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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我去班主任的辦公室取作文本,我們前兩節課是作文課。我進去的時候,班主任打了個哈欠,一副睡意未醒的模樣。她捏著眉宇間的鼻梁,輕輕捏著,聲音含t昆地問我:“最近班里沒有發生什么事吧?”
班主任知道,并不是同學問發生的任何事都會匯報給她的,她總是通過自己的“眼線”來掌控全局,而我是她的眼線之一,但我并不是唯一的眼線。
我先是搖了搖頭,然后又想了想,盡量用不經意的語氣說:“沒什么啊!就是隔壁班的王榮在追哈娜呢——不過,這個全地球人都知道的,算不得什么新聞——您也肯定早就聽說了吧?”
“什么?還沒有!”班主任還在揉捏她的鼻梁,都捏出紅印子了,“我就說呢,班里有個漂亮女生就是麻煩——麻煩!”
下午班主任正在講解作文,很突然的,她突然停住,把黑板擦在講桌上一敲,說:“哈娜,你在想什么吶——魂跑到哪里去了?到隔壁王榮那里去了吧?”
事后,哈娜的同桌說,那節作文課哈娜一直盯著窗外,走神,甚至還不自覺地輕輕嘆氣,連班主任如此刻薄的批評她都沒有聽見。她的樣子激怒了班主任,班主任走到她的課桌前,說:“越是漂亮女生越要自重,多少漂亮的女孩都毀在了早戀上!”
哈娜這個時候才醒過神來,當她聽清了班主任的話后,她像任何一個小女生一樣,委屈地哭起來。
下課之后她還在哭。許多人都圍過去安慰她。我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向她遞上了一條手絹。這是一條粉色的手絹,有著潔白的蕾絲花邊,上面繡著淡淡的小雛菊的圖案,這是我在商場看到后一眼就喜歡上的。我很少去買沒有多少實用價值的奢侈品,因為父母幾乎不給我零花錢,那種女生們都喜歡的小裝飾品、小玩意兒,我都是只看不買的。這條手絹是個例外,盡管我從來合不得用它,我還是狠了狠心跟母親要錢買了下來,我騙她我要交資料費。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借她手絹用。簇新的我最心愛的手絹,握在手里軟軟的,一看那些淡黃的小雛菊就讓人想到春天,蝴蝶,青草的香味兒。她接過手絹后說:“謝謝。”
我的臉當時一定紅了。看到她的眼睛紅紅的,腫腫的樣子,那種報復之后的快感并沒有預期而至,相反,我越來越懊惱。我拼命地安慰自己,其實班主任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再說,哈娜挨批評是因為她上課走神,就算是我不告狀,班主任也一樣會說她的,誰讓她不好好聽課來著?
但我就是很煩躁,我也開始上課走神了。
第二天,哈娜沒有來上課。第三天,哈娜還是沒有來。我心想,難道她就為了班主任的一次批評而不肯來學校了嗎?這個時候杜小美神神秘秘地趴到我耳朵上說:“我剛剛從班主任的辦公室的窗下過,我聽她在低聲跟別的老師說,哈娜病得很重,都快不行了呢。”
我瞟了她一眼:“說什么呢!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才兩天就快不行了?除非是出了車禍——”說到這里,我突然打了個激靈。
我和杜小美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車禍?!”
沉默了一會兒,杜小美搖搖頭,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安慰她自己:“沒聽班主任說她是車禍呀!”
心臟病?我的鄰居,一個五十歲的男人前些日子心臟病突發,一下子就去世了。可哈娜才十四歲,平時也沒聽說她有心臟病呢。猜不出是什么病,只能暗暗祈禱杜小美聽錯了。可是第四天哈娜還是沒有來。
一周過去了哈娜還沒有出現。同學們都在互相打聽哈娜到底怎么了。到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其實我們對哈娜一無所知,哈娜從未告訴過我們她的家庭是什么樣的,都有些什么人,住在哪里,都是干什么的。沒有。她從來對她的家人只字不提,也從來沒有主動提出讓我們到她家去玩。我一直覺得哈娜是我們學校最有名的名人,是同學和老師最熟悉的一個名字,但其實我們對她是那么陌生,我們對她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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