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諸侯爭盟記（簡體書）

孫鐵剛，1943年生。臺灣大學歷史系學士、碩士、博士。曾任教于政治大學、輔仁大學。現任政治大學歷史系教授。著有《中國古代的士和俠》等。

【導讀】史界革命之書

前言：認識《左傳》

《左傳》薈萃

鄭莊公打跑他弟弟共叔段

周平王與鄭莊公交換人質

鄭國大敗北戎

滕侯、薛侯爭居首席

公子翚派人刺殺魯隱公

季梁諫止追擊楚軍

父親和丈夫哪一個親

齊國的連稱、管至父之亂

長勺之戰

衛懿公好鶴亡國

齊桓公伐楚

宮之奇諫借路給晉國

秦、晉韓原之戰

宋、楚泓之戰

晉國公子重耳的逃亡經歷

晉、楚城濮之戰

燭之武退秦師

秦、晉殽之戰

鄭國俘虜宋國大夫華元

晉靈公不行君道

王孫滿答楚莊王問九鼎

晉、楚邲之戰

宋國與楚國講和

齊、晉鞍之戰

楚國送晉國的荀罃回國

夏 姬

晉國歸還楚國鐘儀

病入膏肓

呂相絕秦

晉、楚鄢陵之戰

祁奚推薦賢人

崔杼弒殺齊莊公

向戌弭兵

吳季札觀樂

子產相鄭

徐吾犯之妹擇夫

晏子不更換住宅

孟僖子學禮

楚靈王乾溪之難

子產與商人

子產論政寬猛

晏子諫齊景公取消禳祭

所以為女子，遠丈夫也

孔子與夾谷之會

齊、魯清之戰

季康子使冉求問孔子田賦

黃池之盟

子路之死

子貢譏哀公誄孔子

匠人圍攻衛莊公

附錄? 原典精選

季梁諫止追擊楚軍

父與夫孰親 .

衛懿公好鶴亡國

王孫滿答楚莊王問九鼎

楚國送晉國的荀罃回國

病入膏肓

呂相絕秦

子產與商人

崔杼弒其君

孔子與夾谷之會

鄭莊公打跑他弟弟共叔段

隱公元年（公元前722年）

原先，鄭武公娶了位申國的女子姜氏為妻，姜氏生了鄭莊公和共叔段。由于姜氏生鄭莊公的時候難產，飽受一場痛苦與虛驚，所以很討厭鄭莊公，給莊公取了一個名字叫“寤生”，而很寵愛共叔段。于是姜氏屢次要求鄭武公立共叔段為國君繼承人，鄭武公一直不答應。等到鄭莊公即位之后，姜氏為共叔段請求把制（在今河南省鞏義市東）這個地方作為封邑。鄭莊公假裝好心地說道：“制是個形勢險要的地方，從前虢叔就因為憑恃制這個地方的形勢險要，而不去修行品德，結果在那個地方喪失性命。如果請求其他的城邑，那么我就唯命是聽。”于是，姜氏要求把京（在今河南省滎陽市東南）這個城邑封給共叔段，鄭莊公答應了，讓共叔段領有那個城邑，所以大家稱共叔段為京城太叔。

這時候鄭國的大夫祭仲說道：“一個城邑的大小超過三百方丈，那是有害國家的。先王所定的制度，大的城邑不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城邑不超過國都的五分之一，小的城邑不超過國都的九分之一。如今京的城邑已經太大了，不合先王的制度。您將會承受不了，無法控制的。”莊公回答：“我母親姜氏要這樣做，我怎能躲避得了這些災難？”祭仲接著說：“姜氏哪里會有滿足的？不如早為共叔段做個安排，不要讓他的勢力滋長蔓延，一蔓延開來就不好對付。蔓延的野草尚且不容易除盡，何況是一國之君的寵弟？”莊公說：“多行不義，必定自取滅亡，您姑且等著瞧吧！”

不久，共叔段擅自下令把鄭國西邊和北邊的邊邑一面屬于莊公，一面又屬于自己。鄭國的另一位大夫公子呂說：“一個國家不容許有兩個人統治，您將如何處理這件事？如果把鄭國交給共叔段統治，就請您允許我去侍奉他；如果不把鄭國交給共叔段，那么就請求您把他除去，不要使民生二心。”莊公說：“用不著，共叔段不久就會自食其咎的。”

沒多久，共叔段把原先屬于兩個人統治的地方，干脆收歸己有，并且擴張到稟延（在今河南省延津縣北）。公子呂著急地說：“行了！行了！土地再擴大，就更有不少人要歸附他了。”莊公說：“一個多行不義的人，是沒有人會歸附他的，土地擴大只會加速他的敗亡。”

同時，共叔段修葺城墻，聚集人民，制造鎧甲、武器，訓練步兵、車兵，準備偷襲鄭國國都。姜氏預備做內應，負責開城門。鄭莊公連共叔段偷襲的日期都知道了，才說道：“行了！”命令公子呂率領兵車二百輛去討伐京。京地人民反叛共叔段。共叔段于是逃到鄢（在今河南省鄢陵縣）去了。莊公又領兵伐鄢。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又逃亡到共國（在今河南省輝縣市）。

于是，莊公把姜氏放逐到城潁（在今河南臨潁縣西北），并對她發誓說：“今后我們除了到地下的黃泉，是不會見面了。”不久，莊公很后悔他發了這個誓。

潁谷（在今河南省登封市西南）管理疆界的官叫做潁考叔的，聽到了這件事，就獻些物品給莊公。莊公款待他吃飯，他吃飯的時候故意不吃肉，莊公問他什么緣故？他對答道：“我家中有母親，我母親吃過我所有的食物，而沒吃過國君的食物，我想要求您把這些食物留給我母親。”莊公感嘆說道：“你有母親，可以送東西給她，而我卻沒有。”潁考叔說：“斗膽冒犯您一句，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莊公說出了事情的原原本本，并且告訴他現在的悔意。潁考叔回答說：“您對這事有什么好憂慮的？假如，挖個地道一直挖到地下的泉水，在地道里和您母親姜氏相見，那么，又有什么人能說這是不對的呢？”莊公按照潁考叔的話去做。莊公進入地道中唱著：“大大隧道中，快樂也融融。”姜氏走出地道時也唱著：“大大地道外，高興又痛快。”母子的感情就從此恢復了。

君子說：潁考叔真是個孝子。他愛他的母親，擴大影響到鄭莊公也能愛他的母親。《詩經》上有句詩：“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孝子的孝沒有窮盡，永久把它給予你的同類──大概是說這種情況吧！

父親和丈夫哪一個親

桓公十五年（公元前697年）

鄭國大夫祭仲專權而跋扈。鄭厲公對于祭仲的專權跋扈非常擔憂，于是厲公想找祭仲的女婿雍糾把祭仲殺了。雍糾預備在一次城郊邀請祭仲的宴會之中，殺掉祭仲。這事情讓祭仲的女兒雍姬知道了。雍姬回家問她的母親說：“父親和丈夫哪一個親？”她母親說：“任何男人都可成為丈夫，父親只有一個，丈夫怎么可以和父親相提并論呢？”于是雍姬就告訴祭仲說：“雍糾不在家里請你吃飯，而準備在城郊請你吃飯，我就覺得奇怪，有點不對勁。”然后她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父親。于是祭仲設計把雍糾殺了，并把雍糾的尸體丟到鄭國大夫周氏的水池子里。鄭厲公可憐雍糾被殺，所以收了雍糾的尸，準備用車裝載他的尸體，一起逃亡外國，并說：“拿事情跟婦人商量，死得活該！”夏天，鄭厲公逃亡到蔡國。六月二十三日，鄭昭公從衛國回來登上王位。

晉國公子重耳的逃亡經歷

僖公二十三年（公元前637年）

晉國公子重耳遭遇驪姬讒害晉國太子申生那場禍亂的時候，他逃亡蒲城（在今山西省隰縣），晉獻公出兵伐蒲城。蒲城人愿意和晉獻公的軍隊作戰，公子重耳不許可，并說：“靠著君父的命令，享受優越的俸祿，然后才得到自己手下人的擁戴；得人擁戴就跟自己君父對抗，沒有比這樣做有更大的罪惡。我還是逃走算了。”于是逃到狄人（中國古代北方的種族名）那里去避難。有狐偃、趙襄、顛頡、魏犨、司空季子等人跟從在一起。正碰上狄人攻伐廧咎如（春秋時散處在河北省和山西省境內，廧咎如是赤狄所建立的一個小國），擄獲了他們名叫叔隗、季隗二位女子。把季隗嫁給公子重耳。后來，她生伯鯈、叔劉。把叔隗嫁給趙衰，后來她生了趙盾。公子重耳這一幫人要到齊國去，于是重耳對季隗說：“等我二十五年，如果我還不回來，你就另嫁別人吧！”季隗回答說：“我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了，又等二十五年這么長的時間再嫁，我怕我已經到棺材里去了。讓我等你就是了。”重耳這一幫人前后在狄人的地方住了十二年。

他們路過衛國的時候，衛文公不禮遇他們。走到五鹿（在今河南省濮陽境內），他們向鄉下人討飯吃，鄉下人給他們一塊泥土。公子重耳非常生氣，要拿鞭子抽打鄉下人，狐偃勸止他說：“這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寶貝，土塊是土地的象征，得著土塊是能建國的預兆。”于是，公子重耳叩頭接受那土塊，而把土塊一起載走。

他們到達齊國，齊桓公把女兒嫁給他，又送二十乘車所需的八十匹馬。公子重耳安于這種舒適的生活，狐偃等人認為不可以這樣消磨志氣，準備離開齊國；在桑樹下計劃，碰巧有一個采桑養蠶的女奴在樹上聽到了他們的計劃，她把所聽到的告訴重耳夫人姜氏。姜氏把女奴殺了，因為怕她泄露秘密，而對重耳說：“你有行走天下四方的志愿，那個偷聽到你們計劃的人，我已經殺掉她了。”重耳說：“我可沒什么行走天下四方的大志向。”姜氏說：“你得離開齊國。眷戀享受，安于現狀，實在容易敗壞一個人的名節。”重耳不答應。于是，姜氏和狐偃共同計劃把重耳用酒灌醉，抬到車上，帶他離開齊國。等重耳酒醒，發現自己在離開齊國的路途上，一時氣極敗壞，拿起一把戈就要殺狐偃。

他們到達曹國，曹共公聽說重耳腋下的肋骨連在一起，想在他光身子時，看個究竟，他的肋骨是不是連在一起。當重耳洗澡時，曹共公稍稍走近他，偷看他的肋骨。曹國大夫僖負羈的妻子說：“根據我的觀察，晉公子的那些隨從，個個都足以為一國的輔佐大臣；如果晉公子用那些人輔佐的話，他一定能夠回去；他回國主政之后，一定能夠在諸國之間吃得開，而成為霸主；在諸侯之間吃得開，成為諸侯霸主而對他無禮，曹國得數第一。你為什么不早一點和晉國拉攏拉攏，攀點交情。”于是晚上送了一盤晚餐，盤里頭藏了一塊玉。重耳接受了那盤晚飯，還回了那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