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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食神:冤家聚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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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食神:冤家聚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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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活了兩世,渺渺從未經歷過婚姻,甚至連情為何物都一知半解。因此,在感情這條路上,才會如此磕磕絆絆,該放手的始終執著,該追求的卻又不好好把握!諸葛洛奇、章康華、羅家興,究竟誰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自詡聰明一世的渺渺,竟然被這個問題給考倒了……沒想到,就是這樣情路純潔如一張白紙的渺渺,也有遭遇情敵設計陷害這種灑狗血橋段的一天!一場大火,毀去了一個熱鬧歡勝的嘉年華不說,還差點讓渺渺賠上了一條腿!劫後餘生,她不但沒被嚇倒,反正更加確定了應該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究竟是哪位。於是,渺渺的追求幸福終極計畫,就從這一個瞬間,開始展開……

目次

第一章 飲食男女 5
第二章 生死邊緣 37
第三章 終身大事 69
第四章 慧眼識珠 101
第五章 為國效力 135
第六章 青梅竹馬 165
第七章 遺失的愛 199
第八章 御駕親臨 231
第九章 人定勝衣 263
第十章 英雄救美 297

書摘/試閱

前情提要

張大柱與荷花嬸子情投意合,渺渺原本來打算推兩人一把,看能不能促成一樁好事,順便過一過她渴盼而不可求的「有爹有娘」的日子!誰知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事情被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黑嬸子,給聽壁腳聽去了,挖苦嘲諷,無所不用其極!縱是性情溫和的荷花嬸子也受不了了,和黑嬸子來了一場「腥風血雨」的世紀大戰……
渺渺的女人屋除了販售女性商品,也開始做起了美容的生意,沒想到卻因此惹了災星上門。女人屋販售的毛巾,讓李府的採買拿不到回扣,於是母子二人時不時便找人到店裡鬧事。連渺渺家特地買來看門的大黃狗,也被一顆包子給毒死了!做生意原本以和為貴,渺渺這次卻選擇不再姑息,誓要跟惡力力糾纏到底……
費盡工夫,渺渺終於織出了棉襪,這新奇又實用的東西很快地在這個時空沸騰了,訂單如雪片般飛來。於是,原本的「兩人工廠」已經不敷使用,渺渺決定加大規模,讓整個鎮上的女子,都成為生產線上的一員,開啟了她事業的新紀元……

 


第一章飲食男女

從曾珊珊的描述裡,渺渺覺得沈鵬程一定是個眼高於頂、自恃才華而清高倨傲的公子哥兒。沒想到,事實完全推翻了她的猜想!
這個少年郎甚至還有些靦腆,神色稍見侷促,但臉上的欣喜是不言而喻的。他聲線很渾厚:「明珠郡主、小妹妹、洛奇,你們來了?」
曾珊珊點點頭,嬌羞不已,渺渺一臉興味地坐牆觀望,只有諸葛洛奇,站起來就揮了揮拳頭。
「小子,昨兒個可把我妹子砸壞了!你說說,該怎麼懲罰你?」
沈鵬程眉頭一皺,湊到渺渺跟前,著急地道:「真的砸壞了?這可不是小事,姑娘家的臉馬虎不得,還是去找太醫看看吧!千萬別毀了容。」
曾珊珊長靴一跺,斜睨了諸葛洛奇一眼,才把視線轉回沈鵬程身上:「別聽他瞎說,妹妹的鼻子沒事,他哄你的!」
沈鵬程伸出手指想要按一按那鼻子,驗證一下,但到底沒好意思動手,拱手對曾珊珊一笑:「多謝郡主解圍!」
「曾珊珊,妳是站在哪邊的?怎麼幫起沈鵬程來了?渺渺的鼻子被砸,妳不心疼嗎?渺渺,諸葛哥哥疼妳,咱們不理他們,他們是一夥的……」諸葛洛奇拍撫著渺渺的肩膀,還誇張地對著那兩個人瞪眼睛。
渺渺自然配合著諸葛洛奇討公道,她摀著鼻子遮著臉,只從手指縫偷瞧那兩個面紅耳赤的男女。
這兩人有戲!渺渺判斷。
曾珊珊垂下頭,睫毛微顫,表情我見猶憐,口中還輕聲反擊:「我就跟沈公子一夥!」
沈鵬程明顯大為感動,言辭間自如了許多,身板往曾珊珊身前一擋,豪爽笑道:「小妹妹,鼻子還痛嗎?這樣好了,今兒個中午我做東,京城裡的館子隨便挑,當作是給妳賠罪!」
諸葛洛奇這回真樂了,身子立在渺渺身後,雙手扶上她的肩膀:「最是嚴謹的沈鵬程少爺也開竅了?今兒個午飯就定在朝陽閣好嗎?郡主也喜歡那裡的幾道招牌菜,渺渺還沒吃過呢!」
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曾珊珊自然歡喜,偷偷抬起眸子看向沈鵬程,正好與他目光相遇,又各自迅速移開視線,如同受驚一般。
比賽場地裡,哨音又響了。沈鵬程急速轉身起跑,擺著手囑咐:「就朝陽閣,等著我……」
許久沒有開口的渺渺,終於撤下手掌,笑了出來:「珊珊姊姊,這下不惦記了吧?今兒個有美男相邀,要不要我跟諸葛哥哥迴避一下?我可以放棄去什麼朝陽閣吃飯的機會哦!」
「不許妳胡說!」曾珊珊撲上前,就要去摀渺渺的大嘴巴,可惜被某個男士給擋住了。
「曾珊珊,妳喜歡沈鵬程那傢伙?妳……」這個認知把諸葛洛奇給駭住了。平日曾珊珊與沈鵬程從未有過交集,還以為他們互相看不順眼呢!
「張渺渺!」曾珊珊被一個男孩子窺破心事,不由得惱羞成怒,陰惻惻地對著渺渺呼喝,十根手指張開,欲要施展九陰白骨爪。
渺渺一蹦,閃到諸葛洛奇身後:「我這也是為姊姊掃平眼前的道路啊!有我們兩個聰明智慧,又講義氣、又有擔當的朋友幫助妳,何愁那沈鵬程不被一舉拿下?」
「對對對,珊珊別急,大家都往這邊看了!快,快恢復大家閨秀的風姿,我諸葛洛奇可是妳的好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妳說,要咱們怎麼幫妳?要不,今兒個中午把那傢伙灌醉了,打包送到王府去?」
「不理你了!」曾珊珊輕啐一口,悄悄坐回座位上,果然看到沈鵬程往這邊扭頭,陽光下,他的眸子亮晶晶的,球從身邊越過去了也沒有留意到。
這其實就是兩個初墜愛河的飲食男女,渺渺再次判斷,曾珊珊雖然暗戀人家很久,在無窮無盡的想像中,把這男人幻想得太神祕、太高不可攀,反而不敢靠前仔細觀察。沒想到她被砸了一下鼻子,竟促成了這兩人的接近!
渺渺不由得猜想,要是曾珊珊發現沈鵬程不如自己想像中光彩逼人,會不會後悔這麼長時間的暗戀?
現在的曾珊珊,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活力,眉眼間的柔情更是奪目,她像一塊璞玉,稍加打磨,瞬間就能放射出光彩。
戀愛中的女人,果然都是美麗的!渺渺暗嘆了一句。不過,這離她太遙遠了,眼前還是關心一下吃喝的問題,比較實際。
「朝陽閣的菜很棒嗎?有什麼特色?」
諸葛洛奇驕傲地一挺胸脯:「朝陽閣是我的館子,既然要宰那小子,就要宰得過癮一些,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這傢伙竟然公私不分,打著為她討公道的旗號,為自家謀福利?
渺渺大為服氣,對諸葛洛奇翹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小妹甘拜下風。」
諸葛洛奇仰天大笑,那股得意勁兒,跟被國家元首誇讚了一樣。
曾珊珊暗自磨牙,心道:這小渺渺跟諸葛洛奇學壞了!九歲的純潔小丫頭,生生被帶成了小腹黑,再勤學苦練個幾年,怕是道行會比諸葛洛奇還要高!
玩歸玩、鬧歸鬧,渺渺正事也不敢含糊。這不,又跟兩個人商議起自己的店鋪來了:「我想開家美容鋪子,除了找房子,還得培訓幾個人手出來。」
「那就買幾個人來,簽死契的那種,不怕飛出手心。」諸葛洛奇對這事在行,一下子就指出了方向。
「簽死契的話,我實在不忍心拆散人家一家……」這一輩子,渺渺確實更注重親情了,也懂得替別人考慮。
曾珊珊倒是不在乎這些:「妳要是不希望別人骨肉分離,那就挑無父無母的買呀!我們府裡就有這樣的丫頭,大凡被賣掉的,哪個家裡是完整又好過的?都是不得已呀!妳買了她們還算是積德行善,比被賣進那些銷金窟要好得多了!」
諸葛洛奇也給了建議:「我送妳的三春就是個孤兒,發大水時活下來的,家裡人估計都死淨了。買來的時候,她餓得只剩皮包骨,所以才老是要主子多吃飯。她手腳乾淨俐落,妳要是喜歡,我把賣身契給妳送來。」
「謝謝!那我出錢買下三春……」渺渺忽然感慨了起來,這兩個朋友對她是真的很好,凡事都能理解,想出解決的辦法,也從不曾小看她的能力,只會給予支持與呵護。
「小丫頭,怎麼跟我談錢呢?妳那些棉襪,我可是銷到全國各地去了,銀子不斷地往荷包裡跑,數錢都要數到手抽筋了!」諸葛洛奇誇張地說著話,一伸手臂,把渺渺又從座位上撈了起來,習慣性地跟她頂頂頭。等渺渺雙腳騰空,大叫起來,才又笑著放回去。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親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兄妹……或者是親父女呢!洛奇,你要是留起鬍子,做渺渺的親爹肯定像極了!」曾珊珊指著兩個人說道。
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蹦了出來:「諸葛公子,我們小姐想請您過去,問問身邊這位是哪家的親戚,也想一併見見。」
只見一個伶俐的小丫鬟站在看臺外面,低垂著頭,卻靈活地轉動一雙好奇的眸子,偷偷掃向渺渺。
誰家的小姐點名要諸葛洛奇過去,還對她感興趣?渺渺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地看向賽場。
沈鵬程剛進了一個球,正開心地看向這一邊。渺渺揮揮手,對曾珊珊低語:「姊姊,沈家哥哥好棒哦!」
諸葛洛奇摸摸鼻子,看看一臉漠然的曾珊珊和渺渺,轉了身,正色道:「妳們小姐那邊沒有長輩在吧?那我去見面也不合適,妳先回去吧!」
那丫鬟沒預料會遭到拒絕,張口結舌地強辯:「可是……可是公子現在不也是……」
諸葛洛奇的神色頓時冷淡了下來,望向那丫鬟的眼睛頓了頓,方回過頭,繼續跟渺渺二人攀談。
那小丫鬟跺了跺腳,轉身走人。
諸葛洛奇自始至終都沒有解釋那丫鬟是誰家的,但渺渺心裡明白得很,一定是那個叫作小蝶的未婚妻派人來喊的吧!
這個時代的規矩並不嚴苛,未婚男女也是可以見面的,只不過,諸葛洛奇既然拒絕,證明他並不想跟未婚妻相見,兩個人的感情看起來並沒什麼基礎。
連渺渺自己也不知道,她那小小的心房裡,視如今的諸葛洛奇如她的所有物一般,一旦聽到他可能屬於別人,就會非常不痛快,這是愛情,還是親情?抑或是……占有欲在作怪?
比賽結束,汗流浹背的沈鵬程跑來打招呼:「你們先去朝陽閣等我好了,我這副樣子,實在不能唐突了兩位小姐,先去洗洗,換身衣服就到。」
曾珊珊微笑,眼睛裡有波光流動。
「那你快點,我先幫你做護花使者。」諸葛洛奇如今不敢隨便調侃了,樂呵呵地引領著兩朵鮮花往外走,隨從和丫鬟三春也迎上前來。
蹴鞠場外,一輛馬車焦急地等待著,剛剛那個小丫鬟就站在馬車旁邊。
諸葛洛奇低語一句:「妳們先走,我稍後就趕上。」
上了馬車,渺渺掀開車簾往後看,諸葛洛奇的背影顯得很狼狽,似乎正低著頭對著馬車內解釋什麼,那車簾始終低垂著,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那個小蝶可真是難纏!」曾珊珊瞇著眼睛,輕吐一句。
渺渺無語,放下車簾。
她忽然對諸葛洛奇的存在有了疑問,現在的他可以毫無保留地對她友愛,那以後呢?他成婚了,有老婆再有孩子了,還會這般對待她嗎?

朝陽閣中,賓客如雲,渺渺幾人上了三樓的雅間,門一關,喧囂頓時消失無蹤。
掌櫃的親自捧了菜單來關照:「公子,還有一道新得的湯品,是那個新僱的大師傅帶來的,您要不要嚐嚐?」
「那就試試味道,讓菜上快點。」諸葛洛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真的跟個大老闆似的一板一眼。
菜上到第三道時,沈鵬程趕來了,重新洗漱之後的他風采更現,頭髮還有些濕,髮髻挽得緊緊的,仍有不聽話的髮絲在脖頸處,讓人恨不得替他撩開。最起碼,曾珊珊的手指,就很奇妙地在桌子底下動了動。
「快吃吧!我來晚了,耽誤了大家……」沈鵬程坐定後,立刻招呼著開動,卻只有渺渺拿起筷子,另外兩個人都一動不動。
諸葛洛奇看渺渺覺得疑惑,出聲解釋:「三道菜時不能動手吃喝,因為即將行刑的犯人,才有吃三道酒菜的規矩,吃了喝了就得上路,這叫『斷頭菜』、『斷頭酒』!」
曾珊珊垂眸微笑,沈鵬程大冏,紅潤的臉上蹦出了汗珠子:「我沒注意……那再等等吧!」
「你先喝杯茶,渴了吧?」曾珊珊聲音低低的,跟淑女似的溫柔,還抬起眸子看向沈鵬程。
沈鵬程端著茶杯,無限感激地回望曾珊珊,兩人的視線膠著在一起。
另外兩個人成了大燈泡,齊刷刷地盯著男女主角看,還把頭湊在一起,心照不宣地在心裡下評論。
「上菜!」這時,夥計推門進來,打斷了這一份旖旎。
沈鵬程清清嗓子:「咳咳……四道菜了,我們開動吧!」
這回不屬於斷頭菜了,渺渺笑嘻嘻地把面前的小碟子,送到諸葛洛奇手裡:「我要那個紅燒蹄膀,最嫩的那一塊。」
諸葛洛奇習慣性地開始工作,倒是驚詫了沈鵬程公子。接著,他也學諸葛洛奇的模樣,為曾珊珊布菜:「這個可喜歡吃?」
曾珊珊臉上紅雲密佈,期期艾艾地答道:「都……都喜歡……」
諸葛洛奇多嘴道:「珊珊的意思是小店的菜都喜歡吃,還是沈鵬程夾的菜都喜歡吃?妳給句明白話啊!」
那兩個被調侃了的人,登時都羞澀了起來。曾珊珊守著心上人,不好意思發威。沈鵬程聽懂了那話裡的意味,忽然自心裡竄出一股熱流。
先前,他曾遠遠地瞅見過明珠郡主,但她來去匆匆,總無緣近距離攀談。這兩日面對面之後,才知道這出身高貴的女子並不倨傲,反而大方爽利,偶爾也有些小女兒姿態,穿衣打扮又優雅適宜,婀娜美麗得不同凡響。於是,少男的心思動了起來。
沈鵬程原本就不是個迂腐的人,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後,青澀頓消,看向傾心的女子,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朝陽閣的酒菜不錯,再加上是我夾的菜,就更好吃了,是不是?」
渺渺起身抖了抖衣服,對著諸葛洛奇擠眉弄眼。這沈鵬程的羞怯哪兒去了?一下子轉換了調調,害她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兩人此刻眼睛裡只有彼此,曾珊珊迅速被甜蜜充滿,越發溫順可人,看得渺渺猛揉眼睛。愛情真的可以令人喪失本性?那個又能笑又能鬧的豪爽大姊大,怎麼會變得纏綿至此?
老闆在座,夥計們上菜很快,期盼了很久的新湯品也呈了上來。渺渺一瞧,樂了。
只見那湯盆中有一團褐色的藻體,像一團髮絲般膨大,正是髮菜。朝陽閣能尋到這樣的菜品,也算難得。這東西產量稀少,在前世也是供不應求的稀罕物,因此渺渺喜上眉梢。
朝陽閣的老闆也沒吃過,那夥計報了個菜名就走,名字十分直接--頭髮菜湯。聽聽,誰還敢吃?
這菜品沈鵬程與曾珊珊也是第一次見到,都不肯下筷伸勺,那一團褐色的「髮絲」,猛一見真有點驚悚!
「你們都矜持著,那我不客氣了!」渺渺把小湯碗遞給諸葛洛奇,「幫我盛。」
三個人直愣愣地瞅著渺渺,見她優雅地捏著湯匙,一口口把那團「髮絲」送進嘴巴裡,還陶醉地說道:「嗯……入口黏滑,柔軟鮮美,好吃……真好吃!」
真有那麼好吃?沈鵬程也貼心地為曾珊珊盛了一碗,看她吃了第一口就露出笑顏,自己也品嚐了一口,果然沒有上當受騙。
渺渺興奮得兩眼放光,也有心幫幫諸葛洛奇的忙,於是招小夥計叫了那個新廚師上來,詢問一下有關髮菜的事。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存貨?那髮菜是從哪兒買來的?產量大不大?還能不能找到?她今後還想要大快朵頤呢!
那廚師說自己從北疆舉家遷來的,髮菜是家人在崖壁上採摘後,晾曬而成,原本要送到藥鋪裡去。因為他做廚師這一行,有心琢磨,泡發後,快炒或做湯,感覺都很不錯,於是進了朝陽閣後就拿出來獻寶了,家裡只剩下不足一斤的存貨。
如此說來,這東西依舊是稀少的!渺渺的小臉皺起來,可憐巴巴地看向諸葛洛奇。這是真正的美食啊!怎麼辦?
諸葛洛奇的小心臟又一次被擊中了:「渺渺別擔心,我馬上派人去北邊收購,妳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得到承諾,渺渺的心思安穩了些,直接給那個廚師指點幾句:「以後別叫什麼『頭髮菜』了,就叫『髮菜』吧!跟『發財』同音,才會得世人的喜歡。還要注意,做髮菜時,最好先泡軟剪短,樣子就不這麼嚇人。
「我再教你一道髮菜蛋花湯,你也別回家去拿材料了,就用桌上剩下的。把湯煮開,再打個雞蛋,一邊攪動湯水,一邊以最慢的速度淋入雞蛋,然後勾個薄欠,不要太稠,再撒些蔥花,就會是另一番味道!」
那廚師大喜,撲通跪地稱謝。也是,叫作「發財湯」,誰會不喜歡喝?比原先的「頭髮菜湯」可是優雅太多了!
諸葛洛奇十分欣喜,大手掌摩挲著渺渺的腦袋,讚嘆:「這裡面裝了什麼?被妳這麼一改名字,我這店裡又得生意興隆了!這樣好了,那不足一斤的存貨,全給小姐送來,飯館裡等進了新貨再銷售。」
「哈哈……」渺渺的嘴巴咧到耳根,也顧不得新髮型被諸葛洛奇撓亂,連連稱謝,「還是諸葛哥哥仗義,我收半斤,我們一起發財吧!」
髮菜可以炒食、涼拌、湯食,清香細潔,以滑、柔、嫩、脆、潤取勝,此後成為一道名貴佳餚,在朝陽閣列於美味榜首,很受京城來往貴客們的歡迎。
那半斤的髮菜,渺渺很珍惜地留了一部分,裝在木盒子裡送回龍灣鎮,交代老爹嘗試著種植看看。
在那次的四人會餐之後,沈鵬程便成為王府常客,一來二往,兩家長輩出面,定下了他與曾珊珊的婚事,並呈請皇帝指婚。雙方年齡都不小了,一樁金玉良緣,就定在來年的陽春三月。
用曾珊珊的話說,小渺渺就是她命中的貴人,鞋子、衣服帶給了她自信,渺渺的進京又直接促成了她的美好姻緣。所以,在王府裡,如今最受歡迎的,就是渺渺小姐了。
渺渺很忙,在挑了幾個簽死契的丫鬟之後,鋪子也找到了。三層的繡樓,兩層用來經營美容院,最上一層居住安歇,由兩個手腳粗實的僕婦,負責繡樓的安全。
這番鋪排花光了渺渺所有的積蓄,還在諸葛洛奇那兒借了債,幸好棉襪依舊源源不斷地輸進京城,又源源不斷地流向四面八方。諸葛洛奇那兒的幾家鋪面,都得到渺渺的指點,妙招層出不窮。於是兩人鄭重簽了契約,建立了牢固不破的合作關係,每一家諸葛洛奇名下的新鋪面,都分出一部分的股分給渺渺。
只有這取名「女人花」的美容院,渺渺不容諸葛洛奇染指,她振振有詞地道:「我不喜歡所有的東西,都有你的印記。這是我自己的,以後有一天,你需要跟我劃清界限了,我們就能快刀斬亂麻。」
這話說得傷人,諸葛洛奇聽了,好半天沒喘上氣來:「好端端的,為什麼需要劃清界限?要是有那一天,妳真能做到嗎?」
渺渺臉上的嬰兒肥早就褪了去,一雙月牙眼顯得更大,輕飄飄地看向諸葛洛奇,拋出的話乾脆俐落:「怎麼不能?過了年,你得成家,忙著在老婆跟孩子的床頭轉,誰知道哪天就膩煩了我?我是個知趣的,你什麼時候膩煩,我什麼時候躲開,絕不給你添麻煩!」
於是,兩個人不歡而散,開始了自相識以來的第一場冷戰。
京城的冬天,比龍灣鎮要寒冷得多,渺渺把美容院託付給三春,計畫著回家過年。
如今的三春,已經成為她的左膀右臂,賣身契歸了渺渺,心更是向著她。這丫頭勤快爽利,手又靈巧,美容、護膚、祛痘樣樣不弱,還能做些背部的推拿按摩,十分受到京城貴婦小姐們的喜愛。
只不過有一點讓渺渺不開心,就是她跟諸葛洛奇爭吵時,這丫頭念著舊主,總會喋喋不休地對她嘮叨個沒完,什麼「公子最是疼您,不能說那樣的話傷他的心」等等,還會偶爾幫諸葛洛奇做些無傷大雅的小叛變。
諸葛洛奇的婚期,訂在來年的二月,比曾珊珊早一個月。他的老祖母等不及了,據說這個冬日開始纏綿病榻,有時迷糊不認人,只記得這個孫子的婚事。
渺渺的離開無聲無息,甚至沒有跟曾珊珊打一聲招呼,就那麼突然地自己找了鏢行,吃了早飯就出發。
三春含著眼淚送行,渺渺囑咐她不可告密:「我不喜歡有親人送行,妳要是跑去跟諸葛洛奇說,我就把妳退回去,妳跟我再沒關係!」
所以,當諸葛洛奇終於不堪承受冷戰的煎熬,在黃昏拍響「女人花」的院門時,三春才凍得哆哆嗦嗦地出來,告知他小姐已經離開三日之久。
不過,渺渺留下了一樣新年禮物,是件寶藍色的毛衣,在她手裡糾結了這麼長時間,終於完工了。
「小姐說,這要穿在裘衣裡面,護著心肺。」三春不敢看她的舊主,從急促的聲息裡,她猜想諸葛洛奇是憤怒的,或者,是後悔了這場冷戰。
諸葛洛奇定定地看向毛衣,兩肩織就了兩條麻花辮一般的圖案。他想起曾經看著她抓了好幾根竹針在弄這花樣,小嘴巴噘著嘟囔:「這是繩子,用來捆住你的,叫你跑也跑不掉!」如今,繩子還在,俘虜還在,得勝的那將軍卻跑了!
「公子別掛心,小姐出來這麼久,想回家過年也是正常的。等開了春,自然就回來了。」三春勸慰道。
真是難為小姐了!本來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手又嫩,還是織出了一件成人的大毛衣!
有幾次,她想要接手替小姐織完,可是小姐只是低垂著頭,嘆著氣說:「也許,這是我這輩子,唯一肯織的一件毛衣,總不能半途而廢。做完整了,留個紀念也好……」
諸葛洛奇牽著黑風,緩緩走在京城的街頭。這個冬天乾冷乾冷的,沒雨水,也沒見雪花,他便這樣乾冷著過完了新年。
府邸裡,到處都是新鮮的色彩,為了他的婚事,每個人都歡天喜地。老祖母最喜歡歪在榻上,拉著他的手,囑咐些夫妻相處的注意事項。還要他努力,早日生下個大胖孫子。
「說不定,你們動作快點,我還能親眼看到你的孩子出世!到時候,我就什麼也不求了,直接去地下對你祖父炫耀炫耀……」
沒有人知道,在所有的事情都看似圓滿的時候,諸葛洛奇的心裡是有一個小洞的,什麼也不能填充,只能在那兒空著,乾冷的風吹進去,陣陣地發涼。
他以為,這是害怕成婚的緣故,要結束單身生活了,總會有那麼一點不適應。要是渺渺在京城就好了,她那綿軟軟的小身子一撲,他的心就滿了!所有的煩惱,都會在她的笑容裡消散。

諸葛洛奇的思念,沒有喚回渺渺的腳步,她留在家鄉與家人一起過年,享受難得的愜意生活。
小笨笨已經長得很大了,成了一隻板凳高的土狗。看起來依舊憨憨的,但會的雜耍多了些,又常常主動討好主人,帶來許多歡樂的笑聲。
良子的生意越做越好,不但還了大家錢,過年時還分了紅包,頗有做大哥的風範。
荷花嬸子為他訂了一門親事,就是那個常去捧場的王家閨女。女孩子肯放下身段到這個地步,良子也是感動的,兩家一見面就談成了,只不過婚期要稍後些,良子想再攢些錢,置辦點家業再說。
大成還沒有成家的意思,跟他一提就急,非要等十八歲以後再考慮。張大柱也不強迫,隨他去。
二丫又長高了,身姿婀娜,模樣更美麗。據說提親的不少,張大柱卻阻攔著,說女孩子多留幾年比較好。
張大柱按照閨女信裡的安排,幾番試驗後,果然種出了幾株髮菜。這東西不好養,渺渺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卻在長途跋涉回家後發現了驚喜。
於是,這幾株髮菜就跟隨著主人輾轉,哪兒溫暖就帶到哪兒去。除夕夜,渺渺咬牙摘了一株,給家人做了一道「發財湯」,吃得眾人連連叫好,更堅定了繼續摸索種植的決心。
尤其是大成,在聽說京城裡這髮菜賣到天價之後,提出自己想要留在李家村專心種植髮菜的想法。木器鋪子裡已經僱了兩個夥計,他完全可以騰出時間。
少年的心事其實也不難猜,他們渴望闖蕩一番事業,不喜歡總窩在父母的羽翼下求生存。張大柱妥協了,反正來回又不遠,兒子有自己的主意,比他強多了。
可是,當正月即將過完,大家收拾著回龍灣鎮的時候,渺渺也不肯走了。她說京城裡有三春管理著,一切正規,不需要她往回趕,那就在李家村多待些日子,跟哥哥一起伺候那些寶貝髮菜。
他們的實驗一直不順利,往往以為掌握了種植的竅門,按照那個法子去做,卻以失敗告終。但又有時候,你當它已經死翹翹,丟到一邊去,它又長了起來,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所以,渺渺留下來幫助大成,也是有道理的。雖然張大柱老覺得這小閨女似乎若有所思,卻還是同意她留在李家村。
渺渺在初春的田野裡徜徉了很久,看著農人勞作、歇息;勞作、再回家去,突然覺得胸悶。她想,自己應該要換一個更廣闊的地方,去找找舒暢的感覺。
髮菜不能正常生長,那麼她就親自去北疆,看看這東西的生存環境、生長條件--渺渺是在一個漫長的夢境之後,做出這個決定的。
她夢見了戈壁沙漠,夢見了駝鈴宛轉悠揚,夢見了一叢叢髮菜,就如同諸葛洛奇的髮絲,在手心裡發燙。
曾珊珊的信件,以連發十二道金牌的形式呼嘯而來:渺渺,我大婚的時候,妳要是不回京城,我終生不再搭理妳,妳可別後悔!
給曾珊珊的新婚禮物已經打包好,是渺渺設計的幾套情趣內衣,大紅色的、粉紅色的,絲綢的、棉布的,吊帶、抹胸……
這一件件都驚悚了荷花嬸子的眼睛,卻又不得不感嘆:「真漂亮!」
渺渺是個先進腦袋瓜,知道夫妻之道,所以精心設計了這些衣,開放又讓人驚豔。只希望珊珊與沈鵬程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持續的時間能長久一些。至於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她自己都不相信了,自然也不奢望朋友會擁有,只要別被生活磨蝕得太快,就算是一樁完美的婚姻。
三月,渺渺啟程,打著去京城的旗號,把所有的行李安排進京,自己則轉道繞去北疆。
鏢行裡的兩個大漢是隨身的侍衛,三個人輕車簡從,倒也靈巧方便。
渺渺糾結的心靈,在奔走的途中得到了舒緩,順著自己的心意走走停停,品嚐一下當地的小吃,感受一下異域的風情。
當一望無際的高原,展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已近夏日,美麗的大草原就像是一幅巨大畫卷,高原上的天鵝湖,就是這幅巨畫的靈魂所在。
天邊,從雲縫中篩下來的金色線條,撒落在鋪了綠黃色草毯的大草原上,撒落在若隱若現的天鵝身上。藍幽幽的湖面上,天鵝的身影,變成一朵又一朵輕輕舞動著的金頂白荷花。
剎那間,所有的糾結都煙消雲散,渺渺面對湖面大聲呼喊:「你好……」
幾隻天鵝被驚動,慵懶地仰頸嘶鳴,又優雅地游走。這裡是牠們的家園,牠們並不恐懼外來者的侵襲。
渺渺送走了兩個貼身保鑣,留在距離天鵝湖最近的一個小鎮子--格什。她喜歡這裡的建築物,只根據各自的住宿要求,在原住地向四周延伸,也可向高處隨意加層樓上樓。民居錯落有致地排列,自然形成一條條幽深卻四通八達的小巷。
渺渺租了一家民居,與房東吃住都在一個院子裡,每日去湖中看天鵝、在草原上漫步。她甚至學會了這裡的語言,安心地居住在此,幾乎忘記了原本的目的。直到在這家和善的房東家中,再次吃到髮菜,才如夢初醒。
跟著房東家的長子在戈壁灘上尋覓髮菜,渺渺不知道自己是該驚喜還是嘆息。在鎮子上收購了不少髮菜之後,渺渺又裝了生長著的植株,帶著土壤沙石,再次踏上行程。
秋天已經來到,路過京城,渺渺沒有繞道,在「女人花」停留了一個晚上。把東西交給三春,聽她彙報了美容院的進展情況,還有曾珊珊與沈鵬程的幸福生活。
第二日清晨,從北疆帶來的兩個隨從已經把馬牽好,渺渺就跟無數次吃罷早飯後,出門散步一樣,對三春擺擺手:「把美容院重新收拾收拾,等我回來!」
當諸葛洛奇聽到三春的小報告,駕馬出城追趕時,佳人已去。只有兩大包曬乾的髮菜,證明那個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小人兒,確實回來過。
小姑娘長大了,不再盲目地依賴他了,就連回京都懶得跟他見上一面……
諸葛洛奇的婚姻是平淡的,跟任何一個剛剛走進殿堂的男女一樣,由起初的爭執不下,到有一方甘心敗退。他已經習慣了小蝶的脾氣,對她的狂躁衝動、歇斯底里退避三舍。
諸葛洛奇和沈鵬程,反倒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那對夫妻還算和諧,曾珊珊的脾氣不難琢磨,沈鵬程日子輕鬆,常常邀請諸葛洛奇到家中小酌,三個人談談渺渺、談談過去,都是欷歔一片。
曾珊珊已有身孕,夫妻兩人每日彼此呵護的樣子,令諸葛洛奇很不舒服。他也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像渺渺那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可惜天不從人願,老祖母殷切的盼望,始終沒有實現。
諸葛洛奇常在日暮時,去「女人花」坐一坐,與三春聊上幾句生意經,或者只是單純地轉一圈,換一下心情。
小蝶也開始關照「女人花」,女人都愛美,去過幾次之後,漸漸地成了習慣。三春一直很謙恭地對待前主子的夫人,服務更是周到。
「妳們那位小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小蝶問過許多遍,對每一個丫鬟、每一個看門的僕婦,當然,還包括三春。
「小姐很可愛,雖然年紀小,但懂事,人又聰明,做什麼都很在行。她那個腦袋瓜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總之就是常常出人意料!小姐招人疼,當她睜著那雙疑惑的眼睛,看妳的時候,妳就會止不住想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她不開心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坐著……」
現在,那個渺渺經常一個人坐著的地方,時常出現一個男人的影子。
這幾年,渺渺不停地出發,又轉回龍灣鎮,間或在京城短暫停留。一對鑣行師傅的子女追隨著她,三個人的足跡踏遍了大江南北,「女人花」的分店也遍地開花。
渺渺已經成為這個行業的傳奇,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她的故事傳揚開來。
繼續追蹤渺渺腳步的,是諸葛洛奇的朝陽閣。它在每一家「女人花」的附近開張,有美容院的地方,就有美味的佳餚。
有時候,渺渺的書信會傳進京城,跟曾珊珊聊一聊自己的行蹤,感慨一下風土人情,順帶捎寄一些特色土產,並問候一下曾珊珊的長子--沈萬萬的近況。
她也會給三春安排工作,比如如何更新產品、如何配美容方子、如何指導臨近的分店支撐局面,還有她又吃到了什麼好東西,可以推薦給朝陽閣、具體的作法……等等。
回信的,通常都是諸葛洛奇的筆跡,從最初的責備、要求她回來,到不再提起掛念,只是公事公辦地交流店面的資訊。
兩個人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沒見過面,卻還是緊密地糾纏在一起,尤其是金錢方面。
誰也說不清,諸葛洛奇為了渺渺的美容院,搭進多少時間、心力與財力;也說不清渺渺為諸葛洛奇尋到了什麼奇妙的食材、提供了什麼菜譜,誰為誰付出得更多?
最無辜又無奈的是諸葛夫人--小蝶,對於丈夫心尖上的孩子,她無計可施。

不知不覺中,渺渺已經滿十五歲了。
那兩個貼身的保鑣,班子與香草,始終跟隨在她的左右,成了與她最親近的人,陪伴著她的喜怒哀樂,輾轉奔波。
渺渺是在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後入京的,她計畫在此小憩,第二日繼續啟程。
安排班子去了臨近的客棧歇息後,渺渺與香草一起邁進「女人花」。還是熟悉的香甜氣息,美容院裡秩序井然、乾淨整潔,且裝飾得優雅溫馨,兩個看門的婆子膀大腰圓。
渺渺在蒙面巾下微笑。三春一直做得不錯,將她的安排絲毫不打折扣地進行著。卻有一事令她十分懊惱--那丫頭都快要二十歲了,還是不肯成婚。諸葛洛奇曾在信中提起,說那丫頭發了誓,小姐不成家,她就不考慮婚事!
渺渺對迎接客人的小丫鬟擺擺手,示意不必照應她,接著順手揭開蒙面巾,躡手躡腳地、一個個小隔間去尋找三春。
小丫鬟是個新人,事實上,就算是舊人,也不一定能認出現在的渺渺。那個嬌嗲嗲的小丫頭,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有那雙月牙眼沒有改變,一笑,便可尋到當初那點調皮可愛的味道。
「夫人的皮膚,還是那麼細膩白皙,保養得不錯。」三春的聲音,從最裡面的隔間裡傳出來。
「就是這黑痣又大了,還長出幾粒小的來,怎麼看都覺得不乾淨。」一個女子的聲音回答著。
「您這黑痣可是很難得的!誰不知道您天生麗質,打從一出生,眉毛上就帶了這樣一顆美人痣。就像蹁躚的蝴蝶一般,這可是多少人羨慕都求不來的!」三春如今說話是滴水不漏的圓滑了,連顆黑痣都能誇上天去。
渺渺嘴角勾起,也不打擾她,輕輕地提裙上樓,看到欲要阻攔的小丫鬟,伸指晃了幾晃。
那丫鬟登時驚呆:「您是……小姐?」
香草隨後跟上,搖頭嘆息:「就只有您這小姐能混得連自家人都不認識!」
「先準備些熱水給我洗浴,等三春忙完,告訴她我回來了。再到沈府下張帖子,請曾珊珊一家人晚上去朝陽閣吃飯。」看到美容院生意好,渺渺心情不錯。
老朋友們,也該見一見了!

洗完熱水澡,人歪在榻上,香草幫渺渺擦拭著頭髮。渺渺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連日奔波,她終於又找到了家的感覺。
少年時期曾珊珊的樣貌,格外清晰地出現在夢裡,還有沈鵬程蹴鞠時的景象、諸葛洛奇攬著她騎在黑風背上的畫面……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額頭:「小姐,醒一醒!天快要黑了!您不是還要去外面吃飯嗎?」
是三春,含著一泡淚,輕聲呼喚著沉睡的渺渺。
「三春,妳怎麼哭了?不喜歡我回來?自己當家做主慣了,怕我管著妳是不是?」渺渺坐起身子,繃著臉裝模作樣。
「噗……」三春一下子笑出來,那泡淚也落了下來,「那您別走了!自己的店鋪,自己看著!」
兩個人笑鬧了幾句,渺渺穿上三春準備的新衣服:「這是京城裡最時興的樣式,還是從我們店裡流傳出去的呢!二丫小姐設計的,奴婢看了覺得漂亮,也給您裁了一身。還怕尺寸太大了,沒想到正合適,小姐這一年裡長大很多呢!」
三春一邊連珠炮般地說著,一邊給渺渺梳了個少女流行的雙環髻,配上珍珠的釵環首飾,一個時髦貴氣的小姐形象就出爐了。
「不是奴婢嘮叨,小姐年紀不小了,也到了該說親的時候,再這麼素著頭臉,顯得太寒酸,影響身價哩!公子上次送了這副珍珠首飾來,說適合小姐這樣的脾性,比金銀都要合適。可不,這珍珠正襯小姐的年齡,真漂亮!」
收拾得妥妥當當,渺渺帶了香草和三春出了門。

朝陽閣最大的雅間裡,曾珊珊家三口人已經等得心急。
沈萬萬小朋友早就把這個小姨母的故事聽爛了,雖然從沒見過真人,但是這小姨母送給他的禮物,一直是最珍貴的。
從大江南北寄來的稀罕玩具,甚至是匪夷所思的狼牙項鏈、用口吹發的小箭弩、苗人的包頭巾,每一樣都是在小朋友群裡最受羨慕的東西。而且,每一件禮物,渺渺還會附上一個來歷故事,把沈萬萬當成一個成年的聽眾來講述。
兩年前,渺渺開始單獨給沈萬萬寫信,每每父親或母親幫著他辨認不熟悉的文字時,這小男孩的心中總會覺得自豪--這是他的朋友,願意當他是一個大人來對待!
所以,在沈萬萬的心裡,這個小姨母是排在前十名最重要的親人之一,終於可以見上一面,小傢伙有些緊張哩!
「娘,小姨母會不會不喜歡萬萬?萬萬還不能認全信件上的所有字呢!」
曾珊珊爆笑,捏著兒子的小胖臉:「你以為你那小姨母多博學嗎?她只會吃、會喝、會玩、會掙錢而已,我兒子比她強,放心吧!」
沈鵬程對於渺渺是愈發感恩了,不說跟曾珊珊的姻緣,單單是對他的兒子,渺渺這份心思就太難得!
大江南北的風土人情,她肯不厭其煩地為幼小的兒子描述,有時候畫幾張小畫、捎幾片樹葉,那都是不可多得的知識啊!對於談吐間,已經能夠把許多地名地貌宣之於口的五歲孩童,你能不佩服嗎?
當然,遺傳還是主要原因。但是,渺渺的潛移默化,那一疊一疊厚厚的信件、一箱一箱來自各地的稀罕物,對兒子的作用也不小。在沈鵬程的心目中,渺渺可以說是他兒子的啟蒙師!
雅間響起敲門聲,曾珊珊心中一喜:「是不是渺渺?怎麼還敲門?」
沈鵬程推測:「必然不是妳那妹子……」
門扇被拉了開,一個身姿高挑的妙齡少女站在眼前,模樣陌生,他應該不認識。可是,那姑娘見到他,卻是又驚又喜,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聲情並茂地問道:「沈公子,你不認識奴家了?想當初花前月下……」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他一直嚴謹自持,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紅顏知己,還找上門來了?
曾珊珊的臉垮了下來,沈萬萬同學也迷糊地眨著眼睛,不清楚老爹到底做下了什麼好事,惹得娘親怒火萬丈。
那女子拿袖子遮住半張臉,兀自抓著沈鵬程不放:「沈公子,你可不能這樣啊!想當初你還給奴家吟詩作對,那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怎麼現在全忘了?」
沈鵬程一個頭比兩個大,曾珊珊已經暴起,一把捏住被那女子逼迫到身邊來的沈鵬程的耳朵:「說……哪兒惹來的風流債?」
那女子一閃身,躲到一邊去,眨著興味的眼睛瞅著兩人,連演戲都忘記了。
「珊珊,請相信為夫……絕不是……」
「相信?好啊!連比翼鳥都做了!沈鵬程,你平日都在騙我吧?」曾珊珊怒髮衝冠,一頭的釵環亂晃,原本還稍有些疑惑的心,在聽到那兩句詩時,徹底失去了理智。
天知道,那詩句沈鵬程也曾送給她過,這麼赤裸裸的諷刺,她如何能消受?
沈萬萬是個很仗義的小子,看到老爹有難,手腳並用地想要去解救,卻被一雙溫熱的手掌給拉住了。
那個引起爹娘鬥爭的女人,正大睜著一雙月牙眼看著他,還惡趣味地諮詢道:「萬萬,平常你爹跟你娘吵架時,誰比較厲害?」
五歲的男娃困惑了!這個跟他如此親熱的女子,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只見那女子又拿出一個好漂亮的東西,晃在他眼前--是一把彈弓!亮閃閃的弓架,正適合他的小手拿捏,一根牛筋皮繩綴了一塊光滑的小牛皮,可以夾住子彈。
天啊!這可是他夢寐以求的好寶貝,他到底還要不要去幫助老爹啊?
「娘厲害!娘一哭,爹就要哄上半天呢!」終於,沈萬萬決定叛變,輕易就把自家的私密事宣之於人。
那女子頓時大笑,把彈弓遞到沈萬萬手裡,邊笑邊彎腰揉肚子。
那是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女子的笑聲,那笑聲對於曾珊珊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還揪著丈夫耳朵不放的她,眼淚忽然掉了出來,丟下丈夫,向著渺渺撲去。
「妳還知道回來!臭丫頭,居然敢戲弄我……」
曾珊珊抱住那女子,又哭又叫,還連連拍打著她的後背,這到底是親熱,還是打架呢?
沈鵬程恨恨地摸摸被揪紅了的耳朵,心中頓時明白了--這個讓老婆喜怒無常的女子,必是渺渺無疑。幾年不見,上門就拿姊夫開鍘,他一定不能輕饒!
爺兒倆直等到那對姊妹訴完離情別意,哭鬧得沒了力氣,才得到說話的機會。
沈鵬程的氣還沒消,沈萬萬卻先開口了:「妳真是我的小姨母?那個常給我寄信的小姨母?」
「怎麼?你覺得不像?」渺渺擦乾手臉,見這個小胖子實在可愛,忍不住伸出魔爪捏住了他的小胖臉,還向兩邊扯了扯。嗯!手感真不錯!
「可是,妳是大人耶!諸葛叔叔說,小姨母也是個小孩子,跟我一樣可愛……」沈萬萬還是不敢相信,他無法把諸葛洛奇口中那個寶寶似的小姨母,跟面前這個女子聯繫起來。
渺渺沉默了。在諸葛洛奇的心中,她一直是那個能抱在懷裡,呵護備至的小娃娃吧!可是,現在娃娃長大了,不能再縮在他的懷抱裡享受溫暖了!
沈鵬程忽然意識到,諸葛洛奇很反常。按理說,聽說渺渺回來,他不是應該第一個往這邊趕嗎?怎麼他們都在朝陽閣待了這麼久,那傢伙還不見蹤影?
她不躲了,人家卻不來見這一面了!渺渺也在心中自嘲,接著轉開話題道:「萬萬,想吃什麼?小姨母給你點!」
「我想吃甜點,可是娘總是不給我吃。小姨母,娘會聽妳的話嗎?」沈萬萬眨著眼睛,衡量著這個女子究竟能給他帶來多少福利?
曾珊珊眼睛一瞪:「別指望誰能救你,就你現在這胖樣,誰說情都沒用,甜的東西不許吃!」
想不到曾珊珊做了娘,還挺有模有樣的!
渺渺大樂:「萬萬,小姨母可幫不了你,你這娘就是一隻母老虎,不但是你,她打我也不含糊啊!」
「噗……」沈鵬程笑噴了。
曾珊珊怒極,斜睨著渺渺:「妳就繼續唬弄我兒子吧!下次再失蹤這麼長時間,我真要打妳!」
渺渺縮縮脖子,鞠躬施禮:「母老虎在上,小的再也不敢了!」
這次,沈萬萬也失笑出聲,雅間裡的氣氛空前熱鬧,就連進來上菜的夥計,也被感染了。
當所有人都認為諸葛洛奇今晚不會出現的時候,他出現了,還帶了一個同行者--諸葛夫人。
諸葛洛奇的臉上有一道新鮮的抓痕,面目沉鬱,看看渺渺,很平淡地坐下了,彷彿他們昨兒個剛剛見過面一般。
諸葛夫人一露面,渺渺就知道她為何閨名喚作「小蝶」--在她的右側眉毛尾部,一個蝴蝶形的褐色面痣清晰可辨。
她的面目姣好,那痣就不顯得猙獰,反倒增添了幾分奇異的美麗。就像後世紋身的女子,白皙的皮膚上刺了朵玫瑰花一般,讓人驚豔。
諸葛洛奇對沈鵬程夫婦拱手,抬手指向渺渺:「這就是我那妹子,妳一直想見,今兒個就好好看看吧!」
那語氣有些犯沖,想必出門前,兩人發生過好一番爭執。
小蝶直愣愣地看向渺渺,那個占據了她丈夫全部心房的女娃娃……現在不是娃娃了,她已經長成一個青春少女,嬌豔欲滴地坐在對面。見這青春少女並不給她見禮,只是盯著她臉頰上那顆痣,一股怒火從小蝶心底燃起。那顆越長越大的蝴蝶痣,更覺得發癢。
小蝶伸手使勁抹了那隻蝴蝶一把,陰惻惻地開了口:「能讓我相公時時惦記著的姑娘,我自然要好好瞧瞧!看看是有著三頭六臂,還是美得不可方物?」
雅間裡登時一片寂靜,就連沈萬萬也感受到諸葛夫人的不友善,一觸即發的氣氛,令這個孩子向父親的方向縮了縮。
曾珊珊皺皺眉,被沈鵬程按住手臂,暫時忍耐下來。
這就是諸葛洛奇謹遵祖母的命令,娶回家中的媳婦?渺渺扯出笑臉:「不勞夫人誇讚,渺渺只是個平常的農家女,往日得了諸葛哥哥和珊珊姊姊的照顧,才有了今日安逸的生活。既然夫人來了,就請一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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