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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幸之半女神(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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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幸之半女神(全)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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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本書特色:
‧厚重堅實的奇幻大作

內容簡介:
未來。那是不知是明天抑或數百年後的未來。
因為名為「神之尖兵」的巨大昆蟲,導致文明崩壞、未來分裂。
主角.雷伍雷德是一名殘兵。過去曾駕駛人類最後希望的鎧甲巨人,與夥伴們一同將世界導向希望之光的勇者。然而在失去夥伴和生存希望的雷伍雷德面前,繼承了神與人類之血的少女.艾兒托莉妮對他伸出了援手。面對席捲而來的神之尖兵、為了守護世人,雷伍雷德再一次嘗試啟動鎧甲巨人。少女.艾兒托莉妮所指引之地是否真有未來?她是否真是人類的希望之光?又或者――

登場人物:
艾兒托莉妮
繼承了宿敵──神與人類之血的少女。

雷伍雷德
過去曾駕駛人類最後希望的鎧甲巨人,與夥伴們一同將世界導向希望之光的勇者。

安妲米涅雅
無情的女神(灰之女帝冠)。
讓一切物質、乃至過去、記憶、魂魄連不具實體的事物亦皆化為灰燼。

作者簡介

新井円侍
生於1982年夏天。
以《SUGAR DARK被埋葬的黑闇與少女》一書獲得第14回Sneaker大賞之「大賞」。經過一番迂迴曲折,終於完成了這本出道後的第一作。第二集也正如火如荼進行中,應該能夠如期完成。敬請各位放心期待。

未來。那是不知是明天抑或數百年後的未來。
因為名為「神之尖兵」的巨大昆蟲,導致文明崩壞、未來分裂。
主角.雷伍雷德是一名殘兵。過去曾駕駛人類最後希望的鎧甲巨人,與夥伴們一同將世界導向希望之光的勇者。然而在失去夥伴和生存希望的雷伍雷德面前,繼承了神與人類之血的少女.艾兒托莉妮對他伸出了援手。面對席捲而來的神之尖兵、為了守護世人,雷伍雷德再一次嘗試啟動鎧甲巨人。少女.艾兒托莉妮所指引之地是否真有未來?她是否真是人類的希望之光?又或者――

 

書摘/試閱

prologue

男人是一名殘兵。
男人無力、失敗、瀕臨死亡。
寄宿在那殘骸般的軀體之內的,只剩下亡靈般的意識碎片。


風化的建築物所夾成的峽谷間迴盪著尖銳的悲鳴。瘦弱的飛鳥振翅而起,飛向已看不到空中索道、令人懷念的蒼穹。從電磁式十字彈弩射出的子彈貫入老婦人的腳邊,龜裂的水泥地板頓時粉碎,嚇得她渾身癱軟。
「──所以啊,我不是說了妳只要乖乖說出『壕』在哪裡,就會饒妳一命的嗎?」
玩玩具似地搬弄著手上的殺人道具,襲擊者的年輕頭領以悠揚的語氣說道。他的手下們正圍著一群身披破爛斗篷、彼此蜷縮相依的老人。
「別看我蠻不講理地攻擊你們,其實我最喜歡『體貼』這個詞兒了。畢竟大家都是少數倖存下來的人類嘛,對不對?再說,對於你們被趕出安全的巢穴、無家可歸的遭遇,我也是深感同情,喏?」
「辦、辦不到!那種事情……我做不到。」
「壕」的所在地──也就是將運作各種設施的地下壕(Shelter)位置全盤托出。面對年輕頭領的脅迫,最前頭的老人不斷用顫抖的聲音抵抗著。雖說是老人,當中最年長的頂多也才剛過半百;然而先不論以前的時代,以現在地球上的平均年齡來說,她已經無庸置疑地算得上「老人」了。
「呼哇!吃的耶,老大!連飲用水也有不少哦!」
渾身汙垢的混混們一見到翻倒容器裡的物資立刻發出歡呼。毫無抵抗之力的老人們根本束手無策,只能用快流出淚水般濕潤的眸子乾望。
西元2232年──現在。
有史以來,所有人類曾建立的社會系統皆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在這個城市廢墟中風行的,只有自原始時代開始便不曾改變過的傳統蠻行……也就是「掠奪」。能遏止這一切的警察制度,早已隨著道德和宗教一同深埋於瓦礫底下;別說是被害者,就連加害者的一方都不曉得歷史上曾有那些事物存在過。取代了一度觸及外太空的發達科學文明支配這個現世的,正是像這樣單純至極的「暴力」二字。
「不、不好了,老大!是『那些傢伙』!」
──然而,並非如此。
對23世紀的人類而言,地表上沒有任何地方稱得上是安全的場所。
即使是沒有肉食動物棲息的水泥廢墟;即使輻射測定器沒有發出警鳴,這裡也不存在任何能讓人放鬆喘息的空間。
只是在戶外過個一天大概還沒什麼問題。
十天、二十天左右,幸運的話也還有機會。
但如果是五十天、甚至一百天。
這好比期待著能連續五次擲出硬幣的反面,自暴自棄地將一切託付給渺茫的運氣一樣。
「是獵人者!大家快逃!」
負責把風的小弟發出沙啞的尖叫。無論是武裝的盜賊,還是因為久居地底而皮膚褪色的老人。見到在那顫抖的指尖前方、迫近而來的「它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染上了一抹恐怖的色彩。
盜賊們紛紛丟下手中的罐頭和伸縮水瓶,因為大難臨頭而化為一盤散沙,開始各自逃命。但是──。
「嗚哇、沒救了!」
「被包圍了!」
深沉的絕望佇立於前。
越過如倒木般崩塌的建築物,現身在眾人眼前那漆黑、巨大、無情的存在。
「混帳傢伙!」
盜賊首領用手中的電磁式十字彈弩發射四周撿來的碎片。像音速一般快的鐵片劃破空氣,深深地刺入那漆黑的外殼。
……然而,僅此而已。
怪物們突進的速度毫無減緩的跡象。下一瞬間,年輕頭領的身體便被鐮刀般的剪狀下顎夾住、切成兩半。
「老大!」
「不行了,逃、快逃!」
盜賊們一哄而散,四面八方逃命去了。不過光憑人類那對短棒般的雙腿,無論是腳的步幅、長度乃至數量,全都無法與「它們」移動的速度相提並論。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
建築物所夾成的峽谷間迴盪著粗野的悲鳴。鮮血潑灑在布滿粉塵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上,劃出一圈圈腥紅的輪暈。斷頭台般的強韌下顎,一瞬間便將盜賊們剁為無數肉片。黑色的外骨骼、冰冷無情的複眼以及重機械似的六隻步足;出沒在廢墟間,重複著無止境蠻橫虐殺的怪物──全長達兩公尺的螞蟻。
彷彿搞錯了比例尺的巨大生物。
宛如古老恐怖電影化身的「它們」。
由新支配者散播在地球上的狩獵者。
「救救我!救……咕哦!」
「腳啊!我的腳啊啊啊啊啊啊!」
「你去引開它們的注意,我再趁機──嘎啊啊噗咕!」
出現在這裡的怪蟲大約有二十隻。即便把盜賊和老人們加在一起,也是在場人數的兩倍以上。
如此劣勢,就只有單方面的殺戮而已。因為這彷彿玩笑般的生物,從外骨骼到氣門等結構都與真正的螞蟻相同,並擁有跟指尖大小時等比例的強大力量。
在那不具任何情感的複眼中,不存在男女老幼的區別。
對以費洛蒙傳遞訊息的神經系統而言,祈求饒命的哭訴毫無意義。
一如「獵人者」(Man-hunter)之名,巨大的蟻群在精準無誤的指揮系統下,不停地取人性命。蜷縮在一旁的老人集團,就像絞肉一樣地慘遭蹂躪;一名有勇無謀的盜賊試著抵抗,立刻連同手上的棍棒一起被切成碎末;躲在瓦礫堆裡的老翁也從縫隙裡被強行拖出,只留下一顆頭顱孤零零地躺在礫石之中。失去了手腳、仍在血泊中瀕死掙扎的人們,則一個個被負責清理善後的螞蟻切斷最後一口氣。
來自阿鼻地獄的血腥慘叫暈染了整座廢棄的都市。從最初的悲鳴開始不過幾分鐘,盜賊團和老人們的淒厲合唱就失去了演唱者。最後剩下的,只有老人們以身為盾拚死藏起的一名幼童;以及一個連本人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活著,在不可思議的偶然下倖存的盜賊混混。
巨蟻大軍逐漸縮小包圍網,從四面八方緩緩逼近那最後的祭品。在內臟之海中合手顫抖的混混和幼童已經無計可施,只能靜待數秒後即將降臨的無情死亡。

隆隆……

但在此時,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正當染滿鮮血的大顎打算咬斷兩人的身體時,突然間那隻巨蟻停止了動作。
「……?」
不,停下的不單是眼前的個體;包圍混混和幼童、嘰嘰作響地摩擦下顎的獵人者大軍,此刻竟全部陷入靜止。

隆隆……

傾斜的大樓窗框上,啪啦啪啦地落下無數碎片。
彷彿身體裡的某種開關受到切換,螞蟻們突然失去對人類的興趣一齊轉向西方。
不是因為收到來自遠方的呼喚。
它們的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變化。
但是長在它們頭上的觸角,此時就像聽見了什麼聲音似地高高舉起,有如打旗語般地不停跳動。

隆隆……

混混和幼童的眼淚、汗水甚至小便,體內各種各樣的液體皆從全身的孔縫流乾,被絕望取而代之。兩人的意識根本無法掌握此刻從五官接收到的訊息。
敲打鼓膜的重低音。
皮膚傳來斷斷續續的振動。
彷彿質量大到甚至能撼動建築物的「某個東西」在移動──不,是朝這裡接近的聲音。

隆隆……

失去窗戶的建築物彼端忽地閃過一道黑影。一對蜥蜴母子慌忙從龜裂的水泥牆縫中逃出。
遮蔽了正午陽光的東西,吸引了獵人者們注意的東西。伴隨著嗡嗡地鳴,有如魅影般悄悄現身的那東西──若說獵人者們是放大版的昆蟲,那玩意兒或可說是放大版的人偶。
龐大而強悍,活生生地存在於此。
巨大沉重且滿身傷痕。
若非得用言語形容那在逆光中睥睨一切的身姿,那麼它就像千年前馳騁於戰場的騎士們穿著的板金鎧。巨大人偶的全身都覆蓋著毫無反光的暗綠色裝甲,在令人聯想到骸骨的面頰上,生著一對狀似眼球的圓形光點。
倖存的混混和幼童們從嘴角流下口水,昂首仰望那巨大的身軀。充滿兩人內心的絕望此刻仍未減半分,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眼前的龐然大物究竟是什麼,但那絕不會是什麼英雄,更不可能是出來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在生死關頭激發而出的本能是如此告訴他們。
那玩意兒是遠比巨蟻更不祥的存在。
螞蟻們齊進。比起給予無力的人們最後一擊,它們似乎選擇優先攻擊那巨大鐵偶。然而立於另一端的鎧甲巨人卻什麼都沒做──不,是什麼都做不了。相較於擁有六隻腳、靈敏又能高速移動的怪蟲。鎧甲巨人實在太過笨重,連直線行走都辦不到。就像腰軟無力的老者,只能扶著高樓的壁面勉強支起身體。它的右腳幾乎派不上用場,似乎早在抵達這裡之前就已受創。彷彿蠶食一隻垂死的甲蟲,巨蟻們爬上鎧甲巨人的身軀,開始用足以切斷鋼筋的強力顎剪啃咬。
卡吱、卡吱、卡吱、卡吱。
滿是裂紋的裝甲更增傷痕。
關節的接縫處,漏出不知是油還是血的混濁液體。
一瞬間,液體冒出了火花。
鎧甲巨人的手掌大小與獵人者的體長恰好相近。這時它突然將手伸向爬在膝蓋上的一隻螞蟻,接著狠狠握起拳頭,將那堅硬漆黑的外骨骼喀啦喀啦地壓成碎塊。
彷彿遭到噬咬後才赫然發覺敵人的存在,鎧甲巨人展開了反擊,用巨大的手掌將聚集在身上的獵人者一隻隻捏爛;或以身體和高樓夾碎它們;或像拍去衣服上的泥土般,將它們狠狠拍落、踏成爛泥。
處於死亡邊緣的鎧甲巨人就連反擊也顯得十分笨重。
雙膝跪地在地上迎擊怪蟲的身姿,與優雅和美麗完全搭不上邊。雖然和人類有著相同的外型,但從它的行動卻感覺不到理智,只有粗野的獸性,而且不是充滿元氣、奔跑在草原的獵豹;而是像一頭傷痕累累、離群索居的水牛。
另一方面,獵人者們的行動與其說是固執,倒更像是被設定了某種程式的機械,即使大顎少了一邊,即使同伴們紛紛倒下,它們仍完全沒有逃跑或自保的意思。只是有如飛蛾撲火般不停爬上鎧甲巨人的身體、奮力啃咬,然後被打成爛泥。
到怪蟲全滅為止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盜賊混混和被老人們保護的幼童在血海中顫抖不已,握著彼此的手將這場笨拙的戰鬥看到最後。他們的四周散落著無數的人體碎塊,而鎧甲巨人的周圍亦飛灑著無數巨蟻的碎片。
用膝蓋壓碎最後一隻螞蟻後,鎧甲巨人停止了活動。骸骨般的面孔緩緩垂下,彷彿耗盡了力氣,巨大的身軀蹲伏在地上。
由風化的大樓所夾成的峽谷再次恢復寂靜。
寂靜。
滿天的飛行汽車全都墜落,無重力升降步道的背景音樂已成絕響,就連曾經利用過它們的市民嘈雜聲也已消失。在這化為廢墟的都市裡充滿著寂靜。有如最原始的荒野,唯有蕭瑟的風聲支配一切的寂靜。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不顧損傷會變得更加嚴重,鎧甲巨人嘰嘰作響地站起。
像是在對人訴說消滅了所有螞蟻後,自己已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裡,唯有離去一途。
拖著似乎隨時會支離破碎的雙腿,鎧甲巨人緩緩踏出步伐。
但是那步伐延伸的方向卻與它出現時完全不同。
彷彿連自己到底要前往何方都忘了。
不,不僅如此,簡直像打從一開始便沒有目的地一般。
雖然對從頭到尾不曾被它瞄過一眼的那兩人而言是無從得知的事,但鎧甲巨人這副風中殘燭的模樣,說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他是一名殘兵。
儘管具備足以消滅獵人者的性能和威力,但他早已無力、失敗、瀕臨死亡。寄宿在那殘骸般的軀體之內的,只剩下亡靈般的意識碎片。
廢墟的彼端,鎧甲巨人拖行著單腳的背影彷彿海市蜃樓般地逐漸消失。盜賊團的倖存者和被老人們保護的幼童只是站在原地目送著它遠去。同樣夥伴遭到殺害,並失去了容身之處;單就這一點而言,不論是鎧甲巨人或是倖存下來的這兩人,或許都有著相同的境遇。
不,應該說──
生於這個時代的人類──
在這被奪去了光輝文明的現在──
無論任何人,都只是個敗殘者也說不定。


Chapter 1

1

恐怖與黑暗。
對那時的他而言這就是世界的全部。
其他一切萬物皆消失。這裡是何處?現在又是何時?他的腦中根本無暇思考那些瑣事;甚至連自己是誰、又是什麼東西也毫無概念,只能蜷縮於黑暗中不停顫抖。
恐怖。
那是通往痛苦的預感。
彷彿連靈魂都會因此消散,極致的苦痛將要到來的預感。沒有任何聲音或氣味,僅能感覺到一股隱約的氣息;一股似有似無地,彷若死神之鐮輕輕爬過皮膚的氣息。
恐怖。
那是對於未來的絕望。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但是心裡面卻強烈的確信著,深知自己早已無能為力。究竟是什麼事無能為力?接下來又會怎麼樣?一旦知曉了問題的答案似乎就再也無法回頭了。一個深沉而無法逃避的無底洞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待在道路前方。
恐怖。
那也包含從這片黑暗中甦醒這件事。
不論是痛苦的感覺抑或是等待未來的絕望,這些終究只是一種預感和預兆,還不一定會直接對自己造成傷害;如果就這樣繼續屏息躲藏的話,或許總有一天能忍過這一切。可是一旦拂去那片黑暗……到那時候……。
他恐懼地蜷起身體。
縮著手腳、緊閉雙眼,像個貝殼一樣頑固地鎖起外殼,只是一味祈禱這片保護著自己的黑暗能延續到永恆。
永遠地。
永遠地。
永遠地。
然而。
(……)
黑暗中──
出現了一條裂隙──
(……不要……)
黑暗中出現了一道光芒,好像在催促自己從夢中甦醒。那是至今為止早已體驗過無數次的感覺。但現在這對他而言不過是惡夢成真的前奏。畏懼著等待在眼皮彼端的苦痛、即將襲來的災厄、以及光芒前方的地獄,他的意識就像個抗拒誕生的嬰兒般掙扎。
(──不! 不! 不要! 不要!)
不過他的肉體還是無情地甦醒了。
睜開雙眼,出現在那裡的是──!

「早安,雷伍雷德。」

在應該等待著絕望的那前方,
「太好了,你終於醒來了……真是的,害人家那麼擔心。」
縈繞在耳際的溫柔話語。
輕搔著鼻壁的甘甜香氣。
以及僅隔咫尺之遙,凝視著自己的碧綠瞳孔,還有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
(欸……?)
男人一臉狼狽。無論如何這未免也太出乎意料之外。原先懷抱於胸的那份確信殘忍地遭到背叛,這種落差感就像腦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困惑、錯亂、愕然、暈眩;男人忽然感到一股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恐怖,才剛清醒的視界又變得更加歪斜。
(……這裡不是……地獄的底層嗎……?)
復甦不久的五官湧入大量情報。對他而言這些實在太溫柔了一點。
萬里無雲、澄澈爽朗的夜空。
以及如寶石般鑲嵌其上,數不盡的星點。
初夏時節的舒爽氣流撫過臉頰。抬頭仰望,只見五彩繽紛的花雨在夜空中飛舞。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正睡在一片直向地平線延伸的廣闊花海中央。
而宛如綢緞般遮蔽著自己一半視野的美麗金帳,則是從她肩口長長垂落的前髮。
陪伴在他身邊,一雙眼凝望著他,並以柔軟的雙腿為他枕眠的,是一名耀眼得可與星辰爭輝,艷麗得足令繁花失色的美麗女子。
反射滑順光澤的金黃長髮,有如新葉般鮮嫩的翠綠碧眼,比盛開的玫瑰花瓣更加水潤的紅唇,白皙柔軟、彷彿吹彈可破的雙頰,以及一襲潔淨無瑕、包裹著身體的垂巾長袍。儘管過於美麗的女子經常令人感到冰冷而難以親近,但她不但不會如此,高貴的容貌反而不可思議地透著一股溫暖的氣息。
她帶著靦腆的笑容輕輕地開口。
「怎麼了嗎?雷伍雷德。」
……。
「……嘎……哈……!」
被問到這問題,正想回答的時候,男人的心中同時又浮起好幾個疑問。諸般思緒交錯衝突、爭先恐後地想要衝出口,結果統統梗在喉嚨,一時堵住了呼吸。
咳、咳咳!咳!咳咳!
一股血腥味從胃裡湧出。
彷彿火苗在全身蔓延開來的錯覺。
五臟六腑被灼燒的痛苦瞬間吹飛了腦中所有的疑問和混亂。在黑暗中感受到那份恐怖看來不全是幻覺;先前胸中的確信沒有成為現實真是令人慶幸。
「──作一點,──雷德──」
那女子好像說了什麼,一直緊握著他的手,用一雙碧眼凝望著這裡,同時嘴裡不斷重複著「雷伍雷德」這個詞彙。在模糊的視線、痛苦掙扎的意識中,他勉強認出了喃喃唸著那個單詞的嘴型。
但是。
「那……是……誰……?」
口中只能吐出不成言語的呻吟。單是為了擠出『是誰』這短短一句話,就讓男人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的名字是艾兒托莉妮。」
在嗡嗡不絕的耳鳴中,他隱約聽見女子的回答。從未聽過的聲音、從未見過的容貌,以及那不存在於記憶中的名字。
──她是誰?
──這又是哪裡?
男人的腦海一片混亂,各式各樣的疑問如泡沫般不斷上浮。
──為什麼自己會像這樣躺在她的腿上呢?
在這夜空之下、花海之中的兩人世界。
──自己的身體又為什麼會受了這麼重的傷,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我……是……」
咳咳!男人再次咳了起來,從口中吐出鮮血。他的下巴不停顫抖,肺部咻咻地喘息不已,雙唇一張一合地不停動著。那有如擱淺游魚的滑稽模樣,對她美麗的身姿簡直就是種污辱。
即便如此,那名女子……艾兒托莉妮依然帶著溫柔的眼神,彷彿哄著剛出生的稚子,一手輕撫他的額頭,另一隻手則不畏污穢地為他抹去嘴角的血汙。
呼吸總算稍微順暢了些。
「我、是誰……?」
他開口詢問。自己混亂的最大原因。他失去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她是什麼人?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男人的世界就像失去重心的陀螺般搖搖欲墜。儘管還記得有關「陀螺」的知識,不知怎地卻完全無法想起關於自己的一切。
但──。
「雷伍雷德就是雷伍雷德呀。」
彷彿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艾兒托莉妮如此回答。
不帶半分猶疑輕輕地說。
好像男人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一樣。
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他失去記憶的事。
「……艾兒、托、莉妮……?」
妳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雖然男人想要開口詢問,但光是唸出那饒口的名字就已經用盡力氣。她盯著持續喘息的男人,似乎以為他是想要呼喚自己。
「是。」
艾兒托莉妮開心地露出微笑。
……怦怦。
男人無法正視那張笑靨。
肋骨的內側發出了討厭的聲音,又或許那只是因為看見了她的笑容而動搖的心跳聲也說不定。雖然艾兒托莉妮的這個舉動沒有任何惡意,但自己現在的身體連這點細微的變化也無法承受。
「呃……啊……!」
失焦的視線一明一滅地閃爍,全身的骨頭都在嘰嘰作響,不斷向周身擴散的劇痛膨脹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令他的意識再次墜入深淵的底層。
「振作一點,雷伍雷德!」
艾兒托莉妮用白皙的手掌輕輕握住他緊揪胸口的手指。
「只要有我在你身邊,就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所以現在請先好好休息吧,那樣應該會稍微舒服一點。」
在隆隆作響的強烈耳鳴中,不知為何唯有那番話語能夠清楚地聽見。在彷彿燃盡全身的苦痛烈火中,唯有被她握著的右手就像泡著溫水一樣舒適。
──於是他沉沉睡去。

▽ ▽ ▽

赤、藍、黃、橘、紫、粉紅、朱、深紅、白……綠、碧、翠、青。
以及金色。
這些如夢似幻的美麗色彩總是伴隨噩夢般的現實與疼痛一同出現。
雷伍雷德──被人如此稱呼的男人,他的意識在昏睡與清醒間徘徊了無數次。因為疼痛而睜開眼後,又再度因劇痛而昏死過去。因為失去記憶,再加上那苦痛太過難以忍受,令他還以為自己其實是為了感受痛楚而存在的接收裝置。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
對甦醒的恐懼最終慢慢消退,雖然身體還是難過得彷彿快要死去,但至少已不再如最初那般令人抗拒。或許是因為這片由花海鋪成的床鋪其實還不算太糟,也可能是因為每次睜開眼睛,總能看見那對雪亮碧眼的緣故。
「喝得下去嗎?」
艾兒托莉妮一邊說著一邊將盛著清水的手掌貼近他的嘴邊。清水順著柔軟的指尖流入口中,直到疼痛的喉嚨得到滋潤後,男人才驚覺自己竟然這麼口渴。
「還要」由於喉嚨發不出聲音,男人哀求似地伸出雙手。
「別喝太急了,雷伍雷德。」艾兒托莉妮溫柔又耐心地說道。
「你現在還很虛弱,所以要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喝。──不用擔心,直到你的乾渴滿足為止,我都會在這裡當你的水勺的。」
她的身旁放著一個輕薄如紙的綠色箱子……不,是用某種植物的巨大葉子隨手折成的漂亮容器,容器的大小最多只能盛裝約半公升的清水而已。
可是直到男人將裡頭的水全部喝完,卻意外地花了相當長的時間。
嘴巴幾乎動彈不得,也沒有持續吞嚥的體力。虛弱的身體完全跟不上想喝水的衝動。
但即使男人數度嗆得把水濺到外頭,艾兒托莉妮始終沒有皺過一次眉頭。他吸吮著濕潤指尖的模樣簡直就像吸乳的嬰孩,只不過一點也不可愛。儘管如此她仍信守著先前的諾言,直到最後都陪在他身旁。
如果沒有這美麗的「水勺」──好不容易放鬆後,男人突然想道──自己恐怕還沒喝完就已耗盡力氣,或是一口氣喝下太多而嗆死了。不,若不是有她幫忙,自己可能根本到不了水源地。
話說回來。
「這裡是……天國嗎……?」
恢復滋潤的口唇此時總算能夠一吐心中的疑惑。
說什麼傻話──話剛出口,腦海某處立刻傳來一陣否定的聲音,冷淡地嘲笑自己的愚蠢。我很清楚──沒錯,就算這片花海再怎麼漂亮,就算有個美麗如夢的女性在身旁全心全意地照顧自己,這世上也絕不可能有天國的存在。
「不是喔。」一如料想,艾兒托莉妮搖搖頭輕聲答道。結束盛水的工作後,那雙纖細的玉手溫柔地撫著男人的額心。
「太好了,看來總算渡過了危險期,燒也退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吃點東西?雖然只有一些先前摘的蛇莓和越橘。」
「等……等等。」
男人攔住了正想拿取一旁紅色果實的女子。
「我……為什麼、身上的傷……?」
一面追問,男人一面試著確認自己的狀態。他努力抬起枕在柔軟大腿上的頸部,將視線從艾兒托莉妮端正的下巴和胸口移開,吃力地轉向自己的腳邊。
這時。
(唔……?)
突然間眼前猛然一晃,像是戴上度數不合的眼鏡,腦袋感到一陣強烈暈眩。橫躺的身體和四肢彷彿比記憶中還短小了許多……。
但那奇妙的錯覺很快就消失不見。
眨了眨眼,確認連接在頸部之下的的確是自己的肉體後,他鬆了口氣。不過真要說起來,半埋於花草之中的這副身體居然完好無缺,這點反而令他訝異。
(原本都已經做好會失去一兩隻手腳的心理準備了)
包覆著沒有贅肉的年輕肉體……似乎是一件用合成樹脂製成的黑色連身衣。衣服上沒有半個口袋,四處卻裝著某種類似小型儀表,但還不至於影響活動。尺寸完全合身,而且也有曾在哪裡看過──不,是穿過──的感覺,不過那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這些像儀器一樣的東西又有什麼用途?每當回想這些問題的時候,記憶就會變得模糊。
總而言之,這件奇妙的衣服上沒有半點破損或血跡。
(……那我的身體為什麼會這麼痛呢?)
男人在腦中自問,感到有些混亂。
是骨頭或內臟受了傷,抑或是因為其他原因?自己為何會穿著這件奇怪的衣服,又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自己在失憶前到底做了什麼,又為何會陷入失憶的窘境?
「請妳告訴我整件事的經過。」
男人用哀求一般的口吻,說出這句將所有問題濃縮而成的話。
他並不認為艾兒托莉妮會回答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問。但即使現在在那裡的不是沉魚落雁的稀世美女,而是專門魅惑、襲擊旅者的食人鬼婆,男人仍會提出同樣的請求。畢竟此時此刻他已別無選擇。
「對不起。」
抬頭一望,只見艾兒托莉妮美麗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明明天上一片雲朵也沒有,夜空中的月亮和繁星卻彷彿一齊暗了下來。
她接著說道。
「我也不知道你的傷從何而來。不過,你會失去記憶應該是我造成的。」
「……什麼、意思……?」
「當初救你的時候……那個……大概不小心弄傷了……雷伍雷德的頭。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救人,所以……」
他一邊聽著艾兒托莉妮吞吞吐吐地回答,一邊在腦中整理現有的資訊。
一度面臨生命危險的自己,以及出手相救的艾兒托莉妮。這麼看來,眼下這局部記憶障礙的情況,八成是頭部因為某種意外受了撞擊所致,而且還是把大腦狠狠翻攪一遍的強烈衝擊。
這麼一想便覺得頭部某處真的隱隱作痛了起來。然而此時能夠真切感受到的,只有正羞愧得一動也不動的她的大腿。看來頭上並沒有什麼腫包。
不是妳的錯──看她不停道歉的樣子,男人忍不住開口安慰道。當然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真是如此,這只是男人的天性作祟罷了。
但是……。
他突然驚覺了自己的無禮,比起笨拙的安慰和逞強,應該還有其他更重要的話必須告訴她才對。明明救了自己的性命、不眠不休地照顧自己的傷勢、親手餵自己喝水,還借出大腿讓自己躺著,可是──。
(為什麼我竟然連一句「謝謝」都沒對她說呢?)
並非忘了怎麼說話,也不是因為感到害羞,然而他的舌頭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纏住,就是無法將心中的感謝告訴艾兒托莉妮。不僅如此,腦中的某個部分更有股強烈的相反念頭──根本沒必要對這個女人道謝。
(為什麼?)
名為『雷伍雷德』的男人懊惱著。
到底為何會有那種無禮的想法,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並沒有記憶。至今為止的人生他連半點片段也想不起來。雙親是什麼樣的人?過去有哪些知交?建立過什麼樣的人際關係?在自己的心目中,自己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就連這些事情也全忘得一乾二淨。
令人尷尬的沉默在朝霧瀰漫的花海中瀰漫。別說是道謝了,他連用自己的力量起身都辦不到,於是男人自暴自棄地強行移動疼痛的右手,似乎想用顫抖的指尖抓取艾兒托莉妮摘來的果實。
「……請不要勉強自己。」
見到這舉動,艾兒托莉妮立即從旁伸出潔白的玉手阻止了男人……她的反應有一半如他所預想,又或者該說如他所期待。
艾兒托莉妮替他挑出越橘的果核並仔細將果皮剝除。果實通透的汁液從她的指尖滴落。
「好了,請慢慢享用吧。如果沒辦法整顆吞下去的話,可以吐在我的手裡。」
他將果實含入口中,並用舌頭反覆品嘗。富有彈力的果肉飽滿多汁,同時還帶點刺鼻的酸味,彷彿口中殘留的血腥味又冒了出來。
事實上他現在根本沒有食慾。對於連啜飲幾口水都異常辛苦的這副身體,咀嚼食物簡直是一種拷問。然而,他明白若不勉強自己攝取一些營養,身體只會不斷衰弱下去,而且只要把吃東西當成不說話的藉口,就不必再為眼前的沉默煩惱。
「……還要再吃一個嗎?」
等他把果肉完全吞下喉嚨後艾兒托莉妮又再次問道。男人感覺自己的嘴唇瞬間動了一下。
然後他對準備剝下一顆越橘的艾兒托莉妮反問。
「剛才妳是我的水勺──那現在這樣,又算是我的什麼呢?」
艾兒托莉妮眨了眨那對碧綠的眼珠,接著答道:「唔嗯……刀子和叉子……嗎?」
男人一面忍著疼痛一面笑了出來。她那為此認真煩惱的表情還真是有趣。
男人一面忍著疼痛一面思考,但果然還是跟之前一樣,關於自己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不過看來那名為『雷伍雷德』的男人,至少還算是個有幽默感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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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角川スニーカー大賞,大賞受賞作者「新井円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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