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代初平南越考‧占婆史(附占城史料補遺)（簡體書）

作者:(法)鄂盧梭、馬伯樂、鄂盧梭 譯者:馮承鈞

法國漢學家的研究，經我介紹的不少。然對于我的老友鄂盧梭(L.Aurouseau)的研究，未曾介紹一篇。因為我從前所看見的，皆是些小品考證，只有這篇《秦代初平南越考》是長篇。又因為我從前對于南海的研究，興趣不大濃厚，所以將其擱置。我認識鄂盧梭的時候，在1909年，那時他在巴黎東方語言學校肄業，兼在高等研究學院上沙畹(Ed．Chavannes)的課。功課不多的時候，晚上還到我的寓所練習漢文。到了第二年便到安南服軍役去了。后來調到河內遠東法國學校做教員，旋改教授，最后幾年做了校長。我最后在1928年給他一封信，托他代覓伯希和(Paul Pelliot)的《交廣印度兩道考》單行本，他沒有回信。到了近年，我才知道他已在那年回國，不幸在1929年初病故了。那時我就想將他這篇研究轉為漢文，因為《河內校刊》不易覓得，所以又延擱了兩年。
這篇研究精粹的地方有四點：一點是秦時五嶺的今地，他完全將他考究出來。二點是將秦代初次用兵南越的年代，考訂在紀元前221年，這是以前的考據家未曾注意到的。三點就是象郡的疆域，從前考據家皆以其地當今之安南。不意馬司帛洛(H．Maspero)在1914年《河內校刊》里面根據《山海經》同《漢書》的幾條孤證，撰了一篇《象郡考》，翻了舊案，硬說象郡在廣西、貴州(此文我已轉為漢文，載人《史地叢考》三篇)。鄂盧梭此文引了許多證據，力駁馬司帛洛立說之誤。四點是他將《水經注》林邑古都考訂出來，說就是現在安南廣南省濰川縣中之茶蕎地方。近年來發掘的結果，證明他這一說不錯，四十年來討論不決的問題因以解決。可是此文里面也有弱點，我們研究宋代以前的安南史事，只能去檢尋中國載籍。安南人的著作，對于此時代皆是抄錄中國古書，略微改頭換面，易客為主，所增者不過一些故事神話而已。鄂盧梭引了《大越史記》六條，只能說湊數，于考證方面毫無關系。又若附錄所說的安南民族之起源，僅在越甌兩字上作文章，假定當時從溫州到安南的人民皆屬同種，這種大問題，未得到考古學人種學語言學種種方面的互證，不能輕下斷語。馬司帛洛在1924年《通報》里面批評此文附錄，說此附錄用不著批評，雖然有點客氣用事，可也有他的理由。鄂盧梭原來想把安南歷史完全整理，這是他第一次發表的成績，不幸已作古人，這是安南新史學的一個大損失。繕校既畢，爰志數語于端。
1932年6月1日馮承鈞識

第四章 結 論
在紀元前3世紀中葉，東亞大陸北到中國北境，南抵伐勒拉角這一部分中，在北方分為若干名稱戰國的小國，在南方同西南方，則為若干部落的居地。
到了紀元前221年，秦始皇將中國本部統一，分為三十六郡。南以南嶺為界，現在中國的浙江、四川兩省南部，同福建、廣東、廣西、貴州、云南全省，皆在當時三十六郡以外。
當時四川的南部云南、貴州同東京(明河、紅河、黑河等流域)的北部，皆是“西南夷”(羅羅、苗子、擺夷[Tai]等民族)繁殖的地方。到了紀元前2世紀末年，方為漢朝所略并。如此看來，在紀元前135年以前，不能說這些西南地方是中國的郡縣。
其余在前221年初不屬中國諸地，質言之，浙江南部福建、廣東、廣西、東京的平原，同隘云山以北的安南地方，當時皆屬越人居地。
隘云山以南，沿海的馬來群島土著，必尚未為越人驅逐到安南山系的高原之中。當時越人移殖到承天沱□等地以南的，必定很少。因為三百年以后，廣南全省尚屬象林徼外蠻夷最北部落所繁殖的地方.這些“蠻夷”就是建設林邑國的祖先，占波人就是他們的后人。這些“蠻夷”在紀元前3世紀最后二十五年中，是否已經到了安南中部，抑是否未逾伐勒拉角以北，抑是否尚與后來建設古笪(Kauthara)國同更晚的賓童龍(Panduranga)國之種族密切聯合，現在我們對于這些問題皆難斷言。
如此看來，越人所占地方之南，一直到伐勒拉角。所居的是些無聯絡的馬來群島部落，后來為南下的越人，或北上的占波人，所驅逐所吸收。
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后，所注意的，就是從浙江南部到安南中部這片大地方。當時的越人，短發文身，善治兵器，便于舟行。這樣好戰的鄰人，任其自由，不免有害。他們所居的地方，地富而民眾，“多犀、象、毒冒、珠璣、銀、銅、果、布之湊”，這也是足以啟人的貪心的。
秦始皇既決定略取其地，乃于紀元前221年，組織一種極大的遠征。
他的目標很簡單，而完全確定，就是略取溫州同福州的地方，廣東同廣西的地方，并由此侵略東京、平原同安南。
當時居住這些地方的主要越種如下：
(一)溫州一帶的東甌。
(二)福州一帶的閩越。
(三)廣東境內的南越。
(四)廣東西南部，廣西的南部，東京的平原，安南的北部同中部等地之西甌，質言之，當時的安南人。
秦始皇既想在一次遠征中征服全越土地，必須要用很多很強的軍隊。所以派遣五十萬人，分為五軍，命尉屠睢統率，在前221年從五路進兵，取道秦始皇所開通行南方的新道。
其一軍就是《淮南子》的第五軍，集中在現在江西省的東角，攻取東甌(溫州)同閩越(福州)，成功很快。在出兵的那一年，便將征服的地方設了一個閩中郡。此軍或者又沿海取道揭陽嶺，而同攻取番禺的諸軍會合。
別有取南越的兩軍，逾五嶺之第一、第二兩嶺。一軍循南昌通廣東的一道，一軍循長沙通廣東的一道，前一軍占領廣東省北部，后一軍抵于番禺。
其余侵略現在廣西省的兩軍，從第四、第五兩嶺進兵，占領廣西北部，同西江及其支流諸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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