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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惡人:從人際關係到國際政治,由心理學認識人類生來就要作惡的本性,我們該如何與惡相處並利用其正面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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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惡人:從人際關係到國際政治,由心理學認識人類生來就要作惡的本性,我們該如何與惡相處並利用其正面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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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很不幸地,我們必須承認:
人類是地球上最殘酷無情的物種,
今日的文明社會很可能是由相互殘害的天賦發展而來的。
作者從納粹大屠殺中省思──
如此殘忍不人道的集體行為,究竟是源自人性的何種特質?
藉由心理學角度的剖析,如果人性確實本惡,
未來的我們如何善用惡的力量,創造更好的社會?


☆英國當代最負盛名的精神醫學權威史脫爾從納粹大屠殺中省思之作
☆問世半世紀‧理解人類天性的大眾心理學經典
☆洛杉磯每日新聞:「這本書少見地做到了了不起的成就──能讓我們真正了解人類殘酷天性為自己創造出來的社會真貌。」
☆從動物行為學、個體心理學中爬梳而出:人類天性本惡,攻擊不等於仇恨,我們該做的是認識它,不是抵抗或迴避。

從嬰兒時期開始,人類就展現了天生的破壞性。我們從小自然而然知道如何傷害別人、掠奪弱勢、擴張自我、逼迫他人。究竟這種特質從何而來?
人類社會種種爭端,不就是從這種特質而來?難道我們沒有一個人擺脫得了這種天生特質的影響嗎?
從虐待與霸凌到集體大屠殺、從凶案慣犯到警方偵訊求刑、從大眾媒體裡的暴力意象到宣示主權的抗議行動……這些亂象,都是人的天性所造成。
普遍存在於人類生活的侵略性,究竟只是滿足一己之私的破壞力量?還是創造可能性的動力?
本書談各種「攻擊性」在各種層面領域的展現、論述、範例。這種惡的力量,是人類對環境的一種掌控力、對危害生存事物的一種克服力,為了更理解人性,使人格發展更臻完熟,我們必須了解攻擊性這個概念。並進一步理解:作為個體,作為群體的一分子,我們如何降低其破壞力,減緩其帶來的傷害,並善用它正面的創造力。


◎「猶太人不是人」──為何人們輕易接受這種說法,合理化納粹對猶太人的迫害?
納粹大屠殺並不是人類第一次犯下這種集體罪惡。回溯歷史,對女巫的迫害、對異教的趕盡殺絕,都能作為屠殺的原型看待。人類天生就擁有對於弱小異己加以排除、加以攻擊的本性,即便是天真無邪的孩童,都有可能對弱小動物施加殘暴的傷害行為。

◎「破壞行為對生命延續的正面意義」──佛洛伊德也承認對「攻擊性」的研究有欠周全
從文獻中可以讀到佛洛依德的研究筆記中,坦承自己未能對人類天性的「攻擊性」正面意義進行完整研究,他對於阿德勒的「正向心理學研究」,更是曾經諸多酸言批評。其學生梅蘭妮‧克萊恩從嬰兒心理研究中分析出愛與恨兩種情緒同時存在,而恨的存在帶來的是破壞的衝動,讓嬰兒的成長得以延續、進展。人類社會中也依賴著「破壞」行為,為物種維持固有生存領域、保障群體和個體的生命得以存續。

◎如果好戰是人類天性,如何積極避免戰爭?
就群體存續的正面意義而言,戰爭確實帶來了降低人口數以便創造更好生存環境的有利之處。然而和平在此今日,是國與國之間最應當積極解決之事。作者建議找到可發揮「競爭」意識的活動,諸如鼓勵地方之間的良性賽事,或國際間的聯合競賽。國與國之間由於群體之間文化差異,心理和地理上距離都較遠,更容易引生隔閡與誤解,造成不同國族間的仇恨較易孳生。因此,最終仍仰賴我們對於內心這種「攻擊性」的本質,有更進一步的認識,才能有實質的解決方法。

作者簡介

安東尼.史脫爾Anthony Storr

英國當代最富盛名的精神醫學權威。他是一位精神病學家,專注於研究分析人類負面情緒與資訊,以富有創造力的理念來治療相關疾病。他在精神病學領域著作頗豐,並具有相當的影響力。
他曾是電台主持人,透過廣播以明朗和悲憫之心幫助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聽眾。史脫爾的研究領域涉及從性欲錯亂症到人類的侵略性、從人類對於孤獨的需求到創造的衝動等心理層面。閱讀他的作品,讀者可以感受到他對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人同情。同時,他始終秉持一個信念──藝術和知識,能夠治療精神疾病。
史脫爾深受榮格影響、接受佛洛伊德的理論,卻沒有在其研究領域墨守成規,反是拒絕職業中的教條主義,並對已有的精神疾病劃分極不贊同。他強烈反對強制治療法,並認為:「那些精神正常的人比我們想像中更瘋狂,都是一群瘋狂的正常人。」

譯者簡介 姓名:林步昇

喜歡綠豆湯和傑尼龜的新手貓奴,正緩慢成為雜食型譯者,近期譯作包括《成為這樣的我:蜜雪兒.歐巴馬》(合譯)、《過度診斷》等書。本書探討人性潛藏的本質「aggression」,如何操縱這把兩面刃是一輩子的功課,因為它決定了我們與惡的距離。

【前言】
(作者特別說明:本書中的「aggressive」與「aggression」意思多元,正負面意涵皆有,難以用單一中文詞彙涵蓋,但為求譯文一致,大多譯為偏負面意涵的「攻擊性」、「攻擊傾向」或「攻擊行為」,仍會視上下文脈絡詮釋,有時會保留或附上原文。)
 
鮮少有人會反駁這項主張:人類是很凶悍(aggressive) 的生物。除了特定嚙齒類動物之外,其他脊椎動物都不會慣性地自相殘殺,其他動物也不會藉由虐待同類獲得快感。我們通常把最令人髮指的人類暴行,冠上「野蠻」或「禽獸」等詞,暗指這類行為描述比我們低等的動物。殊不知,僅有人類做得出極端的「野蠻」行為。我們對彼此殘忍無比的行徑,在自然界中可謂絕無僅有。沉重的事實就是,我們是地球史上最殘酷又無情的物種。我們讀到報紙上或史書中人類相殘的暴行時,也許會覺得駭人聽聞,但心裡卻也明白,每個人內心深處都藏有凶殘的衝動,足以導致殺人、施虐和戰爭。
下筆探討「人類的攻擊性」(human aggression)實屬困難,因為這一詞用來指涉很多不同的意思。而英文中「aggression」更屬於人人都知道卻難以定義的字。按照心理學家和精神科醫師所說,它所涵蓋的人類行為包山包海:嬰兒漲紅著臉哭鬧、一心想要拿奶瓶,可以用「aggressive」(胡鬧)形容;法官判搶劫犯三十年徒刑,屬於「aggressive」(強硬)的態度;集中營守衛虐待無助的受害者,更是「aggressive」(不擇手段)的行為。而長期受冷落的妻子揚言或企圖自殺,設法重拾丈夫的好感,雖然較不明顯卻也是「aggressive」(脅迫)。當一個字應用得如此廣泛,既可以指足球員的猛烈攻勢,也可以指殺人犯的血腥暴力,理應棄之不用,不然就要更精細的定義。「aggression」這個字的意涵多到不能再多了。然而,我們尚未能清楚界定、理解這個字所涵蓋的人類行為多重面向,因此暫時無法揚棄這個概念。
我們很難清楚劃分哪些屬於所有人譴責的行為,哪些又是我們賴以維生的行為。小孩不服從權威時,固然是強悍的表現,但也凸顯了邁向獨立的原動力,是成長過程中珍貴的必要一環。我們都曉得,對權力的渴望若走向極端,往往伴隨可怕的災難,但努力設法克服難關、學會如何駕馭外在世界,才能促使人類締造輝煌的成就。部分學者把「aggression」定義為「遭遇挫折後的反應」或「目標反應是傷害生物(或其替代品)的行為」。筆者認為,這些定義反而侷限了「aggression」這項概念,無法展現該字設法表達的人性深層面向。舉例來說,我們用來描述動腦活動的字詞都頗具攻擊性:我們會「attack 」(應付,亦有『攻擊』之意)或「get our teeth into 」(認真處理,字面意義為『咬住』)問題;經過奮力克服困難後,我們便可以「master」(駕馭,亦有『主宰』之意)某個主題;我們「sharpen」(鍛鍊,亦有『變得銳利』之意)自己的機智,希望培養腦袋的「敏銳度」(a keen edge),遇到問題可以「dissect」(剖析)成不同部分。雖然需要動腦的工作經常帶來挫敗感,但若主張所有的動腦活動都源自挫敗感,只會讓理解與掌握外在環境的正面衝動,蒙上一層過於負面的色彩。
人性的凶悍面不只是抵抗掠奪者攻擊的必要防衛機制,也是智識成就與自立自強的基礎,甚至是能否在同伴間自豪地抬頭挺胸的前提。這並非全新的概念。歷史學家吉朋(Gibbon)曾發表一篇知名的文章,其中對於人性的見解,極為類似心理治療師的主張。不過,相較於心理治療師著重性與攻擊的本能,吉朋寫的是「尋歡之愛與行動之愛」:

在種種最為高尚又自由的脾性中,我們可以指出兩項再自然不過的偏好:尋歡之愛與行動之愛。若尋歡之愛先受藝術與學養陶冶,再以社交魅力改善,並且在公允考量經濟、健康和名譽後適當修正,便可打造絕大部分的幸福私生活。而行動之愛的本質更加強烈、更容易啟人疑竇,經常會導致憤怒、野心與報仇;然而,在禮節與仁德的引導下,行動之愛便會成為百善之母;若所有的善還伴隨著相等的能力,那整個家庭、國家或帝國得以安定繁榮,也許就得感謝個人展現的無畏勇氣。因此,我們可以將大部分迷人的特質歸因於尋歡之愛,將大部分務實又體面的特質歸因於行動之愛。兩者結合互補後的性格,似乎就構成最完美的人性。而麻木又冷感的脾性勢必兩者皆無,理應會被全人類所排斥,既無法賦予個人任何幸福,亦不能為世界帶來任何公益。但當今世界上,守舊的基督徒無意追求迷人或務實的特質。

吉朋清楚認知到,最惡劣的侵犯行徑與人類最珍貴的成就,其實有著共同的根源。人類本性若缺乏積極好鬥的一面,就更無法掌控自我生命或影響周遭世界。實際上,除非人類天生富有攻擊性,否則根本不可能取得當前主宰世界的地位,甚至連生存下去都是妄想。
說來悲哀又弔詭,促進人類締造卓越成就的特質,也很可能導致人類自取滅亡。人類在邁向目標的過程中,無情地壓制或掃除每個障礙,即使是同胞也無法倖免。如今,人類坐擁著威力無與倫比的武器,同時又明顯沒內建防止同類相殺的保護機制,因此難保人類不會導致智人這個物種遭到殲滅。
後文是筆者身為心理治療師,對於人性中侵略本質的省思,所提的觀點絕非在灌輸教條,所有心理治療師都面臨著相同困境:儘管自己對部分人士理解相當透徹,所有結論一定都是基於社會整體的少數特定樣本。此外,心理治療界有許多理論難以用科學證實,因為心理治療師努力關注的是個人整體。在實驗室中,心理學家可以打造不同實驗,譬如多少能單獨喚起具攻擊性的情緒,而後加以研究,再運用統計方法呈現結論。這些實驗幾乎都有一項缺點,即所有的實驗情境都太過侷限,大幅偏離現實中的生活。舉例來說,在許多情況中,攻擊或尋釁的行為已與恐懼和性愛密不可分。衷心希望有朝一日,精確卻受限的實證派觀點與界定模糊但涵蓋廣泛的心理治療見解,可以相互調和成某種共識。於此同時,我們必須遷就不完整又未經證實的假說盡力而為。
針對侵略問題,西方社會當前最揮之不去的夢魘當屬對核武恐懼。戰爭問題所引起的關注可謂史無前例,而挑起戰爭的情況又複雜詭譎,並非單一個人或觀點可以通盤理解。任何人誇口能解決如此根深柢固的問題,心態都傲慢得不值得信任;本書也不會提出這類解方。然而,筆者相信,若希望有朝一日見到現世安穩,除了考量政治、經濟等因素,也要同等地重視心理觀點。因此,研究人類的攻擊本性,以及如何加以控制,攸關前述的戰爭問題,儘管單靠這個面向無法提供完整的解答。
 

【第一章 精神分析與「死亡本能」】

既然攻擊行為是人類特質之一,對於它的根源與決定因素,學界理應早已達成共識。但實則不然。它究竟像性本能一樣是與生俱來的衝動、需要出口盡情宣洩?或是正好相反,僅是對所處的逆境做出回應,完全與本能無關?本章會探討並批評佛洛伊德針對人類的尋釁特質所提出的部分觀點。雖然我認為他在某些方面的看法有誤,但他的影響力無遠弗屆,又大幅增進我們對自身的理解,即使他的「死亡本能」理論已不再為學界所接受,也不大可能無視他的理論。
過去六十年來,各學派的精神分析師與心理治療師愈來愈關注人類的攻擊性,但種種研究和推測固然對於思考此議題有重大貢獻,結果卻難稱得上令人滿意。有些學者認為,人類並非天生如此,而是受挫後的結果;有些學者則假設,人類的攻擊衝動固然是與生俱來,但原本是自我傷害的內在衝動,會外顯為對他人或大環境的侵犯,其實只是附帶的現象。一般認為,嬰兒從出生那刻就具備攻擊的潛能。專看嬰兒的精神分析師也宣稱,就連在嬰兒的潛意識中,都抱持著極度駭人的破壞幻想。
難以否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幻想部分源自天生的攻擊性。即使是精神分析師都明白,不同嬰兒天生就擁有不同的性情,有些可能較安靜、有些可能較貪心、有些可能較活潑。然而,精神分析主要關注的是後天發展,而非先天條件;因此,分析師在研究嬰兒攻擊性從何而來時,自然會更重視惡劣或有害環境,而非天生因素的影響。當然,外在環境的挫折在所難免,不是每個嬰兒都遇得到能及時滿足自己一切需求的母親,儘管這份期待是人之常情。精神分析學界十分清楚這點,但由於他們專注於患者幼時未獲滿足的需求,加上父母未能回應這些需求的後果,往往是嬰兒於挫折下展現的憤怒,因此精神分析師容易過於負面看待攻擊性,忽略了本書前言中所著眼的正面意義。整體看來,精神分析師傾向把攻擊性視為病理學的範疇,同時推測儘管人類可能天生具有攻擊傾向,只要確保孩子身處完美無缺的環境中,理應能擺脫這項本性;即使此舉未能如願,日後也可讓他們尋求精神分析的協助。

以下摘自梅蘭妮.克萊恩一篇論文,恰如其分地說明了此點:

教人好奇的是,精神分析在實務上是否注定超越個人範疇、進而影響整體人類的生活⋯⋯的確,精神分析無法全然無視人類的攻擊性,但可以藉由減輕會凸顯這類本能的焦慮,打破仇恨與恐懼相互增強的局面⋯⋯我們樂於相信,如今對於現狀看似烏托邦的幻想,很可能在遙遠的未來成真,希望屆時兒童分析會如現今的學校教育,成為所有人教養的一環。如此一來,每個人內心多少源於恐懼與猜疑的潛在敵意——每次出現毀滅的衝動便增強百偣——也許會變成對同胞更和善與信任的情感,世人也許就會比現在更懂得和平共存。

克萊恩女士的烏托邦願景,是基於自身對治療的熱忱與盼望,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類擁有的無窮攻擊性。
的確,就精神分析的情況而言,尋釁情緒的出現不但得到包容,甚至還會受到鼓勵;而說來不無道理的是,精神分析學者遠比多數人都明白人類內心的凶殘。儘管如此,綜觀精神分析思想的歷史脈絡,學界固然充分體認到人類的惡性,大部分的學者僅把它描述成極為可怕、理應完全加以消弭的衝動,而非視其為我們得學會共處、攸關我們古今存續的必要生物本能。

◎佛洛伊德對人類攻擊性的忽視
佛洛伊德在十九世紀末開始研究心智時,並不關注人類尋釁的傾向。在一九○○年出版的《夢的解析》(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索引中,查不到「aggression」或「sadism」(施虐狂)這兩個字;而在一九○五年出版的《性學三論》(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中,攻擊性被歸類在性本能的範疇之下:

大多數男人的性,都包含了侵犯的成分,亦即征服的欲望;這在生物學上的意義,似乎在於一項需求:藉由求愛以外的方式,強行壓迫性對象就範。因此,施虐狂呼應了性本能的凶殘面向,只是自成一格並更加誇大,再透過轉移作用,奪取了主導地位。

當時年代尚早,佛洛伊德只關注人類的性慾,不太重視攻擊性,其實是很自然的事。十九世紀的維也納,社會大眾內心仍將性視為一種私密、一個問題,不可以任意討論,總是籠罩著一層愧疚與曖味。生活在此風氣之中,無怪乎當時性成了導致人類衝突的罪魁禍首。另一項可能的就是,佛洛伊德跟其他創意獨具的天才一樣,鍾情自己的看法,因而起初不願加以修改。他針對嬰兒的性提出理論,需要十足的勇氣,才能抵抗各界嚴厲批評,而他所遭遇的強大阻力,很可能讓他更堅決把精神方面的障礙,完全歸諸於性發展的疾患,並且將性視為人類行為背後的原動力。
此外,佛洛伊德有許多早期的病人,似乎都罹患「歇斯底里症」——如今稱作「焦慮癔症」(anxiety hysteria),這些病人特別容易長期性壓抑,因此無論在自己或他人面前,都會把性相關的面向隱藏起來。而純粹的精神分析正好適合應用於這類案例,並且在實務和理論上獲得顯著的成效。
佛洛伊德也曾坦承,自己不太願意單獨看待人類的攻擊性:

猶記得,精神分析文獻中首次出現毀滅本能的看法時,我的戒心十足,好久以後才勉強接受。

而精神分析領域發展初期,有位重要學者主張人性中的攻擊傾向比性慾更為重要,無疑更強化了同行對此看法的戒心。艾佛烈.阿德勒增進了我們對人類的理解,然而他的貢獻往往被人低估。他認為,人類行為的主要動力在於「追求優越」。正因為他堅持這項見解,才會於一九一一年,跟佛洛伊德和精神分析學派分道揚鑣。從阿德勒所使用的詞彙歷經多次改變,可見他畢生都不斷修正自己的看法。根據厄內斯特.瓊斯所言,早在一九○八年,阿德勒就表示人類可能具有原生攻擊性。後來,他改用「權力意志」稱之,後來又以「追求優越」一詞取代。在他最後的著述中,阿德勒改用「追求完美」或「奮發向上」指稱相同的本能,只是概念太過抽象又形而上,無法與柏格森的「生之衝動」(élan vital)或蕭伯納的「生命力」區隔開來。不過,阿德勒當初跟佛洛伊德決裂時,外界可不是這麼看待他的見解;佛洛伊德針對阿德勒在美國的部分演說,發表了酸言酸語,便是很好的例證:「看樣子,他的目標是要拯救世人免受性慾殘害,轉而擁抱攻擊的本質。」若要承認人類在本能上對外界具有攻擊性,毋寧意味精神分析愈發傾向接納阿德勒「追求優越」的說法。當時的佛洛伊德根本不可能接受,畢竟他整副心力都在鞏固自己所提的性理論,無法容忍任何人跟他的觀念有所分歧。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難免會把自己創新的想法,當作嬌貴的植物那般呵護其成長。阿德勒的倒戈是否促使佛洛伊德不願認可人類的攻擊性,我們不得而知,但佛洛伊德直到一九一五年,即他五十九歲時,才首次在文章中將攻擊慾視為不同於性慾的原生本能。到了一九二○年,這項新觀念才在「死亡本能」理論中具體闡述,收錄於《超越享樂原則》(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一書中。這項理論屬於較為偏門的思想,從未受到大部分的心理學家接納。佛洛伊德好不容易承認人類具有攻擊的本能,但作出的結論居然是該本能主要用於自我毀滅,而非主宰外在的世界。人類的攻擊性屬於「死亡本能」延伸而出的次要特質,剛好跟原先自我毀滅的傾向相反。佛洛伊德最終的觀點是,人類具備兩類本能:

性本能與死亡本能,前者想方設法把生命物質匯成更大的集合體,後者則背道而馳地想把生命回歸無機狀態。兩股力量不斷合作、對抗,造就了不同的生命現象,最終再由死亡終結一切。

死亡本能的說法在多方面都遭到批評,主要是因為所謂自我毀滅的本能違反生物學的觀點,即生物天生傾向鞏固生命的存續、促進生命的繁衍。儘管佛洛伊德取了《超越享樂原則》這樣的書名,在書中詳述死亡本能的概念,他的思考依舊是以享樂原則為主,這也是他早期著作的主要理論基礎:

在針對心智的精神分析理論中,我們認為心智活動理應受到享樂原則的控制;換句話說,我們認為,心智活動皆源於負面的焦慮狀態,是故隨後踏上的那條道路,便是以化解該焦慮為最終目標,即避免痛苦或產生享樂。

佛洛伊德主張,人類心目中的理想狀態是需求獲得充分滿足,正如回到嬰幼兒早期的幸福體驗:

凡是看過哺完乳的嬰兒帶著泛紅的雙頰與幸福的微笑,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勢必會聯想到:這幅畫面即是日後性慾獲得滿足的原型。

基於種種事實,我們相信心靈生活由享樂原則主宰,而這也反映在一項假設上:心理機制會盡量減少現有刺激,或至少將其維持一致。這其實反映同樣的推測,只是以另一形式表述,因為若心理機制是以減少刺激為目標,凡是增加刺激必定會產生矛盾的感受,亦即痛苦。
佛洛伊德對於本能最根本的看法,就是生物會設法擺脫焦慮、盼望進入完全放鬆的幸福狀態,這也說明了他為何僅把攻擊性視為破壞的力量。刻意追求刺激、追求供自己克服的阻礙、追求成就或權力,都不見容於佛洛伊德提出的觀念,即人類若想獲得快樂,只能藉由擺脫焦慮、重回嬰兒形成之初的涅槃狀態,而出生造成的創傷,狠狠讓我們脫離涅槃。佛洛伊德相信,所有生物都本能地走向死亡,因為死亡代表生物完全擺脫焦慮的狀態,終於回溯至早於嬰幼兒時期、生命尚未出現的最初狀態。
若生命的終點是永遠抵達不到的狀態,就會違背本能保守的特性。是故,生命的終點必定生命早已脫離的古老起點,經過曲折迂迴的發展後會再度憶起。若假設所有生物的死因均源於內在因素、最後回歸無機狀態,那結論便只有「一切生命的終點是死亡」,倒過來說即是「先有無生命、後有生命」。
依此觀點,死亡本能如同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擬人化,沉重地認可無論具備生命與否,一切物質結構難逃溶解和消散的命運。但儘管我們必須承認熵會不斷增加,以及內在可能有導致自我滅亡的力量,也絕對不可把這些力量一概而論,當成用於確保人類存續與繁衍的各種本能。
佛洛伊德的死亡本能理論之所以困住我們,是因為該看法日後影響的作者不計其數,其中不乏一些反對他許多見解的人,最知名的當屬梅蘭妮.克萊恩。按照佛洛伊德的觀點,對周遭環境與特定個人所產生的攻擊性,終究是死亡本能遭到性本能與自保本能封殺的結果。儘管死亡本能最終勢必勝利——畢竟我們難逃一死——但只要生命持續下去,自然的表現就會受到壓抑。雖然就意義而言,接納死亡本能形同承認原生攻擊衝動,但上述觀念依然暗示著,人類對周遭環境的攻擊性是次要現象,除非原生本能受到壓抑或干擾,否則一般不會存在。因此,有些學者一廂情願地認為人類的攻擊性都是挫敗所導致,他們固然不見得接受死亡本能的存在,但佛洛伊德就連在晚期的著作中,都未支持原生攻擊衝動的正面意義,自然也不會公然反對「攻擊性必定源自受挫」這項看法。

目次

前言

第一章 精神分析與「死亡本能」
佛洛依德對人類攻擊性的忽視/從嬰兒的生存本能與死亡本能認識攻擊性的正面

第二章 攻擊性是與生俱來的嗎? 
提升生理機能/性本能與攻擊性的相似

第三章 社會結構中的攻擊性
動物界中的攻擊性多為種內競爭,而非種間競爭/人類社會中獨裁的必要性?

第四章 地盤與儀式
地盤保衛戰/人類的領域性

第五章 童年時期的攻擊性
童話中慈愛與凶殘的一體兩面/嬰兒天生的探索本性/依賴與攻擊性的互依互存/暴力、攻擊……可以證明自身力量?

第六章 成年時期的攻擊性
人類必然只會進步?/「依賴」與「分裂」:人類組成團體的兩種傾向/攻擊衝動與保護自我的關係

第七章 兩性關係中的攻擊性
生物的攻擊性:雌雄大不同/從性看見男女攻擊性的差異/兩性關係反映出的個體特質

第八章 攻擊性與憂鬱症的關係
憂鬱與攻擊衝動的關係/「他人」對於自我界定的重要性 /被愛的假象

第九章 孤僻型人格的敵意防禦機制
孤僻型人格的兩難:對愛的抗拒與需求/關鍵的發展階段未被滿足的需求/紳士氣質?孤僻人格?啟動防禦機制/孤僻型人格大放異彩的藝術創造力

第十章 妄想型敵意
迫害弱者的人類歷史/攻擊性不等於憎恨/投射能力/鮮少取得權力高位/賤民、部落民、猶太人:世界各地的妄想型投射對象/想像他人痛苦的能力

第十一章 病態人格敵意
對惡性病態人格的研究/活在「唯我獨尊」的世界/從暴行中獲得快感

第十二章 減少敵意的方法
盡可能控管敵意的不良面向/限縮軍武能達到和平嗎?/從國家這個群體單位思考/敵我關係中對彼此的想像/儀式化的競爭行為/人口爆炸對生存安全形成巨大威脅

參考資料與相關書目
索引

書摘/試閱

【達爾】
珠爾和我從田地裡走上來,一前一後沿著小徑走著。我走在他前方十五英呎,但若棉花房中有人,一定能看到珠爾的破損草帽比我的草帽高出一個頭。
這條小徑筆直如同鉛錘線,長年被人的腳步磨平,又被七月烈日烤得磚塊般堅硬,小徑穿越一排排等待進入採收期的綠色棉花植株,通往田地中央的棉花房,接著在房子周圍以四個圓滑直角繞成一圈,再次延伸入田地,但因為被人的腳步磨得太厲害,已逐漸失去原本的精準邊界。
棉花房由粗糙圓木所建造,木材間填料早已掉得差不多了。這是棟方形建築,有著破舊的單坡屋頂,但建築體早已歪斜,此刻在陽光中空盪佇立著,衰敗細節被照得閃閃發光,另有兩扇位於相對牆面的大窗正對著那條小徑。抵達棉花房後,我沿小徑繞著房子走。珠爾仍在我身後十五英呎,眼神直瞪前方,一大步跨進其中一扇窗戶。他灰白的眼睛仍直瞪前方,彷彿兩塊木頭裝在那張用木頭打的臉上,他又跨了四大步走過棉花房,姿勢就像雪茄店宣傳用的木製印地安人偶一樣僵硬笨重,而且是一具連身吊帶褲縫滿補丁,只有下半身被賦予活動力的人偶。他一腳跨出另一扇窗戶再次走上小徑,此時我正要繞過轉角與他會合。我們又一前一後相隔五英呎走著,只是這次珠爾走前面。我們繼續往前朝斷崖底部走去。
涂爾的馬車停在泉邊,馬栓在欄杆上,韁繩繞在駕座托柱上。馬車裡放了兩把椅子。珠爾在泉水邊停下,取了掛在柳枝上的葫蘆瓢舀水喝。我繞過他,再次走上小徑,凱許鋸木頭的聲音開始傳入耳內。
等我走上崖頂,他已放下鋸子,正站在一堆木屑中把兩片木板拼起來。木板在縫隙的陰影之間顯得金黃,彷彿柔軟的金子,兩側有扁斧削整過的平滑起伏:這個凱許,還真是個好木匠。他把兩塊木板擱在木架上,邊對邊拼成這個精美木箱子的一角。他跪下,瞇眼觀察木板邊緣,放下板子拾起扁斧。還真是個好木匠呀。愛笛.邦德倫不可能找到更好的木匠或一副更好的棺材了。這能為她帶來信心和寬慰。我繼續往屋子走去,身後是扁斧
喳喀、喳喀、喳喀、
的聲響。

【寇拉】
所以我昨天省下雞蛋來烤了蛋糕。成果挺不賴。我們的生活很仰賴這些雞。牠們很能下蛋,不過在負鼠跟之類的傢伙鬧過後沒剩幾隻了。蛇也來過,夏天的時候。蛇比什麼都能更快瓦解一座雞舍。所以在這些雞的成本遠超過涂爾先生預期,我又保證雞蛋數字足以彌補損失之後,現在可得特別謹慎,畢竟當初也是我再三保證才養了這些雞。我們本來可以養便宜一點的雞,不過羅因頓小姐建議我養窩品種好的,我也就為這窩雞掛了保證,因為涂爾先生自己也承認,長遠來看,品種好的乳牛或豬是好投資。所以在我們損失很多雞之後,就沒辦法留什麼蛋自用了,畢竟當初是我說要養雞,可不能讓涂爾先生為此罵我。所以當羅因頓小姐跟我說了蛋糕的事,我想說可以靠著烤蛋糕,一次賺夠等同兩隻雞帶來的淨利。反正我只需要一次省下一顆蛋,連蛋錢都不用花。而且那個禮拜,雞下蛋的狀況很好,不只能應付之前說好要賣的數量,還能拿來烤蛋糕,甚至足以換來免錢的麵粉、糖和爐柴。所以我昨天烤了蛋糕,這輩子從沒這麼仔細地烤了蛋糕,成果挺不賴。不過我們那天早上進了城,羅因頓小姐說那名女士改變心意,不打算辦什麼派對了。
「她無論如何都該買下這些蛋糕才對,」凱特說。
「哎呀,」我說:「我想她現在也用不上這些蛋糕了。」
「她該買下蛋糕,」凱特說:「但那些有錢的城中女士總能改變心意。窮人家可不行。」
有錢人在主面前什麼都不是,因為祂能看穿人心。「說不定我可以在星期六的市集把蛋糕賣出去,」我說。這些蛋糕真的烤得挺不賴。
「你那一個蛋糕賣不到兩塊錢,」凱特。
「哎呀,反正做蛋糕也沒花到我什麼錢,」我說。我就是把多的蛋拿來用,又用了十幾顆蛋去換了糖跟麵粉。反正蛋糕也沒真花到我什麼錢,涂爾先生自己也清楚,我留下的蛋遠超過我們約好要賣的數量,所以就像是我們撿到了一些蛋,或是有人多送了蛋來一樣。
「她應該買下那些蛋糕,她承諾過了,」凱特說。主可以看穿人心。如果根據祂的旨意,有些傢伙對誠實的概念就是跟別人不同,我也沒有立場質疑祂喻旨。
「我想她也用不上這些蛋糕了,」我說。這些蛋糕也真是烤得挺不賴。
她身上的毯子一路蓋到下巴,就算天氣熱成這樣,也只有兩隻手和臉露在外面。她斜倚在枕上,頭為了看到窗外而撐起,每次只要他拿起扁斧或鋸子,我們都能聽見。就算是聾了,任何人幾乎也能透過她的臉聽見他、看見他。她的臉已消瘦下去,緊貼著皮膚的骨頭在臉上劃出白色稜線。她的雙眼就像兩支蠟燭,當你望過去時,那兩支蠟燭正融化淌入鐵製燭台的凹窩內。然而永恆、永遠的救恩及恩典卻沒有降臨於她。
「這些蛋糕真的烤得很好,」我說。「但比不上愛笛之前烤的那種。」你能透過枕套看出那個女孩清洗、熨燙的本領,若那枕套真算是有燙過的話。或許她能因此明白自己有多盲目,竟然躺在那裡任由四個男人跟一個男孩子氣的女孩擺布。「這一帶沒有人的烘焙技巧比得上愛笛.邦德倫,」我說。「我們知道,她只要能起身就會重操舊業,然後我們的蛋糕就賣不出去啦。」她在毯子底下隆起的身體彷彿只是一道欄杆,你只能憑藉床墊內乾燥玉米殼發出的沙沙聲響確認她在呼吸。就連她臉頰上的髮絲都沒動靜,就連女孩就站在一旁用扇子搧風也沒動靜。就在我們看著的時候,她將扇子換到另一隻手,搧的動作始終沒停。
「她在睡覺嗎?」凱特悄聲問。
「她就是看著那邊的凱許,」女孩說。我們可以聽見鋸木板的聲音。聽起來像打鼾。尤拉轉過身看向窗外,她的項鍊搭配紅帽子真好看。你絕不會想到那條項鍊只花了她二十五分錢。
「她應該要買下那些蛋糕才對,」凱特說。
我本來可以好好運用那些賺來的錢。但除了出力烘焙之外,反正蛋糕也沒真花到我什麼錢。我可以告訴他,任何人都可能失誤,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毫無損失地脫身,我可以告訴他。不是每個人都能吃下自己的錯誤,我可以告訴他。
有人穿過走廊而來。是達爾。他走進門時沒往內看。尤拉看著他就這麼經過再消失於後方。她抬起手輕撫項鍊的珠子,又摸摸頭髮。當她發現我在看,眼神立刻放了空。

【達爾】
爸和佛爾農正坐在後廊上。爸正用大拇指及食指將下唇往外拉,將沾菸草從盒蓋上斜斜倒入下唇。我跨越後廊,將葫蘆瓢伸進桶內取水喝,他們轉頭看我。
「珠爾在哪?」爸說。我還是個小男孩時,第一次知道水在雪松桶內放一陣子後會變得多好喝。那是一種溫潤的清涼感,嘗起來帶點七月熱風掃過雪松樹的氣味。但水一定要放上六小時,而且得用葫蘆瓢喝。絕不能用金屬容器來喝。
水的味道在晚上更好。我之前會睡在穿廊的地舖上,就為了等大家入睡,用耳朵確認沒有動靜後,就能起身回到水桶旁。那時一切都是黑的,板蓋也黑漆漆的,靜止的水面是個空無的圓孔,在我用長柄杓攪動前,或許會看到一、兩顆星星,而喝下水之前,或許也會在杓內看到一、兩顆星星。之後我身體長大了,年紀也大了。我會等他們全部睡著,睡衣往上翻開躺在地上,聆聽他們睡覺,不用碰觸自己就能感覺自己的存在,感覺清涼的沉默吹拂過我的身體各部分,一邊好奇凱許是否也在黑暗的某處做著同樣的事,而且或許早在我能夠想要、能夠這麼做之前,他就已這麼做了兩年。
爸的雙腳難看地往外擺著,腳趾彷彿抽筋般彎曲變形,兩隻小趾都沒趾甲,因為小時候穿著自製鞋在潮濕環境中工作太辛苦的緣故。他的椅子旁擱著硬皮工作靴。那雙靴子看起來像用鈍斧從生鐵塊中直接砍鑿下來一樣。佛爾農剛進過城。我從沒見過他穿吊帶褲進城。是因為他妻子的緣故,人們說。她也曾在學校當過老師,但就教過一次。
我把杓子內剩下的水潑到地上,用袖子擦嘴。明早之前會下雨。說不定今晚來臨前就會下了。「他到穀倉去了,」我說。「在給車騾套挽具。」
他在那兒跟那匹馬廝混。他將穿過穀倉,走上草地。那匹馬兒不會在他的視線內:只有他被一堆松針包圍,被一片清涼包圍。珠爾吹起口哨,聲音非常尖銳。馬兒噴了聲鼻息,珠爾看見牠,看見牠在眾多藍色陰影中閃爍出一瞬間浮誇的身影。珠爾又吹了聲口哨;那匹馬從坡頂往下跑來,四條腿僵直,耳朵豎起翻飛,兩隻不對稱的眼睛轉呀轉的,抵達距離珠爾二十英呎的地方之後,牠突然側身停下,扭頭越過肩膀望向他,模樣嬌俏又警覺。
「來這裡吧,先生,」珠爾說。馬兒動了,那速度之快,讓牠的毛皮一簇簇像火舌般飛旋。牠的鬃毛及尾巴翻甩,一隻眼睛轉了轉,同時又騰越衝刺了一小段距離,再次停下,腳合攏在一起,就這麼看著珠爾。珠爾穩定走向牠,雙手放在兩側。除了珠爾移動的雙腳外,他們彷彿是為了成就陽光下一個張牙舞爪的停格場面,所刻出來的兩具木偶。
就在珠爾幾乎能碰到牠時,馬兒用後腳直立,往下朝珠爾身上猛攻。接著珠爾被一陣光影閃爍的馬蹄迷陣給包圍,彷彿出現被飛馬翅膀包圍的幻覺;就在這迷陣中,在馬兒高聳的胸口底下,他像蛇一樣靈活閃動。就在這波猛擊要碰觸到他雙臂的前一刻,他看見自己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平行於地面,如蛇般靈活一竄,手找到馬的鼻孔,人才再次落地。接著他們僵持不動,情緒激昂,馬兒用發抖僵直的腿往後抵抗,頭垂得很低;珠爾用腳跟死頂住地面,一隻手堵住馬的鼻息,另一隻手不停快速輕拍馬脖子,又是安撫又是用難聽殘暴的話咒罵牠。
他們就這麼暫時激動僵持了一下,馬兒一邊顫抖一邊呻吟。緊接著珠爾就上了馬背。他躬身向上一個騰躍,彷彿一道鞭擊,身體在半空中調整成騎馬的姿態。有一段時間,馬兒就這麼腿岔開站著,頭往下垂,接著又鬧騰起來。他們一起往山丘底下移動,一起經歷讓脊椎都遭受劇烈顛簸的一連串跳躍,珠爾坐得高高的,彷彿黏在馬肩隆處的水蛭般不動,抵達欄杆邊後,馬兒才急跳幾步後煞住。
「好了,」珠爾說:「要是鬧夠了,現在就給我冷靜一下。」
到了穀倉內,珠爾在馬停步前就快速滑回地面。馬走進廄位,珠爾跟在後面。馬沒回頭,直接踢向他,一隻蹄子在牆上留下子彈般的印記。珠爾踢了牠的肚子;馬兒背頸往上拱起,突然亮出牙齒;珠爾用拳頭揍牠的臉,划步走向食槽,蹲在上面。他靠著乾草架,低下頭,從廄位頂端往外看,再往穀倉門外看。整條路空蕩蕩的;這裡甚至聽不見凱許鋸木頭的聲音。他把手往上伸,急匆匆拉下滿滿一懷抱的乾草,塞進乾草架內。
「吃,」他說。「趁你有機會時把這些天殺的東西消滅掉吧,你這胖嘟嘟的死雜種,甜美的小渾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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