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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的密碼:先秦諸子讀法(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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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的密碼:先秦諸子讀法(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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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寓言的密碼:先秦諸子讀法》梳理了先秦時代的道家、儒家、法家、墨家、名家等主要思想流派,以寓言為切入口,破譯其編碼和初義,解析其如何成為中國思想的精神源代碼。本書借助了先秦諸子的精神標高,先秦思想的博大內涵,先秦寓言的生動有趣,先秦時代是中國思想最為輝煌的時代,此後歷經兩千年難以超越。為了使枯燥艱深的諸子思想形象易解,作者選取了諸子寓言作為進入這座燦爛寶庫的方便法門。上卷十篇,解讀莊子寓言;中卷十三篇,解讀韓非寓言;下卷十九篇,解讀諸子寓言。

作者簡介

張遠山,1963年生於上海,1984年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1995年成為職業作家。致力於老子、莊子、公孫龍等先秦諸子思想,戰國史,上古文化史研究。主要著作有《思想真的有用嗎》《寓言的密碼》《通天塔》《莊子奧義》《莊子與戰國時代》《莊子復原本》《伏羲之道》《玉器之道》《青銅之道》等。

序言 中國的軸心時代

儒家天真,道家率真,墨家認真,名家頂真。
政治上天真的儒家,生活中一點也不率真,所以多是偽君子。生活中率真的道家,政治上一點也不天真,所以多是真隱士。宗教上認真的墨家,比儒家虔誠,他們把鬼神當真,因此避免了儒家的虛偽。知識上頂真的名家,比道家真誠,他們把真理當真,因此避免了道家的虛無。
由於皇權專制需要政治上天真幼稚的儒家,因此儒家戰勝了墨家,宗教信仰在中國成了民俗遊戲。由於皇權專制需要生活上率真隨便的道家,因此道家戰勝了名家,客觀真理在中國成了海外奇談。
所謂真實,可以分為真際、實際兩個層次。中華民族是一個很不認“真”卻極為務“實”的民族。名、墨兩家專注於真際,儒、道兩家專注於實際,因此墨家、名家的中道覆滅,在中國歷史一成不變的務實軌道上,幾乎是邏輯的必然。名、墨兩家的中道而絕,使真際文化成為絕響;儒、道兩家的陰陽互補,使實際文明綿延久長。
中國文化對“真實”的接受程度,以道家頗為務實的率真為最後界限。在率真的限度內,一定程度的狷介放達,成了中國文化的最高審美內容。作為對令人窒息的專制文化的必要調節,作為對高度緊張的脆弱神經的適度松弛,道家式的率真狂放,有時甚至可以表現為對王侯將相的某種不恭和傲慢,但是任何狂狷之士一旦越過這條最後界限,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儒家弱智,道家至智,墨家奇智,名家大智。
儒家標榜仁義,貶低智能,具有一廂情願的弱智。道家批判仁義,絕聖棄智,具有大智若愚的至智。墨家非難儒、道兩家,無私無畏地神道設教,具有驚天動地的奇智。名家跳出世俗政治的污穢樊籠,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叩響真理之門,具有空谷絕響的大智。在公孫龍的超絕智力面前,其他先秦諸子的智力顯得相當平庸。因此,當名、墨兩家中道而絕以後,中國文化從此就與真正的智能永遠絕緣。直到西方智能進入中國以前,只有道家的若愚之智和禪宗的冒牌智能。弱智的儒家信徒,無不對驅逐了良幣的劣幣心悅誠服。兩千多年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緣木求魚地希望用這些劣幣買到塵世幸福,甚至大量制造這些劣幣的偽幣,希望騙到塵世幸福。
由於真正的智能在先秦以後的中國文化中全面缺席,於是智力水平連普通幾何題也解不出的江湖騙子,就敢於自封智者。徐光啟服膺西方文化,是從翻譯歐幾裡得的《幾何原本》開始的;康熙皇帝敬畏西方文化,也是從解幾何題開始的。凡是貶低西方文化的人,讀初中時大概都解不出幾何題。反過來也一樣,凡是拜倒在西方文明現有成就腳下,卻對產生這些成就的原因既一無所知又不感興趣的人,讀初中時大概也解不出幾何題。柏拉圖學院門口之所以大書“不懂幾何者免進”,就是為了預防弱智者成為以“超級智者”唬人的江湖騙子。
眾所周知,中國自古至今盛產江湖騙子。凡是初中會解幾何題的人,長大以後就不會被禪宗式的江湖騙術蒙得暈頭轉向。惠能以及所有的禪宗大師,智力都不足以解幾何題。不會解幾何題並不可羞,因為他或許像莊子一樣,是個能夠打破唯理主義偏執、超越邏輯思維定式的藝術奇才,但是邏輯混亂的藝術家不該冒充哲學家,正如審美麻木的哲學家不該冒充藝術家。

公元前8世紀到公元前2世紀,是人類現有各大文明的原始積累期,德國哲學家雅斯貝斯謂之“軸心時代”。這一時代,相當於中國歷史分期中的先秦。本書試圖描述的是,當蘇格拉底及其弟子在雅典街頭探討哲學,當釋迦牟尼及其弟子在印度荒野傳播宗教,與之同時代的杰出中國人,在街頭,在荒野,事實上更多的是在廟堂之上,說過些什麼?他們的言說,對於此後兩千年中華帝國史有什麼深遠影響?他們的言說,對於兩千年後的今日中國乃至全體人類還有什麼嶄新意義?
先秦時代,是中國思想最為輝煌的頂峰,此後歷經兩千年難以超越。為了使枯燥艱深的諸子思想形象易解,我選取了諸子寓言作為進入這座燦爛寶庫的方便法門。盡管學理上我服膺名家,人格上我敬佩墨家,然而過多談論早已中道而絕的名、墨兩家,與中國歷史的實際進程過於無關痛癢,難以切中要害,因此我把大部分篇幅留給了先秦以後成為中華主流思想的儒、道兩家。並且毫不意外,專注於真際的名、墨兩家確實較少從事寓言創作,因而先秦最為杰出多產的兩位寓言巨匠莊子、韓非,恰是專注於實際的一道一儒(法家只是儒家的同宗別派)。寓言正是一切表述思想的文學形式中,最為實際的一種。由於寓言同時又是一切表述思想的文學形式中,最具遊戲精神和自由精神的一種,因此精神極度不自由的韓非,寓言數量盡管多於莊子,但是藝術水平卻與莊子不可同日而語,也就並非意外了。在我這種毫不圓通的邏輯頭腦看來,一切都是必然的。短時段的歷史事件可能有意外和偶然,長時段的歷史走向卻一定是必然的,沒有任何意外。這對希望客觀歷史更加符合主觀願望的人們來說,或許是個不小的打擊吧。

目次

新版序:先秦是中華之根
序言:中國的軸心時代

上卷:莊子寓言,江湖聖經

渾沌鑿竅:開天辟地頭一遭
抱柱之信:地老天荒的等待
庖丁解牛:遊刃有余的間世主義
畏影惡跡:對專制制度的影射權
魍魎問影:盲人騎瞎馬的賭博
意怠免患:自殘自弱的僵尸哲學
朝三暮四:把人當猴耍的鬧劇
巫相壺子:古今不變的兩句騙人經
輪扁議書:巨人是如何變成侏儒的
知魚之樂:詩人的強詞奪理

中卷:韓非寓言,廟堂利器

大瓠之種:中國第一刀筆吏出場
太公殺賢:對君主無用就該死
襄公之仁:仁義之雄成了笑柄
齊桓衣紫:是非好惡唯上是務
孟嘗獻佩:貓捉老鼠的權力遊戲
和氏獻璧:世上最無私的奴才
龍有逆鱗:為君主代說丑話
造父御馬:獨裁制度的最佳辯護
自相矛盾:毫不矛盾的永恒衝突
詹何度牛:頓悟對推理的可悲勝利
畫鬼最易:對想象力的肆意貶低
宋人為楮葉:極端實用主義的藝術觀
濫竽充數:被獨裁體制毀滅的天才

下卷:諸子寓言,滿天星斗

子貢贖人:反道德的道德高標
兩小兒辯日:狗肉鋪前示眾的羊頭
楚人非人:孔子對公孫龍的“支持”
秦趙相約:冒充歷史的誹謗性寓言
贖尸詭論:長短其說的縱橫家
唐鞅招殺:言論是否永遠無罪
柱厲叔往死:愚人國的愚民道德
五十步笑百步:需要蠢材的時代產生的蠢材
戎夷寒死:被命令堵死的人性升華之路
二桃殺三士:一代賢相公報私仇
黃公好謙:對真相的雙重掩蓋
駱滑氂好勇:招牌堂皇的自戀狂
割肉自啖:自給自足的曠世慘劇
百姓逐兔:歸屬未定的永恒追逐
曲高和寡:無限向下的遷就
愚公移山:假如智叟來做總結報告
葉公好龍:誰是龍的傳人
刻舟求劍:不二過的愚人
黔驢技窮:好事者的悲劇

跋語:重估一切價值

書摘/試閱

愚公移山:假如智叟來做總結報告


“愚公移山”堪稱《列子》中最為家喻戶曉的寓言。寓言情節無須詳述,大意如下:

冀州之南的愚公立下雄心壯志,確立宏偉目標,要挖平自家門前阻擋出入的太行、王屋兩座大山,卻被智叟嘲笑為不自量力。
愚公口誦豪言壯語道:“我死了有兒子,兒子死了有孫子,子子孫孫永無窮盡,而山卻不會再增高,何愁不能把山挖平?”
智叟被駁得啞口無言。

到此為止,愚公極有英雄氣概,可惜結局英雄氣短:

愚公感動了上帝,上帝讓大力神背走了冀州之南的兩座大山,一座放到朔東,一座放到雍南。
(譯自《列子·湯問》)

[《列子·湯問》:“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裡,高萬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陽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懲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謀,曰:‘吾與汝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於漢陰,可乎?’雜然相許。其妻獻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損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雜曰:‘投諸渤海之尾,隱土之北。’遂率子孫荷擔者三夫,叩石墾壤,箕畚運於渤海之尾。鄰人京城氏之孀妻有遺男,始齔,跳往助之。寒暑易節,始一反焉。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慧!以殘年余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長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徹,曾不若孀妻弱子!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河曲智叟亡以應。操蛇之神聞之,懼其不已也,告之於帝。帝感其誠,命夸娥氏二子負二山,一厝朔東,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漢之陰,無隴斷焉。”楊伯峻撰《列子集釋》,第159—161頁。]

愚公盡管說出了可圈可點的豪言壯語,但是最終沒能憑借自身力量完成壯舉。也就是說,當初智叟認為愚公不自量力,口氣比力氣大,並無大錯。按照這一結局,應該羞愧的並非智叟,而是愚公。如果愚公想要不羞愧,當初應該這樣回答智叟:“我自己是挖不平兩座大山,但我這樣一直挖下去,遲早會感動上帝。一旦感動上帝,事情就好辦了。你等著瞧吧!”這才是實話。
既然愚公當初沒說實話,只說大話,那麼如果現在智叟再來質問他,至少這回愚公該說實話了:“我早就知道這麼幹遲早會感動上帝,但我當初不能說實話。如果我當初說了實話,上帝就會認為我在居心叵測地利用他老人家的同情心。所以我當初只能說大話,而我說大話的目的,正是為了感動上帝,並非真要那麼傻幹。你誤以為我真會那麼傻幹,說明你枉稱智叟,其實愚不可及。但我心底雪亮,料定指點江山的是上帝,不是我。我雖然名叫愚公,其實大智若愚。”
這種互斗心計,你騙我,我騙你,歷來沒人事後覆按。只看結果是否有利,不管前言是否搭得上後語。智叟這種一根肚腸通到底的笨蛋,永遠無法理解愚公這種曲裡拐彎的算計。
這且不去說它,更加讓人寒心的是,兩座大山畢竟沒有挖平。感動了上帝的愚公,只要自家的出路暢通了,就感謝上帝了。至於朔東、雍南的其他愚公愚婆愚子愚孫被飛來峰堵住大門,就管他娘了。至於信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與信奉“人性本善”,兩者是否構成邏輯矛盾,毫無邏輯頭腦的愚公根本不管。所以自古以來,“人性本善”的中國百姓,被“人性本善”的地方官欺壓,沒有別的出路,只好千裡迢迢去告御狀,舍生忘死去滾釘板,偶爾感動了皇天上帝一回,終於把狗官調任,就以為恭逢盛世,要揚塵舞蹈了。愚公絕不會想到,自己雖然不受這個狗官的欺壓了,但是這個狗官換個地方,朔東、雍南的愚公愚婆卻要遭殃了。可見,以為自己必將勝利的愚公並未勝利,認為愚公必將失敗的智叟並未失敗。但是寓言作者沒讓智叟來做最後總結,只讓智叟受到了永遠的嘲笑。
其實智叟還有進一步意見:朔東、雍南的愚公愚婆,也會發揚大智若愚的愚公精神去感動上帝。上帝既然會把冀州之南的大山搬到朔東、雍南,為什麼不會把朔東、雍南的大山搬到冀州之南?民間笑話說:有個愚人的左鄰是鐵匠,右鄰是銅匠,愚人被吵得寢食不安,就許諾說,願意出錢請他們搬家。鐵匠、銅匠欣然同意,於是領了賞錢,鐵匠與銅匠對換了房子,愚人依然雞犬不寧。上帝把冀州的狗官調到朔東,又把朔東的狗官調到雍南,再把雍南的狗官調到冀州,冀州、朔東、雍南的愚公們及其子孫們,辛辛苦苦挖了無數立方的土石來修理地球,只不過讓冀州、朔東、雍南的狗官們,用愚公們的公費,飽覽了更多的錦繡山河而已。
中國的百姓是容易被感動的,欺壓得稍微溫柔一些,就忍不住要山呼萬歲。當他們是愚公時,當然要高呼“上帝萬歲”;當他們成了名譽上帝時,就改口高呼“愚公萬歲”了。當中國的百姓是愚公時,上帝是鐵石心腸者,於是百姓們不得不每天挖山不止,付出子子孫孫無數代的巨大代價,才“千年等一回”地等到上帝感動一次。而當百姓們成了名譽上帝之後,上帝就成了“心太軟”的感傷主義者,於是百姓們差不多每年每月每日都要熱淚盈眶地感動幾回。
愚公的子子孫孫,無窮無盡地繁衍下來,智叟卻沒有留下後代。不肯高呼任何人萬歲的智叟,在先秦就已經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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