是他和趙向陽合編的力作，又沒有拍成影片。《罪人》是2011年接手改寫的，原是香港英皇投資、迎合警匪動作片潮流之作，他寫得性與暴力超級、視聽風格超前，投資和製作方多有意見，劇本終也未用。2012年，有出資人找他和關錦鵬合作再造《胭脂扣》（1988）傳奇，邱分別以鼓浪嶼、布宜諾斯艾利斯為背景，把傳奇一分為二，寫成《胭脂雙扣》，但投資者紛擾多端，卒又不歡而散。此外還有寫好未拍成的電視劇《曼陀羅報告》、《美人戰國》、《衣香鬢影》。已告拍成的則有為導演章家瑞改寫的《迷城》，電視劇《書聖王羲之》（共四十集，2014年10月全部殺青）；而遺作《一個人的蜜月旅行》聞說已有開拍，詳情未知。單從際遇表面上看，是頗不得志，但這無礙於他繼續接寫劇本。其間和趙女士多次經港赴臺遊覽訪友，又結伴暢遊鼓浪嶼，予我的觀感是他倆合作緊密、生活也愉快。而在居留北京期間，他詩興大發，寫下近二百首。自2008年他認識了趙向陽、由同事進而結為伴侶，邱的創作慾大增，在趙的協助下作品源源而出。因此，我會認定他移居北京的十年是他生活和創作上的「黃金晚年」。

限於篇幅，本書只是邱這十年間作品的精選部分，是經趙向陽女士提供、又和主編喬奕思及羅卡共同策劃的成果。閱讀這些劇本，不禁被那生動的人物情節所吸引，而那富有影像感的場景，節奏又讓人如置身電影中。至於有興趣於文字 / 文學的人也許會陶醉於那詩意的想像、那文字運用之美。收錄的每個劇本都有導讀或相關的訪談評論，毋庸我多言了。只想再提一下邱剛健晚年作風的轉變，雖然探討的議題依然是情慾、性愛、信仰、死亡，但態度不再極端（《罪人》除外），減少了暴烈衝動而增多了溫文感喟。在古裝片和電視劇本中則顯見他的「中國才情」，這敢情是他中年喪偶後閉門讀古書的修為；文字格調 / 情調是結合現代和古雅，想像也直探古代那華美、神祕、幽玄，乃至魔幻的無邊境界。難得的是即使障礙重重，邱並不氣餒，創作熱情不減，寫作任務也不斷而來，以致臥病期間依然寫作。正由於這些力作大都未能拍成或好好拍成影片，劇本的獨立出版就更有意思了。

編集本書的意念始自《異色經典——邱剛健電影劇本選集》出版後反應竟然不錯，2018年趙向陽、喬奕思、劉嶔、羅卡和家人一大夥有個臺灣之旅，深被那邊的新一代電影 / 文學研究者對邱的關注所感動，遂決意把邱剛健的劇本整理出版計劃延續下去；他晚年的作品集自是重要的一環。籌劃過程也不無阻滯，2019年中遇上社會動亂，諸事受阻；到2020年初香港三聯方面決定出版，而藝術發展局又通過資助，偏又遇上疫情。幸而在各方同心協力下卒抵於成。關懷和協助本書出版的人士甚多，當會在書後一一列出致謝，在此不另了。謹祝讀者身心康快。

前言　羅卡

序　經典的另類修辭　喬奕思

第一章　寶劍太子

導讀　你太愛生命。你不停地畫地獄　陳恆輝

劇本

第二章　復活

導讀　邱剛健眼中的托爾斯泰小說　鄭政恆

劇本

第三章　罪人

導讀　重返類型　蒲鋒

劇本

第四章　胭脂雙扣

導讀　扣上，解開，再扣個夠　張偉雄

故事大綱

劇本

第五章　採訪

這就像邱剛健的電影——採訪畫家楊識宏先生

寫作，是他一輩子的事——採訪趙向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