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離開，才知道愛

如果有一天，
靈魂脫離了肉體，
再也沒有人看得到自己，
那……世界會變成怎麼樣？

那天因為和老爸賭氣，放學後在外面多待了會兒，
正打算回家，誰知一輛機車疾駛而過――
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我……飛起來了？
在意識抽離之前，我看到眾人圍著一個穿制服的女孩，
她正倒在路中央，一動也不動……咦？

那是――

白色，到處都是輕柔、安祥的白色，
如流雲般慢慢飄移的白色，像是處於大團的綿絮，
而我――也是白色的一分子。
我有些迷惑，伸出手去碰觸，卻什麼也碰不到。
這是……哪裡？

眨眼的工夫，我又來到了醫院，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爸，想抱抱他，卻撲了個空。
不相信，我再碰一次，依舊摸不到他，老爸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一股寒意從我腳底竄起，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大家神情哀慟，眼神直接穿透我，望向背後的病床……
我的背後，有什麼嗎？
我跟著轉過頭去，看到醫護人員正準備將病床上的人送往手術室，
而那張床上躺著的，竟然是――

我？

我明明在這，卻又躺在病床上？
而且彷彿空氣一般，大家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很簡單，因為妳已經死了。」

我的人生才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還有好多事、好多事來不及做，還有好多話來不及說……
冰果店的大門緊閉，老爸正在低頭算帳，
我從沒見過他的背影像今日這般佝僂……
望著好友幫自己摺的千紙鶴，淚水潸然落下，
為什麼……不好好珍惜跟大家在一起的時光？

聽說人死後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獄，
那我現在這種狀態算什麼？
沒有人看得到、聽得到、感受得到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還有……「他」，還會等我嗎？

梅洛琳，創作二十餘年，著有《我的鬼妻．們》（時報出版），電影小說《心靈時鐘》，作品累積達上百部，類型：言情、靈異、科幻、童書等，曾任採訪編輯，目前仍在文字創作一途，曾獲第二屆海峽兩岸網路原創文學大賽、第四屆海峽兩岸新媒體原創文學大賽小說類獎項。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會喜歡上高守，是在那一天的午後。一如往常的，我坐在櫃檯前看店，那一天天空陰陰的，店裡也沒什麼客人，我無聊地在椅子上趴著打盹，然後，他走了進來。
像是一輪太陽似的，我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瞌睡蟲也全被他趕跑，他就這樣照進我的世界。
一身的古銅色皮膚，牙齒雪白的像閃光燈，一直刺進我的眼底，叫人不注意都不行，而那好看的笑容，一直向我逼進，更不用講那張讓人看了心花怒放的臉……
「一杯芒果冰沙帶走。」
連聲音也這麼好聽，我有點陶醉……
「小姐、小姐……」
啊？什麼，我大夢初醒，見到他一雙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趕緊回神。
「我要芒果冰沙。」
「喔……好。」我滿臉通紅，轉過身幫他弄冰沙，卻覺得自己很丟臉，好像花痴喔！男生一定很討厭我這種女孩子吧？
從那一天之後，他就常常來我家吃冰，有時候喝個飲料，更多時候，是跟著他那群打球的朋友一起來的，而從他們的呼喚中，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高守。
高守？高手？如果再加上我這個伍琳的話，就是武林高手了……
啊哈哈！我在想什麼？還以為他真的能跟我在一起呢！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或是喜歡的女孩子？我一個人在這裡窮開心個什麼勁？
不過……每次只要他到我們店裡來，我的心臟……就無法遏抑地加快速度跳了起來，常常我以為音量大得足以讓他聽到……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
「喂！丫頭，在做什麼白日夢？還不趕快去擦桌子！」
好痛！討厭啦！老爸突然從後面打了我腦勺一下，很痛耶！而且他竟然還破壞我對高守的遐想，真是太過分了！
雖然如此，不過我什麼話也沒講，只是滿懷怨懟地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啦！」
※ ※ ※
一如往常的，下了課之後，我繼續留在冰果店裡幫忙，難道正處青春期的我，不能像其他女孩子，在外面東跑西跑，恣意揮灑年輕的汗水嗎？從小到大，每到夏天，我就只能跟冰塊還有電風扇為伍，好悲哀喔！
哎！真想去一次海邊……
「一個綜合果汁這裡用，謝謝。」
咦……這個聲音是……我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表情一定很拙，因為……高守竟然來了啦！
「喔……好……」話雖如此，我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只見高守奇怪地看著我，問道：「妳怎麼了？」
「喔……呃……沒事。」我趕緊轉身去拿水果，按照比例將它們放進果汁機，然後加點蜂蜜、放點冰塊，啟動開關，讓果汁機的震動聲來化解我的窘境。
「今天禮拜天，沒出去玩啊？」
咦？我左右看看，由於今天是禮拜天早上，沒什麼客人，所以……他是在跟我講話囉？我慢慢轉過身來，不敢看他的眼眸，企圖冷卻過於興奮的情緒。
「對啊！要顧店。」他在跟我說話耶！高守在跟我說話耶！我努力讓自己維持淑女的形象。
「好辛苦喔！」
「還好啦！」有了你，什麼辛苦都值得。
「妳平常下課就在這裡顧店，禮拜天都沒有出去玩啊？」高守那雙眼睛像夜裡晶燦的星子，看得我渾身發熱。
「想啊！不過店裡還是要顧，要不然沒有人幫忙。」
「妳爸呢？」
「他在後面休息。」我和老爸在這裡可是頗富盛名，冰果室的老伍誰人不曉？會知道我跟他是父女關係也不足為奇。
我將打好的果汁裝進杯子裡，由於太過興奮，平常熟練的動作竟然出了些許差錯，果汁都溢到吧檯上了，我趕緊用抹布把它擦乾淨。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伍琳。」
「我叫高守。」
「我知道。」
「妳知道？」他有些訝異。
為了不讓他發現心事，我講話都有點大舌頭了：
「呃……因為你和你朋友都常來，我聽過他們叫你的名字。要袋子嗎？」我將杯子和吸管遞給他。
「不用，謝謝。」高守將錢放在檯子上，馬上喝了起來。
「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高守走了，還跟我揮手道別，我也揚起手跟他說再見。等他走後，我情不自禁喲呼了一聲！將快樂全爆發了出來。
高守耶！他跟我講話了，等明天到了學校，我一定要講給我那個死黨小梅知道，他第一次這樣跟我面對面的講話耶！
不過……禮拜天高守怎麼會來呢？嗯，大概是在學校跟人有約吧？
那不是重點，總之，我今天實在太開心啦！
※ ※ ※
「嗨！伍琳。」
才吃完午餐，換老爸到後頭吃飯，我在櫃檯又看到高守走了過來，心頭不由得狂亂起來，一天見到他兩次，而且又是學校休息的禮拜天，看來我晚上可以去買彩券了。
壓抑住心頭的狂喜，我企圖平靜地和他打招呼：
「嗨！你又來了。」
「嗯，早上跟人約在學校打球，剛到隔壁吃完飯，我們就又過來捧場了。」高守的身邊，少說圍了七、八個我們學校的學生。
「謝謝囉！」才說完幾句，高守身邊的人就開始：
「我要西瓜汁。」
「我要四色冰。」
「我要……」
我一一的暗記下來，然後開始裝冰取料置盤，由於現在只有他們這一群客人，而且男生嗓門又大，我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高守，你認識她啊？」
「就老闆的女兒啊！」高守回答著。
「對啊！我們也知道，不過你什麼時候知道她的名字？」
「我們也想認識她，看果汁會不會大杯一點。」
「啊哈哈……」
一群臭男生，竟然圍著高守問這尷尬的問題，他們以為我沒聽到嗎？一點都沒顧慮到我這個敏感的少女就站在這裡。我盡可能地忙碌，不想去理會他們，不過當冰弄好之後，還是得拿著冰送過去。
我企圖裝作無動於衷，一一將冰放了下來。
「這是四色冰、花生冰……」
「妳叫伍琳啊？」有人同我說話。
「妳好像是二班的，對不對？」
「嗯。」我勉強應付，除了高守，其他的人我全都沒興趣。
「我們是七班的，常常來你們店裡吃冰喔！」
「我知道。」客人至上，我又不能甩頭就走，很沒禮貌。
「那等一下果汁能不能幫我弄多一點？」剛剛最後說話的學生問道，我則淡淡地回答：
「你要大杯的嗎？要加五塊喔！」
「嘩！同學，妳很計較耶！」
「你到底要不要大杯？」我盡可能地和緩語氣，遇到這種奧客，真的很討厭耶！
「一點都不可愛。」
我瞪著批評我的那個男生，想必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才會一下子全都沒了聲音，每個人的表情、動作全定了格，像是瞬間凍結似的。
這時候，一個熱情的聲音響起：
「伍琳，待會果汁全換大杯的好了。」是高守，他嘹亮的聲音貫穿全場，而剛剛批評我的那個男生則道：
「換大杯？高守你要請客呀？」
「可以呀！」他爽朗地道。
「那我也要！」
「我也要！」
一時間，原本點果汁的男生紛紛要求加量，而只有吃冰的男生也貪圖便宜，全都要再追加果汁，這——什麼嘛！把高守當凱子了！
我氣憤地看著其他男生，沒有動靜，而注意到我站在原地的高守，則笑著道：
「伍琳，麻煩妳囉！」
「喔！好。」我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甜美，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回到前面去打果汁，我刻意忽略後面那群臭男生，竟然毫無廉恥地占高守的便宜，而高守也沒抗議，依舊好脾氣地一一答應，簡直是爛好人一個。
但……誰叫我喜歡上這個爛好人？只好照他的話，打了八杯果汁過去，畢竟生意還是得做。
望著八大杯用玻璃杯裝的果汁，端著托盤的手竟然有些搖晃，好像太勉強了。
我慢慢地走著，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要不要我幫妳？」
是高守！他站在我面前，他看到我的困境了嗎？
「不用了。」我客氣地道。
「沒關係，我來。」他堅持，還伸出手出力幫我拿托盤。
「真的不用。」我搶回來，怎麼可以讓他幫我？
「我幫妳。」
「不——」
乒乒乓乓、嘩啦啦啦……一陣杯子撞擊與液體傾洩的聲音在坪數不大的店裡響起，我錯愕地看著滿身是果汁的高守，一時無措。
「怎麼啦？怎麼啦？」老爸從後面跑出來，手上還拿著碗筷，他一看到便驚呼了起來：「琳琳，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把果汁倒在客人身上呢？」
「爸，不是我……」我連忙解釋，要倒，也不會倒在高守身上，我恨透了自己的遲鈍。
只見老爸忙不迭地跟高守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俺這個女兒就是這樣，笨手笨腳的，真是抱歉。」
「伯父，沒關係。」高守好脾氣地道。
「怎麼沒關係？這樣出去怎麼見人？都是這丫頭的錯。」老爸責備地望了我一眼，我只能承受。「這樣吧！我看你身材和俺差不多，俺先拿件衣服給你，丫頭，妳帶他到妳房間去換衣服吧！」
「爸！」我叫了起來。
「是咱們把人家衣服弄髒，就得負責，還不快去！」老爸聲色疾厲地道。
「伯父，不用了。」高守拒絕著。
「怎麼不用？小伙子，你放心，俺會給你個交代。」老爸還拍了拍他的肩，回過頭用以前對下屬的嚴厲口吻道：「丫頭，還不快去！衣服在陽臺上，去拿給人家。」
「好、好啦！」就算不服，我也無可奈何，轉頭對高守道：「你跟我來。」
高守還想再說什麼的樣子，卻被老爸揮舞著：
「去！去！去！」
他看著我，我們兩個苦笑了一下。
帶著高守走到二樓，我只能祈禱我的房間沒有太亂，早上起床棉被是有摺了，可是書本、衣服好像還亂丟亂放，啊！這時候我幾乎要後悔了……
「妳的房間？」高守站在我背後問。
「嗯，」我不敢進去，「你……先進去吧！」
「可以嗎？」
「我爸都說了，你就進去吧！」我說完便到陽臺去，找件老爸的T恤，然後回到房間。
高守站在那裡，似乎正在打量，感覺……怪怪的。我是女生耶！房間就這樣被一個男孩子看光！老爸也真是的，一點都沒有顧慮到我的心情。
不過……是高守耶！第一個進到我房間的男生竟然是他？我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
高守發現到我，朝我笑了一下，我趕緊把衣服丟給他。
「哪！這件應該可以，你快點換吧！」
「那我換了。」
「嗯。」
於是高守轉過身去，當著我的面換起衣服，我也沒有離開，就站在那裡看他更衣。我知道他平常有在運動，身材很不錯，沒想到背部的肌肉也滿結實，滿陽剛，很有男人的味道……
我呆呆地看著他，直到他把衣服換好。
高守換好衣服，轉過身來，看到我時，表情愣了一下，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我我——我在幹什麼！竟然看著一個男生換衣服？而且還目不轉睛！
轟！
我的腦袋像被雷打到，整個人都掏空了！整個臉蛋好熱、好熱……
完了！真想死！我的名譽就這麼毀了，我連忙跑開，不敢再看高守，不敢再面對他！
嗚……我再也不敢出現在高守面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