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纂異記輯證(繁體豎排)(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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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商品簡介

《纂異記輯證》一卷,唐李玫撰,李劍國輯證,傳奇集,一題《異聞錄》、《異聞實錄》。李玫此書為唐人小說中的佳作,文筆優美,篇幅較長,一掃唐人志怪之風氣,而自出機杼,深有寄托,如《浮梁張令》諷官府關節,《韋鮑生》斥貢舉弊端,《劉景復》痛河湟淪陷,《噴玉泉》恨宦官殘狠。原書散佚,今輯得十四篇,另附錄混入李玫名下者六篇以供參考。

作者簡介

李玫,生平事跡不顯,據《新唐書·藝文志》小說家類注云“大中時人”。大和元年習業龍門天竺寺,後曾為歙州巡官。

李劍國,山西靈丘人。1943年1月生。1967年畢業於南開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1979年考入南開大學中文系,師從朱一玄、寧宗一先生攻讀中國古代文學專業中國小說史方向研究生,1982年畢業,獲文學碩士學位,留校任教。現為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編纂《唐五代傳奇集》《宋代傳奇集》等,著有《唐五代志怪傳奇敘錄》《宋代志怪傳奇敘錄》等。


名人/編輯推薦

唐代傳奇小說,在我國文學史上,與唐詩可謂雙峰並峙,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取得很高的藝術成就,為後世許多章回小說、傳奇戲曲的取材來源,至明代乃以“傳奇”指稱戲曲,足見唐代傳奇小說之影響。唐代傳奇不僅藝術水準高,而且優秀的作品數量也很多。但由於小說屬於不入流者,向來被視為小道,因而有很多優秀的作品未能流傳下來,有的只存吉光片羽,僅見於宋代大型類書《太平廣記》中。《纂異記》作為傳奇集,同樣未能完整流傳下來,但《太平廣記》存有不少篇目,後來《虞初志》《綠窗女史》《艷異編》等小說選集往往錄之。李玫此書為唐人小說中的佳作,文筆優美,篇幅較長,一掃唐人志怪之風氣,自出機杼,而深有寄托。唐人撰傳奇文者不少,即便是號為“文以載道”的文人亦嘗試為之,若韓愈《毛穎傳》《石鼎聯句詩序》、柳宗元《河間婦》,此皆偶一為之,然而專攻傳奇之文而編纂成集者寡,此李玫《纂異記》之尤為可貴者。今李劍國輯得傳奇十四篇,詳加考證,辨析真偽,並對故事源流詳加疏證,集中了李劍國先生多年治稗之心血,可為研究小說和戲曲者之重要參考。


前 言

一、《纂異記》作者李玫考

李玫,其事跡書記甚少。《新唐書·藝文志》小說家類注云大中時人。唐末康軿《劇談錄》卷下《元相國謁李賀》云:


自大中、咸通之後,每歲試春官者千馀人,其間章句有聞,亹亹不絕。如何植、李玫、皇甫松、李儒犀、梁望、毛濤、貝庥、來鵠、賈隨,以文章著美;溫庭筠、鄭瀆、何涓、周鈐、宋耘、沈駕、周繁,以詞賦標名;賈島、平曾、李陶、劉得仁、喻坦之、張喬、劇燕、許琳、陳覺,以律詩流傳;張維、皇甫川、郭鄩、劉延暉,以古風善價。皆苦心文華,厄於一第。然其間數公麗藻英詞播於海內,其虛薄叨聯名級者,又不可同年而語矣。


則可知玫終身未獲科名。錢易《南部新書》壬卷云:


李紋者,早年受王涯恩。及為歙州巡官時,涯敗,因私為詩以吊之。末句曰:“六合茫茫皆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乃有人欲告之。因而《纂異記》記中有《噴玉泉幽魂》一篇,即甘露之四相也。玉川先生,盧仝也。仝亦涯客,性僻面黑,常閉於一室中,鑿壁穴以送食。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夜,偶宿涯館,明日左軍屠涯家族,隨而遭戮。


按《南部新書》所記當本李玫《纂異記》,李紋乃李玫之訛,傳鈔傳刻致誤也,記事亦有舛謬。

文宗大和九年(八二五),宰相李訓、鳳翔節度使鄭注謀誅宦官,事敗,李訓、王涯、舒元輿、賈餗四相及鄭注等皆被宦官仇士良所殺,史稱“甘露之變”,為大和中著名事件。本書《噴玉泉幽魂》敘四丈夫之魂於壽安甘棠館噴玉泉聚會,於西楹見詩人(按:李玫自寓)題詩“浮云凄慘日微明”云云,末為“六合茫茫皆(談愷刻本作悲,據陳鳣校本等改)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四人中少年神貌揚揚者云:“我知作詩人矣。得非伊水之上,受我推食脫衣之士乎?”《南部新書》云李玫早年受王涯恩,疑據此而斷,以少年神貌揚揚者為王涯。今按《新唐書》卷一七九《王涯傳》載涯被殺前“年過七十”,焉得謂少年?以為王涯者,或據其詩有“鄧攸無子續清風”句,而涯二子並被甘露之禍(《舊唐書》卷一六九《王涯傳》:“涯子工部郎中、集賢殿學士孟堅,太常博士仲翔,其馀稚小妻女,連襟系頸,送入兩軍,無少長盡誅之。”)。然此言無子乃謂生前無子,而四相盡遭族誅也。四丈夫中清瘦及言語瞻視疾速者當系王涯,觀其詩云“白首同歸感昔賢”可知,而又云“孤光曾照讀書筵”,涯善文多著述(《新唐志》著錄王涯《唐循資格》五卷(職官類)、《注太玄經》六卷(儒家類)、《王涯集》十卷(別集類)。詩文今存於《全唐詩》、《全唐文》。),故云。少年神貌揚揚者詩中有“文章高韻傳流水,絲管遺音托草蟲”,知其亦擅文章,而四相中有文名者除涯即舒元輿(《新唐志》別集類著錄《舒元輿集》一卷。所存詩文編在《全唐詩》、《全唐文》。)。考《新唐書》卷一七九本傳載:“元和中舉進士,見有司鉤校苛切,既試尚書,雖水炭脂炬飡具,皆人自將,吏一倡名乃得入,列棘闈,席坐廡下,因上書言:“古貢士未有輕於此者……”俄擢高第。”此書載於《唐文粹》卷二六上、《全唐文》卷七二七,題《上論貢士書》,中云:“前年臣年二十三,學文成立,為州縣察臣,臣得備下土貢士之數。”元輿元和八年擢進士第,前年指前一年,即去年。上書時年二十四,大和九年被殺年四十六,猶為少壯,則少年神貌揚揚者必為舒元輿也。

本書《齊君房》復云:“大和元年,李玫習業在龍門天竺寺。”考《舊唐書》卷一六九《舒元輿傳》載:大和五年八月,元輿“改授著作郎,分司東都。時李訓丁母憂在洛,與元輿性俱詭激,乘險蹈利,相得甚歡”。李玫於龍門習業受知於元輿,蓋在大和五年。王夢鷗《纂異記校補考釋》亦以為少年神貌揚揚者乃舒元輿(王夢鷗《唐人小說研究·纂異記與傳奇校釋》,臺北:藝文印書館,一九七一,第十二頁。),而李宗為《唐人傳奇》乃以為李訓(《唐人傳奇》:“四相中能稱為少年的只有李訓,故“王涯”當為“李訓”之誤,”北京:中華書局,一九八五,第一○七頁。)。然《舊唐書》卷一六九《李訓傳》謂其“形貌魁梧,神情灑落”,四鬼中有長大少髭髯者,此必訓也。另一人短小器宇落落者則為賈餗,餗河南(治今河南洛陽市)人,故其詩云:“桃蹊李徑盡荒涼,訪舊尋新益自傷。”鄭訓詩云“新荊棘路舊衡門,又駐高車會一樽”,又云“珍重昔年金谷友,共來泉際話孤魂”,儼然主人口吻。按《新唐書》卷一七九《李訓傳》載:“從父逢吉為宰相,以仲言(按:訓原名仲言)陰險善謀事,厚暱之。坐武昭獄,流象州。文宗嗣位,更赦還,以母喪,居東都。”赦還乃指文宗大和元年正月乙巳大赦改元。又據《舊唐書》卷一六七《李逢吉傳》,逢吉大和五年八月為太子太師、東都留守、東畿汝防御使。大和中訓赦歸及丁母憂住洛,當居於噴玉泉,元輿曾來相聚也(《新唐書》卷一七九《王涯傳》云王涯“別墅有佳木流泉,居常書史自怡,使客賀若夷鼓琴娛賓。文宗惡俗侈靡,詔涯懲革”。《全唐詩》卷五六二《噴玉泉冥會詩八首》注云:“噴玉泉,在河南壽安縣。《傳載》云:“山水絕勝,太和中遊者始盛。”《王涯傳》:“別墅有佳木流泉。”詳詩意,墅正在此泉上也。”謂涯居噴玉泉,恐非。)。噴玉泉在壽安縣,屬河南府,即今河南宜陽縣,在洛陽西南,臨近龍門。龍門即伊闕,在洛陽東南,伊水之濱。《噴玉泉幽魂》中白衣叟(盧仝)云“此詩有似為席中一二公,有其題而晦其姓名”,一二公者暗言舒元輿,兼涉李訓,玫當亦受惠於訓也(卞孝萱謂:“大和初李玫在東都,非遊於王涯之門,應是先識李訓,由李訓把李玫介紹給“相得甚歡”的舒元輿。”《唐人小說與政治》,廈門:鷺江出版社,二○三,第三七○頁。)。

由上可知,李玫大和元年習業龍門天竺寺,五年遇舒元輿,受其推食脫衣之恩。九年元輿等被殺,玫時為歙州巡官。歙州屬宣歙都團練觀察使,領宣、歙、池三州(見《新唐書·方鎮表五》),巡官乃幕職。元輿等被殺,玫當亦受累。大中年猶曾應舉,然終厄於一第。玫之事實,止於此矣。《廣記》卷三一三引《稽神錄》,李玫天祐初(九○四)為舒州倉官(今本卷六作李政),此乃別一人。

二、《纂異記》著錄佚文考

《崇文總目》小說類、《新唐志》小說家類、南宋鄭樵《通志·藝文略》傳記類冥異目著錄李玫《纂異記》一卷。《宋史·藝文志》小說類作李攻(按:中華書局點校本改作玫),注“一作政”,名皆訛。尤袤《遂初堂書目》小說類作《異聞錄》(無撰人、卷數),乃宋人改稱。

原書不傳。《太平廣記》引有十四篇,書名或有訛誤。《滎陽氏》談愷刻本闕出處,清孫潛校本注出《纂異記》,是也。《類說》卷一九題作《異聞錄》,天啟刊本不著撰人,嘉靖伯玉翁舊鈔本題李玫撰,摘錄五條。《說郛》卷三《談壘》有《異聞錄》一條,同《類說》之《經幢中燈》(即《廣記》之《楊禎》),蓋取自《類說》。《紺珠集》卷一摘《異聞實錄》五條,署名訛作李玖(按:此據明天順刻本,《四庫全書》本作李玟)。五條同《類說》,文句無甚不同,唯標目多異,蓋《類說》取《紺珠集》也。《紺珠集》本後取入《重編說郛》搚一一七、《古今說部叢書》一集,撰名亦訛作李玖。《重編說郛》搚一一八又有《纂異記》十三條,題宋李玫,無一條出自本書,實全取自南宋魯應龍《閑窗括異志》,乃純偽之書。民國吳曾祺編《舊小說》丁集輯《纂異記》四則(《三史王生》、《張生》、《劉景復》、《浮梁張令》),撰人訛作李孜。丁集所收為宋人作品,其以為宋人者,蓋誤從《重編說郛》。而今人或亦不辨(成柏泉選注《古代文言短篇小說選注》二集,所選宋小說中有《三史王生》、《浮梁張令》二篇,作者題李孜。題解云:“本篇錄自吳曾祺編《舊小說》。注云出《纂異記》,作者宋朝李孜。這部書和作者,都未見他書著錄。”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四,第八二頁。),以訛傳訛。王夢鷗《纂異記校釋》輯十三篇,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李宗為校點本(又載二○○○年版《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冊)亦輯十三篇,均未輯《滎陽氏》。

《新唐志》注“大中時人”,此必據原序紀時而著,書作於大中間也。考四相詩中有“終無表疏雪王章”,“寒骨未沾新雨露”,“白日終希照覆盆”等語,據《資治通鑒》卷二四九載,大中八年(八五四)宣宗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馀王涯、賈餗等無罪,詔雪其冤。玫作此書時尚未有宣宗雪冤之事,然則本書作於大中八年前也。又本書《劉景復》中歌云“河湟咫尺不能收”。按安史亂後河湟地區沒入吐蕃,大中三年收復(見《舊唐書》卷一八下《宣宗紀》),則書作於大中三年前也。本書《齊君房》鏡空讖詩影射會昌滅佛,末句云“寶檀終不滅其華”,乃影會昌六年(八四六)三月宣宗即位後復興佛法(《舊唐書·宣宗紀》),則書作於宣宗即位後也。《永樂琴書集成》卷一一《箜篌引》引《炙轂子》(唐王叡撰)曰:“太(按:當作大)中初《纂異錄》中有《公無渡河》,歌曰:“濁波洋洋兮凝曉霧……””《樂府詩集》卷二六引王叡《公無渡河》,即出於本書《蔣琛》。據此則書作於宣宗大中初,蓋為元年(八四七)也。北宋上官融《友會談叢序》云:“李玫以養病端居,乃《纂異》之記作。”乃復知是書作於養病之時。

《南部新書》稱玫為歙州巡官,甘露之變後作詩以吊,有人欲告之,疑亦本序中自述。然玫詩“六合茫茫皆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云云,實《噴玉泉幽魂》中詩句,並非在大和九年四相被殺而“私為詩以吊之”,疑錢易誤讀。玫當時或有詩吊舒元輿等,已不可知為何詩矣(按:自然亦可作此推測,即此詩確系大和九年悲悼之作,而作《噴玉泉幽魂》時采入。)。

《廣記》卷四三八《胡志忠》,又卷四五一《僧晏通》,談刻本注出《集異記》,明鈔本作《纂異記》,風格不類本書,明鈔誤。此當為陸勛《集異記》文(見拙著《唐五代志怪傳奇敘錄》增訂本)。舊題唐馮贄《云仙雜記》卷一、卷三、卷六、卷八引《纂異記》四條(《六鼻鏡生云煙》、《虎毛紅管筆》、《墨封九錫》、《豬肝中有讖書》(按:《云仙散錄》(不分卷)題目為《三方鏡》、《兔頭羹》、《松燕督護》、《豬肝有讖》。)),系撰者自為之而杜撰出處,皆非本書。《孔帖》卷一三《三方鏡》,引《云仙散錄·纂異記》,即《云仙雜記》之《六鼻鏡生云煙》。《古今事文類聚》別集卷一四引《纂異記》三條(一條作《纂異錄》),全出《云仙雜記》(《古今事文類聚》所注出處有誤。“薛稷封筆為毛刺史。”《云仙雜記》末注《龍須志》。“薛稷為紙封九錫,拜禇國公、白州刺史,統領萬字軍。”《云仙雜記》末注《事略》,“禇”作“楮”,是也。楮,木也,皮可制紙。)。陳翰《異聞集》,《廣記》常引作《異聞錄》,與《纂異記》自別。

三、《纂異記》文體風格及思想內容

唐人小說集,大抵或純為志怪集,或志怪傳奇雜事集,而獨取傳奇之體成集者不多,《纂異記》即是也。十四篇作品中,最長者為《蔣琛》、《嵩岳嫁女》,均兩千一百馀字,再次《徐玄之》一千六百馀字,《韋鮑生》、《浮梁張令》均亦逾千,其馀則少者五六百,多者近千。

魯迅論唐傳奇,稱其“敘述宛轉,文辭華艷”。又曰:“傳奇者流,源蓋出於志怪,然施之藻繪,擴其波瀾,故所成就乃特異,其間雖亦或托諷喻以紓牢愁,談禍福以寓懲勸,而大歸則究在文采與意想,與昔之傳鬼神明因果而外無他意者,甚異其趣矣。”(《中國小說史略》第八篇《唐之傳奇文上》)觀《纂異》諸篇,誠如魯迅所論,無論篇幅短長,均悉心構撰,慘澹經營,謀篇布局頗見匠心,而筆墨酣暢,興會淋漓,鋪彩摛文,作意成篇。其用筆細微,多見形容,寫景如詩如畫。——“霅郡城樓早鼓絕,洞庭山寺晨鍾鳴。而飄風勃興,玄云四起,波間車馬,音猶合沓。”(《蔣琛》) “怪鳥鴟梟,相率啾唧;大狐老貍,次第鳴叫。”(《噴玉泉幽魂》)如此等等,皆可謂生花妙筆。作者尤其善於馳騁想像,縱橫古今,思出云表之端,筆走龍蛇之勢,風格十分鮮明。如《蔣琛》之篇,虛構太湖、湘水等四水神及範相國、屈原、申徒先生、徐處士、鴟夷君等聚會,吟詩作歌,場面弘大,氣勢雄偉,有鮮明而獨特的藝術風格,唐傳奇中實屬鮮見。

就其故事情節而言,諸篇皆出作者虛構,非如唐人作品常常依傍聞見,表明作者虛構意識極強。其中有的作品,其敘事模式雖非首見,但其情節仍自為幻設,刻意求新,不落舊套。如《張生》寫張生道中所見諸客與妻宴飲情景,恰正妻之所夢,亦真亦幻,真幻莫測。其構思頗類白行簡《三夢記》劉幽求事及薛漁思《河東記·獨孤遐叔》(《太平廣記》卷二八一引),但情事自有不同,且敘事較細,又援入歌曲六首,風情具足。《滎陽氏》寫鬼求改瘞骸骨,亦是古小說母題,而別出心裁,自為經緯。

唐傳奇文體特點,顯著者乃所謂“文備眾體”,蓋以見作者之史才、詩筆、議論。《纂異記》諸篇大抵如此,援詩入文,實現敘事文體之詩意化。除《張生》穿插張妻歌曲六首外,其他有《嵩岳嫁女》歌八、詩三,《陳季卿》詩五,《劉景復》長歌一闋,《蔣琛》歌八、詩三,《進士張生》歌一,《韋鮑生》歌二、聯句一章,《噴玉泉幽魂》詩八,《楊禎》歌二、詩一。此外,《徐玄之》虛構螞蟻之國君臣之事,穿插狀、疏、表各一通。《嵩岳嫁女》亦有一表。敘事之細微可睹,詩文之穿插鋪排,皆使《纂異記》具有極大的可觀性、可感性。

唐人小說,究其創作動機,或寫情感,或寄諷喻,或涉獵奇,或為愉目。李玫此作創纂異事,乃自有深意,即刻意幹預政治,抨彈現實,抒發憤懣、悲愴之懷,誠政治諷喻及政治抒情小說也。

其中《噴玉泉幽魂》是直接抨彈現實政治的作品。李玫以事件親歷者的身份及門人情感,用影射手法反映大和九年的重大事件“甘露之變”,為被宦官冤殺的甘露四相大鳴不平。故事發生於會昌元年(八四一)春,去大和九年(八三五)十一月仇士良率兵誅殺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李訓等才五年多,李玫記憶猶新而感受深刻。姑不論李訓等人行事方式如何,但中唐宦官專權乃一大弊政,如史家云“萬機之與奪任情,九重之廢立由己”(《舊唐書》卷一八四《宦官傳》),李訓等與文宗謀誅宦官實屬必要之舉。然行動失敗,結局悲慘,四相等被滅族。作品引述詩人(李玫)、白衣叟(盧仝)及四丈夫之詩,若“浮云凄慘日微明,沈痛將軍負罪名。白晝叫閽無近戚,縞衣飲氣有門生”,“六合茫茫皆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跡陷黃沙仍未寤,罪標青簡竟何名”,“李固有冤藏蠹簡,鄧攸無子續清風”,“雖有衣衾藏李固,終無表疏雪王章”,“誰能高叫問蒼蒼”,“寒骨未沾新雨露”,皆詩意痛切,既追悼大臣含冤被殺,又緣朝廷不為昭雪而含悲洩憤。

與《噴玉泉幽魂》就具體政治事件展開諷喻不同,更多的作品是在廣闊的範圍內批判政治。《徐玄之》虛構《南柯太守傳》大槐安國式的蚍蜉國,乃是一個微型封建王朝,作品將統治者劣行惡政訴諸筆端。蚍蜉王子“不習周公禮,不習孔氏書,而貴居王位”,縱情遊獵,驕狂蠻橫,蚍蜉王昏昧無道,枉殺進諫的太史令馬知玄。蚍蜉王雖最後接受臣下上疏為馬知玄平反贈官,然“天圖將變”,歷數已盡,“縱盤遊、恣漁獵者位必亡;罪賢臣、戮忠讜者國必喪”,“躡殷秦”的結果是禍起國滅。蚍蜉國者實是地下蟻穴。如果說《南柯太守傳》以蟻世比照人世,警示人生無常,《徐玄之》之旨則在抨擊暴虐,呼喚清明,言人心天意,不得違背也。

《蔣琛》描寫四水神及眾多歷史人物參與的一場聲勢浩大的聚會,或直接或隱喻,對黑暗政治口誅筆伐。屈大夫感嘆“既瑞器而無庸兮,宜昏暗之相微”,悲“羈魂汩沒兮我名永浮”。與屈原相似,諫而不用的申徒先生自沉於河,亦感嘆“諒予衰俗人,無能振頹綱。分辭昏亂世,樂寐蛟螭鄉”。伍子胥抱恨“國步顛蹶兮吾道遘兇,處鴟夷之大困,入淵泉之九重”,發憤要“俾大江鼓怒其冤蹤,所以鞭浪山而疾驅波岳,亦粗足展餘拂鬱之心胸”。“皤皤美女”唱《公無渡河歌》,悲痛“沈尸深入兮蛟螭窟”,痛斥“蛟螭盡醉兮君血幹”。曹娥唱《怨江波》,痛感“虬螭窟宅兮淵且玄,排波疊浪兮沈我天”,“誓將柔荑抉鋸牙之啄”。太湖神發出“莫言天下至柔者,載舟覆舟皆我曹”的怒吼。江神決心要把“中載萬姓之脂膏”的千艘樓船,沉沒於疊浪,化“為水府之腥臊”。

《浮梁張令》發揮奇思妙想,設置了一個包括上帝、仙官、岳神、冥吏及陽世貪官在內的營私舞弊的關係網:送關中死籍的黃衫冥吏貪圖一頓飽餐,而為該被冥府召去的“貪財好殺”的浮梁張令找出一條生路,金天王貪圖二十萬賄賂而為張令向仙官劉綱求情,劉綱順水推舟賣人情,向上帝上奏章求赦張令,上帝一邊斥責“何為奏章,求延厥命”,一邊又講“但以扶危拯溺者,大道所尚;紓刑宥過者,玄門是宗”,也竟批準延壽五年。——“關節既到,難為不應”,天道如此,官場如此,諷刺實在辛辣。天符上署“徹”字,乃漢武帝劉徹。漢武帝熱衷求仙,《漢武故事》、《漢武內傳》均寫其會見西王母,《嵩岳嫁女》寫漢主劉君見夫人,夫人即西王母,而漢主劉君已成神仙。此則竟以漢武帝為天宮上帝,神仙之極矣。然位居天帝亦竟袒護貪官污吏,重罪輕責,真天上人間無幹凈之地矣。

與《噴玉泉幽魂》相近,《韋鮑生》的批判也切入現實,然非具體政治事件,而是現實的科舉制度。唐代科舉是取士主要途徑,其中進士科尤為士人所重,考試科目有試策、帖經、詩賦。作者面對已經實行二百多年的科舉制度,一反士人共識,對之大加鞭撻,而對古之貢舉制度大加讚賞。作者稱古之貢士“尊賢勸善”,而今士人窮經至於白首,力學訖於沒齒。鄉裡、州府、有司層層薦拔,而詩賦之考或謂不中度不協律。“雖有周、孔之賢聖,班、馬之文章,不由此制作,靡得而達矣。”作者謂較之“皇王帝霸之道,興亡理亂之體”之“古之大體”,詩賦實乃“雕文刻句”之小巧伎倆。

李玫此番言論發之有故。康軿云李玫“以文章著美”,文章與詞賦、律詩、古風相對,則文章者當指散體文字。大約李玫不長於詩賦,故屢屢不得中舉。心懷憤懣,出語激烈。這種心情在《陳季卿》中也有表現。江南陳季卿舉進士無成,辭家十年,鬻書判給衣食。在青龍寺中遇終南山翁,為之折竹葉作舟,置東壁《寰瀛圖》渭水之上,使其乘舟還家。“已作羞歸計,還勝羞不歸”,一路作詩,至家見妻子兄弟即登舟而返,復遊青龍寺,見山翁猶擁褐而坐。明年春又下第。李玫科舉屢屢失意,此作分明是自況。“謀身非不早,其奈命來遲。舊友皆霄漢,此身猶路歧。北風微雪後,晚景有云時。惆悵清江上,區區趁試期。”其情可見。作者雖寫陳季卿終究及第成名,或許是畫餅充饑式的自慰,然終又絕粒入終南山,又反映出作者的道家出世思想。然唐代士人真能看破紅塵者甚寡,出世大抵只是一種情緒而已。李玫曾受辟為歙州觀察使巡官,畢竟走的還是從宦之路。

李玫頗為關注歷史,喜歡拿大人物取笑。在《浮梁張令》中諷刺漢武帝,而《三史王生》又扯出漢高祖,著意調侃。故事幽默,實遊戲筆墨。《史記·高祖本紀》載劉邦母曰劉媼,注云“媼,母別名也,音烏老反”。“烏老”乃反切注音,而曾登三史科(《新唐書》卷四四《選舉志上》:“唐制,取士之科,多因隋舊。然其大要有三: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皆升於有司而進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經,有俊士,有進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 三史指《史記》、《漢書》、《後漢書》。)之王生在高祖廟故意嘲笑高祖“提三尺劍,滅暴秦,翦強楚,而不能免其母“烏老”之稱”,而高祖不明“烏老”之言出自何典,斥其“褻黷尊神”。王生又引經據典,揭露高祖置酒獻太上皇壽,云:“大人常以臣無賴,不事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孰與仲多?”而“殿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是侮慢君親之舉。

《進士張生》則涉及解讀經書問題。故事寫“好讀孟軻書”的張生於蒲關舜城夢見舜帝。《孟子》中云萬章問:“舜往於田,號泣於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舜認為孟子乃“不知而作之者”,實曲解其意。舜釋云:“朕泣者,怨己之命,不合於父母,而訴於旻天也。”意謂非怨父母,乃怨天賦己命不合於父母也。舜問“孟是何人,得與孔同科而語”,見出李玫對孟子頗有看法,不以其“亦傳聖人意”。此外,舜還批駁贊唐堯之美曰“垂衣裳而天下理”,以為“蓋明無事”。批駁贊舜之美曰“無為而治”,同時又稱頌舜“賓四門,齊七政,類上帝,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流共工,放驩兜,殛鯀,竄三苗”,自相矛盾,“與無為之道遠矣”。舜云“百代之後,經史差謬,辭意相反”,這實際是李玫對古經書記載可靠性的懷疑態度。

上述批判現實之外,一些故事或顯或隱地反映現實。如《嵩岳嫁女》描寫盛大的神仙歡會,亦在縹緲的幻想中融入現實內容,顯示著作者的政治良心和社會責任感。文中李君即唐玄宗,其云“為敕龍神設水旱之計,作彌淮蔡,以殲妖逆”,又表云:“伏以虺蜴肆毒,痛於淮蔡。豺狼尚猜其口喙,螻蟻猶固其封疆。若遣時豐人安,是稔群丑;但使年餓厲作,必搖人心。如此倒戈而攻,可以席卷禍三州之逆黨,所損至微;安六合之疾甿,其利則厚。伏請神龍施水,厲鬼行災,由此天誅,以資戰力。”乃隱喻元和十二年(八一七)平淮西吳元濟事。《舊唐書》卷一五《憲宗紀下》載:“隨唐節度使李愬率師入蔡州,執吳元濟以獻,淮西平。”《舊唐書》卷一三三《李愬傳》記之頗詳。

文中又云葉靜能唱當時事,歌曰“幽薊煙塵別九重,貴妃湯殿罷歌鐘”云云,乃天寶十五年安祿山起兵叛亂,玄宗西逃,至馬嵬驛縊殺楊貴妃事。

《劉景復》中進士劉景復作《胡琴》歌,則描述安史之亂後,河湟地區沒入吐蕃,長期不得收復的情況:“我聞天寶年前事,涼州未作西戎窟。麻衣左袵皆漢民,不省胡塵暫蓬勃。太平之末狂胡亂,犬豕崩騰恣唐突。玄宗未到萬裡橋,東洛西京一時沒。一朝漢民沒為虜,飲恨吞聲空咽嗢。時看漢月望漢天,怨氣衝星成彗孛。國門之西八九鎮,高城深壘閉閑卒。河湟咫尺不能收,挽粟推車徒矻矻。今朝聞奏《涼州曲》,使我心魂暗超忽。勝兒若向邊塞彈,征人血淚應闌幹。”此歌語調沉痛,表達了李玫強烈的愛國情感。

以上所論,主要謂李玫的政治思想是反對專權暴虐,主張政治清明,社會安定。除此,《纂異記》個別故事表達傳統的善惡報應觀,《滎陽氏》寫滎陽氏子與其妹並女仆被繼母毒殺,其亡故父母訴於上帝,上帝譴怒,繼母遂發背疽而卒。《齊君房》中云“報應之事,榮枯之理,謹知之矣”,亦從人事興衰榮枯明了因果報應之事。小說寫胡僧點化齊君房入佛為僧,法名鏡空。鏡空預言“佛法其衰乎”,題曰:“興一沙,衰恒沙。兔而罝,犬而拿,牛虎相交亡角牙,寶檀終不滅其華。”暗示武宗會昌中滅佛,宣宗即位後重興佛法。似乎李玫崇佛。然《張生》云“何必言夢中,人生盡如夢”,乃道家人生如夢思想。其實,唐代士人往往兼涉佛道,李玫亦然,而其主腦乃儒家入世思想。

要之,李玫此書,乃唐稗絕佳之作。展陳現實,馳騁意想,指點今古,出入鬼神。境界闊大奇麗,辭采俊美老健。善用歌詩,皆清婉深雋,足生意境。作者科場蹭蹬,沉跡下僚,著意為文,逞才抒懷,康軿云“苦心文華”,“以文章著美”,誠是矣。

四、本書之體例說明

本書題曰“輯證”,乃輯校疏證之意。全書分正文、校記、按語三部分。正文輯佚文十四篇,皆據《太平廣記》,所用版本皆有說明。校記較詳,參校之書,引證之典,一一列舉。按語中附載相關資料,主要有六:

其一,說明本篇被取入《古今說海》等說部書,以見其傳播之跡。

其二,《紺珠集》、《類說》所摘及他書所引,大抵系節文,錄其引文,以資比較。

其三,後世話本戲曲演飾情況。

其四,其事見記於前世或後世者盡錄之,以見淵源流傳之跡。

其五,同類故事亦擇而錄之。

其六,作品中所涉歷史、典故及現實人物事件,皆一一從原書引錄。諸項之中,此項最為繁復。非本書佚文之《廣記》二條及《云仙雜記》四條,皆列為附錄。

書末列出本書所引用古籍書目。又,本書嘗輯錄於我編纂的《唐五代傳奇集》中,故校記多與之同。

李劍國

二○二一年元月三日撰畢於釣雪齋。


目次

前言

纂異記輯證

嵩岳嫁女

陳季卿

滎陽氏

劉景復

張生

蔣琛

三史王生

進士張生

韋鮑生

噴玉泉幽魂

浮梁張令

楊禎

齊君房

徐玄之

附錄

胡志忠

僧晏通

六鼻鏡生云煙

虎毛紅管筆

墨封九錫

豬肝中有讖書

引用古籍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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