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海 今日浪（簡體書）

每逢學院托兒所的阿姨領著我們沿著河邊散步的時候，阿姨就會帶頭唱起《我的祖國》，我們也七嘴八舌地跟著唱：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河水雖不怎么清澈，卻彌漫著一股令人舒爽的涼意。河道不寬，全然沒有江南水鄉的靈秀，看不見白帆，更聽不見艄公的號子，我可盼著水里有魚。
那是個陽光燦爛的上午，我忽然心血來潮，纏著父親帶我去河邊撈魚，幻想著撈到魚全家人飽餐一頓的情景。父親為難著，他告訴我河里即使有魚我們也沒辦法捕到。可我根本聽不進他的勸阻，帶上家里撈面條用的笊籬和一個搪瓷缸子非去不可。母親對父親說，這孩子是一條道兒走到黑，太任性了！你就帶她體驗一次，她也就甘心了。
我跟著父親來到河邊，兩岸很安靜，只有啄木鳥為老柳樹治病的聲音：“嘣嘣、嘣嘣嘣……”偶爾也見一兩個行人從土路上走過。我舀了半缸河水，在父親身邊蹲下，看著父親把笊籬伸向水里，靜靜地期盼著有魚能闖進我們的笊籬。還不時地叮囑他：魚一游進來，您就趕緊抬起笊籬，可千萬別讓魚跑了呀。父親笑著給我泄氣說，我們在做一件非常荒唐、非常可笑的事，這樣根本不可能撈到魚。
我望著流淌的河水，水面上零星地漂浮著落葉和碎草，就是沒有魚的動靜。我們撈魚的樣子大概很特別，不一會兒就圍攏過來幾個頑皮的男孩子，他們奇吵濫嚷著發問，懷疑這樣撈不到魚。我極力制止他們，說就是有魚也會被他們的叫聲嚇跑的。他們觀望了一會兒，見撈不到魚便快然離去。我和父親也只好收工了。直到我長大成人后，凡遇到與父母意見相左，堅持己見時，他們仍舉此事為例，以證實我的“任性”。
河邊的柳樹長得很粗壯，看樣子歲數不小了。一個雨后的清晨，從墻外傳來“咔嚓”一聲巨響，我們正納悶著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就聽人說河邊的一棵老柳樹死了。我跟著幾個孩子跑過去看，只見那老樹的半個“身子”已經倒落在河里，河水從它身上流過，沖滌著老樹枯朽的殘枝。我們問大人柳樹是怎么死的，大人們說是老死的。難道樹也和人一樣會老死嗎？大人的話，應該都是對的。
那天在河邊，我認識了一個跟我同歲的小女孩兒，她是學院老院長最小的女兒，頭發微黃，生得白白嫩嫩，瘦小的身材顯得很乖巧。她不怎么愛說話，可她喜歡唱戲。文化學院里經常有演出，我注意到，如果晚上我們看過戲，第二天她肯定要學著演。她經常把草坪當戲臺，用枕巾、紗巾或圍裙做“行頭”，把自己裝扮成古裝戲里的“小姐”或者“丫鬟”。因為白天大人們都上班了，孩子們也都去了我們該去的地方，沒什么人注意她。她演唱的時候多半是“臺前”沒有一個觀眾。不過她對此并不介意，依舊表演得那么認真，那么投入。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自娛自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