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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手速200邁電競冠軍×哲學系傲嬌學霸
青春年少從不言情;
所以,你才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世界冠軍方十四曾說:“手殘不配玩英雄聯盟。”
後來有人發現,他帶著一個手殘的妹子,從白銀打到了王者。


薄禾:“我玩得怎麼樣?”
方十四:“我覺得可以去打職業了。”


薄禾在遊戲裡有一個網友。
她會跟網友吐槽自己念書時的窘事,
也會跟網友抱怨自己生理期時肚子疼得要死,
還會跟網友瘋狂diss自己的前男友。
然而,網戀有時候是個恐怖故事。
因為她發現,這個網友就是她的前男友……
職業選手方十四的奪冠秘訣只有四個字:負重訓練。
想拿冠軍?
首先,你要有個手殘的女朋友陪你雙排。

作者簡介

金里

言情小說作者。
喜歡簡單明快、節奏輕鬆的戀愛故事。執著於將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兩種創作手法融合在一起,堅信風花雪月與柴米油鹽可以兼容。
“在遇見永恆之前,不會放下手中的筆。”
 代表作《送你一塊小桃酥》。

目次

第一章 唯物論
第二章 物質觀
第三章 意識觀
第四章 實踐觀
第五章 辯證法
第六章 矛盾論
第七章 兩點論
第八章 重點論
第九章 適度觀
第十章 否定觀
第十一章 聯繫觀
第十二章 發展觀
第十三章 認識論
第十四章 真理觀
第十五章 價值論
第十六章 資本論
第十七章 那時年少(一)
第十八章 那時年少(二)
第十九章 那時年少(三)
第二十章 那時年少(四)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唯物論

最近,LOL(英雄聯盟)玩家論壇的八卦區裡,光速飄紅了一個帖子。
一個看標題就是不太正經的帖子。
——《八一八世界冠軍隊裡那個貌美如花又財大氣粗的傻子》
帖子開出來不到二十四小時,樓層已經翻了十多頁,每次刷新論壇頁面,都被人工置頂到最顯眼的位置。
薄禾一戳進帖子,就看到主樓裡的配圖和文字。內容簡單且毫無懸念,卻呼應標題、一針見血。
帖子裡分項羅列了標題裡的主角曾經在微博裡不經意曬出來的奢侈品,以及他曾經被粉絲拍到的豪車,邁巴赫、蘭博基尼、法拉利等名品一應俱全,堪稱豪車展覽圖鑒。
此為“財大氣粗”。
去年,Bamboo(竹子)戰隊奪得英雄聯盟的世界冠軍,所以,越來越多的關注落在了這個建隊不滿兩年的隊伍上。
無所不能的記者們,也順藤摸瓜地挖出了戰隊投資人的身份——就是隊伍中的打野選手。
明明是戰隊的投資人,卻將隊長之位拱手讓與他人;明明在賽場上能夠神出鬼沒地草穿三路,卻在賽後採訪時,被隊友吐槽為“智商全部用在了遊戲上”。
此為“傻”。
但是,能夠引爆這個帖子的關鍵,還是最後一張圖。
準確地說,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人穿著黑色的襯衫,領口被熨燙得平整而服帖。袖口向上挽了兩圈,露出了漂亮凸起的腕骨,膚色偏白的手腕搭在黑色的鍵盤上,顯得格外好看。
他眉似遠山,眼若星辰,鼻樑高挺,唇色淺淡,五官精緻得無可挑剔,但微蹙著的眉宇間,偏偏帶了絲桀驁不馴的狂傲。
此為“貌美如花”。
薄禾坐在等候室裡,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裡的帖子,將主樓拉到了最後,才看到了那張照片。她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揣好手機,將面試需要用到的東西放在椅子上,跟面試助理打個了招呼之後,準備先去上個廁所。
因為是第一次找工作的面試,她有些緊張,所以,剛剛喝了很多水。
解決完了內急問題,薄禾走到公用水池台前洗手。她專心致志地搓著手上的泡沫,不多時便聽到身後傳來了推開門的聲音。
薄禾下意識地抬起頭,從洗手台前的鏡子裡,看到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
陌生是因為,她已經有四年沒有見過這張臉了;熟悉是因為,她剛剛在手機裡看到了這張臉。
這個貌美如花的傻子,方十四,她的前男友。
他穿著亮紅色的漆皮外套,袖口堆在手肘處,右手手腕上戴著一款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黑色的錶帶襯得他膚色偏白。
方十四看到鏡子裡的女孩之後,先是一愣,平日裡懶散慣了的眼睛裡,瞬間浮現出一絲亮色。
用個形象點的比喻,就像一隻餓久了的阿拉斯加盯上了一碗剛剛出鍋的紅燒排骨。
他走到薄禾身邊的洗手台前,裝模作樣地洗手,實際上,目光卻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看夠了嗎?”薄禾盯著鏡子裡的人,一邊抽出一次性的紙擦著手上的水漬,一邊問他。
“沒看夠。”某人十分耿直地說出了實話。
薄禾:“……”
“你怎麼在這裡?”方十四問她。
“面試,你呢?”薄禾反問道。
她不是那種“分手之後就老死不相往來”的人設,和前男友在一個公司裡成為同事,她也可以接受。
生活很殘忍,不會給一個成年人任性的權利。
“我嗎?”方十四想了想,然後對她說,“參加面試吧,還有——”
“你也來面試?”
“是啊。”
薄禾側眸看著他,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
如果這一次她面試成功,或許真的要跟前男友成為同事了。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轉身準備離開。
不料,這人像塊牛皮糖似的,只是三兩步,就黏了過來。
“苗苗——”
“‘薄禾’,或者‘薄小姐’。”薄禾糾正他的稱謂。
“薄禾……”
“嗯。”
“你今晚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四年未見,他的搭訕技巧竟然和大一時一樣,慘不忍睹。簡直白瞎了那張為了撩妹而生的漂亮臉蛋。
薄禾皺了皺眉,涼涼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繼而說道:“沒時間,沒胃口,沒心情,再見。”
二十分鐘後,薄禾聽到面試助理念到她的號碼。
她將手機關機放進包裡,捧著自己的簡歷,進了面試廳。
只是,她從未想過,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再一次見到方十四。
她站在應聘者的位置前,手裡抱著自己的簡歷,懷揣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而他,坐在面試官最中間的席位上,神色平淡而閒適。
那雙狹長的鳳眼半闔,帶了絲懶散的意味,但在她落座之後,睫毛微動,眼中突然漾出了一絲光亮。
隨後,他的目光就黏在了薄禾的身上,一直盯著她看。
這道目光讓她有些心虛。
她能接受和前男友成為同事,但是……
她該怎麼接受,前男友成為頂頭上司?!
況且,這個在學生時代,常年佔據著全年級倒數第一位置的二世祖,怎麼就成了她的老闆?
不,她或許都沒有機會叫他老闆。她會直接被保安請出去,她的簡歷也會被他當成廢紙扔進碎紙機裡。
這公平嗎,這像話嗎,這什麼世道?!
薄禾稍稍垂著頭,不敢去看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把打印出來的簡歷逐一遞給面試官,然後又回到了應聘者的位置上坐好,等待著面試官們的提問。
面試提問結束後,薄禾從椅子上站起來,鞠躬,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不料,整個面試過程中那個一言不發的男人,出其不意地喊住了她。
“薄禾,是吧?”身後傳來了這樣一個聲音,“我這裡還有個問題,你回答一下?”
果然,前任相見分外眼紅的戲碼,還是沒能躲過。
背對著方十四,薄禾的心臟怦怦直跳。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後掛上了溫和的微笑,轉身對他說:“您請問。”
她對燈發誓,如果不是這個人模狗樣的傢伙,坐在所有面試官的中間,儼然一副大老闆的樣子,她早就把自己三十六碼的鞋,甩到他的臉上去了。
聽到她這樣說,方十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邁開長腿,三兩步就走到她面前,垂下那雙比尋常人瞳色稍淺一些的眼眸,看著她。
四年不見,他的個子似乎又變高了。他們的身高差,竟然比學生時代還要大一些。
薄禾倔強地抬起頭,毫不客氣地盯著他,想要聽聽,他能說出什麼屁話。
“你知道嗎?你今天來應聘的這家直播網站,老闆可是我。”方十四語氣平淡,眉宇間凝聚著一絲故作的憂鬱,看著讓人特別來氣。
“現在知道了。”薄禾答道。
她的腦殼嗡嗡地疼,早知如此,她剛才在洗手台前,就不把話說得那麼生硬了。
她早該想到,這個連大學都沒有念完的傢伙,怎麼可能進入竹子TV這種級別公司的面試環節。除非……他自己就是老闆。
方十四的家世背景,薄禾早就知道了。只能說,寒窗苦讀十多年,不如生下來就有錢。
“那作為老闆,我有件事想提前告訴你一下,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方十四揚了揚下巴,唇畔浮現出一絲惡作劇般的弧度,繼而說道,“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麼正經公司,你接受潛規則嗎?”
薄禾:“……”
“晚餐,考慮一下?”他又提起了剛剛在洗手池前的那個話題。
薄禾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男人介於青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身量,既有寬闊的肩膀,又有好看的細腰,臉上的青澀稚嫩已經褪去,卻尚未徹底融進世故與圓滑,恰好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紀。
薄禾朝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我接受。”
那模樣看起來嬌媚而溫柔,聲音像是甜出了水。
就在人事部部長暗歎“這是什麼歪風邪氣”的時候,薄禾卻突然變臉了。柔柔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棺材板一樣僵硬的表情。她伸出手,從方十四手中搶回了自己的簡歷。然後,她冷下了聲音,對他說 :“我接受的話,就是狗。”
留下這句話,薄禾頭也不回,直接走出了面試廳。
她剛走到距離旋轉玻璃門只剩下了十幾步的前臺,又有人在身後喊她的名字。
不用回頭看都知道,是方十四在叫她。
薄禾不理他,從快步變成了小跑,想快點離開。
卻不料,對方腿長,跑得也快,明明距離不算近,卻很快就跑到了她前面,硬生生把她攔了下來。
“你想幹什麼?”薄禾看著他,語氣疏離地問他。
“想請你吃個晚飯。”他神情正經,神色坦蕩,好像搭訕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似的。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薄禾皺了皺眉,不明白他這毫無邏輯的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好歹都是老同學,四年沒見了,我有話想對你說。”方十四對她說,“剛剛在面試廳裡跟你開玩笑,你別往心裡去,我這人什麼脾氣你也瞭解,有時候說話辦事都沒輕沒重,好不容易見到你,太激動了……對不起啊。”
“……”
薄禾確實瞭解方十四的脾氣。
學生時代,他帶著她翻牆逃課,也沒提前問她一聲。她恐高,被他抱到柵欄上的時候就嚇哭了。
事後,他給她道歉,抱著她不停地哄,任打任罵毫無怨言。
那時,她還有女友濾鏡,事後想想還會覺得有些刺激感的浪漫。
但到了現在,他們已經分手數年,女友濾鏡早就被砸碎了之後,扔進不可回收的垃圾桶裡。而他這個仿佛缺了根弦的腦子,也根本沒有任何長進。
“有話就說,吃什麼飯?”薄禾抱著簡歷,對他的軟話毫不領情,“就站這裡說吧。”
“站這裡不太合適吧?”方十四摸了摸鼻子,試探性地說道,“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哦,給你十個字的機會。”她一邊抬起手腕,看著上面的手錶,一邊對他說,“多了恕不奉陪。”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
“八個字。”
“我知道我錯了,剛才不應該逗你玩——”
“六個字。”
“苗苗!”
“四個字。”
“……”
薄禾側過頭,就看到了那雙漂亮的淺棕色眼睛。
他的眸色很淺,在陽光的暈染下,會透露出一種透明質地的棕色,性感得勾人。
“四個字,想好了就快點說。”
“我喜歡你。”
薄禾:“???”
如果說,她的心中沒有一絲觸動,那絕對是騙人的。可再多的觸動,也無法讓薄禾失去理智。
對於這份突如其來的告白,她拒絕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既然知道了他是這家公司的大老闆,她就沒有留在這裡工作的理由了。
無論因為什麼,她都不想再見到他。
可是,上帝似乎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幾個小時之後,薄禾再一次見到了方十四。
要命的是,地點就在她新租的公寓門口。
薄禾拎著兩個又大又重的行李箱,氣喘吁吁地走到門口,剛打開公寓的防盜門,連拖鞋都沒力氣換了,直接倚在門板上,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休息。
這時,隔壁的門居然被人從裡面推開了。
從隔壁出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男人,黑色的長褲包裹著修長勻稱的雙腿,骨骼分明又白皙的右手攥著邁巴赫的車鑰匙,手腕上是一款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再往上看……薄禾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哎喲,又見面了。”方十四推上門,修長的食指晃著鑰匙圈,笑著對她說,“怎麼,要跟我吃晚飯嗎?”
對於告白被拒絕這件事,方十四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依舊自然地跟她打招呼。
“吃個屁!”薄禾靠著防盜門,坐在行李箱上,一邊翻著白眼,一邊吹了吹自己的劉海,繼而負氣般地小聲嘟囔著,“真想馬上就搬家,再也不要見到你。”
“你要搬家啊?”方十四選擇性地過濾掉了後面的那句話,然後對她說,“早說嘛,我幫你。”
他蹲下來,和她幾乎平視,然後伸出胳膊,將她從行李箱上抱了起來。
他的臂力很足,就算她比學生時代沉了十多斤,他的動作和曾經相比,也沒有絲毫遲緩。
六月的北京已經很熱了,薄禾穿的衣服比較單薄,她的後脊能感受到對方手掌上的溫度,像帶著一絲細密的電流,直抵她的心臟深處。
酥酥麻麻的,像遺忘在少女時代的怦然心動。
沒等薄禾回過神來罵他“流氓”,就被方十四穩穩當當地放在了門口的不銹鋼鞋架上。
緊接著,他就興致勃勃地拎起她的行李箱,一手一個,步子很快,動作靈巧,似乎對這些重量毫不在意。
從背後望過去,男友力簡直要爆炸了。
薄禾從鞋架上跳下來,心情複雜地看了看敞開的房門,又看了看方十四漸漸走遠的背影。
此刻,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慢騰騰地換了拖鞋,然後進了屋,跑到陽臺上,打開窗子,將頭探了出去。
不一會兒,方十四就拎著那兩個行李箱到樓下了。
他抬起頭,大概也看到了在四樓的薄禾。
於是,他將行李箱放在身邊,朝她喊道:“我幫你搬家,你就不能陪我吃晚飯嗎?做人要講良心的好不好?!”
聽到他這樣說,薄禾忍不住皺了皺眉,心裡盤桓著的那股憤懣,頃刻之間破土而出。
“我好不容易才拎到四樓的行李,你為什麼又給我拎下去了?!”
方十四:“……”
此話一出,樓上樓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太尷尬了。
這尷尬的程度,堪比好心扶老奶奶過馬路,結果扶反了,被老奶奶的拐棍狂揍了一頓。
“哈?哈哈哈,那我再給你拎上去吧,別客氣。”方十四乾笑了兩聲,然後拎著行李箱,原路返回。
薄禾的心裡,快要被“你是智障嗎”這幾個字刷屏了。
這個公寓是本科時同系的學姐推薦給她的,價格不算貴,環境又好,很適合單身的白領或者學生住。
只是沒想到,她真是流年不利,不僅工作面試遇到他,就連搬到新租的房子也能遇到他。
正當她頭疼的時候,方十四拎著行李箱上樓了。大概是怕她等得急了,他沒有等電梯,直接走樓梯上來的。
他的身體素質和學生時代一樣,好得像個牲口,負重連爬四層樓,氣都不帶喘的。
“幫你搬回來了!”方十四將行李箱推到她面前。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薄禾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道。
卻不想,這人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她的道謝:“不客氣,不客氣,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可以請我吃個晚飯。”
“我請你吃飯?”他還要臉嗎?
“要不然我請你,”方十四笑著對她說,“反正結果都一樣,咱們吃個晚飯嘛。”
他的脾氣倔得像頭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薄禾歎了口氣,做出了讓步:“說吧,吃什麼?”
“法餐,日料?你選吧。”方十四發揮起了有錢人的風範。
“我選烤冷面。”薄禾面無表情地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別鬧。”方十四皺著眉,對於她的提議有些頭疼。
“那就酸辣粉吧,你愛吃不吃。”
“吃吃吃!”
十分鐘後,兩個人坐在夜市的大排檔裡,捧著酸辣粉,嗦得熱火朝天。
“我發現你這人找食吃真是有一套。”方十四放下筷子,對她說道,“怎麼在哪裡都能找到好吃的東西?”
薄禾低頭嗦著粉,聞言,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咽下食物後,雲淡風輕地說道:“因為我聰明。”
不像你,傻了吧唧的。
這潛臺詞好像有點傷人,沒法接話了。
“對了,你面試過了,人事專員讓你簽合同。”方十四擦了擦嘴,然後從包裡翻出一個文件夾,對她說道,“明天去公司領一下員工卡吧。”
“嘖嘖嘖,”薄禾眯著眼睛,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彎,懷疑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會去一個張口閉口都是潛規則的老闆手下工作?”
“沒有,沒有,沒有,我相信你是個正經人!”方十四連忙擺手,“我那不是跟你開玩笑嗎?你還當真了。”
薄禾眯著眼睛看他,不說話。
“真的,人事專員對你很滿意,而且你又是執行長力推的新人,怎麼有不簽的道理?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方十四將合同攤開,遞了根簽字筆過去,然後說道,“你別看我是老闆,我平時打比賽很忙,基本不會去公司,你別多想啊。”
“發個誓先。”
“我發誓,我肯定不會潛規則我們公司裡的員工,否則我就——”
“停。”
“咋了?”
方十四好奇地看著薄禾,只見她拿出手機,點開了錄音功能,然後抬起頭對他說:“好了,現在你重新說一遍。”
最終,聽到方十四發了個慘絕人寰的毒誓之後,薄禾才滿意地保存了錄音。她接過方十四手裡的簽字筆,在雇傭合同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看著這份合同,若有所思。
新媒體教育是她堅持了數年的夢想。
中國的直播行業剛剛起步,大多以娛樂型直播為主,就算有些成了型的教育直播,也都由專門的教育機構收費。
這種收費屬性,很大程度上制約了直播的自由性,並不是薄禾期待的。
縱觀整個中國,也只有竹子TV這一家公司,願意給免費的新媒體教育提供一個直播平臺。
再加上她本科時的同系學姐在這裡做執行長,與她志趣相投,所以這裡是她最好的選擇。
心情複雜地簽好了合同後,薄禾把文件夾遞回給方十四。
從她手裡接過文件,方十四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
說到底,還是他為了和她吃晚飯,一時嘴欠說什麼“潛規則”,結果把人嚇跑了。幸好竹子TV新開的教育板塊是其他直播網站沒有的,否則還真就留不住人。
方十四愉快地拎著簽好的合同,去收銀台結帳,結果翻開錢包,看到裡面放著的鈔票全是美金。
下飛機之後忘換錢包了。
薄禾抱著外套,站在方十四旁邊,看著他僵硬的表情,就知道他又犯了學生時代的毛病。
她記得大學那年,方十四第一次說要請她吃飯的烏龍事件。
他沒有帶現金的習慣,而大學附近的大排檔裡又沒有POS(銷售點終端)機,結果就變成了她掏錢請他吃飯。
“又忘帶現金了?”
“沒……”
“那你埋單啊。”
“我錢包裡都是美金……”
薄禾長歎一口氣,雖然過程略有差錯,但結果都是如此。
她翻出錢包,準備結帳,結果卻被方十四攔下了。
“你幹嗎啊?”
“說好的我請,你掏錢做什麼?”
“你不是沒有人民幣?。”
“但是我有手機啊!”他朝她晃了晃手機,機身上有一個缺了個口的蘋果標識。最新款的iPhone,這該死的有錢人!
薄禾看著他一臉幸災樂禍的嘚瑟樣,突然對發達的科技肅然起敬。
沒想到,科學技術真的可以彌補一個人的腦容量。
移動支付,改變人生——才怪!
果然,再高超的科技,也拯救不了他。二維碼還沒掃完,某人又出了狀況。
“手機好像沒電了。”
“你滾去門口站好,丟人玩意。”
第二章 物質觀
結過帳之後,薄禾走出餐廳,看到某人真的乖乖地站在門口等著她。他站得標杆溜直,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罰站。
薄禾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往公寓的方向走。
方十四也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夜市的大排檔離公寓不算遠,走過半條街,再過一個馬路,就到了。
她不說話,方十四也不說話,靜謐的氣息籠罩在兩個人周圍。
稀疏的月光與暖色的路燈交織在一起,讓初夏的夜色蒙上一層溫柔的薄紗。
薄禾的心情很亂。
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關於分手的細節,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她以為現在的自己,可以很平靜地面對方十四。可是,她錯了。她完全平靜不下來。
不知是源于那份少女時期特有的矜持與驕傲,還是源於記憶深處的那份繾綣。
看到對面人行橫道上的綠燈亮了之後,薄禾低著頭向對面走。
她的思緒,糾結成一團亂麻。
正當薄禾低著頭煩心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汽笛聲。
她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打著雙閃,直直地朝自己沖了過來。
她的思緒還沒有從神遊狀態中緩過來,只感覺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緊接著,她整個人被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淡淡的檸檬味縈繞在鼻尖,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貼在他胸口處的耳朵,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胸膛上的熱度似乎傳到了她的臉頰上,讓她瞬間紅了臉。
“你這過馬路只看燈的毛病,怎麼還是沒改過來啊?”方十四擔憂地對她說。
“謝謝。”薄禾皺了皺眉,心不甘情不願地朝他道了個謝。
聽到她疏離意味十足的致謝,方十四挑了挑眉。
她推開他的胸膛,然後小幅度地晃著胳膊,努力掙脫他的桎梏。
那張一整天裡都沒什麼表情和暖色的清秀面孔,此刻浮現出兩抹漂亮的粉色。
方十四鬆開手,放開了薄禾的胳膊,在看到她瞬間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之後,又迅速握住了她的手。
“我帶你過吧,反正順路。”方十四將她柔軟的手指裹在掌心裡,還輕輕地捏了兩下,“別掙扎了,你那點力氣,還是省下來按遙控器吧。”
聞言,薄禾抬起頭,憤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她又掙扎了兩下,最終選擇放棄。
結果,兩個人就這麼相安無事也無言地走到了家門口。
“我回屋按遙控器了,你趕緊放手。”薄禾站在門口,百無聊賴地吹了一下自己的劉海,這樣對他說道。
方十四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掌心裡突然落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他看她背對著自己翻鑰匙準備開門的樣子,心底的那股衝動突然就湧了出來。
“大學時你說的話還算數嗎?”他這樣問她。
“什麼話?”薄禾翻出鑰匙,剛準備開門,就聽到他這樣說,於是好奇地問他。
“前二十名可以牽手,前十名可以擁抱,第一名可以接吻,算數嗎?”
前塵往事在這一瞬間,轟轟烈烈地席捲而來。
和學霸談戀愛,就是這樣現實而功利。方十四努力了那麼久,距離第一名最近的一次,就是大一時的一次高數拿了九十九分。
可惜的是,那次考試中,薄禾的成績是滿分。
“你想怎麼樣?”薄禾捏著鑰匙,轉過身,靠在防盜門上,不解地問他。
他連大學都沒讀完,就去打職業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回歸校園,上哪裡考第一名去?
“我去年拿世界冠軍,第一名。”
薄禾皺了皺眉,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正當她想不明白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記悶響。
面前的男人直接伸出手,拍在她臉頰左側的門板上。
突如其來的壁咚,讓她心臟裡那只沉寂了多年的小鹿,又開始跳了起來。
薄禾的手指捏著鑰匙扣,關節微微發白。她垂下眸子,慢慢地往另一側挪動,企圖逃離這個令她心跳加速的半封閉式環境。
可是,還未等她撤出來,方十四就伸出手,握住了門把手。
那條胳膊也隨之橫在她的腰側,半封閉變成了全封閉,讓她無處逃離。
“所以……你說這個是想做什麼?”
“我想吻你。”
“……”???
聽了他的話,薄禾被驚得抬起頭。
那雙淺棕色的眼睛,映入了廊燈的光芒。在日光下顯現出透明質感的雙眸,此刻竟染上了一絲洶湧的暗色。
見她不說話,方十四權當她答應了。
於是,他垂下眸子,看著她帶著震驚神色的眼睛。視線下移,最終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緊接著,視線便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額頭和鼻子還泛出了細微的酸痛感。
“垃圾!你不是說,不潛規則公司裡的員工嗎?我這還沒到崗呢,你就耍流氓?”薄禾毫不手軟地將塞著合同的文件夾拍在了方十四的臉上。
這人念書時就臭不要臉,明明沒考過第一名,還親了她好幾次。
要不是她現在年紀大了點,對美色的抵抗力強了一些,沒准這一次又被他得手了。
“這哪裡是潛規則啊,你這才是職場暴力吧?”方十四收回胳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和鼻子,那上面泛起了一片紅,想來是她剛剛下手偏重了點。
“那你剛剛是在做什麼?交往時說過的話,分手之後再拿出來,不是潛規則難不成是性騷擾?”薄禾這樣說道。
“不是啊,我那不是潛規則!”方十四有些著急,連音量都變得有些高了。
“那你幾個意思?”薄禾問他。
“我在追你啊!”
“……”
“我們公司的辦公環境非常開明,十分鼓勵發展辦公室戀情。”方十四笑著對她說,“來試試?”
“試你個頭!”薄禾瞪了他一眼,然後又拿起文件夾拍了他一下。
趁著他愣神的間隙,她飛速開了門,然後進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喂!!!”門外的方十四拍了兩下門,並對她說,“你跑什麼跑,念書時就這樣,一臉紅就跑,你就沒點長進嗎?!”
她確實一點長進都沒有。無論是臉紅了就跑,還是心底控制不住的那份感情,都沒有長進。
薄禾將文件夾扔到地板上,然後倚著門,慢慢地滑了下來。
她蹲坐在玄關處,捂住了耳朵,不想再聽門外的人說些什麼。
外界的聲音被隔絕,令她能夠更清晰地聽到自己身體內部的聲音。
她的心跳速度很快,怦怦怦,一下又一下,像揣了一隻柔軟又活潑的小動物。
捂著耳朵的指尖,不經意擦過臉頰,就觸碰到了一片滾燙的溫度。
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了一聲提示音。
門外也安靜了,看來方十四已經走了。
薄禾翻出手機,看到亮起的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新的短信,來自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我說的都是真的。”
難道是有人發錯了?
薄禾這樣懷疑著。緊接著,她的手機裡,又蹦進來兩條短信。
“我喜歡你。”
“我想追你。”
看著手機屏幕上直白而熟悉的文字,薄禾的心底突然冒出來一個猜測。於是,她回了一條短信。
“不好意思,我沒有急支糖漿。”

晚上十二點整,薄禾依然躺在床上烙大餅,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她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按亮屏幕,就看到頁面仍然停留在短信欄裡,最後一條信息仍然是她發給方十四的那句“我沒有急支糖漿”。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令她難以平靜。
她用力地揉了揉腦袋,從床上坐起來,戳開企鵝,找到了一個名為“粉紅豬小妹”的人,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你苗爹:“我睡不著,想玩遊戲。”
不一會兒,對面就回了她消息。
粉紅豬小妹:“上線吧,我拉你。”
看到對方的回復之後,薄禾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趁著開機的空當,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
這下更清醒了。
開機之後,她飛速登上了YY語音和英雄聯盟,準備去召喚師峽谷大殺特殺……不,準確地說,是被打野爸爸奶著大殺特殺。
“粉紅豬小妹”這個人,是薄禾在大學時偶然在遊戲裡認識的朋友。
雖然是個妹子,但打野真的厲害,幾乎每盤遊戲都能把全場的節奏帶得飛起。
作為一個隻會玩AD英雄的鑽石守門員,薄禾就是抱著她的大腿上的大師段位。
“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想著玩遊戲?”軟糯的蘿莉音從耳麥裡傳過來。
“啊……今天出了點小意外,失眠了,嘖。”薄禾皺著眉,聲音裡帶了些許惆悵,“我今天面試的時候碰到我前男友了。”
“這就失眠了?”
“要單單是見面,也沒什麼,主要是他今天還跟我表白了,誰知道是不是認真的,還說……”
——還說想吻我。
當然,後面那句話,薄禾沒好意思說出來。
“還說什麼?”
“沒什麼。”薄禾把那些話咽了回去,然後轉移話題,“玩遊戲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面的人似乎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繼續問她 :“奇怪了,你以前不是跟我說,要是再見面的時候他和你告白,會考慮舊情複燃一下,現在沒複燃不說,還失眠了?”
“複燃個球啊,我簡直——唉!”薄禾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就當我跟你說那話的時候,腦子被我前男友踢了吧,來來來,玩遊戲,玩遊戲。”
等待排位的時間一到,兩個人就進入了選擇英雄的環節。
與此同時,隔壁的房間裡。
方十四掐斷了麥克風,鎖定英雄之後,選好了符文天賦,坐在電競椅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是,他依然覺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憋得難受。
於是,他跑到客廳掛著的沙包袋旁,瘋狂地捶了好幾拳。
一邊捶一邊想——
說好的告白之後會舊情複燃呢?沒複燃不說,還罵他耍流氓,並且把他拒之門外。
方·粉紅豬小妹·十四:呵,女人。
十分鐘之後,一個名為“粉紅豬小妹”的盲僧,在英雄聯盟電一區的王者局裡大肆屠殺,虐得對面吐血。
這讓薄禾突然有一種正在打人機模式的錯覺。
一盤遊戲之後,薄禾小心翼翼地問她:“小豬,你還好嗎,是不是有什麼生氣的事情啊?”
“沒什麼。”軟糯的蘿莉音裡,帶了絲虐菜發洩過後的暢快,然後對她說,“早點睡吧,晚安。”
說完,方十四退了變聲器和YY語音,關了英雄聯盟的客戶端。
可惜他還是睡不著。
於是,他開了直播,重新登錄自己的主號,去遊戲裡殺了一整個晚上。
每盤遊戲都是死蹲下路,多次把對面的AD玩家虐到掛機。
翌日一早,方十四就上了UC的電競版頭條——職業選手半夜瘋狂虐殺路人AD為哪般?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缺失……

看到這個頭條的時候,薄禾已經領到了公司的員工卡。
她是竹子TV裡唯一的教育主播,和娛樂型主播不同,她每週只需要直播一次,一次四個小時。
直播內容為考研政治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原理。
因為是開放性的教育直播,主要目的在於引導流量,所以專業性不強。
離開公司之前,薄禾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沒有見到方十四的影子。
看來他沒有說謊,平時在公司見到他的概率很小。那顆一直緊張地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開心。
薄禾皺了皺眉,不想再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轉而回圖書館去收集資料,為第一節的公開課做準備。
忙起來的話,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就到了週末。
薄禾坐在電腦椅前,調試了一下攝像頭和麥克風,又確認了一下彈幕器的情況,確認無誤後,便開了直播。
她本科學的專業是現代傳播,很清楚現在的互聯網更青睞什麼樣的信息。
所以,雖說講的是馬哲,但跟學院派的正經老師比起來,她就不正經多了。
直播很順利,不到兩個小時,薄禾就把今天預計要講的東西,全部講完了。
其實這種類型的直播,一個半小時左右是剛剛好的,只是竹子TV對主播直播時間的最低要求是四個小時,合同簽的是四個小時,沒辦法,只能遵循。
“還有兩個多小時,要不然我來直播打遊戲吧,你們想看什麼?”薄禾關掉了PPT(演示文稿),開著彈幕器,看著觀眾們給她發的信息。
“小姐姐,‘吃雞’不?”
“‘吃雞’這麼兇殘,妹子怎麼玩啊?我覺得鬥地主不錯。”
“為我大掃雷瘋狂點贊!!!”
……
“我不太會玩射擊類的遊戲。”薄禾皺了皺眉,然後眼睛一亮,“不如玩LOL吧?讓你們看看我在電一區大師段位的賬號。”
薄禾笑著,隨即打開了英雄聯盟的客戶端。
她今天心情不錯,所以一邊等著排位進組,一邊跟彈幕裡的觀眾們扯皮。
看到屏幕上ID為“你苗爹”三個字之後,薄禾總覺得這昵稱有點糙。
既然今天直播露臉了,作為一個妹子,她覺得還是改個小清新的名字比較好。
於是,薄禾飛速充了錢,買了改名卡,然後把ID改成了文藝並清新一色的“BOHE”。
進入遊戲加載面板之後,薄禾就沒心情扯皮了。
因為,她看到了彈幕器裡,觀眾們都在瘋狂地刷一個數字——14。
竹子TV以遊戲直播起家,方十四作為電競區的扛把子,自然為這個平臺的觀眾們所熟悉。
抬起眼眸,薄禾看了一眼敵方的英雄加載面板,英雄盲僧下面,赫然是一個名為“Bamboo、14”的玩家。
“真是貨真價實的高端局啊,第一盤就排到了14。”
“昨天和今天的直播,14一直在死蹲下路,跟吃錯藥了一樣,心疼主播。”
“心疼+1,不知道這盤14會怎麼樣……”
薄禾在看到那個名字之後,心情很複雜。她倒不是因為怕對方死蹲下路,而是覺得心裡堵得難受。
現在,她特別想用一句中式英文來問候方十四——How old are you?(怎麼老是你?)
好像中了邪似的,面試是他、鄰居是他、打遊戲還是他。
既然對面的打野是方十四,薄禾也不敢跟粉絲們皮了。
她這大師段位,本來就是抱著粉紅豬小妹的大腿上來的,她本人的真實水平只是鑽石,這次又被一個職業選手死蹲下路,不到十五分鐘,就被抓成了淒慘的0擊殺5死亡。
雖說她玩遊戲不算拔尖,但也是第一次被人針對得這麼慘。
再加上這是她第一次直播,想到現在,有五十多萬人看著她被虐得如此淒慘,薄禾當即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是她知道,絕對不能哭出來。否則,就更丟人了。
薄禾吸了吸鼻子,又一次被方十四擊殺,送到泉水之後,說了一句“我去倒杯水”,就離開了攝像區域。
她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揉了揉發紅的眼眶,擦掉快要溢出來的眼淚,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又就回去繼續直播。
剛一落座,她的手機就響了。
看了一眼屏幕,就看到的是一串沒有添加備註的手機號。
這個號碼她認識,前幾天還給她發了表白短信來著,是方十四的手機號碼。
薄禾瞪了一眼手機,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紅色的拒接鍵。想了想,拒接還不夠解氣。
於是,她乾脆把方十四的手機號給拉黑了。
與此同時,北京郊區Bamboo戰隊基地的別墅裡。
方十四意識到自己被拉黑了之後,瞬間就蒙了。
特別是他剛剛用手機,悄悄地打開了薄禾的直播間,就看到她紅著眼眶離開攝像區域,他的心都跟著揪了一下。
他確實很氣她的口是心非,卻見不得她的眼淚。
明明只是想死蹲下路,虐幾個路人AD發發火,沒想到竟然排到了薄禾本人。
而她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換了ID,讓他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要不是他閑來無事,看到有彈幕說他欺負新主播,方十四都發現不了,自己已經把她虐成了0-5。
天道好輪回,蒼天放過誰,虐菜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小顧,哥要死了。”方十四目光無神地坐在電競椅上,生無可戀地對坐在他身邊練習補兵的男生說道。
小顧名為顧穿雲,是Bamboo戰隊的首發AD,比他小兩歲。
雖然年紀小,但撩妹的本領相當強勁。
聞言,顧穿雲側過頭,看了一眼方十四電腦屏幕上的人物數據板。在看到了那個淒慘的0-5之後,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他心中暗想:就這智商,基本可以告別脫單了。
“我聽Sweet(甜心)說,今天是這個女生第一天直播吧?本來第一次播就容易緊張,又被你虐成這樣,現在還沒哭出來,都算心理承受能力強的人了。”
顧穿雲斟酌著用詞,努力在不傷害對方智商的前提下,讓他明白怎麼追女生。
“我看了一下,這盤遊戲對面沒有翻盤點,你要不要考慮讓她一下?”
“讓一下?”
“比賽結束之前,你自己找個機會讓一下吧,比如紅BUFF(增益)之類的。”
“好吧,我試試。”
有了撩妹達人的幫助,方十四很快就摸到了門路。
幾秒鐘後,薄禾就看到方十四在公用聊天屏裡說話了。
Bamboo、14(盲僧):“苗苗,要不要紅?”
Bamboo、14(盲僧):“來我們這邊的野區,我幫你打。”
看到他這樣說,遊戲裡的另外八個玩家,以及兩個人直播間裡的觀眾們,統統炸了鍋,彈幕刷了一層又一層。
在職業圈裡,有著“秒速搶龍”之稱的方十四,竟然要讓紅BUFF?!還是讓給敵方的AD?!
就在大家以為自己看錯的時候,方十四見薄禾遲遲不來,乾脆自己把紅給打了,然後發了一條消息。
Bamboo、14(盲僧):“來啊,我身上有,來拿。”
薄禾:“……”拿個屁。
一個0-5的AD去拿一個15-0的打野身上的紅BUFF?
開什麼玩笑!
見她依舊不說話,方十四又發了一條信息。
Bamboo、14(盲僧):“你不來我去找你了啊,你在塔下面等著我。”
薄禾一方的下路一塔已經沒了,她正在二塔下面猥瑣補兵。不一會兒,她就看到方十四從下路野區裡竄了出來,他身上帶著令人眼紅的雙BUFF。
以這種裝備差距,她一個脆皮英雄,很有可能被對方頂著防禦塔弄死。
思及此,薄禾連兵都不補了,掉頭就往回跑。
她一路跑,方十四跟在她後面一路追,過了二塔和高地,方十四把她堵在泉水裡。
BOHE(寒冰射手):“你到底要幹嗎?”
Bamboo、14(盲僧):“送你紅。”
BOHE(寒冰射手):“紅在你身上。”
Bamboo、14(盲僧):“所以讓你來殺我啊!”
吃瓜隊友:“EXM(發生了什麼)???”
因為被二塔和高地塔攻擊過,方十四的盲僧此刻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血量。
薄禾那一隊的某個隊友,看到他在聊天屏裡這麼說,想占個便宜,結果被方十四虐死在家門口。
這麼一看,其他人也不敢上了。
Bamboo、14(盲僧):“苗苗,我在這裡,快來啊!”
Bamboo、14(盲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命都給你。”
薄禾看了一眼刷了一層又一層的彈幕,都要被他氣哭了。不僅被虐成了0-5,現在還要被他堵在家門口嘲諷。她摸著鍵盤,吸了吸鼻子,滿腔憤懣都化作了指尖上一個優雅的漢字——
BOHE(寒冰射手):“滾。”
第三章 意識觀
就在方十四跟薄禾扯皮的時候,方十四一方的隊友,已經把薄禾一方的大水晶推了。
遊戲結束之後,方十四看著戰場面板,看到那個名為“BOHE”的ID,點了一下添加好友的按鈕。
緊接著,系統顯示他被拒絕。
秒拒!
直播間裡的觀眾們都要笑劈叉了。
“哈哈哈,我們14被醜拒了可咋整?”
“震驚!某職業選手竟當眾直播千里送人頭!”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14要注孤生了嗎?哈哈哈。”
……
“千里送人頭?”顧穿雲皺了皺眉,然後對他說,“十四哥,雖然她玩遊戲真的比你菜很多,但是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嘲諷她,是個人都要生氣吧?”
“我沒有!”方十四連忙解釋道,“我在哄她啊!我送她紅,送她人頭都是在哄她開心啊,怎麼就成了嘲諷???我冤枉啊!”
顧穿雲:“……”可是你的智商不冤枉,它真的很傷。
方十四皺眉,琥珀一樣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急躁的色彩,看到不停蹦著的彈幕器,太陽穴突突直跳,乾脆關了直播,眼不見心不煩。
“那我現在怎麼辦……”他坐在椅子上,周身彌漫著惆悵而憂鬱的氣場,“小顧啊,哥平時對你多好,你得幫幫我啊,有老闆娘的話,年終紅包都能給你們發雙份了。”
顧穿雲:“……”哥,這題超綱了。
“小顧啊……
“小顧……
“小、顧、啊!”
“我知道了,哥。”顧穿雲被方十四鬧得頭疼,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反正已經這樣了,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現在開始投其所好的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正如顧穿雲所言,薄禾現在被他氣得不輕。
死蹲下路她忍了,0-5她也忍了,可是千里送人頭這件事,擺明瞭就是嘲諷。
她不知道方十四做這件事的初衷是什麼,但結果就是,她在五十多萬人面前,丟得面子裡子一點不剩。
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她技術不精,被虐也活該。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這樣想著,她也沒那麼難受了。
於是,她強撐著笑臉,跟觀眾們說了再見,然後關上了直播器。差了的時間,下次再補回來吧,今天她真的沒有繼續直播的心情了。
翌日,薄禾早早地爬起來,整理了一下昨晚直播時統計的數據,又跟竹子TV的運營專員對接了一下,開始寫分析報告。
薄禾在屋子裡悶頭苦幹,寫了一上午,終於寫完了昨晚直播的分析報告。
洗漱一番,換好衣服,薄禾準備去竹子TV,把報告交上去。
跟學姐說完了分析結果,薄禾從執行長的辦公室裡退了出來。
剛到前臺的打卡機前,準備刷下班卡,不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竟然是方十四。
經過昨晚直播的事情,她現在看到方十四,就會想起自己當眾被嘲諷的記憶。
換言之,看到他那張傻兮兮的臉,就想起了自己曾經被他虐。
這種體驗一點都不好。
薄禾決定避開他。
她揣好了員工卡,然後舉起分析報告遮住自己的臉,快步往門外走。
結果,還沒走到玻璃旋轉門,就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攔住了去路。
“我都站這裡等你半天了,你要去哪裡?”他的胳膊橫在她的身前,手掌握著她的肩膀,這樣對她說道。
這個動作很危險,側面望過去,就像他親昵地把她抱在懷裡一樣。實際上,也沒差多少。
他的胳膊很有力,像一條重重的鐵鍊拴在她身上似的,讓她無法移動分毫。
薄禾比方十四矮了將近一個頭,被他這麼一攔,距離他的胸口變得很近,鼻間縈繞著淡淡的荷爾蒙氣息和清爽的檸檬味。
這種水果的味道很熟悉,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這時薄禾才發現,面前的人和學生時代相比,已經有所改變。
方十四身上不再只是那種單薄的少年氣息,而是隨著年齡的增加,多了那種非常吸引女人的輕熟質感。
“我有點事要忙,你打電話說吧。”薄禾慢慢地放下手裡的文件,小聲對他說道。
她抬起眼皮,睫毛微動,露出一雙水潤的杏眸。
看到她的眼睛之後,方十四心頭一震。片刻之後,他很快回過神來,在看到她悄悄地繞過自己的胳膊,意圖往外跑的時候,後退了兩步,依舊環著她的肩膀,把她帶了回來。
“你都把我拉黑了,讓我怎麼給你打電話,嗯?”他說的話裡,帶了絲委屈的意味。
句尾的疑問音節上揚,珠玉撞冰般動聽的男聲裡,帶了絲淡淡的氣音,很勾人。
“那你這是在怨我嗎?!”聽了他的話,薄禾一肚子的委屈也忍不住了,“你死蹲下路,虐完了我還要嘲諷我,那麼討厭我,想讓我難堪,幹嗎還讓我簽合同留在這裡?”
“我不是,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0-5不是你殺出來的?昨晚遊戲快結束的時候,堵在家門口嘲諷我的事,不是你做的?”
“不是嘲諷,我就是想讓給你一個紅,真的,”他說話的態度非常誠懇,也非常認真,“讓你覺得難堪,我很抱歉,對不起。”
“……”伸手不打道歉人,聽到方十四這麼說,薄禾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算了,這次就這樣吧,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也預料到了他會這樣做。
以前就是這樣,每一次道歉的態度都極為認真,但認錯了改完了之後,繼續再犯也沒少得了他。
總結起來就是:錯了就改,改了再犯,千錘百煉,愛咋咋地。
可是,這一次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方十四在學生時代,得到了女朋友的原諒之後,就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翻牆逃課打遊戲去了。
而現在,他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我有個東西送你。”方十四一本正經道,“道歉的禮物。”
他一早便知道,薄禾今天會來公司交分析報告,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買好禮物來公司等她。
為了踐行撩妹達人送給他的那句“投其所好”的行動指南,方十四上午還特意去了薄禾學生時代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買了馬卡龍。
“不用了,我先回學校去了。”薄禾皺了皺眉,“我下午還有必修課要上,研究生的課人少,每個學生老師都認識,不能遲到。”
“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去學校,”方十四再一次攔住她,“你跟我來辦公室。”
他似乎是鐵了心不讓她走,前前後後攔了她好幾次。
就在薄禾思考著怎麼拒絕方十四的時候,一個人從公司的玻璃旋轉門進來了。
“顧、顧神?!!!”
看到那張臉之後,薄禾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十分興奮的狀態。
顧穿雲,Bamboo戰隊中最年輕的首發選手,去年世界賽前空降正選AD位,走A手速堪稱人形外掛,決賽中連續三盤拿下MVP(最有價值團隊成員),有著“LPL(英雄聯盟職業聯賽)的AD第一人”之稱。
薄禾原本就喜歡玩AD英雄,慕強是人類的天性,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顧穿雲的粉絲。
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
於是,她迅速從包裡翻出本子和水性筆,然後從方十四身邊繞到了顧穿雲的面前,興致勃勃地說道:“顧神!請問可以給我簽名嗎?!”
顧穿雲剛想說“可以”,瞬間就看到了方十四甩過來的眼刀子。
那眼神實在太嚇人了,有點像高中校園裡,約別人上天臺幹架的不良少年。
顧穿雲內心:我還一句話都沒說,招誰惹誰了?
方十四垂下眸子,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正雙眼放光地盯著自己的隊友,心中瞬間燃出了一把火。
“走了,去我辦公室。”他拽著薄禾的胳膊,企圖把她拽走。
“我不去,我要顧神簽名。”薄禾毫不猶豫地拒絕。
“那你去上課吧,報告交完了趕緊走。”
“不上課了,我要顧神簽名。”
顧穿雲:“……”
方十四:“……”
看到薄禾這個樣子,方十四忍不住皺眉,兩彎刀削般的眉瞬間就擰在了一起。
“要什麼簽名?!趕緊走了。”方十四口氣不善。
很明顯,他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了。
可惜,薄禾沒有發現,仍然對簽名躍躍欲試。
“就簽個名啊,顧神是不是不方便啊?”薄禾根本沒看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的男人。
要知道,追星使人喪失理智。
看著薄禾這個樣子,方十四心裡的那股火,終於還是爆發了出來。
他伸出雙臂,彎腰抱住她的大腿,然後稍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扛了起來。
“就知道簽名,我看你像簽名!”他牢牢地抱著她的腿,防止她從自己的肩膀上摔下來,並這樣對她說道,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
突然間的天旋地轉,讓薄禾有些不適應。
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肚子正頂著一個肩膀,男人肩膀上堅硬的骨骼剛好硌在她的胃袋上,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
“你要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薄禾垂著頭,一邊捶著方十四,一邊吼。
薄禾平時不愛鍛煉,腰上腿上的力氣都不夠。所以,她現在只能像麻袋一樣,被他扛在肩膀上,根本直不起身。
大腦反向下垂,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的方向流,讓她覺得腦子發暈。
方十四不說話,只是扛著她往辦公室走。
他們兩個人,就以這樣的狀態,路過公司的前臺、路過電梯、路過開放式的辦公區……
很好,現在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了,她像個麻袋一樣,被他扛進了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之後,薄禾被他放在了沙發上。
由於腦袋倒立的時間偏久,以至於血液沖向了大腦,讓她的頭有些暈暈的。
她坐在沙發上,稍微晃了晃脖子,試圖擺脫這種眩暈感。
可惜,某人就是不讓她消停一會兒。
“苗苗。”
“走開!”
“苗苗……”
“滾!”
方十四垂下眸子,看著她柳葉一樣的眉緊緊地皺著,心臟也跟著揪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的頭暈不暈了啊?”
薄禾的眉皺得更緊了,氣急敗壞地吼道:“我讓你離我遠一點沒聽到嗎?!”
“……”方十四頓了頓,眼睛裡的光亮瞬間暗了下去,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大狗,“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現在會這樣,以前你都沒事……”
聞言,薄禾抬起眼眸,看著他蔫下去的委屈樣子。
她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學生時代。
方十四說得沒錯,那時她的年紀不大,沒有經過考研這個人生關卡,沒有經歷玩命般起早貪黑的學習時光,身體自然比現在好許多。
所以,這次的事,好像也不能全怨他。
思及此,薄禾的脾氣便收斂了一點,聲音也稍微放軟了一些,帶著安撫般的意味,對他說道:“頭還行,緩一會兒就好了。”
“那你緩好了來看看這個吧?”方十四開心地走到辦公桌附近,一邊翻東西一邊對她說,“你看喜歡不?”
他從辦公桌的櫃子裡,拿出來了一個粉色的硬紙盒。
上面系著少女心十足的粉色綢緞蝴蝶結,紙盒的蓋子邊緣染著令人食欲大開的巧克力色。最中間的位置,還用英文的花式字體寫著一個大大的“Forever”。
Forever,永遠。
這是薄禾學生時代最喜歡的一家甜品店,不僅味道好,而且店名也意義深遠。
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價格太高。一塊小小的馬卡龍居然要一百塊人民幣,無論是學生時代的薄禾,還是現在的薄禾,都對這家店裡的馬卡龍愛而不得。
這個圓盒子的直徑目測有三十釐米左右,得放多少塊馬卡龍啊?
這……得花多少錢啊?
“給、給我的?”薄禾坐在沙發上,雙手死死地捏著放在沙發上的靠枕,小心翼翼地問他。
“是啊。”方十四點頭,然後將禮物遞到她面前,問她,“喜歡嗎?”
“喜歡……”薄禾這樣說道。
她從方十四手裡接過馬卡龍的盒子,目光忍不住落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上,比尋常人更淺一些的眸色,映入了從窗子外照射進來的日光,泛出一種透明質感的琥珀色。
對了,他以前也是這樣。
先是弄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麻煩,惹她生氣。然後,又會在不經意間,做出一些令她怦然心動的事情。
“對了,我跟你說啊,你以後不要總纏著我們隊的小顧要簽名,這影響太不好了。”
方十四見薄禾接過了禮物,懸著的那顆心也總算是放下了。所以,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
“那我以後去現場看比賽的時候,再管他要簽名唄。”
薄禾似乎沒有意識到,方十四話裡的關鍵。
“這和時間沒關係,和人有關係,他是男的,你是女的,這、這你要是老纏著他,影響不好,有傷風俗!”說著說著,竟然上綱上線起來。
“這和風俗有什麼關係?”
“我悄悄告訴你啊,小顧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超、級、愛吃醋,所以……”
“喔,原來這樣。”薄禾微微一笑,然後反問道,“那你呢?”
“我?咳咳,我啊……”方十四頓了頓,繼而說道,“我堂堂一米八四的大老爺們,怎麼可能那麼小心眼啊,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懂嗎?完全是出於道德層面的善意提示,一點私心都沒有。”
薄禾看著他,笑而不語。
“一點都沒有,真的!”
方十四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薄禾竟然生出了,想要配合他演戲的念頭。
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瞭解了,然後抱著裝滿馬卡龍的盒子,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方十四追出去,想送她去學校。然而,到了門口,薄禾看了看那輛無比拉風的邁巴赫,頓時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對不起,她選擇地鐵。
理由是:地鐵比邁巴赫貴多了,謝謝。
於是,被這樣殘忍地拒絕之後,方十四開始思考買地鐵的相關事宜了。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微信裡突然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消息來自於竹子TV的執行長,沙糖。
Sweet:“老闆,聽我學妹說,我是一個醋罎子?”
顧穿雲的女朋友就是沙糖,他剛剛隨口瞎掰了一堆,還拿自己手下的員工做擋箭牌,卻忘了這兩個人是同校同系的前後輩關係。
真是太失策了。
方十四皺了皺眉,想了一下解決辦法,然後給她回了條消息。
14:“年終獎給你翻倍。”
Sweet:“你覺得我是那麼膚淺的女人嗎?”
14:“翻三倍。”
Sweet:“謝謝老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醋罎子!”
得到了滿意的回復之後,方十四揣好手機,然後啟動了引擎,驅車往基地的方向走了。
這周,Bamboo還有幾場比賽要打,方十四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出現在薄禾面前。
更多的時間,他還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基地裡,跟隊友一起訓練,為幾個月後即將到來的世界賽努力著。
週末,一個階段的賽程告一段落,終於可以暫時休息幾天了。
一回到基地,方十四就開始興沖沖地收拾東西。
如果,他的身後要是有條尾巴,估計都要開心地甩到天上去了。
“這是幾個情況啊?”Bamboo的隊長兼輔助許南,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樣子,有些好奇地問他,“是咱們基地太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仙,還是你在外頭有狗了?”
“是啊,有狗了,有狗了。”方十四收拾得認真,也沒仔細聽她說了些什麼,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我呸,你才是狗呢,不許這麼說我家苗苗!”
“苗苗?”許南皺了皺眉,難以置信地問他。
“是啊,苗苗。”方十四點頭。
“咱班的那個大學霸嗎?”她再一次確認道。
“嗯。”
“媽耶,那不是你前女友嗎?!你倆是舊情複燃了嗎???”許南震驚得無以復加。
方十四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反而飛速給行李箱拉上了拉鎖,然後抬起頭,對她說道:“你再八卦一句,下個月薪水就別想要了。”
留下這句話,方十四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
方十四驅車往市區裡開,看了一眼時間,估摸著薄禾這時候又要開直播了。
於是,他在車上用手機打開了竹子TV,燒著流量,看她的直播。
按照教學流程,這一周,薄禾恰好講到了一般等價物。
簡而言之,貨幣天然是金銀。
“所以說,金子才是最值錢的,紙幣啊什麼的都是弱雞。
“看我直播的男生們,都記住了,以後不要給你們的女朋友送什麼,玫瑰花啊,巧克力啊,這些沒什麼價值含量的禮物。
“送什麼?送、黃、金、啊!
“哎,彈幕裡刷送鑽戒那個哥們,顯得你土豪是咋的?
“人家馬爺爺說了,貨幣天然是金銀,沒說過貨幣天然是鑽石吧?”
薄禾講得無比認真。然而,彈幕裡的觀眾們都要樂瘋了。
方十四看著手機,屏幕裡的女孩子戴著大大的圓形金邊近視鏡,薄薄的空氣劉海遮住了白皙光潔的額頭,下巴比學生時代尖了一些。
聽到她說的話之後,方十四立刻掉轉車頭,去了市中心最大的金店。
他很認真地貫徹落實著,顧穿雲教給他“投其所好”的這個追妹技巧。

晚上九點,金店內。
營業員僵著笑了一整天的面孔,重新詢問了一遍方十四:“先生,你真的確定要買這一款金飾嗎?”
“你剛才不是說,不是求婚的話,送女生項鍊或者鐲子比較好嗎?”方十四皺著眉,反問她。
“是的。”營業員點頭。
“那這個是不是你們店裡克數最多的項鍊?”方十四繼續問她。
“沒錯。”營業員繼續點頭。
“那就對了,我買的就是這個。”他毫不猶豫地翻出錢包,把卡遞了過去,繼而說道,“麻煩您快點刷吧,我這還趕著時間呢。”
營業員接過那張有著一大串“666”的銀行卡,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刷了一下POS機。
幾分鐘後,方十四便揣著紅色珊瑚絨的小盒子,離開了金店。
站在薄禾住著的公寓門口,他抬起手,想敲門把東西送給她。
但是,看著手機裡的直播畫面,方十四的腦子裡,第一次生出來了“迂回戰術”的想法。
小顧不是說,偶爾來個意料之外的小驚喜,也很浪漫嗎?
那他這一次就試試吧。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打電話叫了順豐快遞,聯繫了上門取件業務的快遞員。
半個小時後,薄禾聽到了自家門鈴響了。
她跟直播的觀眾們說了聲抱歉,然後去開門,看到順豐小哥站在她家門口,舉著一個連簽名字跡都沒幹的小快遞,讓她簽收。
薄禾看了一眼落款:方十四。
明明是邁兩步就能到對方家門口的距離,竟然還寄了快遞?
薄禾狐疑地簽收了快遞,然後抱著那個小盒子回屋繼續直播了。
那條價值不菲的金項鍊,就這樣被她擱置在了鼠標旁邊。
薄禾繼續直播,完全沒有臨幸那件快遞的打算。
一分鐘後,薄禾看到有人在她的房間裡刷了一艘航空母艦。
這個價值一萬塊的禮物,是全直播平臺裡最貴的打賞。
與此同時,她的直播間裡,也加粗高亮地飄過了這樣一條彈幕。
Bamboo、14:“拆快遞!快拆快遞!”
第四章 實踐觀
竹子TV的用戶昵稱具有唯一性,一組字符一旦被註冊之後,其他人就無法再使用。
所以,“Bamboo、14”這個ID,就代表了方十四的身份。
在這個依靠遊戲起家的直播平臺,絕大部分用戶都是英雄聯盟的忠實玩家和粉絲,自然也都認識Bamboo戰隊的職業選手。
這也就意味著,方十四這條彈幕一出,會在薄禾的直播間裡,引起不小的轟動。
薄禾看著彈幕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越來越多,想著反正只是拆個快遞,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乾脆停下手邊的活,開始拆快遞。
快遞不大,很快就拆開了。
她拿著那個紅色珊瑚絨的小盒子,看了看彈幕器。
果然,人民群眾對這種八卦無比感興趣,刷彈幕刷得特別開心。
薄禾打開了蓋子,差點被那條金項鍊的光芒閃瞎了眼睛。
那是一條看起來就非常值錢的金鏈子,克數很重,肯定價值不菲。
但是,那毫無設計感的鏈子,都快要趕上她的小拇指粗了。
土豪氣息濃郁,直男情懷滿載。
與此同時,又一艘航空母艦刷了過來。同一時刻刷過去的,還有一條加粗高亮的彈幕。
Bamboo、14:“戴上這個,明晚有時間一起吃個便飯?”
此話一出,圍觀群眾們集體炸鍋了,彈幕刷了一層又一層。
“公、公開求愛???”
“電競區扛把子在追教育區扛把子?”
“那就是辦公室戀情?”
看到“追”這個字,薄禾忍不住冷笑一聲。
然後,她將那根粗得辣眼睛的金項鍊挑出來,朝著直播的攝像頭輕輕晃了兩下。
漂亮的金屬光澤幾乎閃瞎了所有觀眾的眼睛。
“讓我戴上這個吃飯,您是打算請我去東北擼串嗎?”薄禾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對著攝像頭說道。
實不相瞞,這根金項鍊,只能讓她聯想到,在東北的露天燒烤攤上,好幾個彪形大漢光著膀子,一邊喝啤酒劃拳,一邊吹牛擼串。
白花花的上半身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根充斥著土豪氣息的金項鍊,粗得不忍直視。
此話一出,彈幕器一片寂靜。
緊接著,所有人都開始拍桌狂笑,彈幕裡不是“哈哈哈”,就是“2333”。
畢竟,追女生能送出這樣的禮物,也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笑得開心時,薄禾的直播卻突然斷了。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瞬間黑掉的電腦屏幕,然後在黑暗的客廳裡眨了眨眼睛。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裡就傳來了一條新消息。是物業通知她緊急停電的相關事宜,據說是電路搶修,大概後半夜兩三點鐘就會來電。
幸好她在直播前打開了熱水器的開關,現在打著手電,也能洗漱完畢再睡覺。
但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一晚,竟然下了大暴雨。
薄禾怕打雷,很怕,特別是在沒有光線的地方。
突如其來的閃電之後,就是轟轟作響的雷鳴,讓她覺得害怕極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已經不像年幼時那麼害怕打雷了,但這僅限於在光線充足的條件下。
晚上如果打雷,開著燈睡覺的話,她倒也沒那麼害怕。
只不過,今天恰好停電……
她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企圖將自己與外面的雷鳴聲隔絕。
雷聲數年如一日,一直令她難以安睡。
在市中心,停電遇上打雷,這兩件低概率偶然事件,重疊在一起的概率,微乎其微。
相似的情景,讓薄禾的思緒不由地飄到了遠方。
很多年前,老師和同學們都不明白,為什麼專業第一的薄禾,會和專業倒數第一的方十四在一起。
那時候,薄禾是班長,大一管出勤管得很嚴,所以,每次晚自習前,她都會去學校附近的網吧,把方十四揪回來上晚自習。
有一天,輔導員來查人,她焦急地跑在走廊邊,朝正在翻牆的方十四喊話,讓他回來。
那傢伙卻頭也不回地翻牆出去了。
下一秒,教學樓裡就斷了電,連廊燈都不亮了。
而這一天,恰好也下著大暴雨。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怕打雷這件事。
就在她蹲在原地,準備閉緊眼睛,自己挺過這陣子的時候,卻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拉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那個人的胸膛起伏不定,大概是因為快速跑了很久,不僅呼吸的頻率偏重,就連外套上都沾染了激烈運動後的熱度。
她伸出手,抱住了那個男孩子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衣服裡。
那雙操縱著鼠標和鍵盤,在遊戲裡大殺四方的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
“別怕啊。”薄禾的耳邊,傳來了這樣一個輕柔而低沉的聲音。
那一刻,她聽到了這個男孩子胸腔中高頻率的心跳聲。同時,她也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薄禾的跑步速度慢,又不會翻牆,就連體測的五十米短跑,都要跑十八秒。
即便如此,只要她去網吧抓人,總能把一整個學期都見不到幾次人影的方十四揪回來上晚自習。
只可惜,時移世易。
那個曾經說過,會一直陪著她,度過人生中所有沒有光亮的雷雨夜的少年,消失在了某個夏意盎然的六月。
薄禾趴在被窩裡,捂住自己的耳朵,並將自己團成一個球。
回歸於母體中的姿勢,似乎這樣能額外感受到一些安全感。
可是,手指能夠起到的隔離作用微乎其微,雷聲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腦海中。
只不過,今晚的雷聲似乎有些不一樣。
恍惚之間,薄禾竟然聽到了細微的敲門聲。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玄關,然後打開了視頻監視器,看到方十四正穿著黑色的家居服,打著哈欠,站在她的家門口。
薄禾皺了皺眉,給門開了一個小小的縫,探出頭問他:“大晚上的幾個意思?”
“我餓了,想去買個泡面吃。”
“一樓第二個門就是超市,慢走不送。”
“可我忘帶錢包了。”
“左拐回家拿。”
“鑰匙也忘帶了……”
“……”
敢問,您腦子帶了嗎?
薄禾掃了他一眼,嫌棄的表情明晃晃地掛在臉上。然後“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方十四內心:同窗情呢,朋友???
他穿著拖鞋,站在那扇緊閉著的防盜門前,刀削般筆直英挺的眉蹙在了一起。
奇怪,她不是害怕打雷?
更不要說,今天又剛好停電。
按理說,她應該很害怕才對啊。
方十四回想著學生時代的記憶。
時至今日,他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個在平日裡一直清清冷冷的女孩子,會因為轟隆隆的雷聲縮在自己的懷裡,微微地顫抖。
黑暗中,女孩柔軟而纖細的身子,水潤的眼眸,微紅的眼眶,以及像小貓一樣細細的嗚咽聲,無一不讓他記憶深刻。
方十四認真地思考著,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到底是因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他送的那條項鍊,她不喜歡嗎?
他突然想起,直播時,薄禾那微妙的表情和反問,以及觀眾們發的那些彈幕,認真地反思著,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好。
他下意識地晃了晃手指上的鑰匙圈,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這時,窗外突然亮起了一道轉瞬即逝的光亮。
是閃電。
幾秒鐘後,一道雷聲響起,轟鳴的聲音在走廊中迴響。
方十四發自肺腑地覺得可惜,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害怕打雷的樣子,還真是遺憾得不行。
明明那麼可愛。
他歎了口氣,走到門口,然後拿出鑰匙,準備開門進屋。
不料,隔壁的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方十四眼疾手快地把鑰匙揣進口袋裡,再一次擺出一副無家可歸的表情,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薄禾從門後一點一點地探出頭,水潤的眼眸在昏暗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明亮剔透。
她看著站在隔壁房門口的男人,目光落在他精緻而不顯女氣的面孔上,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眸,竟然和記憶中的那雙眼睛重疊在一起。
“你只能睡覺,別的什麼都不許做,”薄禾探出頭,一本正經地強調著,“聽到沒有?”
方十四站在門口,看著她嚴肅而認真的表情。
受她影響,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看到方十四點頭答應之後,薄禾不著痕跡地吸了吸鼻子,然後就進了屋,給他留了門,示意他可以進來。
登堂入室的感覺還不錯。
方十四進了屋,坐在沙發上,看著薄禾從臥室裡抱來毯子和枕頭,空氣裡都彌漫著她身上特有的薄荷味。
“你讓我睡沙發嗎?”方十四看著她搬過來的毯子,有些委屈地問道。
薄禾皺眉,隨即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睡沙發,你睡床?”
登堂入室也就算了,還想鳩占鵲巢?
薄禾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是,不是,不是,”方十四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家沙發有點小,我睡不開。”
方十四一邊說著,一邊脫下拖鞋,伸直了那雙長而筆直的腿,放在沙發上。
他的小腿肚剛好橫在沙發的扶手上,高高的個子蜷縮在沙發上睡,看起來確實不太符合人道主義精神。
“所以?”她將問題拋了回去,想知道他有什麼解決辦法。
“所以我打地鋪行不?”方十四對她說道。
“我剛搬家,還沒收拾完,客廳裡都是東西。”薄禾皺了皺眉,“哪有地方打地鋪啊?”
方十四伸出手,指了指臥室的方向。
雖然沒說話,但那泛著光的眼睛出賣了他心裡的想法。
“你要在我的臥室打地鋪???”薄禾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過一陣還有職業聯賽要打,沙發這麼小,我要是睡迷糊了從上面掉下來,摔壞了手可咋辦?要是摔殘了,今年世界賽就拿不到冠軍了,影響國家榮譽——”他越說越嚴重,越說越離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薄禾打斷了方十四的話,同意了他的說法,“那你就去臥室吧,我睡——”
“轟——”
“沙發”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薄禾就被窗外的雷聲震了一下。
看著客廳窗戶外電閃雷鳴的樣子,她最終還是把這兩個字咽了回去。
太煩了,難道就不能快點來電嗎?
“我睡床,你睡地鋪。”她口不對心地補全了剛剛的話,然後對他說,“海綿墊在櫃子最上面,你自己去拿吧,我夠不到。”
聽到薄禾的話,方十四十分開心地去櫃子裡拿床墊去了。
她看著他跑進自己臥室的背影,總覺得好像著了他的道,或者是上了什麼“賊船”。
薄禾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學生時代的那些記憶從腦子裡搖出去。
可惜,記憶中,少年有力的胳膊與溫熱的唇瓣,總是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想到此,薄禾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似乎這樣就能將臉上和身體裡那些多餘的熱度揮發出去。
她聽到臥室裡的方十四,正在吹著口哨,似乎心情不錯。
床墊落在地板上的悶響,就像一個柔軟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臟。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廚房,從櫥櫃的最裡面,翻出一根擀麵杖。
將上面的浮灰洗乾淨之後,薄禾拎著它進了臥室。

午夜零點,兩個人分別躺在床上床下,各懷心事,結果就是都睡不著。
方十四早就習慣了熬夜修仙打遊戲的生活,現在正是精神頭十足的時候,躺在褥子上,翻過來又翻過去。
薄禾本來就睡不著,被他這麼一鬧,就更睡不著了。
“你翻來翻去的煩不煩啊?”她從床上坐起來,有些生氣地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啊?我有點認床,把你吵醒了?”方十四關切地問她。
“沒……”聽到對方這樣說,薄禾也不好意思再發脾氣,“我也是有點失眠。”
“失眠啊?”方十四若有所思,然後對她說,“那我們來聊天吧?”
薄禾:“???”
她不明白,方十四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自來熟。原本應該是兩相生厭的前任關係,現在卻無比熟稔地要跟她聊天。
就像一個作天作地的大反派,突然秒變無辜的路人,坐在炕頭上朝你招手,要跟你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
“那就聊吧。”薄禾睡不著,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聽聽他想說些什麼。
“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
“……”
“有沒有啊?”
“沒。”薄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既然是她同意了聊天,就不能把天聊死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拒絕我,是因為有男朋友了呢。”方十四從床上坐起來,然後翻身趴在枕頭上,繼續說道,“不過沒關係,有男朋友的話,我就等你們分手了再追你。”
“……”這天終究還是聊死了。
“那我能問你,為什麼拒絕我嗎?”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了薄禾的床沿,直直地看著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那雙明亮的眼睛。
薄禾看著方十四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只能下意識地往床的另一側挪動。她的床是貼著牆放的,雖然沒有掉下去的風險,卻沒了逃離的機會。
所以,她只能看著方十四曲起腿,上了她的床,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薄禾皺了皺眉,然後從被子裡掏出那根早早準備好的擀麵杖。
木頭質地的棍子上,還帶著她身上馨香的體溫。
滿屋子旖旎而曖昧的氣息,瞬間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
她拿著擀麵杖,戳在他的胸膛上,一字一頓地道:“睡、覺,懂?”
看著薄禾清朗而明亮的眼睛,聽著她疏離而冷淡的話,方十四只能訕訕地收回了手,然後回到地鋪上,繼續翻來覆去地烙大餅。
窗外的雨小了很多,閃電和雷聲也很久沒有出現了。
困意瞬間便捲土重來。
薄禾打了個哈欠,然後就聽到床下面又是一陣撲騰的聲音。
她艱難地掀起眼皮,看到方十四又趴在她床邊,眼神明亮地看著她:“我也失眠,你能不能再陪我嘮五塊錢的天?”
下一秒,擀麵杖重出江湖。
“我知道了。”方十四看著那根快要戳到他鼻子的擀麵杖,小心翼翼地對她說,“睡覺,睡覺。”
第五章 辯證法
第二天一早,薄禾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從床上爬起來。
她赤著腳踩在臥室的地板上,看到那個令她徹夜失眠的罪魁禍首睡得正香。
昨晚雨小了一些之後,本來她已經不再害怕,再加上困意來襲,應該能很順利地入睡才對。
可是,一想到在她床邊打地鋪的這個傢伙,她就又失眠了。
明明很困,卻控制不住地去回想,學生時代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起來了。”薄禾輕輕地踹了一下他的被子,然後對他說,“已經來電了,就算你沒鑰匙,也可以輸密碼回你屋。”
這棟公寓的防盜系統很好。
因為,大城市中獨身居住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少不了忘東忘西的大馬虎。
所以,防盜門不僅配有鑰匙,還配有電子門鎖。
就算忘記帶鑰匙,只要記得密碼,依然可以回家。
“這才幾點啊……”方十四從被子裡爬出來,長腿橫在被褥間,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然後說,“這還是上午,再睡會兒,中午再說。”
“你給我起來!”薄禾蹲在地鋪旁邊,伸出手去拽他的被子,“我上午有課,沒時間陪你在這裡磨蹭。”
她力氣本來就很小,好不容易把男人從被子裡拽出來,腰上卻突然橫過來的一條胳膊,順著重力的慣性,她就被這個賴床的傢伙,直接拽回了被子裡。
他的胳膊摟著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像是找到了某種心水的抱枕,還在她的髮絲上蹭了兩下。
溫熱的鼻息灑在額發間,一種酥麻的感覺順著頭頂傳到了心臟深處。
清晨,在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的這個時間,溫度也沒有升起來。
薄禾的臉卻燙得嚇人。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飛快地加速,身體裡溫熱的血液也加速地流動,而這些熱量,全部加在了她的臉頰上。
“上什麼課啊,這才幾點?”方十四迷迷糊糊地抱著她,一條胳膊越過她的肩膀,在地板上四處摸索,“我手機哪裡去了?”
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手機。
大概是現代人的通病,沒有手機就跟缺了氧氣似的,一刻也忍不了。
於是,他睡眼惺忪地從地鋪上坐起來,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意識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在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家的時候,方十四突然回過頭。
回頭的瞬間,就看到女孩正跪坐在他的褥子上,臉紅得近乎滴血,水潤的眼眸中是飄忽不定的神色,三百六十度全瞟了一遍,卻獨獨不敢看他。
“你……”方十四看著薄禾泛紅的臉頰,然後轉過身,慢慢地靠近她,問道:“發燒了?”
薄禾內心:我發個屁燒,我好得很。
薄禾水潤的杏眸瞪了他一眼,明明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卻因為那裡面含著瀲灩的水光,看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就在她被氣得說不出話的時候,一隻白皙而骨骼分明的大手,突然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劉海,他乾燥而溫熱的掌心,就這樣直接貼了過來。
“奇怪,也不燒啊。”方十四皺了皺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確定了溫度之後,就更疑惑了,“你看你這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要不然去醫院看看吧,上課都是小事,身體最重要。”
“我好得很,不勞你操心。”薄禾隨手拿過一個枕頭,直接扔在方十四的臉上,“你醒了就趕緊離開我家,我八點還要上課。”
“好好好,你先讓我把手機找到。”方十四站起來,一米八四的個子,在這個小小的蝸居臥室裡,顯得更高了,“借你的手機用一下,給我打個電話。”
薄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認命地把手機翻出來。
解鎖,找到他的號碼,再把他的號碼從黑名單裡放出來,最終撥通了電話。
可惜,電話裡都響起了“無人接聽”的自動提示音,屋子裡也沒有聽到方十四的手機鈴聲。
“可能昨天就沒帶出來。”方十四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繼而說道,“那我就回屋了。”
他蹲在地鋪前,幫薄禾把被褥疊好,又替她放在了櫃子的最上層。
一切都收拾好之後,就準備走了。
臨走前,他站在玄關,盯著薄禾看了好幾秒。
“把你手機給我一下。”他對她說。
“幹什麼啊?”薄禾有些好奇地問他。
“你就給我一下啊。”方十四見她沒什麼動作,索性開始耍無賴,“你不給我看一下,我就不走了。”
薄禾:“……”
她站在門口,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
方十四的個子比薄禾高了許多,所以,他拿著她的手機在鼓搗些什麼,她都看不到。
十幾秒後,方十四把手機遞了回來。
“以後不能動不動就把我拉黑了,知道不?好歹我也是你的老闆,有你這麼對待老闆的嗎?”方十四一邊遞手機,一邊說,“我把我的號碼存你手機裡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沒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
薄禾看著他,男人細長而漂亮的鳳眸,映入了熹微的晨光,好看得不可思議。
這一瞬間,讓她看呆了。
見她不說話,方十四權當她是答應了。
於是,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她柔軟的額發,然後像默契十足的同居情侶那樣,對她說道:“走了啊。”
說完,他就拉開門離開了。
薄禾站在空落落的玄關,發著呆。
不一會兒,響起了敲門聲。
她從視頻監視器裡又看到了方十四的臉,然後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問他:“你還有什麼事?”
方十四站在門外,有些躊躇地揉了揉臉,然後對她說:“剛剛走得有點急,有個事忘跟你說了。”
隔著一扇門,對著電子屏幕,薄禾挑了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給你個生日驚喜。”方十四笑著說,“提前期待一下吧。”
說完,他就離開了監視器的攝像範圍。
驚喜?
薄禾想了很久,都想不到這個驚喜會是什麼。
她這學期的課程很多,也沒有那麼多空閒的時間去想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所以,沒過幾天,薄禾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又到了週末的直播時間。
薄禾將需要講的內容都講完了之後,便打開了彈幕器,準備和直播間裡的觀眾們互動一下。
結果看到彈幕一直在問,她身後堆著的小山一樣高的快遞,是什麼情況。
“我也不清楚,淘寶購物車一夜之間就被清空了,這幾天取快遞取到崩潰。”薄禾皺著眉,對著攝像頭這樣說道,“前幾天早上起來,就看到手機裡多了幾百條淘寶的發貨信息,我其實一直把購物車當收藏夾用,裡面還存了冰箱這種大件……看了一下物流,估計過幾天也到了。”
薄禾逛淘寶的習慣跟其他女生不太一樣。
她總是把購物車當成收藏夾。
因為,她覺得,這樣看起來更加直觀,比收藏夾方便多了。
這也就意味著,方十四在一個搞計算機非常厲害的好友的幫助下,結算了薄禾的購物車之後,薄禾會在618電商年中慶之後的快遞高峰期裡,取快遞取到手軟。
實際上,她不僅手軟,而且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屋子不大,根本放不下那麼多快遞。
更何況,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購物車裡的那些東西,沒有十幾萬人民幣是買不下來的,這錢……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還,也不知道該還給誰。
看到那幾百個物流信息之後,她的心情就像曾經風靡全中國的那首神曲——《忐忑》。
特別,忐忑。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看到彈幕裡的觀眾們,開始瘋狂地刷著一個數字——14。
甚至,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讓她去方十四的直播間。
帶著疑惑的心情,薄禾在竹子TV的搜索欄裡,輸入了方十四的ID,然後進入了他的直播間。
這一刻,一切的疑雲都真相大白了。
“以後你們都不能說我尬撩了啊。”方十四一邊打著遊戲,一邊笑著說道,“我前一陣子把苗主播的購物車清空了,有沒有感受到我的男友力?”
不好意思,她沒有感受到男友力,她只感受到了無力。
薄禾翻出手機,在企鵝上找到方十四的賬號,給他發了條信息。
不一會兒,方十四的直播窗口裡,就彈出來了一個名為“苗苗”的對話框。
苗苗:“你這個人真的有毒……”
正在打遊戲的方十四:“???”
晚上十一點,薄禾關了直播,看了看堆了滿屋子的快遞包裹,欲哭無淚。
於是,她決定成為一隻鴕鳥。
就這樣,她選擇性眼瞎地無視了那些快遞,轉而去企鵝上找擼友,準備在召喚師峽谷裡殺幾盤,冷靜一下。
“今天心情不好?”軟糯的蘿莉音順著耳麥傳入耳中,粉紅豬小妹好奇地問她,“又怎麼了?”
“我前男友把我的購物車清空了。”薄禾一邊補兵,一邊在YY語音裡對她說,“我家現在都快成物流公司了,快遞多得連人都沒地待,要是剩下的快遞都塞進屋裡,我就要搬去走廊睡覺了。”
“清空購物車……你不高興?”粉紅豬小妹似乎有些詫異,“你們女……哦,不對,是我們女生,不都是喜歡被男朋友清購物車嗎?”
“人和人的習慣不一樣啊。”薄禾皺著眉,然後說,“唉,算了,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等咱們打完這盤,我去把那幾個方塊的快遞盒子塞到衣櫃上面,希望能節省點空間。”
“哦……”粉紅豬小妹不再說話,也繼續打遊戲了。
他在思考,“習慣不一樣”的意思是什麼。
畢竟,方十四做夢也想不到,薄禾有著把購物車當收藏夾的習慣。
雖然粉紅豬小妹不再說話,但薄禾的思緒也沒停下來。
因為遊戲裡有大腿可抱,她就玩得懶散極了,三波兵線過去,能漏七八個小兵,甚至連炮車都漏了。
這段日子以來,方十四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像影片回放似的,在她的腦子裡不停地打轉。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薄禾慌得不行。
雖然,在四年前,是她提出的分手,可薄禾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都忘不了他。
大一時的寒假,方十四決定去韓國的青訓營。
青訓營管得很嚴,平時訓練根本不讓帶手機,再加上他們又是異國,薄禾那時候剛好跟一個看好她的老師做項目,時間緊張得不行,兩個人聯絡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一次,她都要等好久好久,方十四才能回復她的信息。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迂腐也罷。
總之,她一直不太支持方十四去打職業。
薄禾認為,他那麼聰明,讓人頭髮掉光的高等數學都能很輕易地學會,如果能一直用功讀書,肯定會有一個非常好的結果。
只可惜,方十四選擇了退學。
薄禾為了競爭保研資格,捨棄了很多,這讓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心心念念地等待著遠在另一個國家的人的回復。
跨國戀對於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年輕女孩來說,太難了。
她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於是,她在LINE(連我)上,給方十四發了一條“我們分手吧”的信息之後,就刪掉了方十四所有的聯繫方式。
手機號、微博、推特、INS(照片牆)、臉書、LINE、微信、企鵝、英雄聯盟……
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繫,都在某個寂靜的深夜裡,被薄禾親手逐一斬斷。
從此之後,天南海北,各自生活,只剩下了回憶。
“我先去收拾快遞了,你也早些睡吧。”一盤遊戲過後,薄禾這樣說道。
粉紅豬小妹應該是看她心情不好,也沒有再邀她,跟她說了聲“再見”,就下了YY語音。
可是,電腦剛關,方十四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
薄禾的房間他去過,如果要塞快遞的話,應該指的就是她臥室裡衣櫃上面的空隙。
可是,那個衣櫃很高,上次櫃子最頂層的海綿墊她都夠不到,如果要把快遞放在櫃子上,那也就意味著,她只踩一層桌子或椅子,高度是肯定不夠的。
方十四回想了一下,學生時代,薄禾在體育課上,把體育老師幾乎氣得吐血的那些壯舉,不得不擔心起她的生命安全。
連續跳繩從來不超過五個、五十米短跑的十八秒刷新了校最低記錄、立定跳遠的成績從來沒有超過一米二、測肺活量永遠吹不過四位數……
方十四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她從桌子上摔下來的畫面,頓時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不輕。
於是,他也來不及思考太多,直接沖出了門。
直到站在薄禾家的門口,他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她家的鑰匙。
就算是敲門,他該以什麼理由來敲門?
“我知道你在放快遞,怕你登高出危險,來看看你。”
怎麼可能這樣說?!
是“粉紅豬小妹”知道她要放快遞,又不是方十四。
他本來就不太擅長揣摩女生的心思,要是粉紅豬小妹的馬甲掉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了。
當年被她甩了之後,方十四迅速訂了最近的航班,飛回了北京。
他半夜才落地,在學校的收發室裡窩了一宿,只是為了能在第二天上課前,第一時間見到她。
可惜,他沒有等到薄禾,倒是等到了輔導員老師。
他被宋老師帶去了學校附近的早餐店。
老師對他很好,看他餓了很久,特意給他買了豆漿和包子。
輔導員開門見山地跟方十四說起了這件事。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薄禾明年要出國做交換生,她會很忙。
“對於她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很重要很難得的一次機會,先讓她專心忙這些吧。
“或者,換個說法,難道你不想下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比現在更加優秀嗎?”
老師說的話,既夢幻又真實。
她用夢幻的筆調為方十四勾勒出未來的藍圖,又讓他看清了當前腳下真實的路。
老師離開後,方十四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著漸漸冷掉的半杯豆漿,突然就生出了一絲衝動。
他輕車熟路地翻牆進了學校,大學每節課都會換教室,方十四找遍了整個教學樓,終於找到了薄禾。
他站在門外,透過門板上透明的玻璃,看到了自己心愛的姑娘,正戴著厚厚的眼鏡,認真地聽講、做筆記。
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學渣,方十四對學霸這種生物的好感度是天生的。
特別是看到她專注學習的樣子時,方十四就只想搬著椅子坐在她身邊,什麼都不做,就那麼一直一直地看著她。
課間休息,方十四看到薄禾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出門吹吹風。
緊接著,在學校裡向來都是橫著走的方十四,竟然畏首畏尾起來。
怕被她看到。
於是,方十四乾脆一溜煙地跑出了教學樓,然後翻牆,離開學校。
鈴聲再一次響起,又開始上課了。
方十四隔著柵欄,看著空無一人的操場,隨即便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迅速買機票回了韓國,訓練再累再苦,也沒有任何怨言。
後來,他終於在競爭激烈的韓國電競圈裡脫穎而出,成了一名職業選手;後來,他被看不順眼的教練,以國籍為藉口,剔除了決賽的首發身份 ;後來,他回國投資並組建了一支全華隊伍,拿到了世界冠軍……
只是,他仍舊控制不住對她的想念。
所以,在自己的妹妹打排位,意外地排到薄禾的時候,他讓妹妹把賬號給自己。
他以一個全新的身份,成為了薄禾的擼友。
直到現在,他因為這個身份,擔心著她。
方十四翻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然而正如他想的那樣,他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臨近晚上十二點,他該怎麼解釋,才能顯得不像個變態?
難道還要用忘帶鑰匙做藉口?
可是,今天公寓裡又沒有停電,這個藉口根本不成立啊。
而在此刻,他恰好瞥見了薄禾門上的密碼鎖。
鬼使神差的,他輸入了薄禾的生日。
意料之中,顯示密碼錯誤。
方十四在門口又轉了兩圈,不知道為什麼,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竟然想把自己的生日輸進去試試。
0601。
一秒鐘後,鎖舌響起了一個清脆的碰撞聲。
門,居然開了。
她……居然用他的生日做門鎖密碼???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方十四被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小心翼翼地進了薄禾的家裡,形狀不一的快遞包裹,在客廳裡堆得到處都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長的、扁的,應有盡有。
再往裡走,方十四就看到了臥室的門正虛掩著。
薄禾的聲音從門裡面傳出來,她似乎在跟別人講電話。
“年中旅遊?我就不去了吧,我剛來竹子TV也沒多久。”薄禾側著臉,夾著手機,站在椅子上踮著腳,努力地伸長胳膊,將快遞包裹往櫃子上面塞,一邊塞一邊說,“學姐,真的沒事,我就是……還有一點點不適應他的存在,等過一陣就好了。”
又說了幾句,薄禾就掛斷了電話。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裡,然後繼續踮著腳尖放東西。
腳下的椅子晃來晃去,更不必說,椅子還是被放在一個桌子上。
無論是高度還是平衡度,薄禾都掌握得不好。
再加上她個子不高,用了好幾次力,都沒有把那個快遞盒子推到櫃子上面的最裡面。
方十四的視線穿過虛掩著的臥室門,落在她踮著腳的側影上。
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特有的纖細側影,完完整整地落入他的眼中。
纖瘦的腿、不盈一握的細腰、揚起的下顎線和天鵝一樣修長的脖頸,連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剪裁偏短的上衣,隨著她的動作上浮,腰上露出一截白嫩而柔軟的皮膚。玲瓏有致的身材讓方十四看得喉嚨發緊。
緊接著,她纖細的腳踝稍稍曲起,摞在桌子上的塑料椅子晃了幾下,整個人就摔了下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小腦發達程度,一直跟她的大腦成反比。
方十四迅速推門沖了進去,伸出胳膊抱住了她的腰,溫熱的手掌不可避免地摸到了她露在外面的那一小片腰部皮膚。
細膩而柔軟的觸感,帶著微涼的溫度,像上好的絲綢。
他抱著她,在地板上滾了兩圈,終於穩了下來。
有力的胳膊一直將她摟在懷裡,另一隻手墊著她的後腦,怕她真的傷到哪裡。
薄禾在萬般的驚恐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人牢牢地抱著。
她抬起眸子,就看到那張熟悉而英俊的面孔,距離自己很近很近。
兩個人的鼻息融進了淡淡的檸檬味和薄荷香,交織在一起,難分難舍。
緊接著,剛剛被她摞在櫃子上面的快遞,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他的胳膊撐在她的臉頰兩邊,用寬寬的肩膀為她構建出一個安全的領域,讓她受不得一點傷害。
而那些快遞,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聽聲音也知道,肯定疼得不行。
護著她的這個人,卻一聲也不吭,將這些都扛了下來。
第六章 矛盾論
他背對著燈光,深邃的眼窩顯得眸子比往日裡沉了一些。
薄禾被他抱著,安全感如潮水般紛至遝來。
眼光微轉,薄禾便看到摞在桌子上的塑料椅子,晃悠了幾下,直勾勾地砸了下來。
“小心——唔!”薄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十四緊緊地護在胸前,餘下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她的唇貼在他身上柔軟的家居服上,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灼熱又泛著荷爾蒙氣息的胸肌。
緊接著,就是塑料砸在肉體上的一聲悶響。
她沒看到對方被砸到哪裡,擔心他的頭受傷,連忙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不料,這傢伙像個小山似的,她掙扎了半天,才重新露出了一雙眼睛。
“沒事吧?”薄禾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樣?”
可是,抱著她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薄禾推開他,跪坐在地板上,垂下眼眸,就看到躺在地板上的男人雙眸緊閉,纖長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十,十四?”薄禾輕輕地拍了拍方十四的臉頰,見他毫無反應,當即就急得紅了眼眶,“你快醒醒啊!”
薄禾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她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然後一邊念叨著“120120”,一邊翻出手機,準備打急救電話。
薄禾劃開鎖屏,指尖在不停地顫抖。
這一刻,她才發現,方十四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究竟重成了什麼樣。
然而,數字“0”還沒按下去,她拿著手機的右腕,就被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攥住。
還沒等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薄禾就覺得臉頰一側突然拂過一陣風,然後,兩片溫熱的唇瓣,輕輕地親了一下她右側的臉頰。
???
!!!
“這麼擔心我,還說不喜歡我,嗯?”方十四一手撐著地板,曲起一條長腿,側過身對著她,這樣說道。尾音的疑問詞帶著輕飄飄的調子,聽起來心情不錯。
薄禾抬起頭,眨了一下眼睛,呆呆地望著他,好像還沒有從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中回過神來。
“嘿,”方十四伸出手,白皙纖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下一秒,滾燙的淚珠子就從她泛紅的眼睛裡掉出來,一滴又一滴,砸在地板上。
“想你怎麼還不去死?!”薄禾一邊哭,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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