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原理（簡體書）

《蒙太奇原理》初版於1988年，它比較全面、系統地探討了蒙太奇的由來與發展，蒙太奇的面面觀，蒙太奇的本質與界說，蒙太奇的各種手法等。彈指一揮，為什麼三十年後的今天我又要再版呢？普多夫金曾經指出：“電影藝術的基礎是蒙太奇。”英國著名的電影理論家林格倫為此寫道：“……這句話是在1928年說的，但直到今天它很有價值，並且極有可能在有電影的日子裡永遠具有價值。”一百多年來，世界各國的電影理論家對蒙太奇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探索，相對於電影初期人們對蒙太奇研究的狂熱興趣，近幾十年來似乎又處於停滯的狀態，比如什麼是蒙太奇這個重要的課題始終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我在初版的《蒙太奇原理》中對愛森斯坦、普多夫金等人的代表性觀點逐一進行過認真的探索，並且提出了關於蒙太奇界說的一個嶄新的定義，但是時過境遷，我的那本三十年前的舊作早已在市面上銷聲匿跡，一般人很難看到了。我後來又陸續寫了幾篇文章對蒙太奇的界說進行了更深入的探究，這次再版我把這些文章一並收入，就是希望拋磚引玉，重新燃起人們對什麼是蒙太奇的這個電影基本課題的關注。
此外，20世紀80年代，中國電影理論界引進了巴贊的照相本體論，從此蒙太奇理論與巴贊的照相本體論爭論不休，這次再版，《蒙太奇原理》也將我所寫的有關長鏡頭理論與紀實性美學的許多文章收了進來，使人們對傳統電影理論中的兩大學派有一個完整的認識。進入21世紀後，由於數字技術的出現，蒙太奇又一次遇到更加強有力的挑戰，不少論者為此提出“後蒙太奇”的論點，認為蒙太奇和長鏡頭正在逐漸模糊和走向融合，鑒於此，我又寫了《“後蒙太奇”時代到來了麼？》，認為當前電影根本不存在“後蒙太奇”時代，此文也一並收入。我深感自己才疏學淺，衷心地期待著海內外影視界的朋友們對我熱心指點。
《蒙太奇原理》從初版至今已經三十年，現今我已進入耄耋之年，青春就像一條奔騰激越的河流已經遠遠逝去，面對風云變幻的新世紀，面對高歌猛進的新時代，我的心依然沉浸在陽光之中，如果說阿爾法狗擊敗柯潔如同瓦特發明蒸汽機一樣影響世界的進程，那麼我想說，我已經強烈地感到不遠的將來，人工智能技術定會在電影創作和蒙太奇運用中大放異彩、大顯神威，讓我們滿懷信心地去迎接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吧！

鄧燭非，中央文化和旅遊管理幹部學院副教授，中國電影家協會、中國高校影視學會會員。
長期從事電影史論方面的教學，並致力於電影理論的研究。
主要著作有《蒙太奇原理》（曾獲中國高等院校電影學會優秀學術成果一等獎）、《世界電影藝術史綱》（中國內地一本世界電影史）。

燭非同志要我作序，我欣然從命。原因之一，蒙太奇理論的研究，不但沒有過時，相反還很有深入的必要。原因之二，一本比較系統的蒙太奇專論，從一位業余電影理論家手中寫成，歷時十年，數易其稿，更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20世紀80年代初期，圍繞巴贊電影理論的引進，中國電影界展開過一場劇烈的論爭，其中就觸及蒙太奇理論的問題。但是，因為討論的焦點對準了紀實美學和影像本體論，所以蒙太奇理論沒有得到全面的再認識和再評價。其後，以電影符號學為標志的現代電影理論又迅速地成為新的熱點，蒙太奇問題自然又一次束之高閣。中國電影理論能在短短十年之間，迅速跟上國際的步伐，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由於前30年電影理論過於薄弱，若干領域仍需進行基本建設，也是不容忽視的現實。
燭非同志的《蒙太奇原理》，便屬於此類專著。它追溯了蒙太奇技巧的起源和發展，探討了蒙太奇的功能與特性，闡述了蒙太奇思維和理論的演變。和國內已經出版過的論著相比，是系統得多，也全面得多的一本新著。尤可稱讚的是，在本文論述之後，還附有中外學者論述蒙太奇的語錄，方便讀者在研究分析中對照。這既可看出作者在成書過程中的一番苦功，也是一份系統清晰的資料。這種踏實有據的學風，是很值得提倡的。
蒙太奇理論受到中國電影界的重視，是從20世紀30年代就開始的事情。50年代，它更成為討論電影特性時的中心主題。但是，在蒙太奇研究中，也像中國電影理論的總體發展一樣，表現出很強的實用理性精神。這就是：重視蒙太奇技巧的實用性和民族化，而輕視蒙太奇研究的體系性和理論性。強調從劇作和敘事人手，去認識蒙太奇功能比較多，而從電影語言及電影表意的系統去認識蒙太奇的功能比較少。這就使前30年的蒙太奇理論研究表現為特性論、技巧論和經驗總結，而缺少蒙太奇理論的系統研究，及其與別種電影理論的比較研究。燭非同志的這本新著，是克服以上不足的一次理論嘗試。由於它深入淺出地討論了蒙太奇理論的歷史和現狀，又大量列舉了中外電影創作的實例，加以論證，所以，這本書既可以被電影創作和理論工作者作為一種參考書，也可以被專業院校的學生作為一本人門的教科書。當然，它也會成為電影愛好者的一本基礎知識讀物。
我和燭非同志相識於1984年，文字之交為先，而後過從漸密。當時他還是工廠裡的一名工人，只能用業余時間從事寫作。但他酷愛理論、孜孜不倦的研究精神，實在令人感動。他不畏寒暑，在區區斗室之中埋頭苦幹，寫下了不少使專業工作者注目的論文，其中就有《蒙太奇管見三談》。而本書的初稿，也寫就於70年代末，盡管當時看起來，還有若干缺點，有些論證尚欠周密，但是基本的框架是已經就緒了的。此後數年內，燭非同志不畏艱難，鍥而不舍，反復修改，終於收獲今天的成果。這實在是非常值得回憶的一番坎坷。如今，燭非同志已經從工廠調到文藝院校教學崗位，可以專心一意地從事研究和教學。我相信條件的改善和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可以使他在今後寫出新的、更好的專著！

自序
序
蒙太奇論
一、蒙太奇的由來與發展
二、蒙太奇理論的面面觀
三、蒙太奇的本質及其界說
四、電影史上的兩大學派之爭
五、蒙太奇的諸種形式
六、場面與段落蒙太奇的手法
七、蒙太奇思維及其他
八、蒙太奇研究的意義及其教訓
蒙太奇管見三談
一、電影並不是由鏡頭組接而成的
二、蒙太奇的本質是一種結構方法
三、結構的層次與蒙太奇的範疇
關於蒙太奇的界說
揭開蒙太奇之謎
一、蒙太奇與視聽注意機制
二、蒙太奇是電影時空的結構方法
蒙太奇之再探究
“後蒙太奇”的時代到來了嗎？
長鏡頭理論初探
一、為什麼要研究長鏡頭理論
二、長鏡頭理論產生的背景
三、巴贊的理論及其評價
四、電影的句式和長鏡頭的類型
關於電影紀實性的思考
一、紀實性美學的興起
二、電影紀實性的基本特徵
三、與羅慧生同志商榷
四、從電影特性看紀實性
新時期電影藝術中紀實性美學的發展與反思
一、新時期電影中紀實性美學的發展
二、紀實性美學探索中的幾個問題
紀實性札記
淡化與深化
電影藝術的“粗糙性”
電影藝術的特性：完整的仿感性
附：有關蒙太奇的中文資料匯編
一、蒙太奇的本質
二、蒙太奇的手法
三、參考書刊要目

《蒙太奇原理》：
4.蒙太奇是處理現實的方法
蒙太奇或者鏡頭組接的本質是什麼？林格倫說：“通過蒙太奇，電影導演可以把亂糟糟的日常生活中的那些無意義的穿插刪除，集中注意於重要的細節，以便明白地表現出他從亂糟糟的日常生活中提煉出來的生活形式。”因而他明確地提出：“蒙太奇基本上是一種處理現實的方法，也是對現實的研究。”不少電影美學家也都把蒙太奇看成選擇和處理現實的方法。普多夫金很早就提出：“刪掉現實生活中難以避免的只起連接作用的一切不重要的中間過程，而只保存那些鮮明的尖銳的片段，電影創作的基本方法——蒙太奇的感染力其實質就建立在這種去粗取精的可能性上。”普多夫金在許多地方又用微分和積分的概念來說明電影創作的分析與綜合過程，他說：“借助於電影技術而發展到極完善形式的分割和組合的方法，我們稱之為電影蒙太奇。”這種說法仍然是選擇或處理現實方法的變形，因為分割與組合就是選擇或處理現實的具體表現，因此這種分割與組合的提法和選擇或處理現實的方法並沒有什麼不同。愛因漢姆也發表過類似的見解：“對於電影藝術家來說，蒙太奇是第一流的創造手段，它能幫助他強調或豐富所描繪的事件的意義。從一個場面所包含的一整段時間中，他只選取他最感興趣的那一部分，從事物所占據的整個空間中，他只挑出最關緊要的那一部分，他強調某些細節而完全刪掉另一些細節。”林格倫等人的這種把蒙太奇看成選擇與處理現實的提法，可以有助於消除我們對蒙太奇的神秘感。我在《蒙太奇管見三談》的第二部分已經詳細地論述了處理現實的方法實質上就是結構的方法，因此蒙太奇也是一種結構方法。沿著這種方法，我們很容易拍出清晰、緊湊和有頭有尾的故事來。然而這種選擇與處理，只是按時間順序編排的線性的敘事結構，它僅僅是對現實的一種臨摹或縮寫，沒有脫離傳統藝術的規範，是有悖於文藝發展的大趨勢的。事實上，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就出現了與傳統藝術決裂的現代藝術，在繪畫領域有莫奈、修拉、塞尚、畢加索、康定斯基，在音樂領域有柴可夫斯基、瓦格納、德彪西，在文學領域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亨利·詹姆斯、喬伊斯，同樣，在電影領域則有德呂克、阿貝爾·阿斯、布努埃爾、杜拉克和赫赫有名的愛森斯坦，他們講究現實變形，使用鏡頭的異位處理。而林格倫、普多夫金對藝術的“表現”功能非常陌生，他們的選擇與處理現實的立論僅僅停留在刪掉亂糟糟的或者無意義的細節的去粗取精的水平上，這樣勢必大大削弱電影藝術的表現力。普多夫金到了後期提出了蒙太奇就是用各種各樣的手法來全面展示和闡釋現實生活中各個現象之間的聯繫，這種看法說明他已經不再拘泥於模仿現實生活的自然進程了。
5.蒙太奇是模仿觀察者注意力的方法
普多夫金不僅提出了蒙太奇即鏡頭連接方法的理論，而且對這種鏡頭連接的依據進行了認真的探索，提出蒙太奇即模仿觀察者注意力或者規範觀眾注意力的方法。他認為“電影結構的特點要求觀眾高度集中注意力，導演以及編劇絕對地支配著觀眾的注意力，觀眾所看到的只是導演給他看的東西”。蒙太奇的目的“就是要突出地表現一個場面的發展過程，把觀眾的注意力時而引向這一部分，時而引向那一部分”。他對蒙太奇的實質做了如下的結論：“結構蒙太奇用各個鏡頭構成場面，其中每個鏡頭都把觀眾的注意力僅僅集中到劇情的某個重要方面，各個鏡頭的連接順序不應雜亂無章，而應符合假想的觀察者（最後也就是觀眾）的注意力的自然轉移。”林格倫透徹地發揮了普多夫金的論點，他舉了許多生動的例子說明了電影創作就是對觀察者注意力的模仿。然後他說：“蒙太奇作為一種表現周圍客觀世界的方法，它的基本心理原理是：蒙太奇重現了我們在環境中隨注意力的轉移而依次接觸視像的內心過程。”我們一般人在觀察某種事物時總是不停地由這兒移到那兒，而且選擇不同的角度和距離，絕不是靜止不動的，用固定不變的角度和距離進行觀察，這些依次被觀察的部位連接起來就是一組鏡頭或者一個鏡頭系列。比如我們去菜市場買魚，可能選擇這樣的鏡頭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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