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黠戛斯資料與研究概況
黠戛斯歷史資料以漢文傳世文獻史料與考古發現為主,另有零散的域外文獻史料。目前,黠戛斯歷史的研究,在古代北方民族歷史研究領域尚處於薄弱環節。即便如此,仍不乏相關的研究成果。
第一節 文獻史料和考古資料
唐代黠戛斯的基本史料,包括漢文古籍和考古發現的實物史料。記錄黠戛斯歷史的文字史料,以相對匱乏且零散的漢文文獻為主;蘇聯考古學家吉謝列夫所著的《南西伯利亞古代史》,以及鄂爾渾—葉尼塞古突厥文碑銘,是研究黠戛斯的重要考古學參考資料。
黠戛斯的歷史資料,零散且涉及多種語言文字。除了漢文、突厥文的記載,波斯文、阿拉伯文的歷史地理文獻也有黠戛斯的相關記載。然而這類記載又多語焉不詳,參考時需加強辨析。
一、漢文傳世史料
“鬲昆”作為唐代黠戛斯*古老的族名,初見於漢代史冊。司馬遷撰《史記 匈奴列傳》,記載了匈奴冒頓單於北服“鬲昆”。東漢班固所撰《漢書 匈奴傳》中,族名始譯作“隔昆”“堅昆”,並載匈奴郅支單於曾以“堅昆”為都。陳壽撰寫《三國志 魏書 烏丸鮮卑東夷傳》時,引用了魚豢的《魏略 西戎傳》,其中提到了堅昆的方位。
早期漢文文獻的記載,僅見族名、方位等信息。唐以前的漢文文獻傳世史料,對黠戛斯的歷史及演變均鮮有記載。《隋書》《北史》的《鐵勒傳》,《周書》《北史》的《突厥傳》等專傳,提及了黠戛斯的分佈、族源及多種族名稱謂,但鮮有史實記載。由於唐以前漢文史籍的記載內容都較為匱乏,且族名譯寫不一,以致唐代杜佑編撰《通典》時,竟將黠戛斯的內容分別列為《堅昆》與《結骨》兩目。雖然《通典》對黠戛斯歷史的記載較為簡略,但仍堪稱*早的黠戛斯專門史。
唐武宗會昌年間,黠戛斯擊潰漠北回鶻。此間,唐武宗朝與回鶻、黠戛斯來往的詔、敕等官方文書,均由時任宰相李德裕書寫,後收入李德裕的《會昌一品集》。該文集為研究黠戛斯汗國與唐朝的關係提供了珍貴的史料,主要涉及唐朝對黠戛斯擊潰漠北回鶻汗國的態度、黠戛斯如何得到唐朝冊封等問題。因此,唐朝官員文人的文集,也是研究黠戛斯歷史的重要參考依據。
隨著黠戛斯與唐建立聯繫,史官考其為漢代“堅昆”之後,複以“堅昆”相稱。自此,史官對黠戛斯的記載逐漸由略到詳。後晉劉昫等撰寫的《舊唐書》,將與黠戛斯相關的內容夾雜在回鶻歷史中一併敘述,雖內容不多,但史料較為翔實。宋代歐陽修、宋祁等編寫的《新唐書》卷217上為《回鶻傳》,卷217下為回鶻相鄰各部的傳記,其中就有《黠戛斯傳》。該傳是唐代黠戛斯的基本史料,但《新唐書 黠戛斯傳》的前半部,雜合此前的黠戛斯史料,因而多有拼湊、訛誤,所以,利用時需仔細辨別。《新唐書 黠戛斯傳》後半部分,對唐代黠戛斯歷史的記載則比較翔實,涵蓋了黠戛斯政治、軍事及經濟方面的重要信息,是黠戛斯歷史研究的主要依據。
與《新唐書 黠戛斯傳》相佐的同類史料,見於宋人撰寫的《資治通鑒》《太平寰宇記》《唐會要》《冊府元龜》《唐大詔令集》等文獻。司馬光《資治通鑒 唐紀》所載的唐代史料,尤其是武宗朝時的史料補充了《新唐書 黠戛斯傳》的記載,可佐《新唐書》。宋人樂史所撰的《太平寰宇記》也辟有《黠戛斯》,較之《新唐書 黠戛斯傳》也補充了新的史料。王欽若等編纂的史學類書《冊府元龜》,亦彙集了黠戛斯與唐往來的史料,可補《新唐書 黠戛斯傳》。宋人王溥等編纂的《唐會要》、宋敏求等編纂的《唐大詔令集》等文獻,可謂是上述所列史籍、唐代詔令等文獻的彙編,所以,佐證的作用不容忽視。
遼、金、元時期的黠戛斯史料中,《遼史》涉及的內容相對較多,其中將黠戛斯族名譯寫作“轄戛斯”。作為遼的屬國,轄戛斯與遼朝還有使者往來。遼亡時,耶律大石西遷途中還遭遇轄戛斯。因此,《遼史》是瞭解唐宋以後黠戛斯歷史流向的基本史料。此外,《元史》也有提及黠戛斯後裔的信息。明代四夷館用漢文譯寫的《蒙古秘史》,稱黠戛斯為乞爾吉思,後被成吉思汗的大蒙古國所征服。所以,《蒙古秘史》也是研究黠戛斯後續歷史的重要史料。清代董誥輯錄整理的《全唐文》可與宋代宋敏求整理的《唐大詔令集》相佐,是詔令史料的重要參考資料。現代學者將匈奴、突厥與回鶻史料,做了系統的疏證並彙編成冊。如林幹的《匈奴史料彙編》、岑仲勉的《突厥集史》、劉美崧的《兩唐書回紇傳 回鶻傳疏證》,以及薛宗正編寫的《突厥稀見史料輯成——正史外突厥文獻集萃》等。唐代黠戛斯與突厥、回鶻接觸較多,因此,這些史料彙編也為黠戛斯研究提供了便利。
二、古突厥魯尼文碑銘材料
漢文傳世史料記載,黠戛斯人與突厥人一樣,都使用古突厥文字。因此,使用古突厥魯尼文刻寫的碑銘,也是瞭解黠戛斯歷史的第一手資料。
18世紀上半期,葉尼塞河流域發現了古突厥文(又稱盧尼文、魯尼文)碑銘,研究者曾先後整理出版了葉尼塞碑銘文集。如俄羅斯學者馬婁夫(S. E. Malov)的《突厥葉尼塞文獻》(Yeniseyskaya Pis’ mennost’,1952)及瓦西裡耶夫(D. D. Vasil’ev)整理的《葉尼塞河流域突厥如尼文文獻彙編》(Korpus tyurkskikh runicheskikh pamyat-nikov basseyna Eniseya, 1983)等。屬於黠戛斯的碑銘遺存,主要有《烏尤克 塔爾拉克碑》《烏尤克 阿爾汗碑》《烏尤克 土蘭碑》《蘇吉碑》(又名《黠戛斯之子碑》)等。黠戛斯碑文內容多涉及逝者前世的財產,雖鮮有完整史實,但仍是研究其經濟及宗教等問題的重要依據。
1889年,俄國考古學會東西伯利亞分會以亞德林采夫(N. M. Yadrintsev)為首組成蒙古考古隊,在鄂爾渾河流域的和碩柴達木(Koshotsaidam)湖畔,發現了8世紀初的《闕特勤碑》《毗伽可汗碑》,加上《暾欲穀碑》,為後突厥汗國的“三大碑”。此後,還陸續發現了漠北回鶻汗國的《磨延啜碑》《九姓回鶻可汗碑》等碑銘。由於都是使用古突厥文刻寫的碑銘,故與葉尼塞碑銘連稱為鄂爾渾—葉尼塞碑銘。這些碑文記載的內容,都是與黠戛斯有直接接觸的後突厥汗國、回鶻汗國的歷史,因此,補充了漢文史料的不足,對研究黠戛斯歷史也具有重要價值。對古突厥文碑銘的整理、研究,國外可見蘇聯學者克利亞什托爾內的成果,作者利用大量古突厥文碑銘彙編成《〈古代突厥魯尼文碑銘〉——中亞細亞史原始文獻》一書,為碑銘的檢索提供了便利。
國內學者胡振華編寫的《柯爾克孜語言文化研究》一書,依據瓦西裡耶夫《葉尼塞河流域突厥魯尼文獻全集》、馬婁夫《突厥葉尼塞文獻》、鄂爾昆《古突厥文》等研究成果,翻譯了上述幾通黠戛斯的主要碑銘。這些碑銘涉及黠戛斯的政治、經濟、宗教等方面的內容,極具學術研究價值。耿世民編著了《古代突厥文碑銘研究》一書,漢譯了上述後突厥汗國、回鶻汗國的碑文。由於涉及與黠戛斯的關係,因此,也是唐代黠戛斯研究的重要參考資料。
三、其他語種的漢譯外文文獻
見於其他語種的有關黠戛斯的文獻資料,對黠戛斯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黠戛斯作為北方民族之一,還記載於敦煌藏經洞發現的藏語文獻中。日本學者森安孝夫整理的《敦煌藏語史料中出現的北方民族——DRU-GU與HOR》一文,就有關於黠戛斯地理分佈的史料。蘇聯瓦 弗 巴托爾德整理的《加爾迪齊著〈記述的裝飾〉摘要》,依據中亞旅行家的描述,略知通往黠戛斯的道路。伊朗學者志費尼的《世界征服者史》、波斯人拉施特主編的《史集》等波斯文專著,反映了黠戛斯後裔乞兒吉思人的相關歷史。阿拉伯文獻也詳略不同地提到了黠戛斯,如阿拉伯人撰寫的《馬衛集論突厥》,記載了10世紀末至11世紀初突厥諸部落向西遷徙的史實,反映了古代中國與中亞諸民族的關係,為研究中古突厥歷史,尤其是黠戛斯歷史,提供了重要參考。此外,伊本 胡爾達茲比赫的《道裡邦國志》、麻赫默德 喀什噶裡的《突厥語大詞典》,以及波斯人胡杜德 阿勒 阿拉姆編纂的《世界境域志》等域外文獻,作為當事人的聽聞或後世人的整理,提供了一些黠戛斯地理分佈的信息,可與漢文史料互證。
四、考古資料
蘇聯、俄羅斯考古工作者在發現、識別和研究黠戛斯考古學文化方面,取得了較多成果。公開的黠戛斯考古資料對研究其社會生活、文化習俗等問題,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蘇聯考古學成果當首推蒙蓋特撰寫的《蘇聯考古學》,其中涉及黠戛斯的考古資料。考古學家吉謝列夫的專著《南西伯利亞古代史》,收錄了豐富的黠戛斯考古資料,對研究黠戛斯的經濟和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參考價值。中蒙考古工作者曾聯合考察了蒙古國境內的突厥、回鶻遺址,成果見於《蒙古國浩騰特蘇木烏布林哈布其勒三號四方形遺址發掘報告(2006年)》。這一調查成果,對我們全面瞭解回鶻及黠戛斯的歷史,同樣具有參考意義。
第二節 研究現狀
目前,黠戛斯歷史研究較為薄弱,僅有幾篇專題研究,尚未發表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