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和他的女人們

小序

我把我第一部長篇小説稱之為「新視覺小説」。其實「新視覺小説」一直都存在，只是未「開宗立派」而已。

去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維拉，馬塔斯曾被記者問到：「現在很多小説似乎是為視覺改編而寫，畫面感很強，好像劇本。但您的小説是完全反視覺的，基本上是在描逑人物的精神世界，您是故意這樣做的嗎？」她回答：「是的，我很刻意避免小説被改編成影視，我傾向的文學是更為内向的。現在的章節小説看上去確像是一集一集的連續劇。」

故知，所謂「視覺小説」，畫面感強，好像影視劇本。而「反視覺小説」，則與之相反。

我是劇作家，當然喜歡「舞台」，熱衷「場景」，重視「調度」，呈現「畫面」。在寫劇本時，尤其在寫劇本最重要的元素——人物對話時，腦子必須呈現「視像」，「看得見」每個角色的神態和動作時才可以動筆，而「舞台」、「場景」、「調度」、「畫面」以及「對話」等等都是「視覺」的。所以當我從莎士比亞、關漢卿的舞台上冒昧地溜到狄更斯和曹雪芹的書桌邊，客串一個小説學徒時，難以避免劇作的痕跡，比如「對話」特別多。可有些稱之為小説的作品，如著名的海明威的《殺手》等其他小説也有多而又多的對話！但它們仍然被稱為小説。普希金的《葉甫蓋尼‧奥涅金》共八章三百八十九行，無一不是詩句，但它是小説，稱之為「詩體長篇小說」。可見名稱並不關键，關鍵在於是否或多或少地具備小説這種體裁的基本元素。

我的這本「新視覺小說」也許標新立異，也許巧立名目，但讀者諸君讀後不得不承認這是小説，是一本頗似電視劇的小説，絕少第三人稱的敍述和心理描寫，也少有作者自己的評論。多的是甚麼？也許是可看性、視覺感……總之我的《張大千和他的女人們》和維拉‧馬塔斯的《似是都柏林》不一樣，她的是内向的，我的是外向的，讀者諸君自己看吧！

這是一本寫愛情的小説，我也曾將它稱為「不通『俗』愛情小説」，俗字是打了引號的，是媚俗之俗、庸俗之俗、低俗之俗，因為時下寫愛情容易有此三俗，所以我告誡自己，此路不通，即不通「俗」也。

沙葉新

二零一四年二月九日

上海善作劇樓

【第1章】我是師爺，不是姑爺。∕7

【第2章】幺妹的皮子白呀，奶子圓。∕16

【第3章】暗室虧心，神目如電。∕28

【第4章】豈許大奸他竊國，何妨小節我偷情。∕37

【第5章】兒女可情長，英雄莫氣短。∕42

【第6章】你是他未婚妻？我差點是他已婚妻！∕51

【第7章】我皈依佛門，你仍在紅塵。∕55

【第8章】一粒沙子也有大千世界。∕64

【第9章】張大千見到黎秋君眼睛為之一亮。∕69

【第10章】我乃無需籠頭的良駒。∕76

【第11章】他一輩子命犯桃花，桃花遍野，到處留情喲！∕84

【第12章】非你不娶，否則我還當和尚。∕91

【第13章】春宵一刻值千金。∕100

【第14章】令弟是響鼓，需有重錘敲。∕107

【第15章】要讓好人不生氣，要讓壞人都氣死。∕121

【第16章】魂靈兒飛在半天，意馬心猿。∕138

【第17章】你租給了甚麼人？五百年來第一人！∕146

【第18章】出無車馬休彈鋏，入得庖廚為登堂。∕151

【第19章】只因前世曾攜手，難得今生又碰頭。∕160

【第20章】烏鬚捧硯非關色，紅袖添香只為才。∕165

【第21章】我憋不住了，總想那件事。∕169

【第22章】請柬是假的，我張大千是真的。∕171

【第23章】我要借助你一臂之力。∕177

【第24章】把今天的報紙統統買下。∕186

【第25章】這個挽着大千的女人是誰？∕190

【第26章】有了白馬王子是「幸」，有了母親支持是「福」。∕194

【第27章】女人大都喜歡有幽默感的男人。∕198

【第28章】我是小人來看君子。∕207

【第29章】我媽我大哥要找你説件重要的事。∕217

【第30章】只有我自己才能掩埋我的心。∕223

【第31章】要是都沒懷上，都不要回來！∕228

【第32章】典衣只為聽君曲，一畫償還十塊錢。∕233

【第33章】只是序幕。∕236

【第34章】三個女人一台戲。∕244

【第35章】女人呀，其實對感情是很知足的。∕262

【第36章】藝術不能攤派。∕267

【第37章】我和大千是不結婚的天生一對。∕275

【第38章】黃山，我來了！∕288

【第39章】你要非禮，那我們之間就徹底完了。∕294

【第40章】我見猶憐況老奴。∕306

【第41章】欲向天孫問消息，銀河可許小星藏？∕322

【第42章】當新人在笑的時候，有哪個舊人不在哭？∕329

【第43章】我這次來北平是故伎重演。∕342

【第44章】我無論如何要為你避嫌，不參展。∕356

【第45章】倩君揮舉招魂手，起死還陽一握間。∕374

【第46章】她真像幸運女神在保護我們。∕386

【第47章】終於牽住了她比男人還有力的手。∕399

【第48章】死一次不夠，還要第二次遺作展呀？∕410

【第49章】這次更加證實了你是幸運女神！∕426

【第50章】秋來百事雖堪慰，天大之愁繫漢魂。∕431

【第51章】提起敦煌莫高窟，我就熱血沸騰。∕445

【第52章】我修煉甚差，來世亦無望，知名不具。∕458

【第53章】這裏真不是女人待的地方。∕465

【第54章】地老天荒總費辭，海枯石爛亦何為。∕479

【第1章】我是師爺，不是姑爺。

一九一六年。四川大足縣郵亭鋪龍井口山寨，老康的匪巢。此刻老康正在大廳為他的妹妹康妹舉辦婚禮。

一張巨大的大紅喜字張貼在大廳正中的牆上，大得幾乎遮蓋了整個牆面。條几上，紅燭高燒；廊柱上，紅燈高掛。寫着「百年好合」、「郎才女貌」等字樣的喜幛掛滿兩邊的牆面。

參加婚禮的人群雖然濟濟一堂，但卻死一般的沉寂，毫無表情，毫無聲響。

新娘康妹在喜娘的陪伴下蓋着紅蓋頭站在花燭前等候新郎來拜堂。

主婚人老康悶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一個勁地在吸旱煙，銅製的煙壺捍又長又大。

天氣悶熱。一隻蒼蠅在老康頭頂盤旋，發出嗡嗡的聲音，令人益加煩悶。

突然，老康狠狠地把桌子一拍：「來人呀！」

立即有一排嘍囉迅速跑到老康面前。

老康：「拉出去斃了！」

嘍囉們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大嘍囉：「康爺，把誰斃了？」老康指了指頭上亂飛的那隻蒼蠅：「他媽的，就地正法，不，就天正法！」大嘍囉：「康爺，您説是誰？」老康：「沒説你！説蒼蠅，執行命令！」大嘍囉：「是！」

嘍囉們舉手揮舞，驅趕蒼蠅。忙亂一陣之後，蒼蠅終於朝廳外飛去，停在旗杆上。

大嘍囉舉槍射擊，蒼蠅驚飛。老康拔出盒子槍，一抬手，射中正在空中驚飛的蒼蠅。眾人驚服。

康妹掀起蓋頭，露出一張十分俊俏的臉：「打啥子槍嘛，鑼鼓沒響槍先響，不吉利嘛！」

老康：「幺妹，蓋頭不好自己掀，要姑爺在新房裏替你掀！蓋上、蓋上！」康妹：「蓋了好久了，悶也悶死了！」老康：「你急啥子嘛！」康妹：「是我成親，又不是你成親，我啷個不急？」

老康：「蓋上，蓋上！」康妹勉強將蓋頭半蓋在頭上，露出眼睛：「姑爺會不會溜掉？」

老康：「你放心，老畢半個月前就把他控制了！」

當天中午，老畢正領着嘍囉們在廟壩的薛財主家打劫。院子裏，薛財主和他的家人老小七、八口，都被綁在院子的大樹上，眼睛用布條蒙着，嘴巴用布條勒住。

頭戴瓜皮小帽、身着長衫的十八歲的張正權（學生時代的張大千）惶恐不安地走過來，看到大樹上綁着人，立即掉過臉，不忍入目，走開。

嘍囉甲：「張師爺，你過來一下，幫我看了起，狗日的我肚子要拉了！」張正權：「我不看，我不看！」嘍囉甲：「幫我看一下嘛，你把槍拿倒起，還怕他們跑？」張正權：「我不怕他們跑，我巴望他們跑！」嘍囉甲：「師爺的賂膊往外翻！」張正權：「我也是給你們搶來的，我同病相憐！」

張正權無所事事，沒精打采，離開院子，走進薛財主的客廳。

客廳裏一片狼藉，嘍囉們將搶劫的財物從內室堆放到廳裏。張正權看到屋角堆放着一些書籍，頓時來勁，走了過去，蹲在地上，一一翻檢，見有一本《詩學涵英》，頗有興趣，索性坐在地上，靠着牆壁，仔細閲讀。這使得他的這身打扮、這種樣子，和眼下充滿血腥氣的搶劫現場格格不入。

老畢，是老康匪幫的大管家，興奮地拎着一包細軟從內室跑了出來，看到張正權在一旁看書，問道：「張師爺，你怎麼還不動手？」張正權：「動甚麼手？」老畢：「搶呀，快動手呀！」張正權：「我跟你們康爺早就説好，我不當強盜，只當師爺，只動筆不動手。」老畢：「你今天跟倒我們出來做明場（明火執仗的搶劫），就是碼子〈同夥）。槍聲一響，甚麼都搶；放火一燒，甚麼都撈。你不搶不撈，算啥子？你多少得爬（搶）幾樣。」張正權指手上的書：「喏！」老畢：「這是你撿的，不是你搶的。就是搶的，一本書能值幾個地蛇〈銅錢）？畫也比書值錢得多！」張正權：「畫？」老畢：「對面牆上掛着哩！」

一個嘍囉拿着火把進來，要點火燒房。

張正權連忙止住，疾呼：「等等！」奪過火把，走到對面牆，以火光照耀掛着的幾幅畫，一幅一幅看過去，終於在一幅畫前駐足，驚呼：「石濤！」連忙搬來梯子，爬上再看，果然是石濤所畫！他欣喜萬分，又不知所措；想取下帶走，但猶豫不決。

老畢催促：「你快一點煞！」張正權不得已走下梯子，怪老畢敗了他的雅興：「你大聲武氣吼啥子？」老畢：「要走了！」張正權賭氣：「我跟倒就走嘛！」

老畢指揮嘍囉們迅速撤離，到院子裏去。

張正權走前，回頭又深情地望了望石濤的那幅畫。他看來看去，想來想去，實在情有獨鍾，依依不捨，又奔了過去，快速爬上梯子，取下石濤畫，小心捲起，找塊紅綢，裹了起來，斜紫在肩頭，既緊張又興奮地跑了出去。

院子裏殺氣騰騰。薛財主和他家人哭泣求饒。張正權不忍看見，捂住眼睛。

嘍囉甲問老畢：「畢爺，活種（活埋）劈堂（殺死）還是種荷花（溺死）？」老畢：「劈堂！」張正權大吼一聲：「住手！」老畢：「幹啥子？」張正權：「搶了東西還殺人，太沒良心！」

老畢：「師爺，沒得你的事。」張正權：「你們殺人，我沒看見，就不問；看見了，我不管，良心説不過去。」老畢：「你看見啥子了？你的眼睛一直捂倒起！」張正權：「我是見不得血！」老畢：「師爺，今天硬是讓你見見血，開開眼！」老畢哈哈大笑，對嘍囉甲下令：「放血！」

張正權立即奔到大樹前，伸開雙臂，堵住持刀的嘍囉甲。

嘍囉甲：「張師爺，你莫管閒事了，你還有大事哩。」張正權義正詞嚴：「我有啥子大事？現在這個就是我的大事！」嘍囉甲：「不，你真的有大事，有大喜事！」張正權沒好氣地：「有個鬼的大喜事，沒得！」嘍囉甲：「畢爺，張師爺不嘵得？」老畢：「啥子不曉得？」嘍囉甲：「和康妹拜堂成親呀！」

老康猛拍腦門：「糟了糟了，誤了大事！誤了大事！張師爺，快走，走走，快走！」張正權：「做啥子？」老畢：「你今天要做姑爺了！」張正權一驚：「啥子？」

老畢：「你今天要和康爺的妹子成親，要做新郎官了！」張正權：「胡説八道，我啷個不曉得？」老畢：「知道了，怕你跑了煞。半個月前，康爺就對我説了，讓我紮緊嘴巴，到辦事的這一天吿訴你。你看，我忘了，忘記了！快走、快走！」張正權：「我不走！」老畢：「求你了，耽誤了拜堂，康爺一定要放我的血！快跟我走吧，求你了！」

張正權：「老畢，那他們咋個辦？」老畢：「統統殺了，以免後患！」張正權極想救人，終於有策：「老畢，我問你，今天康妹成親？」老畢：對頭。」張正權：「是大喜事？」老畢：「對頭。」張正權：「大喜事見不得血光？」老畢：「對頭。」張正權：「你要殺人，血光衝天呀！」

老畢楞住了：「這……這……殺不得！」張正權：「趕快放人！」老畢對嘍囉甲下令：「鬆綁！」嘍囉甲招呼小嘍囉們：「鬆綁！」

薛財主和他家人鬆綁之後，立即奔到張正權跟前叩頭哭謝：「謝謝救命大恩人，謝謝救命大恩人！」

老康山寨的大廳裏，老康在太師椅上昏昏欲睡，一個小丫頭在給他輕輕地打扇子。

所有的賓客、僕役、吹鼓手、嘍囉們都安靜地站在兩邊，強打精神支撐着。

康妹蓋着蓋頭，累得靠在喜娘肩頭，每當搖搖欲墜，喜娘便將她扶正，站好，站直。

康妹掀起蓋頭一角，偷覷大廳，見到大家都燥熱得沒精打彩，很生氣，索性把蓋頭拉了下來，捏在手裏，走到老康的跟前，將蓋頭蓋在老康的頭上，然後又將桌上的蓋碗茶故撸到地上，咣啷一聲，把所有在瞌睡中的人嚇醒了。

老康嚇了一跳：「來了？來了？」康妹沒好氣地：「來你的魂呀！我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站着。他們倒好，打哈欠的，打嗑睡的，伸懶腰的，還有流口水的，連你也是，像啥個樣子嘛？這個婚，老子不結了，老子不結了！」老康：「不是姑爺還沒來嘛。」康妹：「這個時候不來，就不會來了！」老康：「跑了？」康妹：「搶來的人誰不想跑？他要是知道強迫成親，更是要跑。」老康：「我給你把他找回來！」康妹：「哪裏去找？」老康：「找到老畢就能找到姑爺。」

康妹把嫁衣一脱：「我也去！」老康：「你去啥子？」康妹：「我要當面問他，我哪點配他不上？是缺手了？是斷腿了？是爛眼了？是歪嘴了？龜兒子，我就不信我康妹，楚楚動人的黃花閨女，打動不了他的心。走！」

老康、康妹等立即步出大廳，向外急速走去，一些嘍囉跟隨其後。

半山上，老畢的據點。有一間木屋，很隱蔽。屋前有池塘，背後是青山。風景殊美。

屋內，張正權坐在床上，床上已經放着疊放整齊的長袍馬褂、禮帽、紅綢喜帶。這些是為張正權準備的新婚禮服。

老畢在床邊苦勸張正權：「姑爺，你快換衣服吧，剛才我們不是説好了？我不放火，不殺人，你就跟我走。你咋不走了呢？」

張正權充耳不聞，獨自看《詩學涵英》。

老畢：「姑爺……」張正權厭煩地：「跟你説了，莫叫我姑爺，我是師爺，我是師爺，莫叫我姑爺！」老畢忍氣吞聲：「好好好，師爺，叫師爺，求你更衣吧，那邊在等着哩。」

張正權還是不理睬，繼續看書。

老畢嘮叨着：「唉，人比人呀，氣死人。有的人呀，成天想老婆，八輩子也娶不到一個。有的人呢？白送給他一個黃花閨女，硬是不要！唉，你啷個哈（傻）呀？昨是個哈巴兒（傻瓜）喃？我説師爺，康爺對你不錯，當初雖然是把你綁來的，可一來就把你當上客，當師爺，一點苦沒吃，一點罪沒受，如今還把親妹子嫁給你，好大的運氣，好大的福氣！康妹這個女娃子細皮白肉，像畫裏蹦出來的，哪個男人見了，白天不是沒了魂，晚上不是亂做夢？你以為你是高中生，她是棒客的妹妹就高攀你不上？棒客啷個不好？是逼的，官逼民反，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是梁山英雄，是綠林好漢！你看過皮黃戲《白水灘》沒得？十一郎不是娶了綠林好漢許起英的妹妹許佩珠做老婆嗎？不硬是一段美好的姻緣嗎？人家十一郎娶得，你為啥子就娶不得？再説，康爺的隊伍官府馬上就要收編了，一入官府、康爺就是堂堂正正的副營長了，大小也是個官了。」

張正權：「官府要收編你們了，你今天啷個還去搶？」老畢語塞：「不是還沒收編嗎？這是最後一次了嘛。」張正權：「最後一次你啷個還要殺人？」老畢：「不是一時還改不了嘛，不是也沒殺嘛。」張正權：「不是我説了那番話，你早就刀起頭落，血光衝天了！」

老畢狠狠打自己耳光：「師爺，是我錯啦，我認罪，我該死，我打我這個王八蛋！你就快點更衣，去拜堂吧。」張正權：「我不去。除非你綁倒我去。」老畢：「要好綁，還用你説，我早就把你綁倒起了。今天請你當新郎官，那是綁不得的。不但綁不得，還要敲鑼鼓，吹噴吶，請你騎上大紅馬，我牽着你去哩！」

張正權實在厭煩，乾脆就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老畢：「張師爺，我給你跪下了。你就行行好，發個善心，把你送去拜堂，讓我交了這個差吧！」張正權：「我拜啥子堂呀！我對你説過一百遍了，我在成都有未婚妻，訂過婚。」

老畢：「不是還沒成婚嗎？你有未婚妻，康爺不知道呀，康妹更不知道呀。你不早説，怪你自己呀。」張正權：「可我啷個曉得他要把康妹嫁給我？他從沒對我説呀！」老畢：「所以煞，誰也不能怪誰煞。幹我們這行的，事先從來就不對當事人説的，啷個説？喂，我幾月幾號下午幾點幾分，要到你家搶劫呀。一説事主不就嚇跑了？」張正權：「你怎麼盡扯橫筋（不講理）？我昨個是你們打劫的事主喃？」老畢：「道理一樣的嘛。」張正權：「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當初綁架我當師爺，現在又要綁架我當姑爺！哼，我張正權好歹也是一條漢子，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張正權將床上的新郎結婚禮服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