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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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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

定  價:NT$ 42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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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單向街年度作家 劉子超 9年獨行中亞5國的旅行故事
豆瓣年度非虛構作品第一名

「中亞就像失落的衛星,徘徊在不同的文明勢力之間。
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充滿瑣碎細節,而我,盡己所能理解它們,
這讓我感到自由。」——劉子超

收錄獲頒瑞士「全球真實故事獎」(True Story Award)得獎作〈烏茲別克斯坦:尋找中亞失落之心〉
「這不只是一本關於旅行的故事,更是一部少見、非凡的文學作品。」
——瑪格麗特.斯普雷徹(Margrit Sprecher),「全球真實故事獎」評委主席

■ 豆瓣年度非虛構類 第一名
■ 方所文化 年度選書
■ 新浪讀書 年度推薦
■ 搜狐文化 年度十大
■《南方都市報》年度十大
■《新週刊》非虛構類 年度十大

工頭堅、李桐豪、徐振輔、許知遠、梁文道、黃麗如、詹宏志、鍾文音、廖科溢、廖偉棠
好評推薦

劉子超的作品有簡潔的散文風格,以及獨特的幽默感、好奇心和冒險精神,讀起來令人愉悅。在這本書中,他帶著我們來到中亞的心臟地帶,那裡既神秘,又出乎意料地和我們緊密相連。劉子超是一位敏銳的人性觀察者,也是一位極具天賦的作家。
——喬.李.安德森(Jon Lee Anderson),《紐約客》資深記者

《失落的衛星》可遠遠不只是一個關於旅行的故事。它是一部少見、非凡的文學作品,以一種非常緩慢的步伐在中亞漫遊,如同一名佛教僧侶——順帶一提,這種緩慢的步伐亦體現在本書從容不迫的語言中。與大多數旅行作家不同,劉子超沒有嘗試去和那些「重要人物」對話,也沒有假裝瞭解這片土地的一切。相反,他與路上遇到的男男女女交談,詢問一些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能得到不同尋常的答案。以上種種,都給他的作品一種難以超越的真誠。讀完這本書後,你就像真的和子超去了一趟中亞,你對這片土地的瞭解比讀一百篇政治類文章還要多。
——瑪格麗特.斯普雷徹,「全球真實故事獎」評委主席

劉子超寫出這一代年輕旅行家的故事,充滿野心也異常動人。
——梁文道,作家、「八分」讀書節目主持人

劉子超是這一代人中最傑出的遊記作家,他的敘述與感受常讓我想起保羅.索魯。
——許知遠,作家、單向空間創始人

《失落的衛星》或者說是劉子超打破了我對遊記的偏見。我感興趣的是他的所思所想,作者的視野、思想乃至心靈决定了旅行的深度和意義。好的遊記真的可以引人入勝,即使没有去過書中那些地方的讀者,都會因為作者非凡的感受力和獨特的視角,進入其中。
——李健,歌手

【關於本書】
蘇聯解體20周年的2011年,劉子超第一次去到烏茲別克斯坦,有一晚他從酒店出來,看著天下起鵝毛大雪,雪花在昏黃的路燈下飛舞。酒店門口停著黑車,司機留著小鬍子,戴著鴨舌帽,守著破舊的拉達。那一幕帶他穿越回到1990年代——當時他所在的北京,就是那樣呈現著後蘇聯、幾乎被世界遺忘的所在。9年後,他交出一本記錄中亞大陸旅程之作《失落的衛星》。

中亞五國曾經出現在《大唐西域記》,出現在大航海時代前充滿故事的絲綢之路,出現在帖木兒帝國的傳奇中,近代史上,他們曾是蘇聯的一部分,說著各自的語言、讀著《古蘭經》、寫著俄文,蘇聯解體後,中亞彷彿離軌的衛星,失落地尋找自我。因為旅遊的不便,更讓這個地區對外人顯得神秘難解。當劉子超發現自己對中亞所知遠不足以訴說,他最後決定離職,親身探索。

為了寫出心中難以言喻的中亞,他踏上艱苦的中亞之旅。學會基本俄文的他,旅途中從不放棄與人對話的機會,熟讀歷史與經典旅遊文學的他,會不計艱苦、前往故事裡地圖上難以查找的地方。他心目中惦記著最好的旅行寫作典範,是奈波爾、是斯文.赫定、是以細膩的觀察和文學語言,將所看到的現實記下,從中見證這個世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他在新書自序中寫道:

「或許只有作為外來者的我,才能超越偏見地觀察這片土地……這本書並不想成為一本簡單的旅行記錄。我希望通過人的故事展現這片大陸的心靈,在一個更廣泛的意義上描述和解釋中亞。」

「重要的是人。」劉子超在幾次受訪中不斷強調。他說的中亞,充滿人的故事,正因如此,這本書不但好看、且意義非凡。

故事1:吉爾吉斯青年作家「阿拜 」
故事背景:
911後,美軍在這個斯坦國建立空軍基地,吉爾吉斯地位變得重要。當地的經濟,過去靠男人去俄國打工,後來又有了美援。想當作家的阿拜出生於蘇聯解體後,會說英語俄語法語,寫作理想是拿諾貝爾文學獎。
故事摘文:
「既然你用俄語寫作,是不是可以在俄羅斯發表作品?」我問。
「當然,」阿拜說,「在俄羅斯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很容易,但那不是最好的出路。」
他喝了口啤酒問我:「除了契訶夫、托爾斯泰、索忍尼辛,你聽說過任何當代俄羅斯作家嗎?」
「沒有。」
「所以就算我在俄羅斯發表作品,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到這裡,阿拜停下來看我,彷彿在等著我提出問題。於是,我問他在哪裡發表作品。
「我的一篇小說被翻譯成了英文,發表在一本美國期刊上。」
我突然想起,在天山碰到的吉爾吉斯嚮導也對我說過這件事。看得出,在比斯凱克的青年文學圈裡,此事非同小可,算得上令人矚目的成就。

故事2塔吉克的大學生「幸運」
故事背景:
塔吉克有一半以上國土的海拔在三千公尺上,境內四分之一是帕米爾高原,跟阿富汗之間有長長的國界,被當作運毒要道。這裡是中亞唯一的波斯民族,這裡的人用俄文拼寫波斯語,這讓他們更難被外界理解。去杜尚貝是因為一個被美國列為第二號恐怖份子的就出生在杜尚貝。結果劉子超遇到一個想跟路人練習會話的大學生,他說自己中文名叫「幸運」。

故事摘文:
我問幸運,會不會去俄羅斯打工?他說不會。他不喜歡俄羅斯,他更不願意做塔吉克人在俄羅斯一般會做的那些讓人瞧不起的職業。
「美國呢?」
「我絕對不會去美國!」
「為什麼?」
因為他的女朋友。幸運剛和交往兩年的女朋友分手,之前連吻都沒接過。女朋友的叔叔在美國,是個生意人。和幸運在一起時,她總把美國掛在嘴邊。她的人生目標就是去美國。她似乎從來沒考慮過幸運或者兩個人的未來。幸運很生氣,感到自己被忽略了。
他就像河床上一艘擱淺的小船,無處可去,女朋友卻是大海裡有固定方向的航行者,神氣活現。

故事3做跨國生意的「鹹海王」
故事背景:
烏茲別克斯境內的鹹海,曾是世界三大內陸湖之一,因蘇聯時代計畫經濟,引水灌溉棉花田,如今鹹海面目全非。劉子超在這片地圖上呈現大片空白的乾涸海面上,遇到一位中國人:鹹海王。聽他講述七年來在此過著沒有電,沒有網路,甚至沒有淡水的生活。

故事摘文:
我們圍著爐子坐下來。已經很久沒見到中國人的鹹海王,提出泡點中國茶。他抓了把茶葉,把熏得烏黑的水壺放在爐子上。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麼住在這麼簡陋的帳篷裡。他說,他曾經讓工人搭了個蒙古包,但是一場罕見的風暴把蒙古包的龍骨都吹彎了,於是他決定改住這種便於修理的帳篷。

這裡沒有手機信號,沒有網路,離最近的 Wi-Fi也有一百六十公里。那是廠房的所在地,原來是蘇聯的魚罐頭廠。所有的補給,包括淡水,都要從廠房運過來。他兩個月去一次廠房,收發郵件,向中國總部彙報工作,再駕車返回這裡。

一個工人走進來,用簡單的俄語交談幾句後,又轉身走了。但依然能看出,工人對他非常尊重。鹹海王講起他的治理之道。他時常對工人們說,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一門心思地掙錢。他禁止工人喝酒,但也知道,私下裡人人都會喝。只要不鬧出事來,就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管這叫「中國人的智慧」。

 

作者簡介

劉子超
1984年出生。作家、資深媒體人。2007年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先後任職於《南方人物週刊》、《GQ》中文版、《ACROSS穿越》,2012年中德媒體使者,2015-2016年牛津大學訪問學者。現旅居西藏拉薩。
作品曾獲2010年劉麗安詩歌獎、2014年「螞蜂窩」年度旅行家。出版過《沿着季風的方向:從印度到東南亞的旅程》、《午夜降臨前抵達》以及《失落的衛星》。其中《午夜降臨前抵達》曾獲2015年「單向街書店文學獎」年度旅行寫作。
劉子超很少談論自己,往往說走就走一個人出發旅行,社交網路上絕對不放個人生活。但他在周遭年輕人享受網路便利之際,以肉身抵達現場,從南亞到中歐到中亞,尤其是那些處在世界邊緣、各種大國力量夾縫中的區域,九年之間,他不斷上路,學習俄語、烏茲別克語,以便與當地人交談,記下這些人的故事。

目次

台灣版自序 旅行,超越偏見的開始
序幕 大巴剎、流放者和塔季揚娜
第一部 吉爾吉斯斯坦
邊城浮世繪
滯留者
天山遊記
加加林療養院
鄧小平大道與蘇萊曼聖山

第二部 塔吉克斯坦
西進亞歷山大城
杜尚貝複調
從帕米爾公路到瓦罕山谷
世界盡頭

第三部 烏茲別克斯坦
尋找烏茲別克的失落之心
不安的山谷
通向撒馬爾罕的金色之路
布哈拉的博弈與離散
困守鹹海的人

第四部 土庫曼斯坦
土庫曼的禮物

第五部 哈薩克斯坦
突厥斯坦的小人物
草原核爆
七河之地
最後的遊牧

尾聲 扎爾肯特:進步前哨站

 

書摘/試閱

第三部烏茲別克斯坦 困守鹹海的人

北上鹹海,沿途經過的最後一座城市是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共和國 的首府努庫斯。在這座被人遺忘的蘇聯邊城,我找了一輛看起來最堅固的三菱四驅車和一位長相硬邦邦的卡拉卡爾帕克司機。司機留著兩撇小鬍子,鑲著金牙,講一口卡拉卡爾帕克方言。與烏茲別克語相比,倒是更接近哈薩克語。

卡拉卡爾帕克斯坦位於烏茲別克斯坦的最西部,大部分土地荒無人煙,顯示在地圖上的定居點少得可憐。離開花刺子模綠洲後,阿姆河進入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它像地圖上的一條裂紋,蜿蜒向北,最終消失不見。我發現,從阿姆河消失的地方一直到鹹海的大片土地,在地圖上是一塊乾淨的空白。我很想知道,在真實的世界裡,那片空白究竟意味著什麼?

從費爾干納山谷來到這裡,我幾乎已經穿越了整個中亞腹地。然而,在努庫斯,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當三菱車駛出努庫斯時,我的目光無法離開那些蘇聯時代的住樓和街巷。那意味著我所熟悉的一套美學和生活方式,正被漸漸地甩在身後,即將化為烏有。等我緩過神來,我已經進入空曠的公路,兩邊是中亞的最後一片棉田。

兩個小時後,道路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三菱車駛入一片荒漠草原。黃褐色的平坦大地漫天鋪展,除了乾枯的荊棘叢,沒有任何遮擋,也不知道通向何方。我突然意識到,我正行駛在曾經的湖床上。幾百年前,這裡是一片湖泊,如今已經乾涸,退化成荒漠。天空是泛白的淡藍色,在目光的盡頭處,與荒原連成一條淡白的細縫。

順著汽車軋過的車轍,我經過一排土坯房和兩個蒙古包。它們散落在荒野上,如同遺落的棋子。不遠處,一位卡拉卡爾帕克牧民正趕著羊群轉場。羊群由一頭毛驢引導著,由一隻牧羊犬殿後。牠們向著三菱車來時的方向走去,身後騰起一串塵煙。經過牧民身邊時,他咧嘴笑了,臉上帶著泥土。在後視鏡中,我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變成一枚面值越來越小的硬幣。煙塵柱也越來越矮,最終隱沒在微微隆起的地平線上。大地就像大海,瞬間又恢復了它的荒涼與寂靜。此後的一百公里,我再也沒有見到任何人跡。

三菱車的後車箱裡載著幾隻塑膠大桶,最初我以為裡面裝的是汽油。隨著車輪的顛簸,塑膠桶中的液體隨之搖晃,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讓我感到致命的危險隨時可能會降臨。然而,那裡面裝的不是汽油,而是淡水——司機後來告訴我。

我們經過一片無名無姓的湖泊,岸邊長著近三米高的蘆葦叢。

三菱車拐進湖灘,停在岸邊的一座土坯房前。房子看上去歪歪扭扭, 已經被遺棄的樣子,然而聽到汽車的聲音,一對父子推門走了出來。
父親的臉上佈滿刀刻般的皺紋,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兒子的面孔已被太陽曬得黑紅。他們和司機打了聲招呼,就開始面無表情地把塑膠桶抬進屋裡。司機告訴我,父子倆是他老婆那邊的親戚,在這裡養殖鯉魚。幾年前,湖邊還有幾戶漁民聚居。如今人們差不多都走光了,他們是留下來的最後一戶。
司機掀開冰櫃,想拿走幾條魚。突然,他的手像觸電一樣地縮了回來。
「有蛇!」他乾燥地喊了一聲。
老漁民趕了過來。我也湊近觀看。只見在冰櫃黑乎乎的角落裡,一條小青蛇正盤踞在那裡,半仰著腦袋。沒人知道牠是怎麼鑽進去的。老漁民抄起一根木棍,嘴裡一邊發出嘶嘶的聲音,一邊把蛇挑了出來。那蛇已經凍僵了,幾乎無法動彈。老漁民用棍子,把它甩到了陽光底下。

「牠暖和過來就會溜走了。」老漁民說。然後,他和司機聊起了家常。

我向著房子走去。透過洞開的木板門,看到老漁民的兒子正把塑膠桶裡的淡水注入一只大水缸。牆上掛著舊棉襖,垂下來半掩著一雙沾滿泥巴的膠鞋。另一側的牆角堆著一袋馬鈴薯,臉盆裡放著幾根胡蘿蔔。一隻又瘦又小的黃貓從臥室裡走出來。即便是牠,表情中也透著一絲堅毅。

漁民父子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我很難理解。司機後來告訴我,每隔半個月,他會過來送一次水,順便拿走一些魚。漁民父子從夏天開始在這裡養魚,過了秋天就回到努庫斯。此刻,他們站在陽光下,用卡拉卡爾帕克語聊著天。我注視著眼前的湖泊,發現水面平靜得如同一面灰色的鏡子。從暴露的湖床看,這片湖水的面積也在日益縮減。大概,用不了多久,這對漁民父子最終也將離開這裡。

離開湖泊,三菱車爬上一望無際的荒漠高原。我從未見過如此浩瀚的地表。沒有樹木,沒有山脈,只有一成不變的大地,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一度,我試圖記住我們走過的道路,但僅僅幾分鐘後就失去了方向感。放眼望去,這裡沒有任何參照物,更沒有所謂的「路」。

三菱車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奔馳,但是無論怎麼開,周圍的景色都看不出任何變化。那感覺不像是在陸上開車,而更像是在海上行船。然而,司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時調整方向,轉彎,斜穿過去,明確地選擇這條「路」,而不是那條「路」。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的方向感來自何方?那大概是遊牧民族與生俱來的天賦。昔日,遊牧民族的大軍,不正是從這裡南下襲擊花刺子模的綠洲嗎?

前方,幾隻棕色的鳥正在地上啄食。牠們的一生中大概很少見到汽車這樣巨大的鋼鐵機器,所以還來不及飛走,就被捲進了車輪。司機無可奈何地嘟囔了一聲,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那塊死亡墓場被迅速拋在了身後,大地上只是徒增了幾具屍體。我看了看手機,它早已喪失信號,而車上也沒有衛星電話。這意味著一旦陷車,我們將被困在方圓百里之內的無人區,像那些死鳥一樣無人問津。我的 手心漸漸滲出了汗珠。

這樣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盡頭處隱隱出現了幾棵樹,在地平線上流水般地波動著。最初,我以為那是海市蜃樓,但是二十分鐘後, 樹木的形象變得更加清晰。那的確是一排樹。在這樣的荒漠,意味著地下有井水,有人家。司機告訴我,那是烏茲別克最遠的一個村子。

又花了半個小時,我們才真正進入這座與世隔絕的村子。村裡 種著楊樹,幾排磚石房子看上去非常整潔。村子裡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聽不到一點噪音。司機輕車熟路地開到一戶人家的院子前。他關閉引擎,跳下車,像回到自己家一樣,推開院門。

這是一戶三代同堂的卡拉卡爾帕克人家。男主人又高又瘦,女主人穿著粉色的連衣裙。他們的父親穿著粗針毛衣,一口牙全都掉光了,然而身板依然硬朗。

房間裡像蒙古包一樣鋪著地毯,暖氣燒得很足。我們圍著小桌,席地而坐。女主人端上可樂瓶裝的乳白色飲料。那是自釀的駱駝奶酒,有著遊牧民族喜歡的口感——非常酸,帶著輕微的酒精度。

我一邊喝著駱駝奶酒,一邊聽司機和老者聊天。電視打開著,正在播放俄語的MTV。一個漂亮的俄羅斯女孩坐在酒吧裡,正因失戀買醉。老者的小孫子,躲在簾子後面,始終盯著電視螢幕,彷彿入魔一般。

「我的兒媳有哈薩克人、烏茲別克人和卡拉卡爾帕克人,」老者看著電視,哈哈大笑,「還沒有俄羅斯人!」

他們是最強悍的一批卡拉卡爾派克牧民,在逐水草而居的路上,慢慢定居在這裡。我走出房門,看到院子裡種著杏樹,樹下還有一個露天浴缸。夏季時,一家人可以坐在樹下吃飯,沐浴,然後看著銀河。這裡的銀河一定無比燦爛,就像地球另一側,那些大城市的燈火。

現在是午後,天上沒有一絲雲。陽光灑在庭院裡,灑在牆上,搖曳著樹影,有一種普世感的光輝。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乾燥、帶著點牛屎味的空氣。
鹹海,還在更遠的地方。

兩個小時後,太陽終於開始變得有心無力。在失焦一般的日光中,三菱車衝下高原,進入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帶。細軟的沙地上,散落著破碎的貝殼,植被全都乾枯了,彷彿遠古時代的遺骸。這裡曾經是鹹海,如今已經乾涸,卻依然保留著海底的樣貌,有一種令人畏懼的荒涼感。日復一日,鹹海縮減著自己的疆域。現在,它終於出現在了丘陵的盡頭處。

司機停下車,指著遠處的鹹海。儘管距離海邊尚有一段距離,但汽車已經無法開過去。我跳下車,徒步走向海邊。陽光明亮,但氣溫極低。天空是一片混沌的白。海風吹在臉上,有一種鹹鹹的黏稠感。

海面是灰黑色的,平靜得彷彿靜止住了,就連海浪也如同電影中的長鏡頭,能夠分辨出波動的褶皺和線條。我的目光無法看到更遠的地方,因為遠處的海面被一團霧氣彌漫的虛空吞噬,彷彿刻意想隱藏什麼。

出乎我的意料,我發現遠處的海邊有幾個人影在晃動。我踩著泥沙走過去,漸漸看出那是幾個正在挖泥的工人。他們穿著防風大衣,戴著棉帽子,圍巾圍在臉上,只露出眼睛,腳下踩著沾滿濕泥的雨鞋。一共四個工人,看樣子都是卡拉卡爾帕克人,其中一個明顯是巨人。他的陰影很長,正在徒手把一袋濕泥搬走。

看到我後,他們的眼中露出短暫的驚訝之色,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我問他們在幹什麼。他們說,正在收集泥中的一種蟲卵。然而,我根本沒有看到什麼蟲卵,只有成群的蚊子,在緊貼地面的空氣中滾動。
巨人突然開口,用的是蹩腳的中文:「我們的老闆,中國人,他住在這裡。」

「你們老闆是中國人?」

他伸出一隻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簡易帳篷。此時,太陽已經渙散成一片刺眼的白光,彷彿給大地蒙上了一層迷霧。透過那層淡淡的霧靄,我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帳篷前,正望著大海。

「他的名字,王。」巨人說。

鹹海王戴著一副茶色眼鏡,牙齒已經被煙草燻黑。他身材消瘦,有點駝背,說話有山東口音。後來他告訴我,他是山東濱州人。

「聽工人們說,你在收集一種蟲卵?」寒暄過後,我問。
「那其實是一種微生物。這種微生物經過再加工後,可以作為蝦的飼料。」他說。

為了開採這種蟲卵,鹹海王已經在荒無人煙的鹹海邊生活了七年。每年有將近大半年的時間,他獨自住在身後的帳篷裡。

走進帳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在這裡沒有女人,因為帳篷裡有一種單身已久的混亂。牆角堆放著中國運來的食品箱子,案板上躺著菜刀。一隻覓食的小貓,正小心翼翼地穿過鍋碗瓢盆,四處吸著鼻子。帳篷的大部分空間被一張堆滿雜物的木板床佔據。床腳處支著一張小矮桌,上面垂下一隻油膩的燈泡。一個中國北方農村的小煤爐,把帳篷裡烤得又乾又熱。這幾乎就是帳篷裡的全部家當,有一種建築工地裡臨時住處的感覺,而不是一個人長達七年的居所。

我們圍著爐子坐下來。已經很久沒見到中國人的鹹海王,提出泡點中國茶。他抓了把茶葉,把燻得烏黑的水壺放在爐子上。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麼住在這麼簡陋的帳篷裡。他說,他曾經讓工人搭了個蒙古包,但是一場罕見的風暴把蒙古包的龍骨都吹彎了,於是他決定改住這種便於修理的帳篷。

這裡沒有手機信號,沒有網路,離最近的Wi-Fi也有一百六十公里。那是廠房的所在地,原來是蘇聯的魚罐頭廠。所有的補給,包括淡水,都要從廠房運過來。他兩個月去一次廠房,收發郵件,向中國總部彙報工作,再駕車返回這裡。

一個工人走進來,用簡單的俄語交談幾句後,又轉身走了。但依然能看出,工人對他非常尊重。鹹海王講起他的治理之道。他時常對工人們說,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一門心思地掙錢。他禁止工人喝酒,但也知道,私下裡人人都會喝。只要不鬧出事來,就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管這叫「中國人的智慧」。

白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夜晚則無比漫長。去海邊轉轉,看看蟲卵的情況,檢查一下工人的工作,白天就這麼過去了。到了晚上,他會簡單做點飯。因為吃不慣工人做的菜,他從來都自己做飯。他興奮地告訴我,前幾天弄到了一點大白菜,還沒吃完。那種口氣,彷彿談論的不是大白菜,而是大閘蟹。

長時間的與世隔絕,令他的菸癮大增。談話中,他幾乎一刻不停地抽菸。「天黑以後,還要有酒,沒有酒是很難熬的。」他吐了口菸說。

有時候,感到實在太寂寞,他會叫上一個工人,到帳篷裡陪他喝酒。中國帶來的白酒很快喝完,現在他喝更容易弄到的伏特加。儘管如此,每到一個臨界點,他還是會瀕臨崩潰。

「在這種地方待久了,都會有崩潰的時候。」他把菸狠狠地咽進肺裡又吐出來。「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心慌得難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瞞你說,昨天我就差點崩潰。」

於是,他騎上四輪摩托車,在無人的丘陵上狂奔。衝上高原,再衝下來,讓飆升的腎上腺素麻痹自己。路上,他與一隻母狼狹路相逢。他們互相看著對方,彷彿也在看著自己。然後他突然加大油門,衝向母狼。母狼嚇得轉身逃跑,發出淒厲的嚎叫。這樣折騰了一個多小時,臉已被風吹得麻木,心裡才終於好受一些。

夜幕降臨了。我們走出帳篷,發現一輪彎月正掛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在我們聊天時,三菱車的司機已經在附近搭好蒙古包,並拿出從努庫斯帶來的羊肉、馬鈴薯和胡蘿蔔。他在寒風中生起火,用帶來的鐵鍋做起卡拉卡爾帕克大雜燴。木柴劈劈啪啪地響著,濺起的火星好像閃爍的螢火蟲。
我邀請鹹海王一起到蒙古包裡晚餐。他帶上了伏特加和珍貴的炒白菜。我們一邊吃著白菜和大雜燴,一邊喝著伏特加。

他向我講起以前來過這裡的人,不時掏出手機,給我看當時的照片。幾年前的往事,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彷彿在談論昨天的事。對他來說,每一次來客都像是節日。

「去年是兩個馬來西亞人,前年是兩個香港人。歐美人有,但很少。內地來的人少之又少,」他想了想,繼而糾正道,「完全沒有。」

除了旅行者,這裡也來過荷槍實彈的邊防士兵,意欲索賄的政府官員,考察鹹海沙漠化的聯合國官員——兩男一女。

「他們打算在這裡種樹,後來發現實在太過荒涼。晚上,他們在我這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之後竟然……」他笑起來,「哎,這個可不能說!」

那天晚上,我們喝光了一瓶伏特加。他幾次說要走,卻總是主動挑起新的話題。他說,幾年前,他的帳篷就在海邊,如今距離海邊已有一百多米。這只是短短幾年的事情。他說,鹹海中有一座小島,傳說中有惡龍守護著寶藏。實際上,那是蘇聯進行秘密生化實驗的地方。小島原本沉沒在海底,但因為鹹海消退,已經浮出水面。

「這些沒人說過,」他在香菸的煙霧中瞇縫著眼睛,「但我都知道。」後來,他終於踉蹌地走了。我鑽進睡袋,卻感到無比清醒。我聽著蒙古包外的風聲,呼嘯著,刮過海面,好像某種生命的哀鳴。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了約瑟夫.康拉德的小說《黑暗之心》。那裡面寫了一個名叫庫爾茲的白人。他獨自生活在剛果的熱帶雨林中,為大英帝國搜羅了不計其數的鑽石和象牙。剛果河流域的每一個人, 都聽說過他的威名,甚至談其而色變。然而,當小說的主人公最終找到庫爾茲時,發現他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生活在一個破敗不堪的小木屋裡。

鹹海王當然與庫爾茲不同,但是他們都甘願生活在某種極端的環境裡。他們的生命中一定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即便是如此惡劣的環境,也無法摧毀它的內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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