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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目次
第二章 妯娌相鬥 41
第三章 初試身手 77
第四章 兩小無猜 111
第五章 六郎病危 141
第六章 竹林遇險 181
第七章 分家風波 217
第八章 強搶民女 253
第九章 婆媳互毆 289
第十章 上門生事 329
書摘/試閱
本集故事
譚葉在現代意外死亡後,發現她靈魂穿越了,變成十一歲的小姑娘譚七葉,還是個啞巴。剛清醒就發現親人打算將她送走,只因她的八字與奶奶趙氏和弟弟六郎相剋。幸好七葉不是真啞,雙親也護著她,不讓神棍二叔將她送走。幸好有一個待她像親生女兒般的貴人沈伯母,以及青梅竹馬的沈南,在他們的幫助下,才能多次化險為夷。
沈伯母醫治了趙氏的病,她的病日漸好轉,六郎卻病發了。命在旦夕時,巧遇神醫溫修宜,將六郎自鬼門關前救回,但七葉一家卻沒錢幫六郎治病抓藥,當家的爺爺和奶奶也不肯花錢醫治六郎。面對其他無情的譚家人,七葉起了分家的念頭,卻遭到父親譚德金反對。
七葉明白要改善家人的處境,先要努力掙錢。幸好穿越後她的異能仍在,靠著異能和沈南的幫助,順利地和「悅客來」做成了生意,踏出了第一步。趙氏待七葉一家極為刻薄,二房和三房也時常給七葉家添堵。譚德金的想法漸漸變了,為了妻子兒女,不再反對分家。
第一章八字不合
譚葉半瞇著眼睛側躺在床上,看著屋頂青色的瓦片發呆。有些瓦片已經鬆動有了縫隙,屋頂上的木製房梁和椽子顏色泛黑,年代應該已經很久了吧?
一簾之隔的外間,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傳來。聲音雖小,但譚葉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爹,你再去和娘說一聲,別逼我們送七葉離開,我……我捨不得呀!要是再逼下去,我擔心七葉沒被送走,倒先丟了性命!」婦人低聲啜泣著說道。
「唉!」男人長嘆口氣,「我也捨不得,七葉是我們最小的女兒,雖不會說話,可我們最疼的就是她!只是眼下娘的病越來越重,藥吃了不少總不見好,她不一定會聽我們的啊!」男人的聲音十分無奈,既捨不得女兒,又擔心說服不了母親。
婦人大概怒了,聲音拔高了幾分:「我不管,你這做爹的,若連女兒都護不了,還是不是男人?難道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明秀,妳先別生氣,我……我這不正在想辦法嗎?我們再好好想想,別急!」男人趕緊軟聲安慰著。
「我能不急嗎?七葉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七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婦人怒氣難平,啜泣聲又大了些。
「明秀,妳小點兒聲,別吵醒了七葉。唉!七葉也是我的女兒啊!我要是不心疼,早就應了娘他們,我們再想辦法啊!」男人低聲勸著。
婦人的哭聲壓抑了些,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譚葉聽了男人和婦人的對話,鼻子酸澀,眼眶一紅,眼淚悄然從眼角滑落。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已經五天了,這兒是成朝三十五年,是歷史上並不存在的朝代。
前世,生於農村的她在大都市毫無背景,為了生存什麼樣的苦都受過。一直兢兢業業,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辛苦,終於升職做了經理。她十分開心,想著可以多賺錢,到時買房子將爸媽接過來一起住,讓他們不用再那樣辛苦。可是樂極生悲,這個念頭還沒想完,她只覺得腳下一空,掉入一個沒了蓋子的窨井。還沒來得及呼救,就暈了過去。
當譚葉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這張硬板床上,抬眸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帳頂,扭頭便能看到黛青色的瓦頂和黑色的房梁。她也由譚葉,變成了年方十一歲的農家小蘿莉譚七葉,躲在山芋窖中因缺氧而窒息。
譚家祖上是地主,家境殷實富裕,聽說出了位絕世美人姑太太,上門求娶之人絡繹不絕,後來嫁了江南宜城一韓姓公侯之家。為了讓姑太太能風光出嫁,譚家傾其所有,為姑太太備下了豐厚的嫁妝,轟動一時。
譚家原本指望這位姑太太入了侯門後,能扶持娘家。誰料到姑太太的公公犯了事,一夜之間,侯府敗落,譚家與姑太太家失去了聯繫。譚家也開始走下坡,到了譚七葉爺爺譚秉貴這一代,家中只剩下這片祖屋和五十畝薄田了。
爺爺和奶奶共育有五子三女,老四、老五和小女兒未婚,其他的子女已成家添孫。譚七葉父親譚德金今年四十歲,排行老大。母親徐明秀,今年三十三歲,當年是鄉裡有名的美人。
方才說話的男人與婦人就是譚德金與徐氏。七葉家有姊弟四人:大姊譚二霞,十六歲;二姊譚六桔,十二歲;弟弟譚信楓,九歲,在譚家郎六,自幼體弱多病,生得瘦弱。
七葉為何會躲進山芋窖?說起來,都是奶奶與二叔譚德銀的關係。
去年冬天,奶奶忽然身體不適,肚子脹痛並漸漸膨大,請了不少郎中來瞧均未好轉。病情時好時壞,如此反覆折磨,奶奶受盡了痛苦,便不再信醫,讓自稱精通周易之術的二叔算了一卦。二叔算卦後,說是七葉的八字與奶奶不合,同時還相剋弟弟譚信楓。要想弟弟和奶奶身體無恙,得讓七葉離家人百里之遙,這樣她的命格就不會影響家人。
奶奶十分贊成這個建議,反正家裡孫子女多,不在乎少了這一個,只要她的身體能好就行。
七葉偷聽到這個消息,十分害怕被送走,就偷偷躲進山芋窖裡,誰料到卻因此丟了性命!
想著前世今生,譚葉十分委屈,悄悄抹了抹眼淚,胸口依然悶得很。前世辛苦努力工作,還沒來得及報答爸媽的養育之恩,就這樣離開了那個花花世界。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應該十分傷心難過吧?
她恨那口奪了性命的窨井,恨那偷了井蓋的小偷,同時也惱自己的大意。要是走路時小心些,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唉!她長嘆一口氣,將心底深處那口濁氣吐出。恨也恨過、惱也惱過,一切皆成定局。剛穿來時,甚至想過撞牆再穿回去,可惜沒能成功。事已至此,只能面對眼前的現實。起碼老天對她不算太刻薄,還給了重生的機會,只希望弟弟妹妹們能照顧爸媽,讓他們早日走出喪女的陰影。
她抬起左手,看著掌心那有著七片花瓣的梅花胎記,有些苦澀地笑了。這梅花胎記不是普通的胎記,而是開啟空間和異能的鑰匙。譚葉沒想到的是,她不但魂穿來此,竟然連異能也帶了過來,上天待她的確不薄,該好好珍惜!
前世的她,生下來就有這個胎記,一直以來只覺得好看,並沒其他的異常。直到半年前,走路時被石頭絆了下,手掌撐地時流了血。流血的位置正好是那朵梅花,從此,譚葉有了開啟空間的異能,在她所開啟的空間中,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泉水清洌甘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泉水的用處遠遠超出她的想像。而且並非僅僅如此,左手還另有奇異的異能……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譚葉的思緒,凝神注意外面的動靜。
「大哥、大嫂,開門呀!」木門被人擂得咚咚響,傳來男子焦急的呼喊聲。
屋內的譚德金夫婦心一抖,互相看了一眼,譚德金去開門。
「五弟,怎麼了?」譚德金問五弟譚德佑。
「娘的病又犯了,痛得滿地打滾,大哥你趕緊去看看吧!」譚德佑上前拉著譚德金說道。
譚德金眉一皺:「走吧!」
徐氏的心揪了起來,看著譚德金的背影,愁著臉進內室看了看譚七葉。
譚七葉忙閉上眼睛裝睡。徐氏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輕嘆口氣,抹了抹眼角,替她將被子掖好,推門走出去。
七葉聽著關門聲,再次睜開眼睛,想了想,起身坐了起來。她早就沒事可以下床,只是十分捨不得爸爸和媽媽,過不了心中那道關卡。如今想通了,既來之則安之,也許將來會有機會回去呢!
眼下,也該做些什麼了!接下來的路,她一定會更加努力地走下去。
掀被下床,穿了紅色繡著荷花的薄棉鞋,七葉站直身體,正想邁步,頭卻有些暈眩,連忙扶了床柱。暈眩過去後,七葉推門出去。如今已是初春,天氣還是有些涼,她緊了緊粉色碎花小襖。襖子洗得有些褪色了,是二姊六桔穿不下了給她的。
六桔雖然只比她大一歲,但身量比她高挑豐滿,個兒竄得很快。因此,七葉沒機會穿新衣服,只能撿六桔的舊衣服來穿。
譚家現在住的是祖上留下的兩進大宅,坐北朝南。北面是三明兩暗的上房,東西邊各有三間,南面有八間倒座房,所有房前均有抄手遊廊,以避風雨。東廂與上房的拐角處,有一月亮門連接後院,後院有一排六間的屋子。
譚家這片大宅雖然年代久遠,但在村子裡依然是最為氣派的建築,有鶴立雞群之傲,也是譚家僅有值得炫耀的財產。
按理說,譚德金是長子,理應住在東廂。但因老四譚德寶脾氣有些孤僻,老三譚德財一家不願與他住後院,譚德金主動搬去後院,與譚德寶緊鄰而居。
譚德金急和譚德佑匆匆去了上房。
堂屋內,譚母趙氏面色蒼白地坐在黑色八仙桌左首,老二譚德銀的妻子楊氏,正拿著帕子替趙氏擦拭額上的汗水。
譚德銀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著,邊走邊嘀咕:「這可怎麼辦?這樣下去可不妙啊!」滿面的愁容。
譚三桃、譚五杏、譚四棗擠在一張凳子上,不時咬耳朵說著悄悄話。五歲的譚八梨和六歲的七郎譚信傑,跪在地上搶一塊紅色的小石頭,二十歲的大郎譚信棟則看著他們兩人,傻乎乎地笑著,嘴角流著口水。
大郎、七郎、三桃和五杏是譚德銀家的,四棗和八梨是譚德財的女兒。
「娘,您怎樣啦?」一進門,譚德金立刻關心問道。
「哼,你還曉得關心我,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吧?」趙氏有些虛弱地擺擺手,語氣很衝。
「娘,您別這樣說。」譚德金垂了頭,聲音有些哽咽。
見到譚德金,楊氏立刻說道:「大哥,方才你沒瞧見娘的樣子,痛得在地上直打滾呀!這才消停了一會兒!大哥,你可不能再猶豫,娘這病情可耽擱不得啊!」
譚德金輕嘆一口氣,將視線投向父親。
譚老爺子正悶頭抽著旱煙,黑紅色的臉膛在明滅不定的煙火中,顯得越發陰沉,不知在想著什麼。
譚德銀住了步子,沉聲道:「大哥,七葉必須趕緊送走,不然娘這病大羅神仙也難救呀!」
老三譚德財坐在角落裡發呆,沒有出聲,妻子吳氏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譚德財將眼睛看向他處,依然沒出聲。這種事他不好說什麼,與他無關。
吳氏附和道:「大哥,七葉這孩子可不能留。大伯就算不想想娘,也得想想你們家六郎的病呀!七葉一送走,六郎的病連帶著就好了起來,多好的事呀!」吳氏邊說邊看向楊氏,似有討好的意思。
「我不要送三姊走,我寧願病著,也不要三姊走。」六郎譚信楓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徐氏帶著三個孩子趕到了,正好聽到吳氏的話,六郎立刻反駁,瘦弱的小手抹了抹眼淚。六郎說了幾句話,又咳嗽了幾聲。
「六郎,你這孩子盡說傻話,生病可不好受呀!七葉走了,你往後不用再喝藥身體就好了,能出去玩兒,奶奶的病也就好了。而且,你三姊是去更好的人家享福,她要去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東西,這多好呀!」楊氏軟聲哄著六郎,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語氣十分輕柔。
「不!爹、娘,我們七葉不要過什麼錦衣玉食的日子,眼下這樣的日子過得挺好。求您們別送七葉走,往後家裡的活我們多做一點,好不好?求您們了。」徐氏淚水漣漣地乞求著。
七葉不會說話,在家裡,有親人們疼愛,不會受欺負。去了別人家裡,要是有個不妥,誰知會遭怎樣的罪?
「大嫂,娘對妳可不薄,難道妳為了七葉,就可以不顧娘的生死?六郎也是妳的親生骨肉,為了七葉就不管他了?六郎可是男孩啊!」楊氏說道,嘴角帶了鄙視的冷笑。這話是赤裸裸的挑撥,她根本沒將徐氏這大嫂放在眼中。
「是啊,大嫂。送走七葉,換來六郎身體健康,值得。」吳氏也勸道。
吳氏話音剛落,趙氏又面色痛苦地捂著腹部叫了起來:「啊喲!痛死我,啊喲!我的娘噯!我不要活啦,讓我死了吧,啊喲……」
趙氏邊叫喚邊用力捶打腹部,人從椅子上滑落至地上,身體蜷縮在一起,像彎曲的蝦子一樣,近乎昏厥。
一時間,屋子裡叫喚聲四起,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三桃等人也趕緊跑過去。
八梨和七郎瞪著大眼睛,快速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低頭繼續玩石頭。
大郎將視線轉移過來,笑得更歡,拍著雙手道:「哦哦,奶奶唱戲嘍,哦哦……」
楊氏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大郎,別亂說!」
「嘿嘿……」大郎只是傻笑。
眾人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經過一番折騰,趙氏終於睜開眼睛,但五官緊緊皺在一起,大汗淋漓:「你們是不是非要親眼看著我死,才安心啊?」趙氏指著譚德金和徐氏的鼻子罵。
「娘,不是這樣的,我們沒這樣想。」譚德金著急辯解,眉頭緊鎖。
「大哥,大嫂,你們就應了吧,娘都成這樣了。」楊氏說道。
「大哥,就聽二哥的話將七葉送走吧。」沉默的譚德財也說話了。
「不能送走七葉!」二霞和六桔抹著眼淚,同時出聲喊道。
譚德銀掐著指頭,有模有樣地冥思了一會兒,說道:「大哥,明日若再不送走七葉,娘恐怕……」話雖未明說,但意思十分明瞭,大家都清楚。
譚德金和徐氏臉色頓時灰敗,難道真的要送走七葉嗎?
「老頭子,你說句話吧,我真的撐不住了!」趙氏看向譚老爺子,渾身哆嗦著,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唉!」譚老爺子長嘆口氣,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要他親口說出送走親孫女的話,還真有些說不出口。可是又不能眼睜睜瞧著老伴受罪而不管,這讓他有些為難!
七葉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堂屋裡面。爹娘被親人苦苦相逼,姊姊和弟弟為她爭取,七葉眼睛有些痠澀,邁步走進去。
「奶奶病了,為什麼不看大夫?」七葉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堂屋迴響。
眾人看向門口,頓時靜了下來。趙氏也忘了呼痛,只是死死地揪著衣服。
所有人都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七葉怎麼可能會說話?
即使是譚德金與徐氏也不相信,並非他們不願意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了,他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會有多大!
七葉無視眾人的反應,邁著小短腿,徑直走向爹娘身邊。她伸出小手替蹲著的徐氏拭去眼淚,軟聲道:「娘,別哭。」又看向二霞、六桔和六郎,抿唇笑了笑,「大姊、二姊、六郎,你們也別哭。」
徐氏呆呆地看著七葉,看著她的小嘴一張一合,「娘」這個字眼清晰地從她口中吐出,這是自己聽過最最動聽的聲音:「七葉,我的七葉,妳終於又說話了,七葉……」徐氏一把將七葉摟進懷中,死死摟著,放聲慟哭。
七葉四歲之後,徐氏再也沒有聽見七葉喚她一聲「娘」。七葉自從失音後,受了多少委屈,身為娘的她最清楚。就算受了委屈,因七葉無法言語,無法替自己辯駁,白白挨了多少打,同時又受了多少白眼與譏諷。而她又是多少次半夜偷偷爬起來,跪在地上哭著向上天祈禱,希望菩薩能保佑七葉,早日開口說話。如今,終於一切遂願。
徐氏動情的哭聲,令七葉眼睛泛紅,也好想好想流淚,但她忍住了。
二霞、六桔和六郎三人,只是看著七葉傻傻地笑,他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表達此刻激動的心情。
「娘,您別哭了,都是七葉不乖,惹娘傷心了。」七葉的聲音軟軟的,很好聽。
譚德金從徐氏懷中抱過七葉,緊緊摟了摟:「七葉,叫聲爹。」聲音哽咽,眼睛裡有霧氣。
「爹。」七葉甜甜地喚了。
「噯!」譚德金大聲應了,眼淚止不住落了下來。
這時,屋內其他人終於緩過神來,七葉是真的會說話了。眾人紛紛圍過來,上下打量著七葉,並讓她喚自己一聲。
「啊喲!七葉還真是會說話了!」吳氏說道。
「會說話了好!好!」譚德財憨厚地點頭說道。
「七葉,妳總算是會說話了,往後我們一起出去,就不會被人笑話啦!」俏麗的三桃說話有些刻薄。
譚德銀與楊氏對視一眼,臉色一沉,這丫頭怎麼忽然開了口?
楊氏對譚德銀使了個眼色,她則滿臉堆笑地上前:「七葉,叫聲二嬸,妳這孩子可真是調皮。這些年,害得我們一大家子替妳擔憂!如今總算好了!好孩子,來讓二嬸仔細瞧瞧!」
她要摟七葉,七葉躲開了,往徐氏身上靠了靠,看著楊氏淡淡喊:「二嬸。」
楊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心裡恨死了七葉,面上卻依舊笑容不減:「七葉,妳是什麼時候會說話的?」
「剛剛。」七葉惜字如金。
剛穿過來時,七葉得知原主是個啞巴,不由得冷了心。但她不死心,私下嘗試開口,誰知竟然會說話!後來搜尋原主記憶才知,七葉並非天生不會說話,只是四歲那年突然不會說話,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可惜,原主的記憶並不完整清晰。她還有很多事情並不完全清楚,這只能等日後慢慢去回想或詢問了。
譚老爺子看著激動的一家人,悄悄抹了下眼角,對七葉招招手:「七葉,來爺爺這兒。」
「快去。」徐氏還流著眼淚,臉上卻帶了笑容,牽著七葉的手走到譚老爺子身前。
譚老爺子輕輕摸了摸七葉柔順的黑髮,嘴唇輕輕哆嗦著,半天才說道:「會說話了,好!好!七葉真是乖孩子!」
家裡有個啞巴孫女,在人前或多或少有些抬不起頭的感覺。家中本就有個傻子,再添個啞巴,真是雪上加霜。
七葉抬眸看著譚老爺子,黑眸裡清澄一片,軟聲問道:「爺爺,奶奶生病了,為何不請大夫,非要將我送走?」
看著七葉純淨的眼神和天真的笑容,譚老爺子一時語滯,難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譚德銀眸子一轉,走到譚老爺子身邊,皺眉說道:「爹,我終於知道為何娘的病突然加重,原來是七葉開口了!」
「這與七葉又有何關係?」徐氏不滿問道。
七葉眉頭皺了皺,看向譚德銀。譚德銀膚色偏白,臉偏瘦,下頷留有短鬚,身穿青色直裰,髮型有些怪異,是道士頭。這個二叔,說得好聽是算命的道士,說得難聽點,就是神棍,裝神弄鬼地騙人。
譚德銀讀過幾年私塾,年輕時在縣裡的茶館說書,兼替人寫書信。後來這一行不好做了,他搖身一變,成了算命先生。之後又拜了一個道觀的道士為師,學了幾天道術,就成了替人看風水、做法事的火居道士。靠著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竟然很快在這方圓十幾里的地區頗有名氣,常有人上門來求他算命、看風水、做法事。在家中,很得爺爺奶奶的寵愛。
譚德銀皺眉說道:「七葉突然開口,那是占了娘的福澤,不然,娘哪兒會病得這樣久、這樣重?不行,明天一早必須送七葉離開,否則娘……」
七葉看向趙氏:「奶奶,您……」
「妳別過來,都是因妳,我才受這樣大的罪,妳給我出去!」趙氏趕緊擺手,七葉開口說話她並不開心,反而信了譚德銀的話,認為她的病全是七葉的錯。
譚德金一家人全都搖頭,因為趙氏這小小的舉動而傷心。
七葉暗暗冷笑,如此薄情冷性的奶奶,還真是難尋。她站起身,清亮的眸子看向譚德銀,認真問道:「二叔,您真能肯定送我走後,奶奶和我弟的病就能好嗎?」
「當然。」譚德銀冷著眸子應道。
「那好,二叔,您敢不敢請來里正伯伯和沈伯伯,當著他們的面,立一份字據。」七葉問道。
「什麼字據?」譚德銀眸子動了動,眉擰得更緊。這死丫頭,怎會如此難纏?
「二叔要保證送我走之後,奶奶和六郎能不藥而癒。否則,您就是故意拆散我們一家人,另有所謀。由我爹押您去衙門,告您一個販賣人口之罪。」七葉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屋內所有人聽得明明白白。不藥而癒,販賣人口?譚德銀的臉色終於變了。
其他人也都為之動容,看向七葉的眼神有些變化--這還是那個軟弱好欺的七葉嗎?
徐氏心弦一動,是呀!二叔這樣急不可耐得非要送走七葉,莫非中間真有什麼不妥?
譚德金緊緊咬了咬牙,問譚德銀:「德銀,你真能保證娘和六郎不用看大夫,病也能好?」語氣和表情分明是不信的。
徐氏攬住七葉的肩膀,二霞、六桔和六郎也都站到她的身邊,給她助威。靠著徐氏,牽著六桔的手,感受著她們的體溫,七葉冰涼的身體,終於有了些許暖意。
譚德銀急了,看向譚老爺子和趙氏,悲痛地說道:「爹、娘,我是一心一意為娘和六郎的病著想。大哥竟然這樣懷疑我,真是太令我心寒啊!」
楊氏紅著眼睛,質問譚德金:「大哥,你這樣說話,可真是太傷人了。七葉是個孩子,不懂事就罷了,沒想到大哥也這樣說話。德銀對你一家人如何,你是最清楚的。他真心處處為你們著想,誰料到卻換來你一聲質問。娘是我們所有人的娘,但六郎卻是你的兒子。德銀是見大哥只有這一根獨苗,想著為他好,真是好心變成了驢肝肺。」楊氏又轉身去罵譚德銀,「讓你少管閒事,你不聽!現在吃力不討好,被人懷疑被人罵,真是活該!」
譚德金想到一些過往,垂了頭,感覺如此懷疑,真有些對不住譚德銀。
「弟妹,德金不是這意思!七葉是我們的孩子,怎能說送走就送走?」徐氏解釋著。
七葉再次皺眉,這二叔、二嬸可真不是東西,要是送走的是他們家女兒,他們還能如此大義凜然嗎?
譚老爺子將煙杆在桌上磕了磕:「都別吵了!」
眾人安靜下來,譚老爺子問道:「德銀,你真的能保證七葉走後,你娘和六郎沒事兒?」送走七葉,是為了能讓趙氏和六郎好起來。若不能,那又何必送走七葉?所以,他現在必須知道確定的答案,才能做最後定奪。
見譚老爺子也不信了,譚德銀的眼神開始閃爍。縮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了攥,看向七葉的眼神凶狠了幾分。他臉一沉,耍起了脾氣,十分不悅地說道:「爹,您怎麼也不信我呢?我幾時說過假話?」
「二叔,既然送走我定能讓奶奶和六郎好起來,您為何不敢立字據?」七葉再次逼問。
疼痛過去的趙氏終於爬起來,看著咄咄逼人的七葉,冷冷說道:「好妳個小丫頭片子,一個賠錢貨,哪來這樣多廢話?我說要送走就送走,立什麼字據?」
「奶奶,什麼叫賠錢貨呀?」七葉眨了眨烏黑的眸子,狀似天真地問道。
趙氏怔了下,這句話她罵過很多人,卻從沒被人反問過。
吳氏在一旁接話道:「七葉,賠錢貨就是指女娃。」她是真的認為七葉不知賠錢貨的意思,好心解釋著。
七葉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而後抬起小手,認真數了起來:「一,二……」數了會兒,訝聲道,「呀!我們家賠錢貨可真多,不算大姑、二姑和大姊,足足有十二個呢!」
六桔和二霞掩嘴偷偷笑了,七葉這話說得好,連奶奶都是賠錢貨,看她以後還罵不罵人?
「七葉,妳胡說什麼?妳才是賠錢貨,別將我們帶上。」三桃立刻沉著臉罵道。
「三姊,妳不是女娃嗎?。」七葉不甘示弱回擊。
趙氏則默默在心裡算了一下,發現竟然連她也被算進去,氣得差點吐血。她揚手想去打七葉,誰知腹痛再次襲來,只得作罷,將這筆帳先記下了。
「七葉,別亂說。」徐氏溫聲說道。
「娘,我沒亂說,是奶奶說女娃是賠錢貨的。」七葉糾正著。
「七葉,少說兩句,妳奶奶還病著呢!」譚老爺子開口了。他也覺得趙氏說得太過,但畢竟是老妻,自然不能在晚輩前丟臉。
七葉看著譚老爺子問道:「爺爺,我是不是譚家人?」
「傻孩子,當然是啊!」譚老爺子應道。
「爺爺,我既然是譚家人,便不能輕易送走。讓二叔立個字據,是為了堵外人的口,免得被人誤會,說我們譚家窮得連個孩子都養不起。有里正伯伯和沈伯伯做證,外人就會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送我走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奶奶和六郎若能不藥而癒,二叔就會聲名大噪。到時來求二叔辦事的人,定會擠破我們家門檻,我們家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了。爺爺,您說是不是?」七葉十分認真地說道。
其實她非常想笑,笑這些人的愚蠢,竟然真的信一個神棍的無稽之談。
「爹,七葉說得有理。」譚德金和徐氏同聲說道。他們十分欣喜,七葉真是好口才,遠勝夫妻倆好幾籌。
「嗯,那就立吧!七葉說得也有道理,她是我們譚家的子孫,自是不能不明不白地被送走,也算是對外人有個交代。」譚老爺子定案。
「爹,我……這個字據我不能立。」譚德銀臉紅了半天後,憋出這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楊氏跟著跑出去,三桃和五杏也低頭走了。吳氏拉了拉譚德財的胳膊,也帶著孩子離開了。
一下子,堂屋的空氣新鮮了許多。譚老爺子好像明白了什麼,一張臉陰沉著,手也在哆嗦著。
「爹,那七葉……」譚德金小心翼翼問道。
「回頭再說。」譚老爺子沉聲道。
「爺爺,還是再請個大夫來給奶奶瞧瞧吧!有病不治可不成。」七葉說道。
譚老爺子看著七葉,輕嘆口氣:「唉!妳又不是不知,就是請了很多大夫瞧不好,才會……」
「爺爺,我們可以去請更好的大夫呀!」七葉繼續道。只有治好趙氏的病,趙氏才不會再折騰這件事。否則,趙氏隨時還會提出要送走她。要不然,她才不想管趙氏的事。
「我不用你們管,假惺惺的,你們都巴不得我死!」趙氏又開始撒潑。
「你們先回吧,我再想想。」譚老爺子對譚德金一家人揮揮手。
譚德金只得帶著妻子兒女離開。
回到家中,二霞、六桔同時摟住七葉,激動地說:「七葉,快喊我,快!快點!」
「呵呵,大姊、二姊。」七葉笑著喚道。
「好七葉。」二霞和六桔流出了眼淚,之前太過激動,淚都忘了流。
「三姊會說話了,真好。」六郎也拉著七葉的襖子,咧著少了門牙的嘴笑。
「六郎乖。」七葉摸了摸六郎的頭。
譚德金和徐氏在旁邊看著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情不自禁流了出來。一家人像過年一樣開心興奮,忘了方才那些糟心事,聊起很多往事。
七葉感受著父母和姊弟之間濃濃的親情,她彎著唇角笑了,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忽然之間,她一點兒也不後悔來到這裡。
「七葉,妳怎麼突然就會說話了?」徐氏摟著七葉,柔聲問道。
七葉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是醒來後,忽然就能說出聲來。可能是擔心爺爺和奶奶將我送走,急得發出了聲音。」
「都是爹娘無用,才讓妳遭這些罪。」徐氏眼眶一紅,摟緊了七葉。
譚德金點點頭,說道:「七葉本就會說話,又不是真的啞。只是四歲那年受了驚嚇才失音,如今再開口也很正常。」
六桔說道:「爹、娘,您們發現沒?七葉不但能說話,還特別會說話。瞧她剛剛將二叔逼得臉都脹紅了,七葉真是了不起。」
「是啊!七葉比我們都強!我就是嘴笨,什麼都幫不了七葉!」二霞溫吞吞地說道。
七葉輕嘆一口氣:「大姊、二姊,我也是被逼的。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想再去那兒。若不如此,明兒我可就要被二叔他們送走了,只有豁出去拼一次。」
譚德金和徐氏的臉上閃過愧色。
「七葉,妳放心,爹一定不會讓奶奶送妳走的。」譚德金撫向七葉的頭。
「嗯。」七葉點點頭。
七葉對譚德金沒太大信心,得去找一人,興許只有她才能讓爺爺和奶奶,完全打消荒唐的想法。
七葉一個人向離譚家不遠的一處小院走去。這處院子雖沒譚家大屋氣派,但也不似普通農家院子粗俗。高高的院牆,雪白的牆壁,站在院外,能見到青色的屋頂。兩扇黑漆大門厚重又威嚴,門上並未貼對聯。幾枝開滿粉紅花葉的桃枝,調皮地伸出了牆外。
七葉敲了敲院門,片刻後,院門打開。一個年約四旬、身穿藍底白花襖的婦人,打開了半扇門。見是七葉,婦人笑道:「是七葉呀!夫人和三公子還沒回來,妳明兒再來吧!」
七葉有些失望,她微笑著點點頭,婦人重新關了院門。
七葉要找的是沈夫人鄭婉如。沈家世居譚家莊,祖上多是讀書人,但入仕的只有鄭婉如夫君沈懷仁。沈懷仁是獨子,兩位姊姊均已嫁人。當年他上任時,想帶鄭婉如一同前去,沈老夫人卻不同意,要鄭婉如在家服侍公婆。三年前,沈父去世,沈懷仁回家丁憂。就在去年初,沈懷仁丁憂期滿,準備重新入仕時,一向苛待鄭婉如的沈老夫人也去世了,沈懷仁只好繼續在家丁憂。
沈懷仁閒來無事,就在自家學堂授課。鄭婉如育有三個兒子,長子沈霖和次子沈彬在縣裡讀書,三子沈南在自家學堂讀書,準備今年參加鄉試。她沒有女兒,特別喜歡七葉,平日裡有好吃好喝的,總少不了七葉那一份。沈家三兄弟中,沈南與七葉關係最是親近,自幼常在一起玩耍。
七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未見到鄭婉如回來,只得懨懨地往回走。沈伯母帶沈南去縣裡看望沈霖和沈彬,走了有半個多月也該回了吧?七葉邊走邊如此想著,迎面有馬車駛來,正是沈家的馬車。
鄭婉如剛掀起青色的錦緞車帷布,就見到身穿粉色小襖的七葉立在車旁,仰著小臉看著她笑。
「七葉,妳怎麼站在這兒?趕緊進屋裡去,可別著涼了。」鄭婉如擔心七葉冷,上前一把摟住她,心疼地說道。
馬車上又跳下來一個男孩,正是年方十三歲的沈南。膚色白皙、唇瓣鮮紅、體形勻稱、身量高挑,比七葉要高出一頭。見到七葉,沈南燦若寶石般的眸子亮了,走幾步上前,側了臉看她:「七葉,妳真傻,我回來後自會去看妳的,沒凍著吧?」年紀雖小,說話卻有些老成,語氣中有著關心。
七葉搖搖頭,咧嘴笑了笑,隨著鄭婉如和沈南一起進了院子。
院子中間有一磚砌水池,裡面養著幾尾紅色的金魚,水面點點綠色是剛生的睡蓮。桃花開得如霞似錦,院周的月季含苞待放。幾隻黃毛老母雞,正在院內悠哉散步,見到七葉他們進來,並沒有絲毫驚慌。
「夫人、三公子,回來啦!」先前開門的婦人上前,對著鄭婉如和沈南打招呼,這婦人是沈家的僕婦李嫂。
「李嫂,這幾日家中還好吧?」鄭婉如溫聲問道。
「夫人,家中一切安好,奴婢先去準備飯菜了。」李嫂欠著身體應道。
「去吧。」鄭婉如點頭,對七葉說道,「七葉,妳去我房中坐一會兒,我先將東西放好。」
「七葉,給妳帶了好吃的,等會兒拿給妳。」沈南低聲說道。
七葉微笑著點點頭,一人徑自去了鄭婉如房間。
鄭婉如帶著沈南將從縣城裡買的東西,一一拿下來並放置好。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沈南手中拿著幾包東西進了房間。
「七葉,看,我給妳買了芝麻酥、玫瑰糕和蓮蓉餅。快來嚐嚐,妳最愛吃這些。」沈南將點心放在桌上,向七葉招手。
七葉向他身後瞧了瞧,未見到鄭婉如。
「南……南哥哥,伯母呢?」七葉問道。這聲南哥哥叫得好生彆扭,畢竟眼前的男孩比她小很多,卻要喚哥哥,著實有些拗口。
沈南手中的蓮蓉餅掉在地上,驚訝地指著七葉:「七……七葉,妳會說話啦?」
「嗯。」七葉笑著點頭。早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方才在外面才未說話,不想鬧得雞飛狗跳。
「七葉,妳真的會說話啦?妳何時會說話的?是誰教妳的?不對不對,是誰治好妳的?」沈南興奮地抓住七葉兩隻胳膊,用力搖晃著,白皙的臉龐泛紅。
七葉看了看他放在胳膊上的手,向沈南努努嘴。
沈南這才發現失禮了,俊臉頓時脹得通紅,趕緊鬆開她的胳膊,低頭就向外面跑:「母親……母親……」沈南邊跑邊喊。
七葉站在門口看著沈南奔跑的樣子,笑了笑,也走出屋子。
鄭婉如從廚房出來,攬住沈南的肩問道:「南兒,怎麼了?」
「母親,七葉會說話啦!」沈南仰著泛紅的小臉,喜孜孜地說道。
「什麼?你沒騙娘吧?」鄭婉如不相信地問沈南,並且向上房這邊看過來。
七葉走向鄭婉如,清脆地喚道:「沈伯母。」
「七葉!」鄭婉如眼眶紅了,小跑著迎向七葉。等七葉走近,她半蹲下身子,眸含熱淚,說道,「七葉,妳再喚我一聲來聽聽。」
七葉有些無語,怎麼每個人都讓她再喚一聲聽聽?
「伯母,七葉會說話啦!」七葉彎了唇角,軟著聲音說道。
「嗯嗯,伯母聽見啦!」鄭婉如一把摟緊了七葉,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沈南在一旁瞧著,抹了抹眼睛,而後彎了眸子笑,上前勸道:「母親,七葉會說話是喜事,您哭什麼呢?」
「我這是開心,替七葉高興呢!」鄭婉如笑著鬆開七葉,用帕子將眼淚拭了好幾遍,這才止了淚。而後對李嫂吩咐道,「李嫂,晚上加菜,做些七葉愛吃的菜,我要好好替七葉慶賀。」說著說著,淚又湧了出來。這些年,鄭婉如已經將七葉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如今見她能說話,自是喜極而泣。
「沈伯母,不用麻煩了,我是來向您和南哥哥辭別的。」七葉黯淡了眼神。
「辭別?妳要去哪兒?」沈南搶著問道,小臉拉了下來。
七葉嘟了嘟嘴:「我奶奶說我會剋死她,要將我送去別人家裡。」
鄭婉如沉了臉,牽著七葉回到上房的花廳。
「七葉,快告訴伯母,這是怎麼回事?」鄭婉如面色凝重地問道。
鄭婉如膚色白皙,五官周正,眉眼彎彎,未語就帶著三分笑,瞧著就是性格溫婉的婦人。但此刻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因為七葉的話太令她震驚,應該說,令她憤怒。
沈南也沉著小臉,雙唇緊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想聽七葉接下來要說的話。七葉將事情的經過複述了一遍,包括她在山芋窖被悶窒息一事,只是未說之前逼譚德銀立字據的事。
「荒唐,真是太荒唐!有病不看大夫,卻說什麼八字相剋,簡直是無稽之談!若這樣就能治病,那還要大夫做什麼?」一向溫婉的鄭婉如拍桌子高聲說道。
七葉嘆一口氣:「奶奶病了這樣久,請了不少大夫,卻總不見好,所以就不再信醫。」
「糊塗!」鄭婉如氣道。而後將七葉拉到身邊,又紅了眸子說道,「七葉,伯母這才出去幾日,竟然就出了這樣大的事。幸好妳沒事,不然,伯母定會傷心死的。七葉,妳記住。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要怕,萬事有伯母在,定不會讓妳受了委屈。」
七葉眼睛一澀,情不自禁摟了鄭婉如的腰,低聲道:「嗯,有伯母在,我安心。」
沈南繃著臉對七葉說道:「七葉,說妳傻,妳還不服氣。妳就是真的傻,躲哪兒不好,偏躲那山芋窖!妳難道忘了村頭小九的事嗎?還有,出了這種事,為何不讓人帶個信給我們?我們也好早日回來。」
「好了,南兒,她嚇都嚇壞了,哪兒還會想到許多?」鄭婉如瞪了沈南一眼。
「伯母,您別怪南哥哥,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才會如此說的。」七葉說道。在原主記憶中,這個沈南對她十分關心,平日也很護著她。
沈南將臉撇去一邊,將眼淚眨了回去。他不敢想像如果七葉出事,會是怎樣的後果?過了半晌,扭過頭來悶聲說道:「母親,您得想法子救七葉,可不能讓他們將她送走。她這樣傻,要是被送走,定會受人欺負。」
七葉嘴角抽了一下,心想:「沈小三,我臉上寫著『傻子』嗎?」
鄭婉如站起身來,牽了七葉的手,正色道:「七葉,走!我去給妳奶奶瞧病去!看她到底得了什麼重症,這麼多大夫都瞧不好。」
「伯母您會看病?」七葉很訝異。原本來找鄭婉如,是因她和沈懷仁在村中的威信。他們說話十分有分量,想讓她說服奶奶繼續求醫,卻不知鄭婉如竟然會看病!
鄭婉如唇角彎了彎,溫聲說道:「我們鄭家世代為醫,我自幼隨著父親讀過幾本醫書。跟在父親身邊時,恰好見過與妳奶奶相似的病例。只是後來與妳沈伯伯成親後,倒將這些東西給放了下來。唉!當年妳突然不會說話,我也曾想盡辦法來治妳,卻怎麼也治不了,幸好妳現在無事了。」
鄭婉如娘家廬州府,當年沈懷仁在府城求學時染病,去鄭家醫館求醫,才會與鄭婉如一見鍾情。
「伯母,這些年幸好有您的照拂,不然,我定不會活得如此開心。」七葉真摯地說道。
「傻孩子,別和伯母如此生分。」鄭婉如摸著七葉的頭笑了。
「母親,我和您一起去。」沈南站直身體說道,看了眼七葉,做了個鬼臉。
七葉撇撇嘴,沒理他。
鄭婉如擺手拒絕:「你在家好好讀書,這幾日課業已耽擱了。過幾日你父親回來,定會考校你,要是答不出,少不得要挨板子。」
提到父親,沈南露出無奈的表情:「母親,七葉還在這兒呢!您……怎麼說這話?」沈南紅了臉嗔怪鄭婉如,看了眼七葉,匆匆去了書房。
「瞧妳南哥哥害羞了!」鄭婉如看著七葉莞爾笑了。
七葉也抿唇笑了,看沈南那害羞的樣子還挺有趣。
鄭婉如帶著七葉去了譚家,在譚家門口,遇上正從裡面出來的六桔,神色匆匆。
「二姊。」七葉見了,微笑著喚道。
六桔抬頭,見到牽著七葉的鄭婉如,頓時眼睛亮了,忙跑過來:「沈伯母,您一定要救救七葉呀!」她乞求著。
鄭婉如輕撫六桔的頭髮,點頭道:「嗯,好孩子!放心,伯母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多謝沈伯母。」六桔笑了,上前牽了七葉另一隻小手。
鄭婉如牽著七葉徑自去了上房的堂屋,六桔去後院喊爹娘。
堂屋內,譚老爺子正緊皺眉頭,為趙氏和七葉的事犯愁。內室依稀傳來趙氏痛苦的喊叫聲,和碗盞碎裂的聲音。
「爹,娘又摔了碗,我可不侍候了。」七葉的小姑姑譚桂花從內室走出來,一臉怒氣,甩了袖子走了。
譚桂花見到鄭婉如,只是看了一眼,連聲招呼也沒。
「小姑姑。」七葉輕聲喚道。
「哼!」譚桂花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鄭婉如輕輕搖頭,和七葉一起邁進門檻。
「譚老爺子。」鄭婉如喚道。
譚老爺子聞聲轉頭,見是鄭婉如趕緊讓座,恭敬道:「沈夫人,妳怎麼來了?快請坐!」
「譚老爺子,不用客氣。聽七葉說,譚老夫人身體有疾,特地來瞧瞧。」鄭婉如說道。
七葉說道:「爺爺,沈伯母會看病,我們讓沈伯母替奶奶瞧瞧吧!」
「呀!原來沈夫人還有此本事,老朽先代老妻謝過沈夫人。」譚老爺子訝聲說道。
對於鄭婉如會看病,譚老爺子還是懷疑的。他清楚鄭婉如看重七葉,想著鄭婉如是知道了七葉的事,此番前來恐怕是要來替七葉討說法的。一個內宅婦人,哪能有什麼高深的醫術?同時有些怨七葉不懂事,怎麼將家裡的事說了出去?
鄭婉如自然看出譚老爺子的懷疑,不過裝作不知,說道:「不知譚老夫人在哪兒?」
「在內室,沈夫人請。」譚老爺子只得對著內室做了個請的手勢。
鄭婉如輕輕頷首,牽了七葉準備往內室走去。譚德金和徐氏帶著三個孩子,此時也進了堂屋。
「沈夫人,您回來啦!」譚德金和徐氏連忙上前向鄭婉如問好。
「沈伯母好。」二霞和六郎跟在後面說道。
鄭婉如看了譚德金夫婦一眼,沒有理會,只是對二霞和六郎微笑著點頭:「好孩子。」溫柔地撫了撫六郎的小臉,而後進了趙氏的房間。
譚德金夫婦面現尷尬之色,七葉上前拉了徐氏的手:「娘,我們也進去吧!」
鄭婉如來到譚家的消息,很快的譚德銀夫婦也知曉了。
「她怎麼來了?」譚德銀捶著桌子不滿。
楊氏撇嘴:「哼,她平日裡待七葉好,你又不是不知,她曉得這事能不來嗎?七葉那死丫頭可真是邪門!早不說話,晚不說話,偏偏這時候開了口,而且還變得牙尖嘴利的,還不知道七葉在鄭婉如面前胡說了些什麼呢!」
「妳趕緊看看去。」譚德銀皺眉。
「嗯。」楊氏點點頭,剛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大梅那邊怎麼交代?她明兒等著我們送人過去呢!」
大梅是譚德銀的大女兒譚大梅,已經嫁人。丈夫王紅雷在縣衙門當差,兩人育有一子,今年三歲。
譚德銀精明的眸子轉了轉,說道:「放心,只要娘的病一日不好,七葉那丫頭遲早要送走。明兒讓三郎去縣裡和大梅說一聲,讓她再等兩天。」
「唉!就怕那邊等不了,大梅不是說了,這兩天就要走了嗎?」楊氏壓低了聲音。
「成了,妳趕緊去那邊看看是什麼情況,我再來想辦法。」譚德銀有些煩躁地擺擺手。
楊氏拉開門,門口赫然站著吳氏,看她的樣子,似在聽門。
「啊喲!嚇死我了,三弟妹,妳站在門口不出聲,是想做鬼嗎?」楊氏板著臉罵道。被嚇事小,她更擔心吳氏聽到了方才的話。
吳氏面色如常,微笑著道:「二嫂,妳這樣緊張做什麼?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難道妳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楊氏斥道:「三弟妹,妳胡說什麼,誰做了虧心事?不會說話就別說,別說出來惹人惱。我看你們家二郎,往後是不想跟在德銀後面做事了,哼!」
吳氏的大兒子二郎譚信松,今年十八歲,跟著譚德銀,幫人家做法事。
楊氏赤裸裸的威脅,讓吳氏只得改口:「二嫂,我這是和妳開玩笑,怎麼就生氣了?對了,聽說沈夫人要給婆婆治病,我特地來喊妳去瞧呢!」
「什麼?沈夫人會看病?」楊氏心一提。
「嗯,是七葉喊來的。」吳氏點頭應著。
「走,瞧瞧去!」楊氏迫不急待向趙氏房間走去,要是鄭婉如治好趙氏的病,那可就什麼指望都沒了!
吳氏看著楊氏匆匆的背影,嘴角歪了歪,有抹冷笑一閃而逝。
趙氏房間內聚集著七葉一家人和譚老爺子,方才被趙氏摔碎的碗盞碎片,已打掃乾淨。
趙氏痛苦地在床上捲成一團,鄭婉如正在替她診脈,所有人均屏氣凝神,不敢打擾。
「啊喲!沈夫人,您可是身分尊貴,怎能勞您來給娘看病呀?」吳氏一進屋子,立刻大聲喳呼起來。
「喳呼什麼?成何體統!」譚老爺子黑了臉斥道。
吳氏有些委屈,這都是楊氏要她說的:「爹,我只是說些客氣話嘛,您何必生氣?」
鄭婉如蹙眉,側臉看過來,說道:「我看病不想被人吵,愛說話的,都出去吧!」
楊氏眸子一轉,扭著腰肢上前,對鄭婉如說道:「沈夫人,您別惱,其實三弟妹也是一番好意。您看娘病了大半年,看過無數大夫,都沒看好,所以……」
話裡面的意思就是,無數大夫都沒看好,鄭婉如定也看不好,還是別獻醜的好,這是給她留面子呢!
鄭婉如眸子瞇了瞇:「難道因為其他大夫未看好譚老夫人,你們就眼睜睜看著她受罪而不管嗎?有病得趁早治,拖得越久,越難恢復。真是有趣!你們為何不讓我替譚老夫人看病?莫非你們不想讓譚老夫人康復嗎?」
七葉眸子動了動,看向楊氏和吳氏。吳氏面色如常,沒什麼變化。
「怎麼會呢?我們巴不得娘現在就生龍活虎站起來,和我們有說有笑。」楊氏揉著眼睛假裝傷心,只為掩飾眸中的心虛。
「既然這樣,要嘛出去,要嘛給我安靜等著。」鄭婉如肅了臉色。
趙氏閉著眼睛罵道:「老二媳婦、老三媳婦,妳們給我閉嘴!」
楊氏和吳氏只得閉了嘴。
鄭婉如這才安心繼續診脈,片刻工夫後,鬆了趙氏的手。
「怎麼樣,沈夫人?」譚老爺子忙追問。方才見鄭婉如診脈有模有樣,倒不像是完全不懂醫術的樣子,因此心裡也有了一些期待。
「嗯,我們先出去說話,讓譚老夫人安心休息。」鄭婉如溫聲說道,起身出了內室。經過一番診脈,鄭婉如鬆了口氣,趙氏的病症與以前所遇到的相同,應該可以治好。
眾人在堂屋內坐下,齊齊看向鄭婉如。
最緊張的當數七葉,希望沈伯母能治好趙氏,別再節外生枝了。
「譚老爺子,以前的大夫如何說,用的是何藥?」鄭婉如問道。
譚老爺子認真回想,將以前看病的情節大概說了,至於用的是什麼藥,他並不十分清楚。幸好藥方還在,拿出來給鄭婉如瞧了。
這一瞧,鄭婉如長吁一口氣:「難怪譚老夫人的病拖了這樣久!譚老夫人乃是心下停飲之症,這些藥都不對症。譚老爺子若信得過,我來開張方子,用茯苓澤瀉湯,連服十幾日,譚老夫人定會痊癒。」鄭婉如放下手中的藥方,語氣雖輕,但面上有著自信的微笑。
譚老爺子見鄭婉如說得輕鬆,心中有些不信,反正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客氣說道:「沈夫人,能得您出手相救,那是老妻的福分。請沈夫人開個方子,我這就讓孩子們去抓藥。」
譚老爺子曾讀過私塾,有些學問,因此說話有幾分儒雅之氣。他最希望的就是譚家的子孫,能在學業上有成就,將來光耀門楣。
鄭婉如要了筆墨和紙,認真寫起了藥方。
「好字!」譚老爺子接過藥方,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忍不住讚美道。
「譚老爺子見笑了。」鄭婉如笑道,並且告知此藥的用法。
譚老爺子手拿藥方,看向屋內眾人,想讓人去抓藥。
「爹,讓我去給娘抓藥吧。」楊氏搶著說道。
「爹……」譚德金嘴唇動了動,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不好與楊氏爭搶。
七葉上前一步說道:「爺爺,讓我爹去吧!他腳力快,奶奶早一刻用藥,早一刻脫離痛苦。」
「爹,讓二郎去。他手腳伶俐,定不會誤事的。」楊氏又說道,並且伸手去拿那藥方。
「老大,你跑一趟。」譚老爺子看了眼楊氏,眸子動了動,將藥方遞向譚德金。
譚德金忙接過藥方,小心翼翼收好,接過譚老爺子遞過來的銅板,匆匆往外面跑去。他是巴不得趙氏的病馬上就好,這樣便不用送走七葉。
「爹,您等等。」七葉喊道,小跑著去追譚德金。
譚德金止步回頭,溫聲道:「七葉,怎麼了?」
「爹,我和您說兩句話。」七葉低聲說道。
譚德金笑著輕揉七葉的頭髮,低了身子,七葉在他耳畔輕輕叮囑了幾句。
「嗯,小機靈鬼,爹知道了!爹又不是傻子!」譚德金輕撫下七葉的頭髮,語氣寵溺。
哼,就是個傻子,被人耍得團團轉都不知。七葉看著譚德金的背影,暗暗腹誹。
楊氏恨恨跺了下腳,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溜回自家房中。
「怎麼樣?」譚德銀一見楊氏,忙問道。
「哼!鄭婉如瞧病的模樣,倒一本正經的。她還對爹說,一定能治好娘的病。那藥方我本想拿回來給你瞧瞧,誰知爹將藥方交給大哥了,我沒瞧著。」楊氏應道。
譚德銀眉頭擰得更緊,忽然他冷笑一聲道:「放心,鄭婉如只是為了阻止七葉被送走,才故意施這一招想拖延時間。要是真有本事,為何當初七葉啞了,她沒本事治?」
楊氏臉上表情也輕鬆了起來,覺得譚德銀說得很有道理,但她還是有些擔心,轉著眸子說道:「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得多個心眼,到時……藥我來煎。」
譚德銀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捏了把楊氏的圓臉,誇道:「成,這法子可行,妳主意還挺多的嘛!」
「死鬼。」楊氏摸了摸被捏痛的臉,媚笑著用手捶了下譚德銀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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