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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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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172小時(172 Hours on the Moon)
若你的年紀在14到18歲之間,你將有機會登月172小時,但是不敢保證能再回地球……

2018年,人類登月的五十週年之際,美國決定重返月球。為了吸引大眾注意,美國太空總署(NASA)決定邀請三位青少年一同前往月球,進行172小時的探索任務,而這三位幸運兒將從全球以樂透抽獎的方式挑出。

最後三位獲獎者分別是:米雅,一位希望自己的樂團能受到大眾注意的挪威女孩;安東,一位試圖忘記前女友的法國男孩;小綠,一位想要逃脫自己國家對性別約束的日本女孩。

經過嚴格培訓,終於接近發射倒數階段,此時,美國太空總署宣布將採用與1969年同型的太空梭出發,所有過去參與過登月任務的人都表示十分驚訝……甚至一位住在養老院的失智老人,卻對這項任務有似曾相識的記憶,夢魘般的過往使他卻十分篤定這次將不可能有人能安全返回地球……隨著青少年的升空登月,看似可怕的錯誤及恐怖的陰謀,也正準備爆發!

作者簡介

關於作者∣
約翰‧哈爾斯塔(Johan Harstad)
一九七九年生於挪威的史塔萬格(Stavanger),二○○一年首次出版小品文選《Herfra blir du bare eldre》(歲月在此只增不減),隔年發表名為《Ambulanse》(救護車)短篇故事;又於二○○五年發表《Buzz Aldrin , hvor bled et av deg I alt mylderet??》(伯茲.艾德林,你在渾沌之中發生了什麼事?),這本書一共在十三個國家發行譯本,包含美國、法國、德國、俄羅斯以及韓國,同年榮獲美國專業書評雜誌《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所選年度最佳小說。約翰‧哈爾斯塔之後在二○○七年發表小說《Haesselby》,讓他獲得挪威最佳青少年小說評價獎。他也創作了四部劇本。
挪威發行原名為《Darlah:172timer pa manen》的《172小時》是他首次創作青少年小說,這部小說讓他榮獲二○○八年挪威最知名的文學獎――布萊治文學大獎(Brage Award),這本書目前已發行十餘國譯本,遍佈歐洲、亞洲與美洲,也是他躋身國際文壇的重要代表作。

關於譯者∣
李昕彥
荷蘭鹿特丹大學藝術行銷碩士(英語組)
交通大學管理科學系暨外文系雙學士
一九九七年起開始從事口筆譯及英語教學工作;曾任駐倫敦台北辦事處翻譯員、知名外商與竹科企業國際行銷主管。現旅居德國,專職中英德口筆譯工作。
譯作:《史朵莉的心靈旅程》、《定稿:開膛手傑克的獨白》、《繼承人生》、《風靡全球!原始飲食法》等,凱特文化出版

名人/編輯推薦

英國亞馬遜網站★★★★好評推薦!
小說版權已售出美、英、法、德、荷蘭、瑞典等十餘國!

密藏五十年的月球重返計畫,即將挑戰幽微複雜的人性!
被選中的年輕人能否平安歸來,還是成為獻祭的羔羊?

原創╱陰森╱緊湊╱暴力╱詭譎
約翰‧哈爾斯塔Johan Harstad
布萊治文學大獎最年輕得主 鬼才小說家驚世鉅作

鍾怡雯╱元智大學中國語文學系教授
寵物先生╱小說家、評論家
放洋班╱「觸電網TRUE MOVIE」版主
――屏息推薦

這是一本讓人毛骨悚然、背脊發涼……精心策劃的寫實科幻驚悚小說。背景設定在不久的將來,每個角色的設計都這麼完整,結尾的設計如此無情,卻又如此讓人滿意。
――約翰‧懷特(John H. White),《芝加哥太陽報》(Chicago Sun-Times)

震攝人心的懸疑情節,《172小時》讓讀者不斷地質疑同樣的問題――這些人怎麼有可能活下來?這是一本讓人想一次讀完的小說,而驚人又絕望的結尾更在所有讀者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學校圖書館期刊》(School Library Journal)

如此誘人的背景設定通常可以讓人一下就進入狀況,又往往可以馬上營造出駭人的氛圍……最終,這樣悲劇性的結尾中充滿了未知,就像冷冽又深不可測的外太空一樣……
――《書單》雜誌(Booklist)

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約翰‧哈爾斯塔的故事不論在心理層面上或是氣氛營造上都讓人相當焦躁不安。
――《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結尾的巧妙設計令人嘆為觀止,實在不容錯過,《172小時》是一本非常精彩的原創小說。
――《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

目次

前言
Ⅰ╱地球(The Earth)
Ⅱ╱機會(The Chance)
Ⅲ╱天空(The Sky)
Ⅳ╱命運(The Fate)
作者後記

書摘/試閱

@前言
時間:二○一○年二月
地點:美國太空總署(NASA)總部

「各位先生們,該是時候了。」X博士說,他的目光注視著在場七位身穿西裝的男士們,這些人圍著一張大型的辦公桌坐著,他們都是這個國家中握有最高權勢的人物,現在他們共同聚集在美國太空總署(NASA)華盛頓特區總部那間最大的會議室裡。現在時間將近晚上十一點。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進行呢?」X博士不耐地問著。
會議室裡瀰漫著濃濃的二手菸,整個氣氛更加抑鬱詭譎。那些政府機關全面禁菸的規定也都隨著這番緊張氣氛消彌殆盡。
「這樣的話,」七位人物的其中一位邊咬著手中的鉛筆說:「這項提議的風險高到我們根本無法預估,這我們心裡都很清楚,即使這樣,值得嗎?」
「打從一九七二年最後一次登月任務之後,人民就已經對這個話題完全失去興趣了,」另一位在場人士說,「你憑什麼以為人們會願意再次跟隨我們一起踏上『回到月球』這個話題?」
「這是有辦法的,」第三位在場人士說,「我們可以告訴人民,在月球南極非常有可能開採得到『鉭73』。」
此時會議室一陣喧鬧,緊張氣氛持續加溫。
「沒有人想要回到月球南極的,相信我。」
「當然沒有。」
「那等於送死。」
「這我很清楚。」
「要是你問我的話,我覺得這個地方最好連碰都不要碰。」
「各位先生,」此時X博士插話加入,「你們知道發現鉭73會是多麼重要的議題嗎?當前絕大部分的科技都仰賴這種金屬,一旦人們知道後,就會開始花錢投資我們。」
「所以我們登上月球的目的就是要探勘天然能源嘛!我以為――」另一位在場人士說。
X博士再次打斷他的話說:「不,並不是。」
此時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清了清喉嚨:「各位先生,現在讓我把所有選項都攤在桌上:我們不會去月球的南極,然後不管能不能在月球上開採到鉭73都無關緊要。」
此時會議室裡開始為了這令人困惑的言論而騷動著。
「我想在場的部分人士應該對於『地平線計劃』並不陌生吧?」參謀長繼續說著。
剛才最早發言的那位先生又再度率先提問:「你說的是在一九五○年代後期進行的那項研究計劃嗎?就是在月球上建造軍用基地的計劃?我以為那項計劃早就廢除了。」
X博士搖頭否認,「那個基地並不是軍用基地。」他對著參謀長說,「那純粹只是個研究基地,不是嗎?」
參謀長並沒有回答,提問者只得到他的善意微笑作為回應。「這個基地稱作『達拉2號』,是在一九七○年代所建造的,該計劃名稱為『DP7任務』。」
「不過為什麼……到底是怎樣……為什麼連我們都沒有聽過?」
「所有關於達拉2號的資料在先前都列為最高機密,直到最近才獲准解密。基於國家安全因素。」他稍微停頓一下,思考自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X博士卻搶先他一步解釋,「達拉2號是在一九七四年到七六年間建造完成,但是這個基地位處寧靜海一帶。也就是說,如各位所知,那就是阿姆斯壯與艾德林在一九六九年登陸月球的地方,而其他幾次登月任務都不是在那裡著陸的。」
「建造基地的動機是什麼?」在場一位至今都保持沉默的人物終於開口發言了。
「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X博士繼續說著,「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這項計劃的動機就是要繼續進行相關研究,並開始在月球上編制研究團隊。然而誠如各位所知,一九七六年後我們的預算幾乎都被砍光了。根據側面了解,財務因素並不是月球相關任務被終止的主因。事實上是因為……我們在那上面發現到某種並不會有人想要繼續贊助或支持相關研究的『東西』,我們只得到放棄該項研究的答覆,所以我們乾脆假裝那項研究根本不存在……結果……總之,那個信號就這樣消失了。」
「一直到那東西在去年秋天再度出現。」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接著說下去。
「信號?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在場某位人物滿臉疑惑地驚呼著。X博士看著這位提問的先生,接著他身體稍稍向前傾地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樣東西。他將資料夾放在會議桌上,並從裡面抽出一張4x6大小的相片。
「這張相片是由阿波羅15號的詹姆士‧爾文所拍攝,相片中那位是大衛‧史考特。」
「但是……相片背景裡那個人『是誰』?」在場其中一位發問。
「我們不清楚。」
「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各位先生,任何事件都會在適當的時機發生,只要我們現在不記名投票通過並重新啟動這項研究計劃,所有你們想知道的資訊都可以獲得解答――然而,容我提醒各位一件事情,總統先生個人完全贊同重啟這項研究計劃。現在我們要討論的是,我們要怎麼向人民解釋我們在月球上有座廢棄四十年沒有使用的基地,再加上過去怎麼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
「廢棄沒有使用?你是在說從來沒有人在那座基地待上一天過?」會議室裡的一位太空員發問。「那些建造這座基地的工程人員呢?」
「他們從來沒有進去過,這些在月球表面上搭設的模組皆由機器組裝,不是人力搭建。」
這時候一位贊成這項計劃的人站了起來,他臉上帶著微笑並充滿自信地說:「不如說是我們花了過去四十年來測試這個基地,好確保所有設施都可以完美運作。」
「所以測試結果如何?」另一位在場人士發問。
「原則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那人這樣回答,然而臉上的表情卻不像先前那樣充滿自信。
「『原則上來說』這答案其實並不夠充分,不是嗎?」
「那也必須是充分的。我們必須在十年內再次回到這個基地,不然會讓人捷足先登。」
「那你們要派誰上去?上去之後要做什麼?」
「第一次探測計劃只需要執行三項簡單的任務。第一,測試這個基地是否能夠正常運作;第二,他們要在月球上探勘地球稀有金屬的開採可能性,這將有助美國在科技市場上取得極大的優勢;第三――這是最重要的部分,各位先生們――這項計劃將會獲得龐大媒體關注,然後充足的財力資源就會不斷挹注進來支持我們的研究……這樣我們就可以擺脫任何潛在的……麻煩。」
「麻煩?像是什麼?」其中一位發問。
X博士舉起手來示意要他別再追問下去。「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部分我們終究會得到解答。目前的想法就是要把整項計劃塑造成人類登月五十週年紀念,我們會建造一座新改良的經典阿波羅計劃太空梭,雛型完全來自六○與七○年代,這肯定會勾起世人心中的懷舊之情。」
然後X博士停了好久才又再度開口。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所以對於眼前不需要對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解釋這些荒謬藉口後的細節實在讓他感到心神不寧。好在他早就針對這段對話流程私下沙盤推演過無數次了,他心中早就準備好所有答案來應付任何可能出現的質疑,當然也包含了如何讓全球焦點聚集在這項任務的完美計劃。
「各位,如果我們把青少年送上月球呢?」
現場沒有人回應。他們就這樣坐在那裡,等著,所有人都以為他在開玩笑。
不過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要送小孩子上去?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會想要送小孩子上月球?」其中一位發問。
X博士睥睨一笑後回答,「如果我們挑選三名年輕人,青少年,陪著太空員一起進行這項任務,那麼我就可以激起新世代年輕人對於太空探險的興趣,這樣一來絕對會轟動全球。」
「但是……也不過才一分鐘前,你才告訴我們上面有……不明物體?而且你們之中似乎根本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們會面臨什麼樣的潛在風險。然後你現在告訴我們,你打算要送幾個沒有受過訓練的天真青少年上去,這是要幹什麼,當實驗白老鼠嗎?」
「因為利益大於風險,」X博士這麼回答。「在那塊特定作業地區會發生問題的機率很低,然而太空人員也藉此機會在那架設重要設備來進行相關的必要研究。而為了要簡化這項任務,我想我們最好就把這個計劃當作一項二合一的任務。首先――我們的部分――就是要探勘鉭73的開採潛力。」
「你剛剛不是才說我們根本沒有要探勘鉭73嗎?」
「我們是沒有要探勘。」然後他繼續說了下去,「第二部分就是青少年任務了,這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媒體關注會源源不絕自動上門。全球媒體會把這當作是超精彩的太空版迪士尼樂園之旅來報導。除此之外,最有利的部分是在我先前打聽後得知,現在已經有重量級企業幾乎保證要提供贊助了。這樣一來第二次任務的經費似乎也就可以直接搞定了。」
「還會有第二次任務?」
「恐怕是有的。」
「第二次你也要送小孩子上去嗎?」
「不會。」
X博士舉起兩份厚厚的資料袋,上面標有「最高機密」。
「青少年登陸月球,各位先生,這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最佳方案,最佳敲門磚。」
「但是你怎麼決定要送誰上去?」
X博士再次露出微笑,看起來甚至有點狡猾,他說:「我們來舉辦樂透活動吧。」

 

@西元二○一八
「這是我聽過最蠢的事了,」米雅‧諾蘭德說,她毫無興致地看著她的父母。「妳們想都別想。」
「但是,米雅,親愛的,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啊,妳不覺得嗎?」
米雅的父母肩並肩坐在沙發上,就好像被膠水黏在一起似的。眼前咖啡桌上平放著他們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廣告,這世界上各個角落的每個人應該都看過這則廣告了。這項宣傳計劃已經在電視、廣播、網路以及報紙上放送並刊登好幾個星期了,現在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名字在世界上就跟可口可樂或是麥當勞一樣有名。
「什麼叫千載難逢的機會?讓我變成全球矚目的蠢蛋嗎?」
「妳連考慮一下都不行嗎?」她的母親試著說服她,「截止日剩下不到一個月了,妳知道嗎?」
「不用,我完全不需要考慮。那上面對我來說根本什麼意義也沒有。除了月球之外,這世界上其他地方對我來說都還有點意義。」
「要是我的話,一定就會當場報名了,」她母親說。
「所以我說啊,我很確定我跟我的朋友們一定都很慶幸妳不是我。」
「米雅!」
「算了,對不起。只是因為我……我根本不在乎這件事,這對你們來說是有這麼難懂嗎?你們不是一直告訴我說這世界上充滿無限機會,然後我們只需要緊緊抓住其中一些就好,其他機會可以讓給別人。而且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有足夠的機會,有些會一直在那,有些不會,爸,不是嗎?」
她爸爸嘴裡喃喃唸了些什麼,接著他把頭轉開。
她媽媽嘆了一口氣,「我先把這張廣告放在鋼琴上,說不定妳會改變心意。」
每次都這樣,米雅心想,然後轉身離開客廳。他們根本沒有在聽,他們只是在等我講完閉嘴而已。

***

米雅走到自己隔樓上的房間開始今天的練習,只要提到她的音樂,米雅從來沒有一天鬆懈過。她已經彈吉他兩年了,而且過去這一年半以來她也開始擔任「放浪中隊」樂團的主唱,這個名字有點像是要向七○年代某個龐克世代樂團致敬的意味,也或許是另一個世代,像是一九八二年或是八四年吧。即使她是個從來不在乎學校功課有沒有作完的人,她也不願意自己在音樂史這門課業上輸給任何人。

(廣告)想要登上月球嗎?你的年紀介於14到18歲之間嗎?跟我們一同體驗在月球基地――達拉2號的172小時回到月球 NASAMOONRETUNRN.COM

她最近的新發現就是「臉部特寫」樂團(Talking Heads)了,這個樂團讓她慢慢又堅定地愛上他們。或者應該這樣說,她盡自己所能去愛上這個樂團,因為她知道他們很棒,雖然她聽久了還是會有些掙扎。她也不確定這樂團的音樂算是後龐克或是搖滾類型,還是只是一般的流行樂――每次想到這個就會讓整件事情更加複雜。不過這個樂團帶著那種八○年代的冷酷電子音樂風,假如她可以聽懂這些音樂的話,她很清楚這個風格將會非常適合自己。
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她都在練吉他,還寫了一首新歌的幾個段落,其中她還從一首她保證沒有人聽過的曲子那偷來了一段即興小節,想說等明天樂團排練時拿來炫耀一下是沒有問題的。然後她不斷重複練習彈奏這個小節五次,直到確定自己可以完全把這些和弦熟背起來。接著她放下吉他並把耳機插頭插進音響裡,然後按下播放鍵。那個她決定要喜歡上的樂團開始在她耳中彈奏音樂。她向後躺在床上,接著閉上雙眼。
「米雅,妳在聽什麼?」她爸爸拉起一邊的耳機問她,他正打算要舒緩一下之前緊繃的關係。
「『臉部特寫』。」她回答。
「妳知道我年輕的時候他們真的很紅。」
米雅看了他一眼,不過她沒有回話。
「妳知道嗎?那個機會真的是千載難逢,米雅,登上月球啊。我──我們──真的都是為了妳好,妳知道的。」
她不耐地悶哼一聲,不過又試著想要給他一個微笑。「爸,拜託,就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可以嗎?」
他怎麼可能不去想。
「那想想妳的樂團吧,妳有沒有什麼想法?妳們不想要成名嗎?我認為要是『流浪小隊』的主唱曾經是世界知名的太空人的話,這樣對於樂團的知名度來說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吧?」
「是放、浪、中、隊。」她開口糾正他。
「都一樣,」他回答,「妳知道我在講什麼。」然後他起身走離開房間,然後將房門輕輕帶上。
米雅又再倒回床上。他剛說的話有道理嗎?沒有,一點也沒有。總之,她是個音樂家,不是什麼想要變成太空人的航太迷。她繼續播放剛才聽到一半的音樂,主唱大衛‧博納正高聲唱著:「我不知道你盯著電視能期待什麼,以火救火──」

***

這時候的季節已經接近五月了,挪威的空氣還有些冷冽。大街兩旁一排排的樹木都光禿禿毫無生氣,除了零星點綴著的那幾片綠葉,顯然是太早發芽的關係。距離米雅爸媽提出那個建議也都是兩星期前的事了。
米雅現在站在學校門口,在地上一前一後地磨擦著腳上那雙靴子,她正在等希潔上廁所。午休時間就快要結束了,她身邊一堆學生正熙熙攘攘趕回校舍裡,深怕自己上課會遲到。不過米雅一點也不著急,反正那些老師們自己都會晚幾分鐘才進教室。她們剛才坐在教師休息室吃瑞茲餅乾配苦咖啡,當然不忘要說幾個同學的壞話。
米雅心裡一直覺得她們學校除了少數那幾個比較優秀的教師外,其他老師都應該去做別的工作才對,比如像是去當工友、還是墓園管理員也行,反正只要是任何他們不需要與人類互動的工作就對了。他們大部分都是在一百年前僥倖通過教師資格考試而成為老師的傢伙,他們在這裡擁有著可無限上綱的權力,而且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提醒學生們這一點――因為他們心裡很清楚,一旦自己踏出校園走入真實世界後,這樣的優勢就會在陽光中幻化成為泡影,因為真實世界裡他們不得不與自己同年齡的人們相處。
希潔從廁所走了出來,全校只剩她跟米雅還沒有進教室。
「靴子好酷。」希潔說。
「我已經穿一整天了,」米雅苦著臉回答,「妳都沒注意到嗎?」
「剛剛才看到,哪裡買的?」
米雅低頭看看腳上那雙黑色皮靴,鞋帶只綁到腳踝邊。「網路上買的,義大利傘兵靴。」「超酷的,」希潔說,「對了,我們要進教室嗎?」
「妳現在要上什麼?」
「數學。」希潔說。
「我要上德語課,『米粉頭』的課。」米雅講完後嘆了一口氣。
她們走進學校然後爬上三樓。
「今天晚上要排練嗎?」在她們分頭各自進教室前希潔問她。
「應該吧,蓮歐諾拉她確定可以來的話就會馬上打電話給我。」
「那再跟我說囉,好嗎?我應該七點左右可以到,沒有辦法更早了。」
「七點沒問題。對了,我昨天寫了首新歌。」
「真的?歌名叫什麼?」
「叫〈廣島再轟炸〉吧?不過還不確定。」
「酷,」希潔大笑一聲說,「那回頭見。」
米雅繼續爬上四樓後走進教室。老師也還沒進教室,所以她趕快翻閱德語課本看看自己昨天晚上本來應該要預習的部分。
米粉頭老師快步轉進教室時,手裡正拿著一個充氣式的海灘球,外型弄得跟一顆月亮一樣。米雅翻了一個白眼。老天啊,不要連她也這樣。
然而,是的,米粉頭――這個身材嬌小卻頂著一頭嚇人米粉頭的女士――她也感染了月球熱。她藏身在講桌後面,開始用德語漫談這整個事件有多麼地興奮刺激,接著說要是她的學生之中有人可以被選上會有多棒。
米雅又再翻了個白眼。大家所公認的一個事實就是,米粉頭已經在這所學校任教太久了,她只教德語與家政。她最大的秘密就是――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秘密,不過她卻深深以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就是米粉頭從來沒有去過德國。她這輩子只離開過挪威一次,那次是去瑞典,時間還得要追溯到一九八六年或是那幾年間的事,而且她只去了四天。
不過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現在手臂裡夾著一顆充氣月球站在講台上也就不那麼奇怪了。整個世界從去年冬天起就完全失控了,不論報章雜誌、廣播電視或網路,每天都充斥著月球狂熱的消息,不管是瑣碎的小事還是各種數據資料,只要有關太空探險的話題都被一堆專家、教授或天文學家像在比賽一樣滔滔不絕地宣傳著。然而這個時候數以百萬計的青少年們正忙著上網登錄報名,或在世界各地的購物商城、還是雜貨店裡排隊準備登記報名並確保自己的名字有被輸入系統中。
為了安全起見,美國太空總署決定本次所選出的三名青少年都必須年滿十四歲,但是年齡不能大於十八歲。他們同時也需符合身高介於160公分到190公分之間的標準,而且通過當地合格執業心理醫生的精神鑑定。此外,還要通過一項標準健檢來確保自己可以取得一張醫療「綠卡」;而所有申請者也都要符合近視╱遠視1.0的條件,坐姿血壓不可超過140╱90。等到他們被美國太空總署從百萬人中挑出來後,他們也還得要接受並通過之後所有的測試與訓練。
這些條件也因此限制了候選人名額,或多或少吧,至今已有上百萬個名字在報名系統中登錄了。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眼看全世界就要因為興奮過度而爆炸了。賭盤上有人下注賭這三個青少年會來自哪些國家,也有人下注賭被選中的男生多還是女生多。有些訪談節目甚至邀請專家一起討論讓年紀這麼小的人從月球上看地球的效益這樣無聊的話題,然後也有無數節目在討論這個從未公諸於世的月球基地,那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在那建造一座基地?功能是什麼?世人真的可以相信建造的動機是純粹以和平為出發點的嗎?
米粉頭的德語演說終於來到尾聲了,接著她轉回挪威語不成句地講著話,每次她只要用德語演講太久就會出現這個情形。「但是請各位注意聽著,美國太空總署的代表――是的,就是NASA――已經打電話來我們學校確認學生報名這項樂透的狀況。我相信各位也已經聽說凡是任何學校中合格學生報名率達到100%者,該校就可以進入另一項科技設備升等的抽獎名單中。而美國太空總署代表通知我們,我們學校在你們這個年級的學生報名率高達91%,他們希望我們繼續鼓勵還沒有報名的人趕快報名。而在我的德語課中,只有五個人報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整間教室鴉雀無聲。
「非常好,彼得、史坦、梅蘭妮,還有漢寧。」
這四個被點到名字的學生都沾沾自喜的對她笑著。
「還有米雅,真是讓人驚喜。恭喜妳。」
米雅當下完全愣住了,然後說:「我沒有報名任何項目啊!」
「這樣啊?但是根據美國太空總署的資料,妳已經報名了。」
米雅扶著桌子傾身向前大聲地說:「那好吧,他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完全沒有報名參加這個愚蠢的樂透活動。」
「冷靜點,米雅,這沒有什麼好彆扭的。」
「我才沒有彆扭,這完全不是真的。就算這是好了,美國太空總署也不應該把這種資料洩漏給任何人。」
米粉頭不屑地揮揮手後又對她眨眨眼,好像這是她們兩人的秘密一樣。「很明顯地是妳在報名過程中已經同意並允許美國太空總署公佈有關妳參加這項樂透活動的個人資料了。不過沒有什麼好討論的,畢竟想要或是不想要參加這項活動都是個人自由意志的決定。」
「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米雅大聲了起來,心中開始感到怒火中燒。「我已經跟妳說過我沒有報名參加這個活動,不然妳說說看我為什麼要去那裡?妳覺得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去他媽的月球!」
「米雅,我的課堂上不准講髒話!」
「不,我們在妳的課堂上什麼都不能講,妳就只會在那整個鐘頭講妳自己的,管妳心裡想什麼狗屁都是妳在講!」
這位老師站起來並用手指著教室門口,「接下來的課妳不用上了,米雅。我不想看到妳在這裡,妳可以在走廊上等下課。」
米雅沒有繼續跟她對峙下去,她用手將德語課本從桌面掃到桌角,接著課本就剛好落進她的背包裡。她站起身來走出教室,走廊上空蕩蕩的,四面八方不斷傳來其他教室片段的聲音;挪威語、數學以及英語課都在持續進行著。她毫不猶豫地再次轉身打開教室的門,雙眼直直對著米粉頭看著。
「還有,所有人都知道妳根本沒有去過德國,也許這才是妳應該要覺得彆扭的事情吧?」就在那半秒鐘,這老師的表情馬上變得很哀傷,就像自己因為一項忘記認罪的刑案被判了無期徒刑一樣。
米雅轉身關上門前,她聽到其他學生的歡呼聲,然後她就直接往樓梯間走去,準備下樓離開這棟大樓。米雅在運動館旁的跑道上閒晃著,她跳上柵欄後一把坐下,接著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她的母親,一股悶悶不自在的猜疑開始在心中浮現。
然而就在她的身後大概有三十個學生正在繞著操場跑步,米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瘋癲的體育老師幹的好事。她已經將近五十歲了,嘴上長鬍子,從盤古開天起就在這所學校任教。她從不接受任何藉口或理由,就算學生下半身癱瘓,她也要用奧運標準檢視學生的體能狀態。現在幾個跑在後面氣喘吁吁的學生臉色已經非常蒼白了,有幾個的臉色甚至有些鐵青,想要看到他們跪下來狂吐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米雅的媽媽接起電話的同時,跑道上出現第一個跪下來開始嘔吐的學生,整個胃裡的東西都翻了出來。
「米雅,嗨。怎麼了?妳在學校嗎?」
「媽,是妳幫我報名那個去月球的東西嗎?」
電話的另一頭突然間安靜無聲,一片寂靜。
「媽?」
「我……我們,妳爸跟我,我們……覺得妳會後悔,以後,所以,嗯,我們,呃……」
米雅打斷她的話,口氣相當嚴厲地說:「你們幫我報名了嗎?」
電話另一頭又靜了下來,但是這次時間比較短,「是的。」
米雅發出一聲怒吼,「你們到底是在想什麼?」
「米雅,妳這年紀的其他孩子都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其他人,知道嗎?你們一點都不尊重我和你們有不同的意見或想法。既然你們這麼有興趣,你們自己去就好啦!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對吧?就是因為你們不符合資格,所以你們才要我去爭取你們覺得最棒的事情,你們心裡是在想這件事會讓我們名利雙收嗎?是這樣嗎?」
「米雅,我覺得妳現在講話不太理智。」
「不理智?你們背著我做了這件事情才叫不理智。」
「米雅……」
米雅早就把電話掛了。此時又有兩個學生在她背後草地上硬生生地倒下來,不過幾秒後那體育老師就已經站在他們面前了。她一把將他們拽了起來,任由他們嘴裡的嘔吐物不斷順著他們的運動服流下來。
「體育課」。
米雅甚至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字眼。不過這跟她的體能狀態並沒有關係。她在跑道上可以輕易甩開任何人;她也可以穿著制服跳進游泳池裡,不管任務是要去撿水底的什麼東西,她都可以輕易來回游個好幾趟,一點都不會累。
然而這不過就是在浪費時間罷了。說實在的,比起體育課,登月之旅說不定還比較有意義。

@澀谷
吉田綠雙腿夾著包包站在東京澀谷109購物中心門外,她一邊看著手機簡訊,一邊等著她的朋友小穗與志美買完東西出來。時間剛過下午五點,室外溫暖的四月空氣比剛才悶熱的試衣間舒適得多。
她媽媽剛才撥了通電話給她,小綠正準備要回她電話的同時就改變心意了。不行,應該要晚點再打給她。反正一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從來也不是。每次她父母打電話給她都是在囉嗦一些他們覺得她沒有做好的事情,要不然就是因為她這時候還沒有回到家而在電話另一頭生氣。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他們家住在橫濱,光從澀谷或新宿搭火車回去至少也要四十分鐘,這通車時間指的還不是上下班的尖峰時段。
自從她滿十三歲後,大概就在兩年半以前,從那時起小綠每星期至少都會進東京市中心兩次,分別是星期三與星期天。星期三放學後她會來東京逛街買衣服――不管二手還是新貨――還有一些布料、鞋子、帽子、項鍊以及其他那些明知道不需要但就是想買回家的小飾品。每天晚上她在叔叔經營的超市倉庫那裡打工賺到的每一分錢都用來買這些東西而花光光了。她的父母覺得她根本就是在把自己過幾年後所需要的錢往水裡丟。不過小綠的看法就不一樣了,她覺得這個想法一點意義也沒有。為什麼要為了五、六年後可以過好日子而犧牲現有的自在生活呢?
事實上小綠才剛開始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還不錯,所以她絕對不可能為了任何事情放棄這樣的生活。她其實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從國小開始就一直是同學們霸凌的對象,她真的什麼理由也想不出來。但是不誇張地說,她確實也總比班上其他女孩子要漂亮得多,不過她平常的言談舉止也不會特別想要突顯自己。比起其他孩子,她欣賞的音樂類型確實有些與眾不同,但也不至於到需要大驚小怪。
她在國小階段一路遭受同學霸凌,等到她升上國中後仍不斷持續著,就好像已經註記在她的身分證上一樣。不過這些霸凌也不是特別的嚴重,畢竟從來不是肢體上的威脅,也不過就是其他女生把自己的挫折發洩在她身上罷了。男同學通常都不會關心這些事,不過這也夠讓小綠每天在學校非得要繃緊神經就是了,她永遠都沒有辦法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過日子。
不過自從她進入青春期後,這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聽說東京市中心有個叫做原宿的地區,只要每到星期天就會有許多另類青少年聚集並佔領那一區好幾個鐘頭。他們都來自東京的各個角落,他們聚集在這的目的就是要表現自己是如何的與眾不同。他們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會穿著自己在家縫製的衣服或是各種角色扮演的服裝,完全像是色彩與服裝的大雜燴。有些人看起來好像是來自於未來的人類;有些人則打扮的像是十九世紀的歐洲婦女一樣;當然也有一九五○年代的搖滾風、超人系列、嬉皮風,還有穿著西裝的青少年把頭髮染成彩虹上的各種顏色,所有無法融入主流社會的人都聚集在這,物以類聚,或者說臭氣相投。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在這裡認識許多她想都沒有想過自己會結交到的朋友。就這樣,她的生活開始有了巨大的轉變。現在不管她班上那些毫無特色的女孩們在她背後說些什麼,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更棒的是,她現在也會反擊了。她會專攻她們的弱點――男孩們。她覺得午休時間跟班上那些男生去打棒球或去吃飯都很有意思,她還可以跟他們一起討論音樂、分享最近有哪些樂團要來東京辦演唱會。
她心中非常清楚這些男孩終究會走上與他們自己期望完全相反的人生。其中至少有一位會成為業務員,成天穿著西裝坐在文件堆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帶著疲憊的身心搭電車回到那有苛薄妻子等候的家庭。至於那些苛薄的妻子呢?當然了,她們就是她班上那些乏味無趣的女孩們,她們來上學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拋棄自己的人生。她們心中很清楚一件事,就是無論如何,這些發生在她們身上的事情也同樣發生在大部分日本女性身上。這個社會期待她們應該在二十五歲左右結婚,期待她們應該辭去工作好好持家,然後她們就會衣著整齊地跪坐在擁擠的公寓裡,成天洗碗打掃、等著丈夫下班回家。此外,這些丈夫們每天都得加班,三不五時還得要去低俗酒吧裡點幾杯定價過高的飲料,身邊還有不同的女孩陪酒,不一樣的是她們沒有垂到膝蓋的布袋奶。他們都會坐在那裡希望今天自己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小綠絕對不要成為這樣的人,絕對不要。
她早就已經有所規劃。
那些聚集在原宿的年輕人就是她握在手裡的門票。他們幫助她明白自己並不是沒有選擇的――他們有決定自己想要怎麼生活的自由。小綠的姊姊――恭子,她比小綠大七歲,她從來也不是原宿青年的一份子,不過她卻可以避免落入她所說的「日本文化牢籠」中,而且她全然脫身了。恭子十九歲時搬去倫敦留學,從那時起她每隔兩年才回日本一次,然而小綠也看的出來恭子那些不太一樣的地方――就是她每次回來的時候看起來都比上一次更加快樂。小綠,這很簡單。恭子告訴她。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日本而已,妳知道的。這個世界這麼大,妳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妳下定決心。
而這也是小綠一直以來在準備的事情,等到她滿十八歲並完成高中學業後,她就要離開橫濱,離開東京,離開這個喧鬧的地方,離開這個不顧一切追求現代卻又緊緊抓著保守過去不放的國家。
紐約,她心裡想。就是紐約了,無庸置疑。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是紐約,或許是那些曾經看過的電影,也或許是那些照片,或是音樂。她想像著自己、小穗還有志美,甚至還有那些原宿朋友們可以一起穿越太平洋。她們會變成新摩登女孩。她們將會在舊公寓的頂樓合租一層樓,那種要搭乘破舊貨梯才能上去的地方;她們每天都會有絡繹不絕的訪客,都是從日本過來的朋友們;她們會一起從事創作,藝術、服裝、音樂、電影以及其他各種作品;她們會一起到老,絕不結婚,然後也絕不要變成乏味無趣的中年婦女。當然她們還是會出門約會,然後她們的男友都會短暫地跟她們在那裡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只要她們確定可以讓他們在真正定居下來前離開。
就是這個樣子,再過不到三年就可以達成了。
她只要撐過這段日子就行了。
「小綠!」
她轉過身去看到她的朋友們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從澀谷109購物中心走了出來,她們幾乎不太能夠站穩走路了。小綠對著她們笑著,緩緩向她們走過去。
「妳們有沒有留點東西給別人買啊?」她問。
「哼,更衣間我們留在那沒有買,收銀機也沒有買。喏,妳可以幫忙提幾袋嗎?」志美把收上的袋子舉起來,小綠接過她手上的幾個袋子。
「我等得有夠久了。假如我是男的,鬍子應該都長出來了。」小綠大笑一聲說。
「還不都是因為妳逛得太快了,講到逛街妳的等級太低了,跟我們的段數不一樣。」小穗抗議地說。
「喂,三小時哪裡算快啊!」
「好啦,是逛得比我們想像的久一點啦,」小穗回答說。「不過這樣東西說不定可以補償妳。」小穗遞給她一個袋子,她們送小綠一雙她想了好幾個月的靴子。
「妳們兩個是瘋了嗎!」她開心地大叫著,然後給她們一個擁抱。
「搭火車前要不要來去喝杯咖啡?」小穗問。
小綠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耶,已經有點晚了,我爸媽剛有撥電話給我……」
「妳現在應該已經要在家了嗎?」志美問她。
「對啊。」
「這樣就沒差啦,既然已經很晚了,反正妳也不可能準時回到家了,對吧?」
「這樣說也是,」小綠說。「好囉,那就這樣吧,我們快快來去喝一杯咖啡。」
她們走進星巴克並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整條街上的霓虹看板都可以在這個位子上一覽無遺,前方馬路上有上千人在那熙熙攘攘地來回穿梭著。
「咖啡其實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並不好,」志美說,「不過偏偏這麼好喝,要怎麼辦才好?」
「咖啡對我們怎樣不好?」小綠好奇地問。
志美與小穗異口同聲地回答:「因為咖啡會阻斷發育。」
小綠喝了一大口咖啡,「我們是日本人耶,就算我們不喝,也沒有機會長到180公分好嗎?乾杯!」
她們舉起手上的紙杯然後互相敲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小綠聽到音樂響起。
那是段古典音樂,聽起來相當戲劇化又大聲。她看到街上的路人很明顯地慢慢停下腳步,轉身往她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快點,她們又要再播一次了!」志美興奮地尖叫著,而她人早已經跑到樓梯口準備要下樓了。
「播什麼?」小綠抓著紙杯本想先問個清楚,卻也不明就裡的跟著她的朋友們一起跑下樓去了。
「美國太空總署的廣告啊!」小穗回頭說了一句,然後就消失在人潮中了。
這棟大樓旁架設的那面電視牆上正在播映一段拍得好像好萊塢電影的廣告。
「距離上次人類踏上月球已經是將近五十年前的事了。」影片開場這麼說,影片背景搭著一九六九年登陸月球的照片集,影片旁白說明現在美國太空總署已經準備好要送人類上去待上更長一段時間,接著又出現動畫效果與配樂,一艘太空梭轟隆隆衝向太空,夾雜著讓人暈眩的氣勢。
這時候旁白聲音停止了,螢幕上出現電腦動畫製作的火箭登陸模組靜悄悄地站在月球表面上,而太空人的小小身影從太空艙中爬出來工作著,遠遠的背景裡還可以看到一座圓弧型的大型月球基地。
「針對這項特別的太空探險,」聲線誇張的旁白繼續說了下去,「美國太空總署決定要給新世代的人類一個平等的特別機會。凡是年滿十四到十八歲的青少年都有機會參與……」旁白暫停以呈現戲劇性效果「……這一項……」再一次暫停來呈現戲劇張力「……回到月球探險!」
小綠的視線根本沒有辦法離開大螢幕。
「你將有可能成為第一位登上月球的青少年,」旁白極力呼籲著。「請上www.nasamoonreturn.com登入報名,你就可機會參加史上最重要的樂透活動。不‧容‧錯‧過。」
接著美國太空總署的標識搭配著充滿活力的特效聲在螢幕上閃爍著,直到過了幾秒後畫面馬上變成一片漆黑,接著播放的是一段很蠢的汽車廣告。
「妳之前都沒有看過嗎?」小穗不可置信地問,「這廣告在電視上播個不停,到處都看得到。」
「我已經報名了,」志美說,「妳們要報名嗎?」
「才不要,」小穗馬上回答,「我上去那裡是要做什麼?那裡什麼也沒有,也沒有東西可以買,也沒有事情可以做,應該就像大白天去六本木閒晃的感覺一樣吧?」
「小綠那妳呢?」
這時候小綠已經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幾乎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了。
這就是我的門票,她心裡想。這甚至比我的計劃早了三年,而且目的地比我計劃的更遠,但是靠這個我就可以自由了,這就是我前進紐約的方式了。
志美拉拉她的手臂說:「這不是很酷嗎?」
小綠馬上點頭同意。「超酷,」她回答,「超酷的。我們絕對要報名,絕對要。」

@巴黎
十六歲的安東‧德弗羅現在站在巴黎笛普萊地鐵站裡等著。今天對他而言是個特別漫長的一天,也是他這輩子最漫長的其中一天,就是那種你用盡方法打發時間都還看不到盡頭的日子,不過那天早上卻不太一樣。自從他五個月以前在朋友羅蘭位在蒙馬特的家中認識席夢後,這五個月來每天的早晨都一樣的美麗,而今天早上也不例外。他們在認識之後的那整個星期裡幾乎都天天黏在一起,而他幾乎也放棄睡眠了。他不需要睡覺,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像在補充能量一樣,她就是那種值得安東與全世界對抗的女孩。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跟席夢一起搬到沒有人煙的小島上過生活,最好誰也不要來打擾他們,這樣他才可以放心擁有她,不會有其他人發現席夢是這樣的完美無瑕的女孩。
不過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不知道從哪殺出一個名叫諾爾的白痴傢伙開始對席夢灌迷湯。反正,她就是變了。
而且是在四月,可惡,偏偏要在四月,偏偏在四月的巴黎!還有什麼比這更慘的呢?要是今天有人舉辦世界廢物競賽,他很確定自己只要出席就可以得到冠軍。
他看看自己的手錶,地鐵早就應該要到了才對。
算了,他走出地鐵,決定今天走路回家,安東先是往艾菲爾鐵塔的方向走去。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了,而遊客也開始魚貫地湧進電梯準備登上塔頂,這裡四處都擠的水洩不通。他跟席夢也曾登上塔頂一次,很顯然地,這種行為有些俗套,畢竟任何只要有點自尊心的巴黎人都不會落入這樣的觀光客陷阱之中。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塔頂上確實有其浪漫的地方,而且那時候席夢好愛這樣的浪漫。
那時候距離聖誕夜也不過只剩幾星期了,他在冷冽的天候裡站在鐵塔北角等待她的出現,她已經遲到半小時了。等到她終於出現在眼前時,安東的雙手早已凍到發紫了。很幸運的是,在他們搭電梯登上塔頂的時候,席夢將他的雙手放進她的毛衣裡取暖。安東等到所有旅客觀賞完並消失後才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瓶紅酒,他們一起喝著冰涼的紅酒,然後席夢告訴安東她愛他――那應該是十一月的事了。
對安東來說,這是五個月前的陳年往事了。「愛情」其實應該要在一開始就蓋上保存期限的戳記,這樣世人至少可以有機會在最後完全腐臭以前完全脫身。
他繼續在里沃利街上走著,街上大部分店家都已經關門打烊了。除了一旁喧囂不已的車水馬龍外,這條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他心裡想著席夢現在會在做什麼事呢?也不過才一個小時前,他還坐在她的床上,她的公寓位在美麗的蘇菲恩大道上,但那一切早已成為過去了。
他已經在她那裡了嗎?
諾爾現在也坐在她的房間裡了嗎?諾爾已經走進那棟公寓取代他的位置了嗎?
她快樂嗎?還是說她還是會想念他呢?知道這答案可能也沒什麼好處。他心中有一部分希望她正在那哀傷啜泣、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希望她在明天上學路上被地鐵輾過。他心中有一部分希望她會跌落到鐵軌上,然後她的頭顱被地鐵劃過一切為二,接著她的腦漿會從嘴裡汩汩流出,而且她的鮮血會飛濺在那些嚇得半死的通勤族身上。不過他心中又有另一部分不是這樣想的,那部分的他還是全心全意地深愛著她。這部分的自己希望她可以得到最完整的幸福,不論是跟他在一起,或是跟一個比他更有條件讓她幸福的人在一起。
安東在過去幾個月裡不斷痛苦地想要了解她提分手的原因。是因為她做了什麼嗎?還是因為他忘了做什麼?忘了說什麼?他絕望地在思緒裡翻找著答案,安東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個清楚明確的答案,讓他可以回頭走到她門口按下電鈴,然後說,沒錯,關於這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然而有些時候早在你開口前就已經為時已晚了。
承載他倆愛情的那艘船已經出航,不過那艘船不只是離開港口而已,因為整個碼頭已經廢棄了,大水湧入港口,而愛情的碼頭早已成為世界上最寂寞的停車場。
突然間安東希望自己可以從此消失,這樣他就再也不需要見到席夢、這個城市、還有這個世界。
「不好意思,可以借個火嗎?」
安東停下腳步,一位年約四十出頭、身穿西裝的中年男子站在他前方的行人道上,正好擋住他的去路。安東翻找著身上那包香菸。
「等一下,」安東翻翻自己的外套口袋,然後拿出打火機來。那人接下了打火機,點了火。
「你不會正好也有香菸吧?」
「當然有。」安東回答,但是心中又有些不爽這個人怎麼不抽自己的香菸。
「謝了。」他說。
「哪裡。」
那男人對著對街商店上那幅巨大的廣告看板點點頭。
「不要錯過截止日了,喏?」他說完就轉身走了,安東還沒有機會回話,那人就已經消失在街角了。
安東抬頭瞥了這巨幅看板一眼;那是一幅黑色背景的廣告,偌大的月球有一半是在陰影之中。

你想要登上月球嗎?

他之前有聽說美國太空總署決定要送三名青少年上月球的這件事,學校有好多同學都在討論這項太空任務,但是他當初連想都沒有想過。
直到現在他心中才出現這個念頭:你剛剛心中在盼望什麼?你不是想要離開這裡嗎?那麼……難道還有比那更遠的地方嗎?
這時候他已下定了決心――他要報名參加,只要等到他回到家後。媽的!他要去月球,能夠離開多遠就多遠。
然後她就可以跟諾爾手牽手在那間房裡坐到她罹患風濕炎,他才懶得管。
當他回到家後,他沒有跟他的父母說任何事情,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然後強迫自己硬擠出一個笑臉來回應父母對席夢的關心。
「我剛才正好想到席夢呢,」他的母親說,「說不定你這幾天可以邀她來我們家吃晚餐?星期天怎麼樣?我們好久沒看到她了,她真的是個很棒的女孩子。你不覺得嗎?亞奧?亞奧?」
「什麼?妳剛說什麼?」他聽到他父親在客廳裡喊著,一邊傳來翻閱報紙的雜聲。
「我剛在說我們覺得席夢是個好女孩,對不對?」
「對,對啊,」他父親在短暫無聲後又從客廳裡傳來一聲回應,「真的很可愛的女孩子。你要好好珍惜啊!安東。聽到了沒?」
安東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衝到喉嚨了,而且他也突然發現自己隨時都可以把這顆心臟吐掉,反正沒血也沒用。
「有,」他逼自己這樣回答,「好,我再問她看看。」
然後他就回自己的房間了。他打開桌上那台蘋果電腦,輸入網址:「www.nasamoonreturn.com
他點一點滑鼠就看到一堆關於一九六○與七○年代登陸月球任務的照片與影像紀錄,當然還有這次競賽的資訊。申請者必須年滿十四歲到十八歲之間才可以報名,當然這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要通過所有體能與心智測驗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他的體能一向不錯,況且家族中也沒有人有任何類似精神疾病的問題。他的父母跟親戚確實是有點奇怪,這是真的,不過也不是說他們是會突然失控發狂或是拿斧頭砍殺其他太空組員的那種怪人。
美國太空總署安排的三個月精實訓練又是另一個他要考量的地方了。他有足夠的精力來應付這些訓練嗎?根據他所了解,這些包含了日常的跑步訓練、邏輯測驗、壓力測試,還有一連串在無重力艙――又叫做嘔吐艙――的練習;那是一艘可以升高到三萬英呎的飛行器,然後藉由垂直衝刺落地讓乘客體驗每趟二十五秒的無重力感訓練。要是碰到真的倒楣的時候,那就要熬過整整二小時的暈眩感。然後還有高海拔飛行艙訓練來幫助受訓者適應氧氣不足的情況,這也就是所謂的缺氧。除此之外,他們最後還要在休士頓強生太空中心的中性浮力實驗室,那是一個202x102英呎的水池,其中裝設太空艙與登陸模組的完整複製模型,讓組員們可以練習如何在接近無重力的狀況中攀爬下四十英呎高的登陸模組。這完全不是鬧著玩的,更別說他們還得要在離開地球前研讀那上百頁、甚至上千頁的科學理論。
不過,當然他還是先得要申請才行,然後接下來的就是等待了。美國太空總署會在七月中的時候通知這三名得獎者,他讀到這段文字。他們要在隔年四月到七月間向學校請假參加訓練並且完成最後的任務。
這三位贏家會先飛到紐約會合並參加《深夜秀》訪談節目,然後再出發前往位於德州休士頓的強生太空中心並在此接受一連串的訓練。最後到七月中時,他們會轉往位於佛羅里達的甘迺迪太空中心準備啟航。屆時他必須要向學校申請順延幾項期末測驗,這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畢竟,應該沒有比這個更厲害的理由了。
根據官網資料顯示,這三名贏家會在月球待上一百七十二個小時,再加上來回地球的時間全程差不多需要一個星期多左右。他們會待在達拉2號月球基地(怪了,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人類有在月球上建造基地的事情,況且他對於宇宙探險也不是毫無所知的)。而在這段期間他們會在月球表面上進行一系列的實驗。最有經驗的優秀太空員會全程隨行並確保他們任何行動上的安全。然後也會有媒體的報導,這是一定的。這三位贏家在整個過程中――不論出發前、在月球上或是回到地球後――都要準備接受媒體的訪問,包含了電視、廣播、以及線上節目。他們也要回答線上提問並且撰寫部落格,最後還要全球巡迴接受訪問。
安東看著一連串這些得獎者將會拜訪的城市:紐約、洛杉磯、芝加哥、波士頓、華府、倫敦、巴黎、柏林、斯德哥爾摩、東京、香港、雪黎……等等。
好吧,看起來其實也沒那麼糟,安東心裡這麼想著,想到自己除了外太空外還可以環遊世界,這讓他的嘴角不禁地微微上揚了起來。
坐在電腦前閱讀這些資訊,感覺那些有關席夢的事情已經從意識裡一掃而空。他現在想的就是要怎麼讓自己獲選─他的名字一定要被選中。
他很快的用Google查詢中獎機率,結果他發現全世界只有8.5%的人口介於十四到十八歲之間,如果地球有七十億人口這數據是對的,那就表示大概有六億名青少年在競爭這項大獎。如果再扣掉這世界上有些地方的青少年沒有網路可以報名參加――或是沒有任何管道可以報名――那可以報名參加的人數就會減少到剩下三億人左右。
這樣一來他只要擊敗其他三億個人就可以了。
不過他的勝算也沒有因此就高很多;三億比一,任何可能發生在他生命中的其他事情所持有的機率都比這個還要高,就好比席夢會在接下來十五秒內打電話給他這件事的機率來說。
他又快速搜尋一些資訊,但是沒有半點振奮士氣的訊息。
依據他從某個網頁所整理出的資料來看,結果是這樣的:
打保齡球得三百分的機率是11500:1。
打高爾夫球一桿進洞的機率是5000:1。
被冊封為聖徒並永世留名的機率是20000000:1。
長大後成為太空人的機率是13200000:1。
被大白鯊攻擊的機率是11500000:1。
在飛機失事中喪命的機率是354319:1。
被太空墜落地球的廢棄物砸死的機率是10000000:1。
贏得奧斯卡獎的機率是11500:1。
長大後當選總統的機率是10000000:1。
與超級名模有一腿的機率是88000:1。
參加奧運奪金的機率是662000:1。
因為刮鬍子受傷送加護病房的機率是685000:1。
因為彗星砸中自己家而死掉的機率是182128880000000:1。
最後一項是唯一機率比安東被選中上月球還要低的項目。
安東坐在那裡花了一分鐘對著這些數字看著,然後俯身向前輸入他的名字、出生年月日、電話以及住址。
最後他又考慮了一下。
然後他就按下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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