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100%真實事件改編!
一個現代陰陽師的故事!
他看過的人情世故可能比我們都多一倍,
因為,他不只看過許多人,更看過許多「鬼神」!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見不得光。
而最令人喟嘆的人世百態,往往就在這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以為了結生命就能擺脫丈夫外遇的痛苦,沒想到悲傷讓她的魂魄從此被困在原地……她究竟是被丈夫拋棄,還是被自己放棄?
生生世世緊跟著前世的愛人,阻撓對方永遠無法得到幸福……在洩憤的同時,她是否也斷絕了自己的解脫之路?
豪宅風水幫助一家之主的事業蒸蒸日上,卻讓女兒深受惡靈騷擾……成功的代價竟然如此慘痛,世事難道真的不能兩全?
李雲橋,白天是普通上班族,一到夜晚就負責聯絡陰陽兩界。別人對他的「身分」總是帶著好奇的眼光,但他自認平凡,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一份「才能」,所以才會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為許多人與鬼,了卻跨越生死的遺憾。
他將自己的親身經歷透過小說的形式寫下來,兼具《靈界的譯者》的奇談、《深夜食堂》的療癒與《29張當票》的省思,而當這些真實事件化為故事出現,有的令人懂得慈悲,有的教人放下執念,有的則讓人領悟「天理循環,善惡有報」的道理,但他認為:無論哪個故事,鬼神都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應當是活在當下的每一個「人」。
因為,無論是生,或是死,只有「當下」才是讓生命蛻變的最佳時機,也只有在心念一轉之間,才能為自己的人生重新找到出口!
作者簡介
高身兆斯文,談吐風趣。喜愛閱讀和職業運動,但最愛的還是仰望藍天白雲。
十一歲與二十一歲時各有過一次奇異感應。但當時的他並不以為意,後來便與一般年輕人一樣,為事業奮鬥,過著追尋世間成就的生活。
三十一歲那年,奇異感應第三度找上門來,而隨著感應逐漸清晰,他才終於確認自己的身分與使命。從此他白天是網路科技公司的專業經理人,晚上則以另一種角色串聯不同的世界。十多年來,他憑藉著特殊的「能力」與「身分」,目睹、參與了許許多多的事件。
近年,奇異感應再現,於是他動筆將這些看似不可思議的真實事件寫成小說。他感到一般人只熱中於靈異話題,卻不曾明瞭生命的主人就是自己,所以希望讀者在翻閱這些故事時,能夠體會故事背後一幅幅五味雜陳的人生風景,以及許多生命認真對抗命運的心靈寫照。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推薦:
【知名作家】小野、【資深音樂人】倪重華、【知名作家‧編劇】劉梓潔 強力推薦!●按姓氏筆劃序排列
讀完這本書,滿感動的。
我覺得這些年很多人在講「靈」,卻很少在談「人」。
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我們終究還是得作為一個人在人世間過日子。
──【資深音樂人】倪重華
《瑜伽經》裡有句著名的經文:「在行動中看見不行動。」意思是,在行動的同時,放下對成敗寵辱結果的執著。而我讀過最白話、最平易的釋義是:做每個行動時,要當做這行動會左右全宇宙的未來;但當你想著某些改變是因你而起時,最好也對這念頭哈哈大笑兩聲。
《逐光陰陽間》裡,家明那一派磊落作風,讓我想到,他就是這條經文的貫徹者。明明通天遁地、除暴安良、安內攘外、在空氣中與各路高手談判過招,當一切平息,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作為陰陽兩界的橋樑,這本書從頭至尾不賣弄「通靈」兩字,不故作玄虛,它給予的是堅實的力量。沒錯,每個人都會脆弱、會惶恐、會遇到自己無法解釋無力解決的狀況,因此我們向另一個看不見的力量尋找寄託與撐持。《逐光陰陽間》穿越重重幽冥國度,帶回來的訊息是:這力量不來自虛空神祇,而存在於內心。生而在世,只有對因果業力更虔心信服,對內在智慧更明達通透,才能遠離虛妄憂懼。很難。沒錯,但讀這本書也許會是第一步。
──【知名作家‧編劇】劉梓潔
序
自序
我始終覺得「人」的故事才是真正有價值、有意義的主題!
李雲橋◎文
二十多年來,關於所謂「通靈」、「靈異」這一「類宗教」主題的書籍儼然成為一股新進勢力,數量與種類之繁多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與早期的遮掩猶豫曖昧相較,那神秘的面紗已然取下;替而代之的,似乎是一種氣壯理直的喧鬧騷動,以及滿足社會氛圍窺秘刺探的好奇渴望。
身為「同路人」的我,對此現象自然較一般人多了幾分留意與觀察。
這類書不外分為兩種:一是由身負異能的奇人異士公開現身說法,側重於自己走上這路的成長歷程以及各種令人稱奇的案例。
另一種則是由第三者代為執筆記述,以類似田野工作調查的旁觀者角色向讀者做出研究觀察報告。
但這兩種形式不免都有缺憾。
前者因為自我角色過於突出,往往壓倒了發展其他面向的可能,而淪為自傳式的傳記故事。甚是,或有意或無意一腳陷入了自我標榜的嫌疑地界,將書本變成行銷業務自我成就的工具,於是生意興隆聲名遠播……。
後者在形式上雖較為客觀,但執筆者身為第三人的立場只能提供如「局外人摸大象般的外圍思考」,離事件人物的真實模樣畢竟還是隔了一層。這當中還要經過執筆者的價值觀、心理認知,與知識經驗的解析篩選,抱歉地說來這只能算是執筆者個人的主觀偏見結論,關於蘊含當中的豐富意象,他也只能憑揣測推斷去臨摹想像,而少了幾分深刻與實在。
對這些現象雖然一直以來我頗有幾分不同意,但反躬自省認真地說,我自己也提不出什麼更好辦法。於是這些現象我既無從改變,我只能,也必須,對它的存在表示尊重。
但很麻煩的,我所不同意的,並不只有形式與現象而已。
我總覺得,當人們的注意焦點都只集中在那些靈異世界裡虛幻飄渺光怪陸離令人目為之眩的種種,是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情。所以我必須假借書中的人物來帶出:「這些所謂的神秘主義,靈異世界等等,都是很危險的遊戲。這些虛幻的事物都與真正的性靈無關,只會把人引上岔路去。真正的智慧是在人生裡淬鍊出來的,不是在這些個虛無縹渺的領域裡找的。」這些神靈鬼怪前世今生子不語存而不論的東西,處理起來真是一個很麻煩、很複雜,又很令人頭大的議題。
這麼些年來,我始終覺得「人」的故事才是真正有價值、有意義的主題。
與其去處理那些虛幻的、容易引生遐想的、「負」作用極多的鬼神靈異,我始終頑固地堅信,這人間世每一個人的生命故事才是最獨一無二、最彌足珍貴的資糧。神鬼與靈界,畢竟離我們每天的生活都太遙遠了。(當然說近也是很近的,一念之間,你當下便可以為神也可以是鬼,僅只一念而已。)
這是一個聽故事的時代,不是講大道理的時代。我希望透過這本書,將屬於你與我的生命故事呈現出來。在這裡面,神靈鬼怪都不是主角,都必須退到一旁去。每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生命轉折中奮力掙扎的人,在命運遭遇中長嘆怒號的人,面對過去感嘆、面對未來茫然的人,都才是這小小作品中的唯一主角。
在創作過程中,我也並沒有什麼「文以載道」的偉大企圖,我甚至連「這算是一種回顧整理?一種打發時間的活動?甚或是抒發心聲的自我療癒?」都不很肯定。「總之,就是一件自己想去做的事,僅此而已。我不想賦予它過多意義或解釋免得失去我的原意。對我而言,純粹只是單純地想寫想紀錄而已。至於背後是什麼動機什麼心理因素在推動著,我並不是太在意。」或許認真說起來,全都只是作者自況而已。
我僅僅試圖在這兩種形式之中另闢蹊徑,用我自己最可以放心安心的方式,形塑出一條有別於先人前輩所走過的道路,創造出能讓我自己滿意的風格來。
於是我硬生生將自己一拆為二,創造出書中「家明」與敘事者「我」這兩個角色,希望透過不同身分的觀點交換,可以更自由、更充分體現出故事裡的種種風貌,也更沖淡故事裡家明的靈異味道。當然,原先的用意是把我自己給好好藏起來。
但我還是要很小心才行。雖然這些故事都是真實事件,但「事情的人物細節還是不要太詳細確實比較妥當點。我想,把所有故事的人事時地物全都打散重排混著寫:甲地的事跑到乙地發生,某丙的新聞套到某丁頭上去,戊己庚辛子丑寅卯去年今日全都亂湊在一起就沒法對號入座了吧。」
承蒙皇冠集團平小姐的青眼錯愛,在只看過第一篇實驗之作後便慨然決定集結出版,並在寫作過程中給予我許多鼓勵與加油打氣;雖然我知道她是在催稿(顯示為攤手並苦笑),對於我這樣一個生平第一次寫小說文章的新手菜鳥而言,處理的又是這樣容易引起爭議的題材,平小姐的勇氣與膽量不能說是不大的。尤其對皇冠集團這樣有歷史地位的出版社而言,涉入這怪力亂神的主題,我心中更是有許多惶恐與不安。
但後來想到,從小我不但喜歡看著天空發呆,我還非常喜愛閱讀。小學時候皇冠雜誌裡醉公子胡不歸的專欄更是每期我所必拜讀。沒想到幾十年後繞了這麼大一圈,竟然還是回到皇冠身上,只能說箇中因緣巧妙安排,殊不可解。
這本小書的文學價值我不敢斗膽多想,作品的成績與能夠發揮的效果也非我所能逆料。只能說:「一切都要因緣俱足才成的,眾人有眾人的緣法,我也有我自己的緣法,我也在我自己的因緣當中流轉著,直到俱足的那一天。天地之間的奧秘這麼多,我們的智慧這麼卑微渺小,要強求諸行圓滿根本上是不可能的。我也只能隨順因緣,憑著自己的本心盡自己的力量來做就是了。」
我已經將我自己最隱密掩藏的部分公諸於此,像是一艘漂泊航行多年終於找到卸貨港口的破舊貨輪。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見不得光的。一見光,不是寵就是辱。寵辱皆若驚,皆為大患。」由此而去的往後,是福是禍,就交給老天吧!
最後,更要感謝拾起本書將要開始閱讀的讀者諸君。弱水三千,但願裡頭有您所需所愛的一瓢,還請隨意取用。說是神話也好,連篇鬼話也罷,終究是:
「姑妄言之姑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忝為序。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在偶然認識行跡神秘的家明之後,故事主人翁「我」開始隨著家明踏上各式各樣橫跨陰陽兩界的旅程。這一天,一場出人意表的降靈會找上了他們……)
這一天我狠狠地硬是睡到太陽下山才起床。隔著厚重的窗簾開著空調,其實很容易讓人忘記外頭是什麼季節氣候,什麼年月時分。我躺在床上賴了一會,拿過手錶一看,居然已經快晚上六點了,這才心滿意足地下床去梳洗。待睡意全消,精神一好,強烈的飢餓感襲來,我便出門覓食去。
進了速食店,沒想到這裡大排長龍,一旁還有許多小屁孩吵鬧地玩樂著。我嘆了口氣,沒辦法,只好排隊吧。我盯著點餐櫃檯上頭的菜單看板,想說要不要試試看剛推出的新口味漢堡時,褲袋裡的手機突然大動特動起來。我掏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來電,禮拜天晚上全家正團聚吃飯的時刻,誰會打電話給我呢?
電話那頭果然是個陌生的女聲,我剛接聽,才「喂」了一聲便聽到她以急促的口氣大聲說:「請問家明有沒有在你旁邊哪?」
1
小佩整個下午都很興奮。
為了這場降靈會,她已經忙碌奔走了許多天,打從她加入這個所謂身心靈成長工作坊中心的會員之後,對於中心的各項活動事務都熱中參與,熱心幫忙。今天是中心舉辦降靈會的日子,據說邀請到某位靈修多年,靈通能力高超,且曾到過歐亞各國研習取經的某大師,「將協助參加活動的所有朋友與異次元的高靈做連結,希望獲得高靈的引導啟發,開啟更高層次的靈性智慧」。(按,以上用語取自該工作坊活動說明文案。)
因為小佩的熱心,降靈會活動所需的庶務用品都由她負責採買準備;她甚至還拉了好幾位朋友一同參與這場高靈的智慧指導聚會。
對小佩而言,這些事都不算什麼,倒是苦了她的男朋友阿豪。除了要陪買陪逛充當苦力腳伕之外,還要提供公務車及司機接送服務。阿豪是個沉默木訥的青年,對小佩的諸多要求與命令,總是好脾氣地笑著接受。阿豪對所謂身心靈工作坊的態度是不置可否,對小佩的熱心投入也沒有多大意見,偶爾被小佩強迫著來「一起成長」的時候,也總是溫順地靜靜坐在一旁。
當今天下午他們兩人結束採買來到中心時,已經有七、八位朋友在現場忙進忙出了。小佩難得體貼地跟阿豪說:「你別在這礙手礙腳的,累了好幾天,你先去療癒室躺一躺休息一下吧,等活動開始我再叫你。」阿豪如蒙皇恩大赦,走進中心裡頭的小房間躺下休息。
不久,今晚降靈會的主持老師與中心負責人也一同到場了。
小佩按捺住內心的興奮與緊張,同眾人一起聽從老師的指揮進行降靈會場的必要佈置措施以及相關準備工作。「這將是一個意義重大的夜晚啊!」小佩邊忙邊在心底這麼想著。但她不知道的是,其意義之重大,事件之離奇,將超乎她小小腦袋之想像。
2
胡老師早上起床的時候,並沒有通到今晚將會是她通靈生涯的終結。對她而言,這只不過是又一場她所主持的降靈會而已。
據說胡老師是不輕易舉辦降靈會的。因為要請到高靈降臨並一一為在場人士開示解惑,總會耗掉她許多能量,通常除非是高靈主動表示,或交情夠深的朋友請託,胡老師才會鄭而重之地舉辦這項活動。
胡老師約莫不到三十的年紀,修長的身形與秀麗的臉龐,搭配素雅的裝扮確實是位氣質出眾的女性。據說在國內與國外各拿過一個碩士,從小就有靈媒體質的特殊感應,經過高等教育的洗禮之後還曾到過印度,尼泊爾,英美等國家進修身心靈與宗教哲學的歷練。
與胡老師熟識的人總都誇讚她的氣質清新,感覺還像個大學在校生似的。雖然擁有高超的靈通能力,但也不刻意賣弄神秘,上門找她諮商問事的人是絡繹不絕,往往要排上好幾個星期才能等到親炙大師風采與靈能的機會。
今天降靈會的現場經過一番佈置之後,不知不覺已經透散出幾分神秘與緊張的氣息。離活動排定開始的七點整還有約三十分鐘,這時胡老師要求到裡面的小房間靜一靜,開始她自己個人的準備工作。
阿豪因此在睡夢中被請出房間;外頭的人個個神情肅穆靜默不語,心中各自夾雜著緊張不安與興奮情緒,似乎生怕擾亂了降靈會場應有的寧靜與慎重。阿豪再怎麼樣順從小佩,畢竟這種事還是已經超出他的範圍了,所以他並沒有加入那十幾個人圍坐的圈圈當中,而是坐在被移動到靠近後頭廚房的沙發上繼續打盹。
降靈會即將開始,現場燈光已經調暗,並且點起了二十一根白蠟燭,燃燒未盡的鼠尾草在銀盤中繼續冒著白煙,拉起的窗簾上掛著一片片綴滿神秘符號的黑布,一旁的桌上放滿了祈請高靈降臨的用品與道具,十幾人盤膝圍坐的圈圈裡,擺著一張空椅,靜候今晚降靈會的主角胡老師出場……小佩忐忑不安,屏息以待……。
3
我站在光鮮明亮的點餐櫃檯前拿著電話,排我前面的那位媽媽已經轉身離開輪到我了。店員微笑著大聲對我說:「歡迎光臨!要來份我們最新推出的田園……」電話裡另一頭的陌生女子也正大聲地對我叫著:「家明有沒有跟你在一起啊!你請他快點過來,我們這裡……」我有點愣住,不知該先回答哪一邊;於是我用手指著桌上的菜單隨便點了兩個套餐,然後對電話那頭焦急的女子說:「妳那裡是哪裡啊?家明沒有跟我在一起啊,妳找他什麼事呢?」那女子又嚷嚷了什麼我沒細聽,我用頭夾著電話正忙著從褲袋裡掏錢呢!真是,禮拜天晚上吃個漢堡也不得安寧。
店員示意我,請到一旁等待外帶的餐點,在等餐時我才弄清楚電話中的女子原來是透過舊同事拿到我電話的。好像是她們先找上當日算牌趴那位塔羅老師求助,塔羅老師知道了原委後,認為這事該請家明幫忙,沒想到家明的電話關機一直打不通,塔羅老師知道後來我跟家明常在一起混,便跟舊同事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再請她們打給我看看能不能聯絡上家明。真是輾轉繞了好大一圈,加上對方講話氣急敗壞,我花了好大工夫才弄清楚來者何人因由何事。
「那,那你能幫我們聯絡家明嗎?事情很緊急,我們這裡……我們這裡有人好像……好像那個……被附身了……」
哇靠!附身耶!我突然興奮起來。
「好,我先幫妳找找看家明,妳不要慌,我等等回妳電話。」
我結束通話後立刻打給家明,但想也知道是白打。如果對方剛打是關機狀態,我現在打當然也還是關機啊!果然電話轉進語音信箱,我給家明留了話:「家明,現在是禮拜天晚上八點,朋友的朋友出事了,好像是有人被附身,亟需你的幫忙,請你聽到留言,趕快打電話給我。嗯……我……我先過去瞧瞧是怎麼回事。你快回我電話吧。」突然間我覺得應該不用等到家明出現吧,不如先由我出馬試試!
雀躍的我又回撥電話給對方:「家明的電話還是關機,但我已經留話了,這樣吧,這種事我也有點經驗,不如我先去看看可好?」
對方仍在混亂之中,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麼回應我。
「反正暫時是找不到家明的了,不如讓我先去看看,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再說家明要是回我電話,我也可以請他立刻趕過來。」
對方似乎也無法可想,只好給了我地址。我匆匆抓起剛送過來裝著漢堡的兩個紙袋,推開速食店的玻璃門,大步往車子走去。
有那麼一個小小突然的瞬間,在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角落,我心中那個揭惡除弊的正義記者,似乎又活了過來。
4
這是間燈火通明的大客廳。但霎時間我有點走入某個電視攝影棚的錯覺。
現場的佈置擺設,尤其是牆上掛著的幾塊黑布上面滿是只有在恐怖電影裡才看得到的神秘符號,讓我一時有點時空錯置的異樣感,我似乎有點微微暈眩。
幫我開門的正是剛剛電話裡的小姐,姓黃,是這身心靈中心的負責人,看起來似乎比在方才的電話裡平靜不少。
客廳中央的小桌上擺著幾樣東西:銀盤念珠白蠟燭,薰香水晶天使卡。
眩得更厲害了。我凝神再仔細用眼睛很快地掃描四周,暈眩感稍稍退了,極細幽地我微微辨識出是這房子裡的氣場在旋轉,不是我的頭。
這股氣不但慢慢地旋轉著,還帶給我些微的壓迫感。
直覺告訴我,事情確實不對頭。確實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在這房子裡。我鎮定凝神,深吸一口氣,希望我那時靈時不靈的陰陽眼可以協助我一探究竟。
我環視眾人臉上的各種神情,緊張與恐懼,害怕與不安,慌張與失措。空氣中透露著濃濃的詭異氣氛。我聞到一股燒過什麼藥草的味道。
一個男生走過,手上拿著一束燃著的藥草與薰香,滿屋慢慢遊走。
一個小姐在另一頭,手上拿著個小瓶往整個空間噴灑瓶裡頭不知名的液體。
其餘的人三三兩兩散坐著,聚在一起談著,低聲說著話。
沒有。在這些人身上我除了驚訝與恐懼,看不到什麼特殊的事物。
黃小姐領著我走到房子的另一頭,那裡有張沙發,好幾個人圍著那張沙發。
真的讓我看到了!
背對著我的是一位白衣白褲的小姐,盤起的頭髮已經有些散亂,修長的身形高舉雙手對坐在沙發上的一名男子比劃著。我看到她身旁緊貼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是一個老嫗,恐怕還不到一百五十公分,乾癟瘦小卻穿著臃腫,頭上還戴著類似吉普賽人風格的披巾。滿是皺紋的臉上刻劃著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跡,但雙眼卻炯炯有神,大大的鼻子高高聳立。我馬上感受到這老嫗的精明銳利與堅強意志。瞧她的輪廓似乎不是東方民族,而且衣著居然是中世紀歐洲農民的打扮!
我看著這老嫗,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發現她的存在,仍舊緊緊貼著那白衣白褲的女郎。我暗想,真是不幸,外型這麼出色的一個女生居然被附身!
沒想到黃小姐竟指著她向我介紹:「這位是胡老師,今天晚上我們中心的降靈會是請她主持的……」啊?不是她被附身?是我看錯了嗎?
胡老師轉過身望我一眼,極快地我從她秀氣的臉上看到慌張、害怕、強作的鎮定還有一絲絲的尷尬。我們就望這麼一眼,她又轉過身子繼續比劃著。
黃小姐把我拉過一旁,指著蜷縮在沙發上的那男生說:「他是我們一個學員的男朋友,降靈會開始的時候,他正坐在這沙發上休息,唉,他根本就沒有參加這場降靈會啊!誰曉得降靈的活動開始到一半,他就突然站起來,還發出『咭咭』的冷笑聲……」
黃小姐話還沒說完,那蜷縮著的男生又突然站起來,我看他表情扭曲猙獰,雙眼佈滿血絲,雙手不停地顫抖,嘴巴呼呼作聲卻沒說話,就這樣站著全身不停抖動。這確實是很嚇人的場景,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還有人喊出聲來。只看那胡老師雙手比劃的動作慢慢加快,同時嘴裡唸唸有詞,我聽不真確她唸的是什麼,只看那男生睜大了雙眼瞪著胡老師,先是滿面怒容,忽然又變成猙獰冷笑。他用顫抖的手指著胡老師,臉上的表情在短時間內不斷快速交替變換著:又是痛苦又是悲傷又是憤怒又是邪惡又是奸笑,嘴裡還不時發出嘿嘿的氣音,這詭異驚悚的氛圍直教人不寒而慄,現場的詭異氣氛壓得眾人一時又開始驚惶失措。
我也有些頭皮發麻,但家明不在現場,又是我自告奮勇請纓而來,只得屏息凝神定睛再看:那中邪似的男生身旁確然什麼也沒有啊!我不明其理,又瞧瞧那胡老師背後的老嫗,她對眼前這駭人的場景似乎視而不見無動於衷,仍是緊貼著胡老師。
這真的難倒我了。現場極似被附身的男生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主持降靈會的通靈老師背後倒是跟著一個不知幾百歲的詭異老婦人。是我看錯了嗎?還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家明啊,你到底是上哪去了?
我頹坐一旁,自顧自地點起一根菸來抽著。
黃小姐過來問我有什麼看法,我苦笑道:「事情確實很詭異,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恐怕超出我能力範圍了。很抱歉。」我噴出一口濃煙慚愧地說。
黃小姐拍拍我的手,搖著頭說:「我以後再也不辦什麼降靈會了,萬一這次真弄得難以收拾,我該怎麼辦才好……」
我忙道:「黃小姐妳別多想,家明這個人是這樣的,常常突然失聯,又會突然冒出來,他就是這個調調……」
就在我們兩個人陷入難堪的沉默時,我褲袋裡的手機又大動特動起來,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地接起手機,一看,正是家明。「大哥你終於出現啦!你到底是跑哪去了?我們這裡一票人在等你哪!真是要命了。」
我在電話裡大致跟家明說了狀況,他老兄依然穩當得很,說他盡量趕,但恐怕也要一個小時後才能到。
通完電話,我如釋重負看向黃小姐,她往那中邪的男生一指,我轉過頭去,看到胡老師也已喪氣地坐下來,一個年輕女生抱著那男生哭道:「阿豪,阿豪你是怎麼了!你快點醒醒啊!阿豪,我們快被你嚇死了,阿豪拜託你不要再這樣啊,都是我的錯啊,阿豪……」
5
在我們等待家明到來的時候,好些人不放棄地仍嘗試使用各種方法。
一個年輕女生拿著她的小瓶朝阿豪的頭上猛噴據說是可以淨化磁場的彩油,邊噴還邊唸著什麼祈禱文似的字句。阿豪,或著該說不是阿豪,坐在沙發上淒厲地笑著,彷彿完全不受影響,反倒在嘲笑那個女生的無益舉措。
另一個女生拿出兩顆水晶球,和另一個拿著藥草燒著的男生一起,繞著沙發區走動,說是要劃出一個結界區來,並用水晶與藥草淨化這個區域。阿豪眼瞧著他們繞來繞去,依舊時冷笑時痛苦時憤怒,跟方才沒有兩樣。
胡老師看來義無反顧,她似乎並沒有放棄的權利。她拿出一串長念珠讓阿豪戴著,雙手按在阿豪的肩頭,口裡快速地唸著什麼,是梵文還是藏語,我也聽不懂,總之很接近就是了。胡老師唸了一段又一段,阿豪臉部扭曲,露出壓抑的痛苦表情,但過不了多久又開始猙獰地冷笑,胡老師無計可施,只能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唸。
這時突然有人開門進來,來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頭髮灰白,中等身材,但看起來自有一股穩重威儀。我聽眾人都喊他林老師。
中心的負責人黃小姐走向林老師,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那位林老師來到阿豪面前,一手高舉手心朝天,一手放在阿豪頭上,口裡說道:「我祈請所有層次的高靈,我祈請最純淨有力的能量降臨,我祈請宇宙靈氣管道開啟。讓邪惡退開,讓神聖降臨。讓汙濁退開,讓淨化降臨。」
坦白說我突然感到一陣荒謬,想笑又笑不出來。
林老師看來十分篤定,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高級靈氣導師,也是國際能量專家。我也認為林老師確實有點功夫。只看他按著阿豪的頭,引導靈氣能量降臨(?),阿豪睜大了雙眼,充滿血絲的雙眼死命地盯著他,大口吸著氣,全身顫抖得更厲害了。阿豪慢慢舉起顫抖的右手指向林老師,嘴裡咬牙切齒斷斷續續地說:「你──找──誰──來──都──沒──有──用──了……我──等──了──這──麼──久──才──等──到──這──個──機──會……呵呵……呼呼……沒用的……呵呵……呼呼……人──我──要──定──了……」
現場的詭異氣氛在此刻達到頂點,我聽到好幾個人發出呻吟聲,林老師看來並沒有動搖,他改以雙手打開,比向阿豪的頭,閉起雙眼全神貫注,嘴巴無聲而快速地動著。阿豪的女朋友已經哭倒在旁人的懷中,胡老師與黃小姐緊張又頹喪地站立在一旁。我們其實心裡都有數,恐怕阿豪的情況只會更糟不會更好……。
林老師也退下陣來,跟黃小姐胡老師在客廳的一角坐下來低聲討論著。
阿豪坐在沙發上,雙眼空洞茫然失焦地望著前方,嘴裡仍呼呼嘿嘿地發出陣陣聲音,雙手一會緊握拳頭,一會放在膝上發抖。我看他時而神情落寞紅了眼眶,時而忿恨獰笑怒視眾人。
在這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又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家明終於到了。
6
家明仍是我所熟識的那個家明,神色自若,態度平穩緩和,雖然這間屋子裡的人事物與氣氛已經奇異詭譎到極致,但家明還是一如往常的沉著冷靜,就像是……要去停車場取車的模樣?
說不上來。我看到的家明雖然沒有兩樣,但在我感覺裡,今晚的家明似乎有那麼一點什麼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跟著他混了這麼久以後,這點我倒是很有把握。
黃小姐很快地迎向家明,並由下午開始向他說明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家明表情嚴肅地聽著黃小姐的說明,當介紹到胡老師與林老師的時候並向他們微笑致意。然後我們一同來到沙發前看著阿豪的情形,他仍自顧自地忽笑忽怒忽悲忽喜,我搖搖頭,不知道家明要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家明站在阿豪跟前端詳了一會,然後轉頭望向我們問:「有多少人處理過他了?」黃林二位還沒開口,胡老師先回話了:「我用了好幾種方法,都不見成效,只穩定了一下下就又惡化了。」家明似乎有點驚訝地看著胡老師,我在心裡暗叫著:看到了嗎?家明你也看到她身後的那個老嫗了嗎?
「沒關係,問題不大。」家明似乎是對著阿豪這麼輕聲說著。又對眾人問:「我這就開始了?」眾人一起點頭,家明又道:「來,麻煩大家讓一讓。」
一時這個空間就只剩下家明與坐在沙發上的阿豪,還有我站在不遠的一旁。
家明站在阿豪身前上下打量一番之後,首先把掛在阿豪身上的那串念珠拿起來收進口袋,邊輕輕說著得罪得罪,勿怪勿怪。又從一旁的面紙盒裡抽出幾張面紙擦著阿豪的頭與臉繼續說:「別氣別氣,我替他們跟你賠禮。」
只見阿豪又舉起顫抖的手,紅著雙眼指著家明說:「哼哼……呵呵……呼呼……你……你很聰明啊……」
家明笑著說沒啦沒啦,又看了阿豪一會,突然伸手進去阿豪的外套裡抽出一條白色絲巾來。「這誰的?」阿豪的女友邊哭邊回答說:「是我的。那是仁波切加持後送給我的,我想他說過這可以防身辟邪,就給阿豪圍上了。」
家明「唔」的一聲,就把絲巾遞還給她。「這不合用。」
家明皺著眉頭又從阿豪的外套內袋裡掏出兩張佛卡,脖子上又取下了一個大水晶墜子,原來全都是現場熱心的中心學員在降靈會開始不多久,阿豪開始不對勁的時候趕忙給他放進去的。很顯然沒有一樣派上用場。家明要阿豪的女友別再哭了,把這些東西都收走,不要把事情越攪越糟了。
然後家明拿張椅子放下,跟阿豪面對面坐著。他說:「來,別氣了,我都弄乾淨了。什麼事跟我說說吧。」家明握著阿豪的左手,低下頭來,用心認真傾聽。
我跟眾人都跟看戲入迷一般,帶著懸疑緊張的心情,靜待事態發展。
只見家明頭低垂了好一會才點頭說:「嗯……嗯……原來是這樣……你們本來是好夥伴,好兄弟嘛。也難怪……嗯……」突然他頭一抬,正視著阿豪繼續說:「但是他殺了你,他想要獨吞!」家明話剛說完,阿豪就揚聲淒笑道:「哈哈哈!是啊,你很厲害嘛……不錯,我們哥倆一向都是結夥犯案,呼呼……哼哼……但這筆買賣好大啊……他是眼紅想獨吞……呵呵……哼哼……好狠,好狠的兄弟啊,在背後給我來這麼一刀……我說……我說做鬼也不放過他!哼哼……你說我……冤不冤啊……冤不冤啊?」
阿豪淒厲地控訴著,屋子裡的空氣似乎凝重糾結,眾人已經嚇傻在當場了。
家明依舊握著阿豪的左手,低著頭,看也沒看向他,繼續說著:「冤啊,我知道你冤啊,你一向把他當大哥對吧……十幾年來他都是最照顧你最講義氣的大哥對吧……也難怪你恨,難怪你怨哪……被自己最信任尊敬的人背叛殺害……那個冤屈……那個怨恨哪……嗯……你找他多久了?」
「好久哇……呼呼……我找了他好久哇……已經太久了……你知道……哼哼……今天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讓我找上來……哼哼……嘿嘿……我不會放過他的……哈哈……哈哈……」
「你也不容易啊,找了這麼幾百年,終還是給你找到機會了啊!」家明如此回答道,我整個人都傻了。這場冤孽公案竟是幾百年前的事!阿豪身上那位的恨意只怕深不見底,神人難撼了。
阿豪此時黑眼珠已經不見了,翻起的白眼佈滿血絲,他仰頭朝天繼續厲聲地叫道:「哼哼,我恨哪我恨哪……這一大筆銀子他想獨吞!嘿嘿……嘿嘿……枉費我叫了他十幾年大哥,我把他當親大哥對待呀……呼呼……哼哼……弄死他!我要弄死他!我非得要親手弄死他不可!嘿嘿……哼哼……你們找誰來也沒有用!我不會放過他的……哈哈……哈哈……」
「殺人償命嘛,天公地道。何況他這麼卑鄙,利用你對他的信任,趁你毫無防備在背後砍死你,就為了獨吞那筆銀子,兄弟結義之情都不顧了是吧……他該死!來……跟我說,你是恨他殺了你,還是恨他背叛你呢?嗯?我知道你冤,你冤哪!」
我想著家明所說的話:到底是殺身之仇的血債深,還是被兄弟無情無義背叛的仇恨深?換作是我,何者更令我痛恨難消?
阿豪沒有說話,翻著白眼,繼續哼哼嗚嗚地呻吟著。
家明又說:「殺人償命,血債血還,這也沒人能說你什麼。我只問你,被你劫財害命的那些客商們要是也尋上門來,你怎麼辦?你要報仇,若是別人也要報仇呢?你怎麼說!」
阿豪這時突然又激動起來,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好半晌,他開口說:「我償命就是了!今天能讓我弄死他,所有的帳跟我一塊算我都甘心!只要能讓我報仇,不管什麼下場我都認了,誰要來索命的,老子絕不皺一下眉頭!」
「男子漢大丈夫,你的氣魄我佩服。我再請教,為了報仇雪恨你寧可自己落得沒下場也在所不惜;你可以不為自己想,難道你就不為你老母妻兒想想嗎?」
「啊……」此時阿豪愣在當下,側著頭,似乎在回想什麼似的。
家明突然喝道:「你張大眼好好看看清楚!你的老母,你的妻子與一雙兒女,都在你身後啊!怎麼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看不見他們……嗯……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啊……你的結義大哥為了斬草除根殺人滅口,是不是尋上你家,去將你老母妻兒一門四口都趕盡殺絕了!你只顧著找他報仇,這麼些年都沒看見他們跟在你的身後無處可去,只能隨著你四處飄零餐風飲露!你忘了他們嗎?他們生前未曾享過福,死後跟著你仍不得超渡!你轉過身來看看他們,不為自己也為老母妻兒想想!」
我望著阿豪,沒想到眼前這個本以為憑白無故被上身的年輕人身上竟有這麼一段泯滅人性心狠手辣的歷史與抄家滅門的血債……我望著阿豪,啊,該說不是阿豪的,萬萬想不到他不是一人冤,是一家冤,這筆冤孽債已經醞釀了幾百年!
家明話一說完,那阿豪愣了一會,便放聲痛哭起來。聽完他的故事,原本各個都以為他是惡鬼邪靈的眾人,都不禁深深同情起他的悲慘遭遇,那簡直是令人不堪回想的淒慘故事啊!
7
阿豪全身都已經濕透了,翻白的雙眼全是血絲,卻不斷流出淚水來,這景象十分驚悚詭譎,但空氣中卻聞得出濃濃的悲傷味道。阿豪雙手仍不停顫抖比劃著,似乎想抓住什麼,發抖的嘴唇似在說著什麼,一抹唾液口水自嘴角流下在半空中晃著。是悲傷是憤怒是傷痛是愧疚是仇恨是淒厲是哀戚?甚或兼而有之?
家明將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下給阿豪披上,頓時阿豪突然看似回過神來。家明請黃小姐弄一條熱毛巾過來,在毛巾上頭寫著畫著什麼之後,給阿豪擦了擦臉,然後對阿豪說:「這樣吧,我同你打個商量。你妻兒老母的事我攬了,我負責給他們個好去處。」阿豪側過頭來:「當真?你莫不是誆我?」
家明兩手一擺:「莫人誆你,這咋事,那個好誆你!你的妻兒老母我敬若自個兒妻母,我必當引得人來好生發送,佛力引薦早脫苦海。你莫不想他們早得超薦,有個妥善依歸?」
阿豪哭著慢慢點了個頭:「我當然想,但你莫得誆我……」
家明微微一笑,又道:「沒的多說,我這就請!待你親見妻兒老母得西方接引,證實我所言不假,到時我們繼續再談,如此你說可好?」
阿豪愣在當下,方才的兇狠暴戾與悲恨已不復見,他茫然遲緩地點了點頭。
家明要我去他車上,把他的包取上來。下樓的路上我心想:這可真是一場「驚心動魄出人意表精采絕倫」的降靈會哪!
我將包交給家明,他自個兒拿了包進到後面的小房間,約莫十幾分鐘後才又出來。霎時我只覺得一股安詳平和柔軟飽滿的氣流籠罩全場,我似乎看見幾條黑色的影子「咻」地自阿豪身上飛出,快速地竄入後頭的小房間。一時阿豪臉上的煞氣減低了不少,面容的線條也不再那麼僵硬了。我看他低下頭輕輕說著:「好……很好……苦了你們了……好……好……多謝,多謝了……」
家明又拿起毛巾幫阿豪抹了抹臉,向黃小姐要了杯熱茶給阿豪喝上。「如此可好,可滿意?」阿豪嚥了口口水說:「好……好……感謝了!」
家明續道:「令堂與妻兒的事如此完結甚好,那麼你與你大哥的事呢?今日我們一併了了吧。你不是要報這血海深仇嗎?」
「啊……我……我……」阿豪顫抖著。
「你方才也見到了,天道好還。你要報仇,別人也要報仇呢!你既有一力承擔的氣魄,冤冤相報豈有了時!好不好你斷了這個念,莫在人間徘徊了。你的冤苦冥冥中自有定奪,你所造惡業天地也不會疏漏!好不好今日一併了結放下,另有來者為你而來,且隨他們往你的去處去,惡業洗淨後尚有重新做人的一日。若倘真化為厲鬼那可就真的永無超生了!」
阿豪垂下頭來,斷斷續續地呢喃著:「好……到頭了……好……終究……還是到頭了哇……謝……謝您啦……」
我直到此時才見到阿豪身上重疊著一個模糊的影像,身材十分高大魁梧,一頭亂髮,滿臉鬍碴,身著古裝短打,似乎他左右兩旁又各出現一個影子將他往當中一夾,旋即全都消失無蹤了。阿豪隨即癱倒在沙發上。
家明要黃小姐重新弄條熱毛巾給阿豪再擦擦臉,沒多久阿豪就醒了過來,他似乎半夢半醒朦朦朧朧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麼事,整個人看來像是大病了一場,非常虛弱。家明吩咐給阿豪喝杯熱茶,吃點高熱量的甜食,例如巧克力或奶油餅乾之類的東西。阿豪的女朋友跳起來飛快地去張羅了。
我走上前去問家明:「你沒事吧,這邊算完了?」
家明轉過頭眼睛直盯著那胡老師,對我答道:「我沒事。你累不累?還行嗎?」
其實打從進門以來,這屋子裡的氣場氣氛與奇怪的人們,就已經讓我身心都很不舒服了。頭暈目眩,胸口緊實緊實地悶著,我勉力抵抗著這不舒服的種種感覺,低聲跟家明說還可以,撐得住。
家明平靜地說:「那好,我這邊才剛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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