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福知山線出軌事故,改變JR西日本的奮鬥
商品資訊
商品簡介
在出軌事故中失去愛妻與妹妹的遺族,與加害企業JR西日本的社長
立場相反的兩人,為了改變巨大的組織,將如何展開奮鬥?
從那起事故開始,長達十三年間的「軌道」
持續在遺族身旁觀察的記者,一步步追蹤日本社會的欺瞞與脆弱
2005年4月25日早上剛過8點半,淺野目送妻子與次女離開家門,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妻子的身影。9點18分,JR福知山線5418M快速列車,在尼崎站前1.4公里的彎道出軌翻覆,頭兩節車廂猛烈撞上鐵軌旁的公寓,包含駕駛在內,共造成107人死亡,562人受傷,這是日本國鐵民營化、以JR名義經營以來傷亡最慘重的一起事故。
淺野彌三一在此次事故中失去了妻子和妹妹,次女亦身負重傷。遭受如此重大的打擊,淺野曾一度自暴自棄,但不久後他仍強忍傷痛暫時將情感封印,展開了長達十年以上的努力,鍥而不捨地追究事故原因,試圖釐清「為何妻子、妹妹和女兒會遭遇這樣的事」。
事故後的各種調查報告,大多認定列車超速、駕駛員延遲煞車為事故的直接原因。然而淺野認為,異常的超速是「結果」而非「原因」,致使且允許駕駛超速的組織體制,才是事故真正的「主因」。淺野整理出事故原因四大項目:一、懲罰性的日勤教育;二、缺乏餘裕時間的電車時刻表;三、遲遲未能裝置ATS-P系統;四、公司整體的安全管理體制。由受害者及遺族組成的團體「4.25網絡」,要求JR西日本針對這四大項目做出回應,並釐清事故原因。
然而,被稱為「JR西日本天皇」的井手正敬並不認同遺族的想法。井手過去曾主導日本國有鐵道拆分及民營化,是著名的「國鐵改革三人組」之一。1995年,井手成功帶領JR西日本走過阪神大地震,此後其威望更是如日中天,他一手把持公司人事、財務與業務計畫,底下的人全都看他臉色辦事。而井手認為,這起事故的主因就是駕駛犯錯,公司體質與組織風氣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面對頑強自我防衛、口中說著賠罪話語但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的巨大組織,淺野等遺族到底該從何著手,才能徹底改造JR西日本,避免憾事再次發生?在這宛如鐵板一塊的組織中,能夠對話的人物究竟在何方?新任社長山崎正夫工作認真、秉性耿直,但處事不夠圓滑的他,曾被放逐至負責清掃業務的子公司將近七年,直到事故發生後才將其召回收拾殘局,如此人物會是淺野期待的那個人嗎?然而,山崎在公司內部孤立無援,同事及下屬大多對他冷眼旁觀,認為他只是「敗戰處理的救援投手」、「過路社長」,兩年後就得滾蛋,他該如何
作者簡介
1970年生於大阪府。曾擔任《神戶新聞》記者,現為自由撰稿者。以關西為據點,採訪政治、行政、都市與文化等主題,並執筆人物報導、專訪與專欄等。著作有《誰?「橋下徹」????????大阪都構想??????迷走》(140B,獲頒「2016年度日本Journalist會議賞」)、《日本人??????生?方》(講談社)、《????震災??〔1?17〕?神???〔3?11〕?東北?》(與西岡研介合著,講談社)等。
譯者簡介 黃耀進
內容力公司共同創辦人,翻譯工作者。單譯有《歧視:統合與排他的日本近現代史》、《活著回來的男人》;共譯有陳舜臣《半路上》、《他們的日本語:日本人如何看待我們臺灣人的日語》等書。
校訂者簡介 台大土木系交通組軌道研究團隊(NTURR)
賴勇成、陳昱甫、葉志恆、施欣承、薛功囷
名人/編輯推薦
【各方推薦】
(按姓氏筆劃排列)
台灣鐵道暨國土規劃學會
李綱│國家運輸安全調查委員會專任委員
林宗德│清華大學通識中心暨社會學研究所合聘副教授
陳威臣│旅日作家/駐日媒體工作者
張烽益│台灣勞動與社會政策研究協會執行長
楊正君│交通部鐵道局副局長
賴勇成│台灣大學軌道科技研究中心教授
嚴文廷│非營利媒體《報導者》資深記者
「15年前的福知山線事故,是1987年日本國鐵民營化之後,死傷最慘重的一次鐵道事故。這起事故使JR西日本內部的許多問題受到檢討,如JR西日本嚴格的駕駛勤務教育制度、鐵路公司的內控管理文化、出事路線僅裝設基本款的ATS-SW而非ATS-P(連續速度查核型列車自動停止系統)、出軌翻車的207系1000番台電車的輕量化設計等一連串課題。而本書從關係人的軸線出發,恰可補足單純從事件、技術面向探討的闕漏,相當值得參考。」
——吳易翰(台灣鐵道暨國土規劃學會理事長)
「2005年,日本JR福知山線出軌事故造成107人死亡及562人輕重傷;與日本鐵道界有深厚淵源的台鐵,也不幸於2018年10月21日在宜蘭新馬站附近發生了普悠瑪自強號列車出軌事故,造成18人死亡與291人輕重傷。這兩起鐵路事故有許多相似之處,因此經常被相提並論,日台兩地也都在事故後成立了專責重大運輸事故調查的機關:日本運輸安全委員會(JTSB),以及台灣的國家運輸安全調查委員會(TTSB)。
《軌道》一書在福知山線事故發生後十多年出版,對於造成該事故的根源肇因(root cause),特別是JR西日本的組織文化深層問題進行了深刻的剖析及反省。的確,回顧歷史上全球重大的海、陸、空運輸事故,事故肇因大多難以和營運單位的組織管理、企業文化潛藏的根本問題撇清關係,營運和監理單位的首長對於建立運輸安全管理體系及公正文化的認知尤其重要。
在台鐵普悠瑪事故將屆滿兩周年,運安會的普悠瑪事故完整調查報告即將發布之際,《軌道》這本書於台灣出版顯得格外有意義,也值得所有關心台灣鐵道安全議題的各界人士,以及海、陸、空運輸業界從業人員及監理單位參考,並時時刻刻自我警惕。期能讓台灣的運輸安全提升,不再需要以更多受難者和家屬的血淚換取!」
——李綱(國家運輸安全調查委員會專任委員)
「《軌道》透過遺族淺野彌三一的近身觀點,鉅細靡遺地描繪事故之後,JR西日本龐大的企業體如何歷經混亂、推諉塞責、官官相護等官僚慣行。最後竟是透過遺族自發性的組織,加上各類專業人士的協助,耗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才促成改變。遺族們鍥而不捨地追究造成事故的可能原因,最後終於取得與JR西日本經營階層合作檢視問題的機會,進而達成改善JR西日本安全管理制度的目標。……本書深入描寫了事故後JR西日本經營階層的反應,以及事故調查和刑事偵查的過程,讓我們深刻體認到:事故是社會的結果,而對事故的處理方式,也反映了社會慣常的態度與回應方式。」
——林宗德(清華大學通識中心暨社會學研究所合聘副教授)
「福知山線事故是日本在平成時代最嚴重的鐵道事故,造成107人死亡與500多人輕重傷,也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閱讀此書,可以了解日本社會階級服從、組織權威至上的守舊沉痾,以及遺族努力尋找真相,與龐大企業對抗的故事,值得我們省思!」
——陳威臣(旅日作家/駐日媒體工作者)
「重大公共運輸交通事故的發生,大多是龐大企業組織中細微疏失的累積,在某個臨界點爆發,第一線操作者往往成為究責的代罪羔羊。本書作者松本創在造成107人死亡的JR福知山線出軌事故發生後11年,重返事故現場,透過受害者家屬的觀點,探究反省JR西日本的組織文化缺失,如實呈現遺族對抗龐大的體制沉痾之過程,令人動容。」
——張烽益(台灣勞動與社會政策研究協會執行長)
「《軌道》一書點出重大鐵道事故不會只有單一肇因或肇事者,必須檢視組織文化及系統,找出結構性的問題;受害者家屬亦可從中看見,團結的力量如何促使加害者及相關單位進行改革,從而對交通運輸安全帶來長遠的影響;對於鐵路營運單位而言,本書點出了真正將安全放在首位的實際策略與執行方法。
本書作者花費了數年時間,大量訪談受害者及其家屬、JR西日本的管理階層,以及第三方專家,將各方想法詳實記錄下來,並仔細描繪這十餘年來,福知山線事故為JR西日本、日本鐵道業界與日本社會帶來的改變。誠摯邀請大家一同來閱讀此書,為台灣的鐵道安全貢獻一份心力!」
——賴勇成(台灣大學軌道科技研究中心教授)
「本書主角淺野彌三一在福知山線事故中失去了妻子與妹妹,女兒也身受重傷,而身為遺族的淺野認為,駕駛在限速70公里的彎道中,以110多公里的速度出軌,這異常的超速並不是事故原因,而是『結果』,允許駕駛這麼做的組織系統,才是真正的『主因』。淺野花了13年的時間,試圖衝撞JR西日本這個龐大的企業機器,不只尋求對方道歉,更希望JR西日本能徹底檢討事故『主因』,並提升對於安全的重視。……經歷普悠瑪事故的打擊,希望台灣的軌道運輸從業人員能夠記取過去慘痛的教訓,也借鏡日本福知山線事故的經驗,給予台鐵系統性與制度化改革的機會,別再只是靠著員工勉強維持每日的行車安全。」
——嚴文廷(非營利媒體《報導者》資深記者)
目次
推薦序 深刻記取普悠瑪事故與福知山線事故的教訓(嚴文廷)
推薦序 出「軌」之後的前進之「道」(賴勇成)
序章 事故後十一年的現場 2016/4/25
事故的「原因」是組織經營的「結果」
國鐵一族的陣仗
第一部 遭事故剝奪的事物
第一章 喪失
蒼天之櫻
偶然的連鎖
四十個鐘頭後的重逢
至愛的容顏
弔祭之日
孤立與自暴自棄
遺族的社會責任
第二章 連帶
技術人的原點
「受害方」的觀點
震災重建的每一天
遺族的連帶
身心極限狀態下的交涉
有話要說的遺族
誓言的手記
第三章 追究
遭發覺的「空降肥貓高層」
二次受害
傲慢的辯解
錯誤的人性觀,扭曲的安全觀念
謊報--摘自最終報告書 其一
日勤教育--摘自最終報告書 其二
組織風氣--摘自最終報告書 其三
第二部 何謂組織風氣
第四章 獨裁
JR西日本的天皇
國鐵改革三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喪失
蒼天之櫻
那是個遲開的櫻花宛如不捨春日,與明朗青空相互輝映的早晨。
「已經要出門了嗎?時間還早,用不著這麼著急吧。」
淺也彌三一對著打理好一切走向玄關的妻子如此說道。
「這種事還是早點出發好。」
太太陽子微笑著說了聲「我出門了」。又補上一句「沒事的,今天就回來,而且又是輕裝簡行」。
陽子穿著深藍色的連身洋裝,脖子上圍著前夜挑好的天藍色圍巾,拿著小手提包。那是個接近長假前常有的晴朗溫暖日子。陽子的裝束打扮宛如初夏時節。次女奈穗陪在陽子身旁,手上提著一個紙袋,裡頭裝著要送給剛滿一歲半的姪子的點心。
2005年4月25日,母女倆從兵庫縣寶塚市安倉的自宅出發,淺野記得那時大概剛過八點半。
結縭38年的妻子,那竟是最後一次看見她的身姿。當時她62歲。
前一天夜裡,妻子和女兒才突然打算去千葉造訪親戚。
和淺野平時總有來往的姑姨去年秋天起因身體出了狀況而住院,可淺野工作不得閒,才改由與姑姨感情很好的陽子代他前往探病。其實從幾個月前他們就一直在找合適的時間,這天是因為淺野手頭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下定決心前去探病。陽子不但是淺野的太太,也是淺野經營的都市計畫顧問事務所的職員,一直以來都支援著丈夫的工作。此時她心情上大概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吧。
事故前一天,淺野參與的阪神、淡路大震災重建社造恰好告一段落,神戶市須磨區千歲地區的區域重劃事業,舉辦了公園及地區活動中心的落成典禮。
淺野的事務所只有他們夫婦和兩位年輕員工,這次全公司總動員幫忙籌備典禮,與邁出新的一步的當地居民共享喜悅。眾人舉辦了小型的慶功宴,淺野席間也喝了點酒,在回家的路上,微醺的淺野脫口而出:「這下可以稍微放下肩頭上的重擔了。」陽子也慰勞先生說:「辛苦啦。往後可以把生活步調放慢些了。」
夫婦倆把慶功宴上拿到的許多紅白饅頭分送給附近鄰居,並稍微提早吃了晚餐。就是在這個時候,陽子提出:「孩子的爸,探病一事,不如就選明天吧。」
「明天嗎?明天的話事務所應該沒什麼事情,不好意思,就拜託妳跑一趟吧。」
因為是當天往返,淺野也以輕鬆的心情拜託陽子。
淺野住在附近的妹妹阪本千鶴子、結婚後住在大阪的長女吉成充智和她的小女兒,以及淺野的次女奈穗也將同行。奈穗結束了在加拿大六年的生活,直到兩週前才剛回到家中。
在電話中順利商量好行程,當晚千鶴子先到附近的車站為大家購入新幹線車票,是早上10點10分從新大阪發車的希望號。從寶塚出發的三人和從大阪過來的充智,大家約好10點在新幹線的剪票口集合。
翌日早晨,陽子和奈穗開車出門,先到15分鐘車程外的千鶴子家,再由千鶴子的丈夫開車把大家送到JR川西池田站。
「遲開的櫻花與明朗青空相互輝映」,是兩人前往位於山邊的千鶴子住宅區時從車內看見的風景,母女倆開心地交談著,「真是漂亮啊」。說是探病,也是和久居海外的女兒一道出門的一趟小旅行。妻子陽子大概也帶著興奮的解放感吧。
不過,大概如淺野脫口而出的一般,或許太過著急了。如果一切順利,預計在集合時間前30分鐘就能抵達新大阪車站。
送走兩人後,淺野一如往常在9點10分左右出門,開車前往30分鐘車程外、位於尼崎市南武庫之莊的事務所。駕車時總聽著廣播的淺野,大約是在9點30分聽到新聞快報。
「JR福知山線的上行快速電車於塚口站和尼崎站之間出軌」。淺野不記得是否有聽到「似乎出現死傷者」,但他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不安地想著「難道說……」,並祈禱著「希望她們千萬別搭上那班車」,兩股心情在內心交戰,抱持著這種情緒來到了事務所。
最先響起的電話,是在新大阪站等候的長女充智打來的。
淺野問:「媽媽她們到了嗎?」充智回答:「還沒到。因為發生事故電車似乎停駛了。」淺野暫且掛斷電話,改撥給妹妹的丈夫,對方以充滿不安的語氣回答:「按照時間計算,她們肯定在電車上。」三人在川西池田站下車的時間大約是九點剛過。淺野改撥打妻子的行動電話,完全沒有反應。淺野回憶,似乎連等待音都沒有。他再次撥給充智,果然三人還沒抵達新大阪車站,他對女兒說「今天先作罷吧,趕緊回家」,要求女兒先行返家。
十點過後打開電視,現場的實況轉播開始了。
在公寓一隅潰不成形的車頭模樣率先映入眼簾,周遭散亂著幾節接續的車廂,電視中傳來主播的聲音,說明電車在平交道和汽車相撞導致出軌,進而猛烈撞擊鐵軌旁的公寓。搶救人員、急救隊員和警察在現場穿梭,看似鄰近居民的人們也來回奔走,據說現場救援人手不足,擔架數量也不夠,只好改以電車座椅搬運傷患,另外也有消息指稱現場鋪開藍色帆布收容傷者。受傷人數相當多,但並無詳細資訊。無論如何,若妻子等三人平安無事但現在還未抵達新大阪站,狀況未免有些離奇。是否被捲入這起事故了?不,即便搭上這班事故列車,還是有可能獲救,現在正逃到哪個地方。拜託,一定要活著——。
淺野與偶然放假在家的長男彌三仁及妹夫多次聯繫,那種心情彷彿逐漸被拖向地獄。
確定家人遭捲入事故的關鍵,是自新大阪站先行返家的充智發現家中電話有數通留言,沒聽過聲音的男性多次留話說「淺野奈穗小姐遭遇事故受重傷」。大約中午時分,淺野接到充智打來的電話。
電視中報導的傷亡人數大概以每半小時十個人的速度增加。淺野請彌三仁和妹夫跑一趟接收傷患的尼崎中央醫院,之後得知奈穗是被送到兵庫醫大醫院,便請兩人趕往該醫院,淺野則返回自宅等候聯絡。
淺野感覺就像是在地獄中徘徊。
偶然的連鎖
根據事故調查報告,三人乘坐的快速電車(共七節車廂)從寶塚發車前往同志社前,於9點10分44秒抵達川西池田站,停靠36秒後,較原訂時刻遲35秒,於9點11分20秒自川西池田站出發。到達下一站伊丹站時,電車停靠位置大幅超出月台72公尺,大約三節車廂的長度,之後電車倒車讓乘客下車,誤點1分20秒,於9點16分10秒從伊丹站發車。列車通過豬名寺站後於直線上持續加速,超過時速限制120公里來到125公里。之後以時速122公里通過下一個不須停靠的車站塚口站,過站時間是9點18分22秒,誤點時間1分12秒。
許多乘客留下的證言或筆記都說電車的行駛自伊丹站後出現異常。
「電車衝過該停車的月台,停下後也沒有廣播告知,突然就開始倒車。倒車速度極快,倒入月台的停車也很粗暴」(第六節車廂乘客);「從伊丹站重新發車後,列車長遲遲沒廣播道歉,我和朋友都有點不滿,兩人聊到『司機好像很著急啊』, 『大概想把方才延遲的時間補回來吧』」(第一節車廂乘客)。
車內終於發出廣播,而當廣播結束後,乘客開始對未曾體驗過的行車速度產生恐懼感。「電車車廂上下搖晃,窗戶也喀噠喀噠作響」(第一節車廂乘客);「車窗外往後略過的風景快到眼睛追不上」(第二節車廂乘客);「窗外風景的流逝有如搭乘新幹線一般」(第五節車廂乘客);「感覺駕駛把速度提升到極限」(第六節車廂乘客)。這些證言大概是事發前一分多鐘時的情況。
電車鑽過名神高速公路後,以時速116公里進入隨之出現的右彎,該右彎的行車速限為時速70公里。通常,在經過塚口站之後就該煞車大幅減速,但當時完全沒有操作煞車的跡象,維持速度衝入右彎後的9點18分50秒,手動煞車終於被啟動,但因車速已經過快,煞車對於充滿慣性的車體已經沒有控制能力。
事故發生之初,報導曾說是平交道事故,那是因為無論JR西日本或警方都沒料想到,電車會以超過速限快50公里的速度,並在未煞車的狀態下過彎。
9點18分54秒,第一節車廂向左傾倒出軌,接著第二至第五節車廂也相繼出軌,末端的第七節車廂則於9點19分4秒停住。
此時列車離開陽子三人上車的川西池田站,還不滿八分鐘。
陽子三人乘坐第二節車廂。車廂有四個車門,她們從最後一個車門上車,因為沒有空位所以三人站著。在奈穗於事故發生兩年後寫下的手記中,有描繪那個瞬間的段落。
電車上幾乎都坐滿了,沒有空位,母親與姑姑靠著沒開那側的車門,我則站在兩人的正中間手拉吊環,三人聊著「櫻花盛開,天氣又好,真是舒暢的一天」,享受著重逢的喜悅。
電車接近伊丹站後仍未減速,我心想「是否不停伊丹站了呢?」但當電車似乎要通過伊丹站時卻突然緊急煞車,之後開始倒車。姑姑還開玩笑說「這個駕駛是睡著了嗎?要不要去叫醒他?」三人笑了起來。幾分鐘後彷彿一側的車輪飄起來般,車廂大幅晃動,母親失去平衡趕緊抓住了姑姑的手,我也伸出左手握住母親和姑姑的手,那個瞬間突然發出有如鋁罐被壓扁般「嘎」的聲響,那便是我最後的記憶。(摘自《JR福知山線出軌事故,2005年4月25日的記憶》)
日後淺野根據從奈穗那裡聽來的說法,表示三人抵達川西池田站後時間尚有餘裕,原本商量打算不搭先來的快速電車,而改搭有空位可坐的普通電車,然而最終還是坐上了最初駛入月台的快速電車。
「出發日、離開家中的時間、搭乘的電車。一步接著一步都朝著最壞的方向做出選擇。」
淺野說這些話時顯得非常懊悔。如果自己沒說出想要去探望姑姨的話……。當天早晨如果多留住妻女十分鐘再出發的話……。
長女充智也充滿同樣的懊悔。
「想要選擇那個時段的新幹線,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因為想先送年紀較大的兩個孩子去學校和幼稚園,之後再前往新大阪,所以無法太早集合。一直到今天都還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
該輛列車早已潛藏著必然會發生事故的諸多相關原因,對搭乘者而言不過是一連串偶然的厄運疊加罷了,絕對沒有誰該負責。即使大家都明白這樣的道理,但活下來的人們仍舊會如此責備自己。
四十個鐘頭後的重逢
三人搭上的快速電車在她們預定轉乘的尼崎站前一點四公里的彎道出軌傾覆,前頭的兩節車廂猛烈撞上鐵軌旁的公寓,導致嚴重毀損。第一節車廂衝入大樓一樓的停車場,以傾倒狀態衝撞內側的牆壁。第二節車廂撞上建物側面的牆壁,車廂左側遭遇大樓支柱而呈L形凹陷毀損。若僅僅是列車出軌,其實不至於造成這樣的情況。軌道旁僅數公尺處建有大樓、為了車廂輕量化而使用不銹鋼製材導致車體強度不足,加上原本的電車設計就未預設會遭受側向撞擊,才致使列車在幾乎沒有防備的狀態下擴大了受害狀況。前兩節車廂毀壞到幾乎看不出原狀,連專家都驚訝地直呼「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毀損」,同時以這兩節車廂為主,當天有58人死亡,441人受傷。
位於第二節車廂的淺野家族三人之中,奈穗如前所述先被確認受到重傷。她拜託同節車廂中奇蹟般獲救的同志社大學學生打電話到姊姊家,所以眾人最先得知她的情況。然而,當時仍舊無法掌握陽子和阪本千鶴子安全與否。
淺野的兒子彌三仁及淺野的妹夫趕至兵庫醫大醫院時,被送入ICU(加護病房)的奈穗仍保有一些意識,據說雙方有簡單講幾句話。根據淺野事後聽到的醫師說法,那幾個小時中奈穗處於生死關頭。暫且確認奈穗尚存一命後,淺野的注意力轉移到確認妻子和妹妹的安危。充智、千鶴子的家人和親戚也都聚集在自家中,並四處搜尋超過40家醫院,但在事故已發生超過10個小時的入夜之際,仍舊毫無所獲。
當發生重大事故或災害時,當事者與捲入事故的人們往往處於資訊空白地帶,無法得知發生什麼情況、事件規模究竟有多大,在不安和焦躁的驅使之下,只能祈求著無論如何都要避免最惡劣的情況,不管透過什麼方式都希冀能倖免於難。
煎熬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某個人提議「到(安置遺體的)尼崎市立體育館去吧。最後只剩下那裡了」。接著,除了淺野之外,全員都前往體育館。
深夜零時許,親戚來電聯繫說「好像找到千鶴子的遺體,希望你來見她一面」,淺野於是動身前往體育館。千鶴子的丈夫說「這不是她」,但兒子卻無力地說「肯定是媽媽了」,其他親戚也無聲地同意。淺野從未經歷過遺體確認,結果卻不得不前去替妹妹做最終確認。
遺體已經裝入棺木,棺木上放有拍立得相機拍攝的照片。首先要確認相片,若確認無誤再開棺見往生者一面。
見到妹妹的臉龐時,淺野胸中一緊。然而,除此之外心中並未滿溢著悲傷與悔恨之情,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啊,是千鶴子。」
僅是一陣呆然。所謂的情感被切斷,從自己的身上離開不知去向何方。當時甚至連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可說是「空」的狀態。
妹妹的家人說「讓我們帶她回家吧」,淺野跟著他們離開體育館,那時大概是凌晨兩點。
次日早晨淺野再度前往體育館。一樓的休息室裡聚集了許多遺族,但很少有人放聲大哭或毫不掩飾地表露出自己的情感。大家背靠牆壁安靜地坐著,偶爾洩漏出低聲的嗚咽。出現崩潰哭泣的場所,是在地下室的遺體安置所。氣氛非常凝重,淺野實在忍受不住,每隔一小時就走到外頭廣場喘口氣,擠在周圍的記者群數度要求他發表評論,他則一概拒絕。
陽子的情況依舊不明,JR的員工每隔30分鐘公布一次現場的搬送情況,然而,誰也無法掌握正確的資訊。廣播的資訊究竟是JR西日本獨自掌握的訊息,還是兵庫縣警方發表的搜索狀況,甚至是否真的有與現場取得聯繫,一切都處於不明朗的狀態。
在確認妹妹死亡的瞬間,淺野早已放棄那僅存的1%的希望,只一心祈求能夠早點從那化為巨大殘骸、布滿塵埃的車廂之中,從那不祥又絕望的黑暗中搬運出妻子的遺體。
「妳究竟在哪裡呀……。」
心中彷彿祈禱般地不斷問著。
26日晚上9點左右,淺野接到聯絡電話,疑似妻子陽子的遺體似乎找到了。當天他一早就前往體育館等候,當時才剛返回自家不久。
來電的警察對他說「希望你來確認一下」,他問警察遺體穿著的服裝,對方說是深綠色。他回答「那錯了。我太太穿的是深藍色」便掛上了電話。他不願承認事實。他認識的尼崎市職員來電,勸他「還是去確認一下比較好」,到了晚上11點過後,警察再度來電請求「總之希望你能過來確認一次」。至此,淺野終於在家人和親戚的陪同下動身前往體育館。
午夜0時30分左右,眾人抵達體育館,淺野實在不願意前往遺體安置所,在休息室坐了30分鐘左右。之後才在親戚的催促下邁步前往地下室。
確認用的照片拍攝的是右側臉龐。因為嚴重挫傷導致臉部浮腫,還帶著大片的瘀血,宛如鬼一般的面容。我妻子的臉才不是這樣,淺野心中否認著。然而,妻子的妹妹最先開口說「這是姊姊呀。沒錯」。她指出姊姊髮線生長的樣子跟自己很相似。
遺體身上戴著的若干遺物放置於一旁。仔細看了服裝,是深綠色的,已經接近黑色。一直以為是深藍色,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當下淺野已經無法判斷。不過,他仍清楚記得妻子圍著的那條天藍色圍巾。但,手錶卻並非與自己樣式相同的那隻對錶。
「與平常戴的手錶不同呀。」
一面確認,一面又想找理由否認。遲遲不願踏出一步去接受眼前的事實。他要求看戒指的內側,上頭刻著兩人相同的首字母縮寫「Y.A」,那是在38年前的結婚紀念日刻上的。
「能讓我看看腳嗎?」
他向在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提出要求。陽子的腳有著嚴重的拇趾外翻,在遺體的足部看到了熟悉的形狀。腹部上也有手術的痕跡,這也是自己妻子身上有的東西……。
沒有流下眼淚,腦中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光是讓自己保持站立就耗盡了所有氣力。靈魂就像離開了自己的肉體,從外頭看著另一個自己般。
躺在棺木中正面朝上的妻子臉上,還有另一處大塊的瘀血。與那天早晨出門前的笑臉一點也不像。妻子大概也很不甘心吧,嘴唇緊緊閉著,看到這個表情,淺野終於想「啊,很像她啊」。
事故發生後大約40個鐘頭。時間已經是27日凌晨超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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